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09-1 出版社:現(xiàn)代出版社 作者:閻連科 頁數(shù):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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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概要
你聽我先向你述說這樣一個故事,皆為野村俗事。──說從前,山上有座廟,廟中居住著三個老和尚?! 『鲆蝗?,三個和尚立門口,頭頂寺瓦,腳踩青石階,詳詳細細朝山下張望,猛見從山旁搖出一樣東西。大和尚說是條狗,二和尚說是頭牛,三和尚說是匹駱駝,結果,東西近了,是個人。 ……
作者簡介
閻連科,著名作家。1958年出生于河南嵩縣。1978年應征入伍。1985年畢業(yè)于河南大學政教系。1991年畢業(yè)于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79年開始寫作。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情感獄》、《日光流年》、《堅硬如水》、《受活》、《丁莊夢》、《風雅頌》等8部,中短篇小說集《年月日》、
書籍目錄
自序一 魂靈淌血的聲響自序二 真摯的光芒第一章 混濁的我與鄉(xiāng)間的他們第二章 洪水卷走的透明十二歲第三章 瑤溝村的一輪日頭第四章 村落的人夢第五章 往返在土塬第六章 一曲民間的婚姻彈唱第七章 尾聲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混濁的我與鄉(xiāng)間的他們 你聽我先向你述說這樣一個故事,皆為野村俗事。──說從前,山上有座廟,廟中居住著三個老和尚。忽一日,三個和尚立門口,頭頂寺瓦,腳踩青石階,詳詳細細朝山下張望,猛見從山旁搖出一樣東西。大和尚說是條狗,二和尚說是頭牛,三和尚說是匹駱駝,結果,東西近了,是個人。三個和尚朝著那人看,大和尚見那人披了綠頭巾,二和尚見那人披了紅頭巾,三和尚見那人披了黑頭巾。至尾,那人又近,卻見啥頭巾也沒披,只枯著一頭白發(fā)。于是,三個和尚相視一笑,又極細密地盯死來人,大和尚吃驚道:呀,來者是我表姨。二和尚一眨眼,忿忿:不是你表姨,是我姑!三和尚一陣不語,待來人更近,車轉身子怒喝:誰也不是,是我親娘!!三個和尚急起來,打得極兇,砰啪聲中,又都看清,來人不是表姨,不是姑,也不是親娘,是一個男人……最后,男人也不是,竟是只老鼠──這故事,你信嗎? 信不信由你。 漾蕩饃味的秋天,太陽如餅如球,四野陣陣飄香,世界都是暖氣,都是甜味,膩得人倒胃。近處播種小麥的莊稼人,拉繩開始扭彎,開始收耬回家;遠處耙耬山坡上,放羊的懶漢,鞭桿戳在天下,仰躺坡面,微閉斜眼,呼吸著饃味秋氣,把太陽攔在胸脯上,死睡。白羊在他周圍點點彈動,“咩——”叫聲扯天牽地。村里炊煙縷縷收盡。豬、狗、雞、貓,開始往村頭飯場晃動?! r已入午?! 〈逦瘯_會,領導干部齊到。村支書傳達了鄉(xiāng)書記的講話精神。村長談了調整土地承包意見。副支書說了計劃生育十條困難。經聯(lián)主任擺了面粉加工廠、鐵釘廠、手紙廠的生產形勢。晌午了,也終于會近尾聲。都等著村長或支書道出兩個字:散會。然后,均拍屁股,揚長而去。可偏這時,村長瞧見一樣景物:窗臺上流著陽光,陽光中埋著秋葉,椿樹的,小鞋樣兒一般,疊著一層。有一葉兒,寬寬大大,被蟲蛀了幾洞,尖兒翹在天上,挑著一對金蒼蠅。金蒼蠅一個背著一個,還閃閃發(fā)著光亮?! 」适戮褪菑倪@開始的?! 〈彘L看見這景物,旋兒閃回頭?!皨尩?,看見這蠅子我才想起來,鄉(xiāng)里調來一個副鄉(xiāng)長,大孩娃今年二十四,想在咱村討媳婦,大家給數(shù)數(shù)誰家姑女配得上,張羅成村里就又多一門好親戚。” 村長前天參加了縣里三級干部會,事情是散會前受托的。話一出口,人們不在意,誰說在瑤溝村找個姑女嫁出去,免得他們老說瑤溝沒仗勢,萬事都吃虧。然人都不吭聲,沉在靜默中。過一陣,治保主任說,村長,你們會上伙食咋樣?村長說天天魚肉,還有電影看,不買票,盡坐中間好位置。治保主任說,我們在家管秋督種,忙得屁都放不出,幾天間肚子癟得貼皮。說著,朝窗外一眼深長 望。此時,太陽紫黃。鳥在吃蟲子,脖子牽著藍天,蟲在脖子中間脹出疙瘩。村長年逾四十,在基層風雨二十余載,鄉(xiāng)村文化很道行,一耳朵就聽明白了治保主任的話中隱含,心說操你娘,嘴卻道,會計,買些東西來,讓大家養(yǎng)補養(yǎng)補。會計去了。買了?;貋砹恕;ㄉ?、糖果、香煙、五香豆,還有新近沖進鄉(xiāng)間的四川榨菜,五毛錢一包,鬼都愛吃。這些物品,文明地堆一桌,七七又八八,顏色十足,景勢如同慣常年例的擁軍優(yōu)屬茶話會,把窗外的咽蟲鳥嚇飛了。太陽也退去老遠,光亮弱淺起來,連窗臺上做著事情的金蒼蠅,也慌張飛去?! ∈O碌木褪菬狒[?! 狒[在桌上走來走去。吃糖、吸煙、剝花生、嚼豆子,聲音很震。這是吃飯時候,響聲灌滿肚。一邊忙在嘴上,一邊忙著思想。不一刻,治保主任想到了三個姑女,一個是他伯家的,一個是他叔家的,一個是他小姨子,說年齡都相當,皮面都不錯,覺悟都不低,沒有誰會收彩禮。管民事的村里調解員,是個有模有樣的人,他咽了一把花生,吃了三顆糖,又抓一手五香豆,說村長,我侄女今年高考只差兩分,下學了,該尋婆家了。婦女主任說,把那個紅糖遞給我,甜死人,不行就把我妹子嫁出去,二十二,一個人開個小賣部,領執(zhí)照、進貨都是單人手,連和鎮(zhèn)上收稅員打交道都不曾用過我,家里家外一手獨,嫁出去我娘還真的不割舍……這樣,豆一點兒工夫,姑女就堆了一桌,任村長挑揀。村長在桌上選了一個胖花生,脫掉衣裳,扔進嘴里,說鄉(xiāng)干部到底是鄉(xiāng)干部,我孩娃找媳婦也沒有過擠掉大門擠屋門。話雖如此,臉上畢竟有了很厚滿意,笑像花生殼樣嘩嘩啦啦落地上,鋪滿會議室?! 狒[開始寂寞。 期間,支書始終緘默著,云霧抽煙,一臉遠慮。支書抽煙很清白,全抽自己兜里的,盡管兜里的不如桌上好,還短缺一段嘴??慈嗽挶M了,熱鬧枯了,他摳出煙來,扔給村長一支,自個燃一支,道說尿一泡,就徐徐步出屋。 我想向你說一下村委院。村委院筑于民國初,原為娘娘廟,風雨飄搖七十年,燒過香,下過神,住過游擊隊,作過學堂,人民公社化時充作大隊部,大隊改為村,又轉為村委院。再說支書這個人,成立大隊支部是支書,大隊改村時,說是實行村長負責制,黨政要分家,支書就當村長了——這件事在以后我還要單獨說——后來黨政在鄉(xiāng)村不分了,支書便把村長位置讓給了副支書。支書初為支書時,支書在院中栽下一棵樹,椿樹,一春一春,椿樹就大了,支書就老了。眼下,椿樹一抱之粗。眼下,支書枯著一頭白發(fā),立在椿樹下。他要和人獨處總是出來立在椿樹下。椿樹上長滿了支書單獨和人說的話?! 〈彘L吸著支書的煙出來了。村長吸支書煙的時候,支書就有事要和他說?! 斑@事你咋不跟我通股氣?” “啥事?” “副鄉(xiāng)長要在村里討媳婦?!薄 胺狗?,你家我家都沒閑姑女?!薄 翱筛编l(xiāng)長立馬就要當鄉(xiāng)長……” 支書說這話時,眼含怨氣。村長聽了這話,臉蕩悔波,皮面一股勁兒秋葉,青青黃黃,黃黃青青,像火煙熏了一日。他知道支書這話不是群眾水平,話中寫著一本文章。村長和支書配搭二十年,從支書臉上學了很高文化,自然一目十行,就把那文章念得流暢,揣摸清亮。有一日,副鄉(xiāng)長當了鄉(xiāng)長,婚事就不單為婚事,媳婦就不僅為媳婦。事情遠上青天一層樓,將玉為石非小可了。村長倚在樹上,瞟支書一眼,臉上也更加秋葉,枯萎得仿佛即刻就要落下?! 罢嬉斷l(xiāng)長?” “鄉(xiāng)長要調到商業(yè)局,他是來頂班的?!薄 〉竭@兒,村長把煙落在地上,猛然回屋去,洋洋灑灑道: “日光爬上了椿樹腰,支書還蹲在廁所沒出來。都饑了吧?散會吧!我們村的姑女又不是嫁不出門,不一定硬嫁副鄉(xiāng)長家娃。不就他媽一個副鄉(xiāng)長……嫁過去不一定就榮華富貴啦。散會吧,等副鄉(xiāng)長上任看上誰家姑女再商量?!薄 【蜕恕! ≈伪V魅?、村委委員、婦女主任掃了桌上的煙、糖、花生。民事調解員慢了一步,把桌上的煙盒拿走了。煙盒上有花、有草、有山水,糊墻是上好紙,還可當菜籽盒,自然也屬好東西。大家吃著吸著走出會議室,果然見支書在廁所門口系腰帶。支書問說散會了?答說散會了。支書問說副鄉(xiāng)長家兒媳訂了誰?答說村長是閑扯談?! ≈f:“有姑女還愁嫁?!薄 ∥瘑T說:“走吧,一路走。” 支書說:“先走吧,我煙還放在會議室?!薄 【投甲叱隽舜逦海肓撕?。村委院門口有條狗,朝院里斜一眼,偏起右腿,蹬著天空,一泡長尿澆在了大門上,懶懶散散走去了。支書乜斜狗一眼,懶懶散散入了會議室。 村長、副支書、經聯(lián)主任還沒走,坐在屋里正等村支書。桌上東西干凈了,日光又撲來蓋在桌子上,蓋著他們的臉。支書走進來,副支書讓出一屁股紅靠椅,說沒事都回家吃飯吧,晌午錯了時。支書沒言聲,把自己擱在椅子上,緩緩的,如放一袋米,兩眼有光無光、有意無意掃了一下會議室。即刻,屋里空氣就變了顏色串了味,靜得可聽見日光照耀的吱吱聲。似乎,支書這一掃,把村后耙耬山掃到了會議室,壓到了村長、副支書和經聯(lián)主任的頂腦上,壓得他們氣都斷入了肚子里?! ∥抑?,你不相信支書的目光能有這勁道?! 〔还帜?,因為其中緣由你還不清亮。對你說,鄉(xiāng)間俗事外人不明白,不理解大小鄉(xiāng)村都是一方世界一方天,各有其皇道,各有其民路。如婚嫁:支書家大姑女是村長的大兒媳,支書家二姑女是副支書家大兒媳,支書家大孩娃又娶了經聯(lián)主任的大妹子。接續(xù)起來,村委委員、治保主任、婦女主任、民事糾紛調解員、村委會計、生產組長、稅代員、信貸員、村中電工、水利組長、面粉加工廠廠長、鐵釘廠經理、手紙廠領導、老中醫(yī)、新西醫(yī)、民辦教師……紅紅綠綠,上上下下,都扎扎實實是親戚。沒辦法,都是親戚。都是親戚!鄉(xiāng)間就是這物景、這面貌。鄰與鄰、戶與戶、街與街、村前與村后、村左與村右、上村與下村、小村與大村,究竟起來,上三代,下五代,沒有不是親戚的戶,沒有不是親戚的人?! ?/pre>媒體關注與評論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寫作了,那不等于我已經死去,只是說我已經不愿意再和人說話交往;不愿意面對這個世界發(fā)出自己獨有的聲響?! “研暮颓楦泻翢o保留地交給寫作,交給《情感獄》——它的每次再版,我都感慨我今天寫作中所丟失的那種人生真情與故事真情的相遇與重合,在我的寫作中似乎再也不會如《情感獄》的創(chuàng)作那樣不期而遇和水到渠成了。這是一種感慨,也是一種無奈。因此,隨著我年齡的增長和寫作歲月的延續(xù),對《情感獄》的看重,將會愈發(fā)地增長和感嘆。 ——閻連科 讀這本書,完傘忘了自己在讀小說,倒像是在聽一位闊別多年的親友娓娓述說當年的經歷,只不過沒有人能說得這樣細致入微,以至于晃漾于他眼前的每一片光影、黃土崖擘上小動物爬過枯葉引起的細碎的脆響,你都能看到聽到;你完全融化在故事中,默默看著環(huán)列身邊的故事中人掙扎、抗爭、失落、無奈,為中原文化在特定時空——20世紀70年代的生命呈示而悸動。舉目四望,能達到如此境界的小說屈指可數(shù),讓人想到了屠格涅夫、蒲寧、顯克微支、海明威和加繆的一些作品。這也是我們再版這部多次再版的作品的理由?! 霭嫒?臧永清 《情感獄》使我流淚、嘆息、震顫、無奈,使我手心出汗、脊背發(fā)冷。倘若真是作家的自傳,我為作家青少年時期的心路而感嘆;倘若不是,我為作家的虛構而感嘆?! 拭C天水讀者 劉乙辛圖書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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