魯迅雜文精選

出版時間:2012-6  出版社:金波 湖北教育出版社 (2012-08出版)  作者:金波  頁數(shù):141  

前言

葉圣陶先生曾經(jīng)說過:“語文教材無非是例子,憑這個例子要使學生能夠舉一反三,練成閱讀和作文的熟練技能?!弊浴罢Z文新課標”修訂以來,不少教師、家長和學生更加重視閱讀教學。許多有條件的學校自發(fā)地開設了閱讀課,利用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品、經(jīng)典的文學名著和傳統(tǒng)的文化資源,向學生推介了大量的優(yōu)秀圖書。教師在閱讀教學中,發(fā)揮了引導作用,幫助學生“練成閱讀和作文的熟練技巧”。在這種情況下,湖北教育出版社組織開發(fā)了這套“大閱讀·教育部語文新課標·N+1分級閱讀叢書”,其意義是重大而深遠的。    通過這套“叢書”的閱讀教育,會培養(yǎng)起學生純正的文學趣味,促進主流閱讀趨勢的形成,使學生在知識和技能、過程和方法、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等多方面有一定的收獲。    在中國人眼中,讀書一直享有很高的地位。閱讀使人遠離貧乏、平庸,使人博學、睿智,使歷史和時間延續(xù),使優(yōu)秀品德永遠傳承。閱讀是每一個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讀書,是對心靈的凈化和捍衛(wèi),特別是身處一個愈加繁華浮躁、快餐文化盛行的年代,我們更需要靜心閱讀。雖然網(wǎng)絡讓我們更便捷地獲得知識和信息,但是并不能因此而拋棄文本閱讀。因為讀書能帶來身心的愉悅。    首先,經(jīng)典名著閱讀是需要引導的。而“大閱讀·教育部語文新課標·N+1分級閱讀叢書”是一套全新的閱讀書系,它采用分級閱讀方法,由優(yōu)秀教師全程解讀指導,以學生喜聞樂見的形式解說名著經(jīng)典,使學生提升包括閱讀理解與表達交流在內(nèi)的多方面的基本能力,具備良好的人文素養(yǎng)和科學素養(yǎng)。其次,這套叢書根據(jù)不同年級段學生的心理特點、審美特點和閱讀習慣,設置各具特色的版塊和欄目,充分體現(xiàn)出文字與插圖兼美,知識與趣味并重的特征。作為一套中小學生課外閱讀讀物,這套叢書的優(yōu)點與特色,充分地體現(xiàn)了編者對當下學生閱讀的重視與了解。    古人講:“布衣暖,菜根香,還是讀書滋味長。”作為目前國內(nèi)唯一一套從小學到高中非常齊全的課外閱讀點評書系,這套書共計一百六十余本,分世界文學名著類、中國傳統(tǒng)文化類、中國現(xiàn)代文學類、中國紅色經(jīng)典類、國學類、科普益智類六大類,可謂古今中外,皆濃縮于尺牘,千山萬水,盡了然于卷帙。    閱讀這套課外讀物,猶如享受美酒佳釀,回味無窮。于其中,我們可穿梭時空,遨游天下,領略極致風景,沐浴智者思想的惠澤;可“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皓月執(zhí)卷,盡抒豪情。那種流淌情感,洋溢智慧的生命是我們最樂于向往的,雖然我們無法丈量生命的長度,但可以拓展生命的寬度,而一本讓人受益的好書,無疑是一次生命的拓展……    這套“叢書”的編選,得到了一線名師的全程指導,每本書都采用分級閱讀的方法,層層深入,掃清閱讀障礙,培養(yǎng)起學生自主學習的能力,是一套屬于學生自己的經(jīng)典名著閱讀點評書系。

內(nèi)容概要

  《魯迅雜文精選》系《語文新課標必讀叢書》的分冊。從中學生的實際接受能力和認知能力出發(fā),從魯迅先生十四本雜文中集中精選了有代表性、有時代感的篇章。選文分精讀、泛讀兩種,旨在將全面分析和自我感悟有機結合,以培養(yǎng)學生的閱讀能力和分析能力。

作者簡介

  魯迅,(1881—1936),中國最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翻譯家和新文學運動的奠基人。他在短篇小說、散文、散文詩、歷史小說、雜文各種類型的創(chuàng)作中,都有自己全新的創(chuàng)造,是20世紀中國最偉大的文學家,也是一個世界性的文學大師。被沈雁冰譽為中國文壇上創(chuàng)造新形式的先鋒。本書《魯迅雜文精選》精選了魯迅雜文49篇,包括:《事實勝于雄辯》、《夏三蟲》、《談皇帝》、《空談》等?!遏斞鸽s文精選》是語文新課標必讀叢書之一。

書籍目錄

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精讀)娜拉走后怎樣未有天才之前(精讀)論雷峰塔的倒掉論照相之類再論雷峰塔的倒掉(精讀)看鏡有感(精讀)春末閑談(精讀)燈下漫筆論“他媽的!”(精讀)論睜了眼看堅壁清野主義(精讀)我觀北大碎話論“第三種人”(精讀)“連環(huán)圖畫”辯護(精讀)我怎么做起小說來關于女人(精讀)《守常全集》題記談金圣嘆又論“第三種人”(精讀)“蜜蜂”與“蜜”言論自由的界限(精讀)大觀園的人才(精讀)文章與題目  新藥(精讀)“多難之月”談蝙蝠(精讀)“抄靶子”“吃白相飯”(精讀)華德保粹優(yōu)劣論華德焚書異同論(精讀)我談“墮民”難得糊涂(精讀)北人與南人《如此廣州》讀后感(精讀)過年運命大小騙(精讀)“小童擋駕”

章節(jié)摘錄

魯迅先生認為“娜拉”走后的結局如何?他這樣認為的主要依據(jù)是什么?    我今天要講的是“娜拉走后怎樣?”    伊孛生是十九世紀后半的瑙威的一個文人。他的著作,除了幾十首詩之外,其余都是劇本。這些劇本里面,有一時期是大抵含有社會問題的,世間也稱作“社會劇”,其中有一篇就是《娜拉》。    《娜拉》一名Ein Puppenheim,中國譯作《傀儡家庭》。但:Puppe不單是牽線的傀儡,孩子抱著玩的人形也是;引申開去,別人怎么指揮,他便怎么做的人也是。娜拉當初是滿足地生活在所謂幸福的家庭里的,但是她竟覺悟了:自己是丈夫的傀儡,孩子們又是她的傀儡。她于是走了,只聽得關門聲,接著就是閉幕。這想來大家都知道,不必細說了。    娜拉要怎樣才不走呢?或者說伊孛生自己有解答,就是Die Fmu vom Meer,《海的女人》,中國有人譯作《海上夫人》的。這女人是已經(jīng)結婚的了,然而先前有一個愛人在海的彼岸,一日突然尋來,叫她一同去。她便告知她的丈夫,要和那外來人會面。臨末,她的丈夫說,“現(xiàn)在放你完全自由。(走與不走)你能夠自己選擇,并且還要自己負責任?!庇谑鞘裁词氯几淖?,她就不走了。這樣看來,娜拉倘也得到這樣的自由,或者也便可以安住。    但娜拉畢竟是走了的。走了以后怎樣?伊孛生并無解答;而且他已經(jīng)死了。即使不死,他也不負解答的責任。因為伊孛生是在做詩,不是為社會提出問題來而且代為解答。就如黃鶯一樣,因為他自己要歌唱,所以他歌唱,不是要唱給人們聽得有趣,有益。伊孛生是很不通世故的,相傳在許多婦女們一同招待他的筵宴上,代表者起來致謝他作了《傀儡家庭》,將女性的自覺,解放這些事,給人心以新的啟示的時候,他卻答道,“我寫那篇卻并不是這意思,我不過是做詩?!?   娜拉走后怎樣?——別人可是也發(fā)表過意見的。一個英國人曾作一篇戲劇,說一個新式的女子走出家庭,再也沒有路走,終于墮落,進了妓院了。還有一個中國人,——我稱他什么呢?上海的文學家罷,——說他所見的《娜拉》是和現(xiàn)譯本不同,娜拉終于回來了。這樣的本子可惜沒有第二人看見,除非是伊孛生自己寄給他的。但從事理上推想起來,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因為如果是一匹小鳥,則籠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籠門,外面便又有鷹,有貓,以及別的什么東西之類;倘使已經(jīng)關得麻痹了翅子,忘卻了飛翔,也誠然是無路可以走。還有一條,就是餓死了,但餓死已經(jīng)離開了生活,更無所謂問題,所以也不是什么路。    人生最苦痛的是夢醒了無路可以走。做夢的人是幸福的;倘沒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緊的是不要去驚醒他。你看,唐朝的詩人李賀,不是困頓了一世的么?而他臨死的時候,卻對他的母親說,“阿媽,上帝造成了白玉樓,叫我做文章落成去了。”這豈非明明是一個誑,一個夢?然而一個小的和一個老的,一個死的和一個活的,死的高興地死去,活的放心地活著。說誑和做夢,在這些時候便見得偉大。所以我想,假使尋不出路,我們所要的倒是夢。    但是,萬不可做將來的夢。阿爾志跋綏夫曾經(jīng)借了他所做的小說,質(zhì)問過夢想將來的黃金世界的理想家,因為要造那世界,先喚起許多人們來受苦。他說,‘你們將黃金世界預約給他們的子孫了,可是有什么給他們自己呢?”有是有的,就是將來的希望。但代價也太大了,為了這希望,要使人練敏了感覺來更深切地感到自己的苦痛,叫起靈魂來目睹他自己的腐爛的尸骸。惟有說誑和做夢,這些時候便見得偉大。所以我想,假使尋不出路,我們所要的就是夢;但不要將來的夢,只要目前的夢。    然而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夢境的,因此只得走;可是走了以后,有時卻也免不掉墮落或回來。否則,就得問:她除了覺醒的心以外,還帶了什么去?倘只有一條像諸君一樣的紫紅的絨繩的圍巾,那可是無論寬到二尺或三尺,也完全是不中用。她還須更富有,提包里有準備,直白地說,就是要有錢。    P12-13

后記

我在第三篇講《二十四孝》的開頭,說北京恐嚇小孩的“馬虎子”應作“麻胡子”,是指麻叔謀,而且以他為胡人?,F(xiàn)在知道是錯了,“胡”應作“祜”,是叔謀之名,見唐人李濟翁做的《資暇集》卷下,題云《非麻胡》。原文如次:    “俗怖嬰兒曰:麻胡來!不知其源者,以為多髯之神而驗刺者,非也。隋將軍麻祜,性酷虐,煬帝令開汴河,威棱既盛,至稚童望風而畏,互相恐嚇日:麻祜來!稚童語不正,轉祜為胡。只如憲宗朝涇將郝玭,蕃中皆畏憚,其國嬰兒啼者,以砒怖之則止。又,武宗朝,閭閻孩孺相脅云:薛尹來!成類此也。況《魏志》載張文遠遼來之明證乎?”    原來我的識見,就正和唐朝的“不知其源者”相同,貽譏于千載之前,真是咎有應得,只好苦笑。但又不知麻祜廟碑或碑文,現(xiàn)在尚在睢陽或存于方志中否?倘在,我們當可以看見和小說《開河記》所載相反的他的功業(yè)。    因為想尋幾張插畫,常維鈞兄給我在北京搜集了許多材料,有幾種是為我所未曾見過的。如光緒己卯(1879)肅州胡文炳作的《二百卅孝圖》_—一原書有注云:“卅讀如習?!蔽艺娌唤馑我圆恢狈Q四十,而必須如此麻煩——即其一。我所反對的“郭巨埋兒”,他于我還未出世的前幾年,已經(jīng)刪去了。序有云:    “……坊間所刻《二十四孝》,善矣。然其中郭巨埋兒一事,揆之天理人情,殊不可以訓?!`不自量,妄為編輯。凡矯枉過正而刻意求名者,概從割愛;惟擇其事之不詭于正,而人人可為者,類為六門?!?   這位肅州胡老先生的勇決,委實令我佩服了。但這種意見,’恐怕是懷抱者不乏其人,而且由來已久的,不過大抵不敢毅然刪改,筆之于書。如同治十一年(1872)刻的《百孝圖》,前有紀常鄭績序,就說:    “……況邇來世風日下,沿習澆漓,不知孝出天性自然,反以孝作另成一事。且擇古人投爐埋兒為忍心害理,指割股抽腸為損親遺體。殊未審孝只在乎心,不在乎跡。盡孝無定形,行孝無定事。古之孝者非在今所宜,今之孝者難泥古之事。因此時此地不同,而其人其事各異,求其所以盡孝之心則一也。子夏日:事父母能竭其力。故孔門問孝,所答何嘗有同然乎?……”    則同治年間就有人以埋兒等事為“忍心害理”,灼然可知。至于這一位“紀常鄭績”先生的意思,我卻還是不大懂,或者像是說:這些事現(xiàn)在可以不必學,但也不必說他錯。    這部《百孝圖》的起源有點特別,是因為見了“粵東顏子”的《百美新詠》而作的。人重色而己重孝,衛(wèi)道之盛心可謂至矣。雖然是“會稽俞葆真蘭浦編輯”,與不佞有同鄉(xiāng)之誼,——但我還只得老實說:不大高明。例如木蘭從軍的出典,他注云:“隋史”。這樣名目的書,現(xiàn)今是沒有的;倘是《隋書》,那里面又沒有木蘭從軍的事。    而中華民國九年(1920),上海的書店卻偏偏將它用石印翻印了,書名的前后各添了兩個字:《男女百孝圖全傳》。第一葉上還有一行小字道:家庭教育的好模范。又加了一篇“吳下大錯王鼎謹識”的序,開首先發(fā)同治年間“紀常鄭績”先生一流的感慨:    “慨自歐化東漸,海內(nèi)承學之士,囂囂然侈談自由平等之說,致道德日就淪胥,人心日益澆漓,寡廉鮮恥,無所不為,僥幸行險,人思幸進,求所謂砥礪廉隅,束身自愛者,世不多睹焉?!鹩^斯世之忍心害理,幾全如陳叔寶之無心肝。長此滔滔,伊何底止?……”    其實陳叔寶模胡到好像“全無心肝”,或者有之,若拉他來配“忍心害理”,卻未免有些冤枉。這是有幾個人以評“郭巨埋兒”和“李娥投爐”的事的。    至于人心,有幾點確也似乎正在澆漓起來。自從《男女之秘密》《男女交合新論》出現(xiàn)后,上海就很有些書名喜歡用“男女”二字冠首。現(xiàn)在是連“以正人心而厚風俗”的《百孝圖》上也加上了。這大概為因不滿于《百美新詠》而教孝的“會稽俞葆真蘭浦”先生所不及料的罷。    從說“百行之先”的孝而忽然拉到“男女”上去,仿佛也近乎不莊重,——澆漓。但我總還想趁便說幾句,——自然竭力來減省。    我們中國人即使對于“百行之先”,我敢說,也未必就不想到男女上去的。太平無事,閑人很多,偶有“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本人也許忙得不暇檢點,而活著的旁觀者總會加以綿密的研究。曹娥的投江覓父,淹死后抱父尸出,是載在正史,很有許多人知道的。但這一個“抱”字卻發(fā)生過問題。    我幼小時候,在故鄉(xiāng)曾經(jīng)聽到老年人這樣講:    “……死了的曹娥,和她父親的尸體,最初是面對面抱著浮上來的。然而過往行人看見的都發(fā)笑了,說:哈哈!這么一個年青姑娘抱著這么一個老頭子!于是那兩個死尸又沉下去了;停了一刻又浮起來,這回是背對背的負著?!?   好!在禮義之邦里,連一個年幼——嗚呼,“娥年十四”而已——的死孝女要和死父親一同浮出,也有這么艱難!    我檢查《百孝圖》和《二百卅孝圖》,畫師都很聰明,所畫的是曹娥還未跳入江中,只在江干啼哭。但吳友如畫的《女二十四孝圖》(1892)卻正是兩尸一同浮出的這一幕,而且也正畫作“背對背”,如第一圖的上方。我想,他大約也知道我所聽到的那故事的。還有《后二十四孝圖說》,也是吳友如畫,也有曹娥,則畫作正在投江的情狀,如第一圖下。    就我現(xiàn)今所見的教孝的圖說而言,古今頗有許多遇盜,遇虎,遇火,遇風的孝子,那應付的方法,十之九是“哭”和“拜”。    中國的哭和拜,什么時候才完呢?    至于畫法,我以為最簡古的倒要算日本的小田海仙本,這本子早已印入《點石齋叢畫》里,變成國貨,很容易入手的了。吳友如畫的最細巧,也最能引動人。但他于歷史畫其實是不大相宜的;他久居上海的租界里,耳濡目染,最擅長的倒在作“惡鴇虐妓”,“流氓拆梢”一類的時事畫,那真是勃勃有生氣,令人在紙上看出上海的洋場來。但影響殊不佳,近來許多小說和兒童讀物的插畫中,往往將一切女性畫成妓女樣,一切孩童都畫得像一個小流氓,大半就因為太看了他的畫本的緣故。    而孝子的事跡也比較地更難畫,因為總是慘苦的多。譬如“郭巨埋兒”,無論如何總難以畫到引得孩子眉飛色舞,自愿躺到坑里去。還有“嘗糞心憂”,也不容易引人入勝。還有老萊子的“戲彩娛親”,題詩上雖說“喜色滿庭幃”,而圖畫上卻絕少有有趣的家庭的氣息。    我現(xiàn)在選取了三種不同的標本,合成第二圖。上方的是《百孝圖》中的一部分,“陳村何云梯”畫的,畫的是“取水上堂詐跌臥地作嬰兒啼”這一段。也帶出“雙親開口笑”來。中間的一小塊是我從“直北李錫彤”畫的《二十四孝圖詩合刊》上描下來的,畫的是“著五色斑斕之衣為嬰兒戲于親側”這一段;手里捏著“搖咕咚”,就是“嬰兒戲”這三個字的點題。但大約李先生覺得一個高大的老頭子玩這樣的把戲究竟不像樣,將他的身子竭力收縮,畫成一個有胡子的小孩子了。然而仍然無趣。至于線的錯誤和缺少,那是不能怪作者的,也不能埋怨我,只能去罵刻工。查這刻工當前清同治十二年(1873)慎獨山房刻本,無畫人姓名,但是雙料畫法,一面“詐跌臥地”,一面“為嬰兒戲”,將兩件事合起來,而將“斑斕之衣”忘卻了。吳友如畫的一本,也合兩事為一,也忘了斑斕之衣,只是老萊子比較的胖一些,且綰著雙丫髻,——不過還是無趣味。    人說,諷刺和冷嘲只隔一張紙,我以為有趣和肉麻也一樣。孩子對父母撒嬌可以看得有趣,若是成人,便未免有些不順眼。放達的夫妻在人面前的互相愛憐的態(tài)度,有時略一跨出有趣的界線,也容易變?yōu)槿饴?。老菜子的作態(tài)的圖,正無怪誰也畫不好。像這些圖畫上似的家庭里,我是一天也住不舒服的,你看這樣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爺整年假惺惺地玩著一個“搖咕咚”。    漢朝人在宮殿和墓前的石室里,多喜歡繪畫和雕刻古來的帝王、孔子弟子、列士、列女、孝子之類的圖。宮殿當然一椽不存了;石室卻偶然還有,而最完全的是山東嘉祥縣的武氏石室。我仿佛記得那上面就刻著老菜子的故事。但現(xiàn)在手頭既沒有拓本,也沒有《金石萃編》,不能查考了;否則,將現(xiàn)時的和約一千八百年前的圖畫比較起來,也是一種頗有趣味的事。    關于老菜子的,《百孝圖》上還有這樣的一段:    “……菜子又有弄雛娛親之事:嘗弄雛于雙親之側,欲親之喜?!?原注:《高士傳》。)    誰做的《高士傳》呢?嵇康的,還是皇甫謐的?也還是手頭沒有書,無從查考。只在新近因為白得了一個月的薪水,這才發(fā)狠買來的《太平御覽》上查了一通,到底查不著,倘不是我粗心,那就是出于別的唐宋人的類書里的了。但這也沒有什么大關系。我所覺得特別的。是文中的那“雛”字。    我想,這“雛”未必一定是小禽鳥。孩子們喜歡弄來玩耍的,用泥和綢或布做成的人形,日本也叫Hina,寫作“雛”。他們那里往往存留中國的古語;而老萊子在父母面前弄孩子的玩具,也比弄小禽鳥更自然。所以英語的Doll,即我們現(xiàn)在稱為“洋囡囡”或“泥人兒”,而文字上只好寫作“傀儡”的,說不定古人就稱“雛”,后來中絕,便只殘存于日本了。但這不過是我一時的臆測,此外也并無什么堅實的憑證。    這弄雛的事,似乎也還沒有畫過圖。    我所搜集的另一批,是內(nèi)有“無常”的畫像的書籍。一日《玉歷鈔傳警世》(或無下二字),一日《玉歷至寶鈔》(或作編)。其實是兩種都差不多的。關于搜集的事,我首先仍要感謝常維鈞兄,他寄給我北京龍光齋本,又鑒光齋本;天津思過齋本,又石印局本;南京李光明莊本。其次是章矛塵兄,給我杭州碼瑙經(jīng)房本,紹興許廣記本,最近石印本。又其次是我自己,得到廣州寶經(jīng)閣本,又翰元樓本。    這些《玉歷》,有繁簡兩種,是和我的前言相符的。但我調(diào)查了一切無常的畫像之后,卻恐慌起來了。因為書上的“活無?!笔腔ㄅ?、紗帽、背后插刀;而拿算盤,戴高帽子的卻是“死有分”!雖然面貌有兇惡和和善之別,腳下有草鞋和布(?)鞋之殊,也不過畫工偶然的隨便,而最關緊要的題字,則全體一致,曰:“死有分”。嗚呼,這明明是專在和我為難。    然而我還不能心服。一者因為這些書都不是我幼小時候所見的那一部,二者因為我還確信我的記憶并沒有錯。不過撕下一葉來做插畫的企圖,卻被無聲無臭地打得粉碎了。只得選取標本各_——南京本的死有分和廣州本的活無常——之外,還自己動手,添畫一個我所記得的目連戲或迎神賽會中的“活無常”來塞責,如第三圖上方。好在我并非畫家,雖然太不高明,讀者也許不至于嗔責罷。先前想不到后來,曾經(jīng)對于吳友如先生輩頗說過幾句蹊蹺話,不料曾幾何時,即須自己出丑了,現(xiàn)在就預先辯解幾句在這里存案。但是,如果無效,那也只好直抄徐(印世昌)大總統(tǒng)的哲學:聽其自然。    還有不能心服的事,是我覺得雖是宣傳《玉歷》的諸公,于陰間的事情其實也不大了然。例如一個人初死時的情狀,那圖像就分成兩派。一派是只來一位手執(zhí)鋼叉的鬼卒,叫作“勾魂使者”,此外什么都沒有;一派是一個馬面,兩個無常——陽無常和陰無?!⒎腔顭o常和死有分。倘說,那兩個就是活無常和死有分罷,則和單個的畫像又不一致。如第四圖版上的A,陽無常何嘗是花袍紗帽?只有陰無常卻和單畫的死有分頗相像的,但也放下算盤拿了扇。這還可以說大約因為其時是夏天,然而怎么又長了那么長的絡腮胡子了呢?難道夏天時疫多,他竟忙得連修刮的工夫都沒有了么?這圖的來源是天津思過齋的本子,合并聲明;還有北京和廣州本上的,也相差無幾。    B是從南京的李光明莊刻本上取來的,圖畫和A相同,而題字則正相反了:天津本指為陰無常者,它卻道是陽無常。但和我的主張是一致的。那么,倘有一個素衣高帽的東西,不問他胡子之有無,北京人、天津人、廣州人只管去稱為陰無常或死有分,我和南京人則叫他活無常,各隨自己的便罷?!懊撸瑢嵵e也”,不關什么緊要的。    不過我還要添上一點C圖,是紹興許廣記刻本中的一部分,上面并無題字,不知宣傳者于意云何。我幼小時常常走過許廣記的門前,也閑看他們刻圖畫,是專愛用弧線和直線,不大肯作曲線的,所以無常先生的真相,在這里也難以判然。只是他身邊另有一個小高帽,卻還能分明看出,為別的本子上所無。這就是我所說過的在賽會時候出現(xiàn)的阿領。他連辦公時間也帶著兒子(?)走,我想,大概是在叫他跟隨學習,預備長大之后,可以“無改于父之道”的。    除勾攝人魂外,十殿閻羅王中第四殿五官王的案桌旁邊,也什九站著一個高帽腳色。如D圖,1取自天津的思過齋本,模樣頗漂亮;2是南京本,舌頭拖出來了,不知何故;3是廣州的寶經(jīng)閣本,扇子破了;4是北京龍光齋本,無扇,下巴之下一條黑,我看不透它是胡子還是舌頭;5是天津石印局本,也頗漂亮,然而站到第七殿泰山王的公案桌邊去了:這是很特別的。    又,老虎噬人的圖上,也一定畫有一個高帽的腳色,拿著紙扇子暗地里在指揮。不知道這也就是無常呢,還是所謂“倀鬼”?但我鄉(xiāng)戲文上的倀鬼都不戴高帽子。    研究這一類三魂渺渺,七魄茫茫,“死無對證”的學問,是很新穎,也極占便宜的。假使征集材料,開始討論,將各種往來的信件都編印起來,恐怕也可以出三四本頗厚的書,并且因此升為“學者”。但是,“活無常學者”,名稱不大冠冕,我不想干下去了,只在這里下一個武斷:    《玉歷》式的思想是很粗淺的:“活無?!焙汀八烙蟹帧保掀饋硎侨松南笳?。人將死時,本只須死有分來到。因為他一到,這時候,也就可見“活無常”。    但民間又有一種自稱“走陰”或“陰差”的,是生人暫時入冥,幫辦公事的腳色。因為他幫同勾魂攝魄,大家也就稱之為“無常”;又以其本是生魂也,則別之日“陽”,但從此便和“活無?!彪[然相混了。如第四圖版之A,題為“陽無常”的,是平常人的普通裝束,足見明明是陰差,他的職務只在領鬼卒進門,所以站在階下。    既有了生魂入冥的“陽無常”,便以“陰無?!眮矸Q職務相似而并非生魂的死有分了。    做目連戲和迎神賽會雖說是禱祈,同時也等于娛樂,扮演出來的應該是陰差,而普通狀態(tài)太無趣,——無所謂扮演,——不如奇特些好,于是就將“那一個無?!钡囊卵b給他穿上了;——自然原也沒有知道得很清楚。然而從此也更傳訛下去。所以南京人和我之所謂活無常,是陰差而穿著死有分的衣冠,頂著真的活無常的名號,大背經(jīng)典,荒謬得很的。    不知海內(nèi)博雅君子,以為如何?    我本來并不準備做什么后記,只想尋幾張舊畫像來做插圖,不料目的不達,便變成一面比較,剪貼,一面亂發(fā)議論了。那一點本文或作或輟地幾乎做了一年,這一點后記也或作或輟地幾乎做了兩個月。天熱如此,汗流浹背,是亦不可以已乎:爰為結。    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一日    寫完于廣州東堤寓樓之西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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