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戒

內(nèi)容概要

　　《欲戒》是作者精心打造的一部描寫人性欲望與情感危機的力作。故事生動、曲折、感人肺腑、催人淚下。散文詩般的語言簡煉、流暢、秀美，給人一種美的享受。作品對人性善惡的挖掘如匕首，似投槍，滴滴見血，令人震撼，不失為一部當代的《警世通言》。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在距京城兩百公里的燕趙之地有座斷情山?！　∠鄠鼬櫭沙蹰_，上界一對癡男怨女偷食禁果犯了天條，被押于此。兩座山頭在日出日落云霞相映之中或在皓月當空萬籟銀輝之下，遠遠望去，宛如一對癡男怨女，遙相顧盼，形肖逼真?！　嗲樯缴瞎艠涿芰?，清溪飛瀑，奇石異洞，獸鳥悠然?！　∩降奈髅嬗凶懦牵欠比A的桃源市區(qū)。山的東麓，迷津河從北向南迤邐而過。河的東岸在山丘環(huán)抱之中有一古鎮(zhèn)，名日“狀元橋”，屬羅津縣管轄?！　?jù)《羅津縣志》記載，在大清道光年間，這鎮(zhèn)上曾出過一名狀元，姓唐名鵠字應舉，在燕趙齊魯之地做了三十多年的官，曾升任工部侍郎之職。后因在朝廷失寵被罷了官，回到鎮(zhèn)上用所斂之財在迷津河上修了一座大橋，親筆寫了“狀元橋”三個顏體大字，讓工匠雕于橋頭，狀元橋鎮(zhèn)因之得名?！　∵@座狀元橋系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橋?qū)捜?，跨度六十六丈，狀如彩虹，呈拱形飛架在迷津河上。　　狀元橋鎮(zhèn)有片桃林，地僅數(shù)畝，株不過千棵，但所結(jié)蜜桃不僅形色盈美，且甘甜異常，歷代均被列為貢品。　　唐姓是鎮(zhèn)上的大戶，子孫繁多。但唐鵠一妻四妾均無生育，唐鵠不免心灰意冷，在花甲之年散盡家財修建廣廈千間，連同耕田按人口多寡分予村民，只身到斷情山隱居。又修了一座清涼寺，自號“松月山人”，寄情山水，吟詩作畫。后無疾而歿，終年九十七歲，多有詩詞丹青流傳于世。　　狀元橋歷時百年，風風雨雨仍堅固如初，成了連接狀元橋鎮(zhèn)與桃源市的交通樞紐。桃源市是江浙湖廣商賈進京的必由之地，水陸碼頭十分繁華，一條從桃源通往齊魯之地的公路在迷津河西岸環(huán)山而過，狀元橋也因之成了名鎮(zhèn)。除唐姓外，許多年來陸續(xù)有外籍流民、商戶在鎮(zhèn)上安家落戶?！　?jù)村民回憶，抗日戰(zhàn)爭時期，為阻止山下游擊隊進城偷襲，大橋于1942年秋被駐扎在桃源市的日寇炸毀。大橋被炸那日，火光沖天，一連燒了三天三夜。百年古橋毀于一旦?！　哪菚r起，狀元橋鎮(zhèn)與桃源市雖僅一山之隔，卻因被大河所阻很少往來，小鎮(zhèn)也就孤零于山野之間，沒有了以前的氣象?！　?jù)說土改時工作隊是最后一批來到狀元橋的。工作組進村后，見這座古鎮(zhèn)雖僅三百多戶人家，但那青一色的晚清住宅都是灰磚青瓦，朱漆門窗，街道胡同經(jīng)緯有致，雖經(jīng)風雨色調(diào)斑駁，但坐落在荒郊野嶺，自有一番大家氣象，心想這里必有豪富巨紳。但經(jīng)逐戶細數(shù)住宅，丈量田畝，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除少數(shù)幾戶外來貧戶之外。按當時階級劃分的政策標準，鎮(zhèn)上人家多屬中農(nóng)，并未能找出一戶地主、富農(nóng)。　　鎮(zhèn)上人因祖宗里出過一名狀元，歷來崇尚詩書，安于桑田，村風古樸，鄰里和睦?！　±洗彘L唐友仁自土改到改革開放初期在任三十多年。歷次運動甚至文化大革命也沒在鎮(zhèn)上掀起多大波瀾。每逢麥秋之后，老村長帶領(lǐng)鎮(zhèn)上百姓交完皇糧，過著男耕女織的平靜歲月。那片桃林所產(chǎn)蜜桃還是按市、縣政府所囑，擇優(yōu)裝箱，送往京城。　　三年困難時期，在一個大雪封山的黃昏，鎮(zhèn)上來了一個高挑清瘦的漢子，名叫錢穆。當時錢穆面呈菜色，雙腳浮腫。老村長救下了他，安排他住在桃林的三間茅屋里，又送來了衣被、口糧之類的生活用品?！　∪蘸笕藗冎饾u發(fā)現(xiàn)，這漢子不僅寫得一筆好字，也精通醫(yī)道，并解音律。在山村寧靜的夜晚，常從桃林小屋傳出悠悠的簫聲。那簫聲如泣如訴，似有似無，纏綿悠長，滿含憂怨與嘆息?！　℃?zhèn)上每逢有婚喪之事，都請他寫喜聯(lián)、題挽詞；村民遇有小災小病、婆娘生產(chǎn)，不便去縣城的，也請他治療、接生?！　″X穆的手段也確實了得，更兼他生性謹慎，就連一些簡單的外科手術(shù)也從未出過差錯。因之村民很是喜歡他尊重他，都稱他為“錢先生”?！　钤獦蜴?zhèn)世有詩書之風，不管家境貧富，各戶中堂大多都以懸掛一幅山水和楹聯(lián)為榮，盡管有些沒上過學的莊稼戶根本不懂得所書所畫的真意。這些水墨據(jù)說多是當年唐鵠在清涼寺出家后流傳下來的真跡，因無人考證，也難辨真?zhèn)??！　∮幸荒甏汗?jié)過后，錢穆進城置辦了紙墨筆硯，閉門謝客，也畫了一張《陶潛歸隱圖》掛在中堂，并揮毫題寫了一副古人的對聯(lián)：　　三頓飯，數(shù)杯茗，一爐香，萬卷書，何必向塵寰外求真仙佛　　曉露花，午風竹，晚山霞，夜江月，都于無字句處寓大文章　　他又照自己的形象畫了一幅《草堂春睡圖》，掛在臥室墻上，并題了一副自撰的對聯(lián)：　　斷情山下，迷津河邊，草堂春夢在桃花深處　　狀元橋頭，古鎮(zhèn)草舍，丹青墨香有唐鵠遺風　　關(guān)于錢穆的來歷，鎮(zhèn)上有種種傳說。有的說他原是京城的富家公子，曾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生死戀情，后因失戀看破紅塵，慕名來到這斷情山下；也有的說他和當年的唐鵠一樣，官場失意，來此隱居。　　只有村會計趙大虎說得較為詳細，他是從在省府為官的舅舅那里聽來的：錢穆本是京城醫(yī)科大學的一名高才生，后因說錯了一句話被打成“右派”，在農(nóng)場勞改。妻子帶著不滿周歲的女兒離他而去，他從農(nóng)場逃出，來到這深山古鎮(zhèn)避難?！　〉?zhèn)上大多數(shù)村民不相信這個說法，都說他是個好人。老村長的老婆趙月影還曾為他介紹過一個對象，卻被錢穆婉言謝絕了?！　∵@是“文革”期間一個春閑季節(jié)的下午，唐友仁和村里幾個略識文墨的人正在錢穆的草舍欣賞他的字畫，忽然趙大虎跑來說，剛接到縣里的通知，說有三男一女四個學生要從北京來狀元橋鎮(zhèn)插隊落戶。他們本可以先坐火車到桃源市，再改乘汽車走個U形彎繞過斷情山過迷津河，然后步行到鎮(zhèn)上的，但這幾個青春少年查看地圖后，都興致勃勃地執(zhí)意要學當年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的壯舉，想從桃源市直接翻越斷情山，橫渡迷津河。縣里的人說怕出危險，要村里安排人去接一下?！　±洗彘L回家后便安排兒子唐建橋去接。老村長給兒子取名建橋，是因為他曾在1958年重修過狀元橋，不料備好的木材卻被縣里干部拉去大煉鋼鐵，結(jié)果鋼鐵沒有煉成，修橋之事也成了泡影。老村長心有不甘，立下愚公移山之志，給兒子改名唐建橋，頗見他的一片苦心?！　√平蚰昙o尚小，但從小隨父上山獵獸，下河捉魚，身子骨磨練得像一只靈巧的小豹子。他不僅能橫渡水勢湍急的迷津河，也能從斷情山的一條懸崖山道穿越而過，據(jù)說村里沒幾個人能走那條險路的?！　〉诙欤麄円患移鹆藗€早，趙月影把已烙好的蔥花餅用布裹了系在兒子身上，唐友仁便把讓錢穆寫好的“歡迎來狀元橋插隊的知青”的大紅紙折好放進建橋的兜里說：“你去桃源車站，他們乘坐的火車下午五點四十分進站，接到后先找個小旅店住一夜，早起上山。”　　唐建橋“嗯”了一聲便出發(fā)了?！　√平蚝芸毂銇淼矫越蚝舆?，他乘肖老頭的渡船過了河。下船時他說：“肖爺爺，我爹叫我去接幾個城里的秀才到咱鎮(zhèn)上，明天返回，不知幾時能到，如果你不在，這船就不要上鎖了。”　　肖老頭孤寡一人，靠擺渡收幾個錢度日，當時就應了?！　橼s時間，唐建橋走了那條險峻的秘密小道。此時正值春暖花開，山上一片郁郁蔥蔥。他手拉藤蔓，足蹬凸石，攀援而上，上午十一點便已到達接近頂峰的一塊平臺上。　　因早飯吃得早，又用了力氣，他感到有點兒餓了，便坐下來，拿出娘給他備好的蔥花餅吃了起來?！　〈喝盏年柟鈴纳巾敒⒌狡脚_上，他感到身上暖洋洋的。吃飽之后，他又用雙手捧著喝了幾口山泉便繼續(xù)前行?！　〈蠹s在下午五點，唐建橋下山來到桃源火車站。在出站口，他把那張紅紙從兜里拿出來，展平了用雙手舉在胸前，引來許多行人觀看?！　〔灰粫海瑥恼纠飺沓鲆还扇肆?，都手拿著票，行色匆匆?！　≌^望著，忽見三男一女從人群中走過來，穿著當時流行的綠色軍裝，臂戴紅衛(wèi)兵袖章，每人胸前都有一枚閃閃發(fā)光的毛主席像章。在狀元橋鎮(zhèn)只有趙大虎才有一枚這樣的像章。唐建橋曾偷了家里十個雞蛋跟他換，趙大虎不干?！　√平蛑活櫠⒅窍裾卵蹮釤岬乜?，忽聽走在前面的那個細高個兒白皙英俊的少年上前說：“我們是到狀元橋插隊的，你是來接我們的吧？”　　唐建橋應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帶他們走出人群，邊走邊說：“俺爹說先在這里找一個地方住一宿，明天天亮上山。”　　“為什么？”那個英俊少年問。接著他又做了介紹：“我叫范志進?！敝钢莻€大眼睛、扎兩條長辮子的姑娘說：“她叫鄭巧枝?！庇种钢干砗蟮膬蓚€少年說：“他叫周建國，他叫吳軍星。喂，你叫什么？”　　“我叫唐建橋。俺爹說明早天亮進山傍晚就能到，要是現(xiàn)在進山，晚上下不了山的?！薄　≌f著他們走進一家小旅館，管登記的那個中年婦女向他們要介紹信，范志進四人便把介紹信拿出來讓她看。她抬頭問唐建橋：“你的呢？”　　“俺爹沒給開，他只叫俺拿了這個。”唐建橋把那張接站的紅紙交給中年婦女?！　　斑@個不行?！敝心陭D女看后果斷地說?！　》吨具M上前說：“我們四個是到狀元橋鎮(zhèn)插隊的學生，他是來接我們的，不會有問題吧?！薄　≈心陭D女搖搖頭說：“住宿都憑介紹信，沒介紹信怎么能??？出了問題誰負責？”　　無奈，他們只得走出了小旅館?！　擒娦钦f：“不行咱們就在候車室蹲一晚上吧?！薄　≈芙▏f：“蹲一晚上還不如現(xiàn)在就去爬山，累了就在山上住?！薄　∴嵡芍π÷晢枺骸昂谝估镌谏缴闲袉幔可缴嫌欣匣?？”　　唐建橋說：“沒有。在山上跟俺爹只逮住過兔子?！薄　》吨具M想了想，突然高興地說：“今天是農(nóng)歷十五，月亮朗朗的，不如咱們來個月夜登山！”　　眾人雀躍，高聲歡呼，只有鄭巧枝還怯怯的?！　√平騿枺骸澳銈冇惺蛛娡矄?？”　　“有。”周建國拍了拍背包說?！　∷麄円恍形迦藖淼揭患绎堭^，周建國買了四斤包子，唐建橋要吃他娘給烙的餅，范志進說：“都吃熱包子吧，吃飽了好趕路?！薄　〕燥柡?，唐建橋帶他們上了一輛公交車，那車是由太原經(jīng)桃源市開往濟南方向去的，這條國道在斷情山的南麓半山坡上繞過，他們在那里下車再登山就省了許多時間?！　∵@四個學生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么多的山，此時紅日西沉，萬道彩霞照到山上，一片金色。山上萬木競綠，野花盛開，煞是好看?！　擒娦鞘紫扰苌弦粋€小山頭，回頭高聲吶喊，鄭巧枝不由地唱起了歌?！　√平蛎φf：“你們不能這樣傻跑，要悠著勁來，不然跑累了上不了山的?！薄　∷只仡^問和他走在一起的范志進：“你們都是大學生吧？爹說你們都是秀才呢。你們不在城里上學，跑來鄉(xiāng)下干什么？”　　周建國搶著說：“我們高中還沒畢業(yè)呢。我們是響應毛主席上山下鄉(xiāng)的偉大號召來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　　唐建橋似乎沒有聽懂，他接著說：“我可愿上學啦?？上覀兇謇镏挥行W。上初中要到三十里地外的羅津縣或翻過這座大山到桃源市。我們那里窮，很少有人上中學的。不過我們鎮(zhèn)上有個錢先生，學問可棒啦，你們?nèi)チ司秃退∫黄??！薄　〔恢钦l領(lǐng)頭唱起了《長征》：“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　　歌聲在山間格外響亮，回音繚繞。　　他們穿過一片密林登上了斷情山的怨女峰。抬頭一望，春夜碧空，月如冰盤，遙掛南天。他們心情亢奮，范志進伸開雙臂，昂首向天喊出：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娙藫屩鸵鳎骸　〔恢焐瞎訇I，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開始吟聲還參差不齊，接下來便很合拍了：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他們唱著、吟著、喊著，驚起一只棲枝夜鳥，“撲棱”一聲向月空飛去。　　此時已近午夜，山上有些冷了。鄭巧枝見唐建橋穿得單薄，把軍上衣脫下遞給他，又從背包中拿出一件碎花薄棉襖自己穿上。唐建橋拿出吃剩下的蔥花餅叫眾人吃了，吳軍星把身上掛的一只軍用水壺遞給眾人喝水。　　喝完了，唐建橋接過水壺，拉著范志進來到一懸崖處，叫他抱住自己的腰，便一手拉住一株樹枝，一手用壺接那山隙間的泉水。　　范志進借著月光向下看去，見懸崖下竟是萬丈深淵，古樹叢生，并無道路?！　√平蚪訚M泉水，望望那座更高大的癡男峰，再看看坐在一塊兒巖石上的鄭巧枝，知道她累了，便沒帶領(lǐng)他們?nèi)ヅ誓亲V男峰，而是領(lǐng)著他們在怨女峰的左側(cè)較平緩的山坡上擇路緩行。他在前引路，范志進一手拿手電筒照路，一手拉著鄭巧枝的手緊緊跟著，吳軍星把鄭巧枝的背包背在身上，與周建國緊隨其后?！　∮肿吡艘粫海迦艘训竭_山底。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靜夜中格外響亮，借月光低頭一看，卻是一條大河橫在前面，那聲響便是水流之聲?！　√平蝾I(lǐng)著他們沿河岸右行一里就站住了。他從范志進手中拿過手電筒向?qū)Π墩杖?，在霧氣迷蒙之中只見一條光柱，對岸景物卻看不清。他把手電筒遞給范志進，對鄭巧枝說了句“你到后邊去”，就脫衣裳，眾人正詫異間，只見他已赤身跳人河中向?qū)Π肚鋈?。范志進忙用手電筒照著，水面上只露著唐建橋的頭，他雙臂如翅，極快地向前游去，漸漸就不見人影了?！　　斑@小子若早生些年當了紅軍，搶渡大渡河時也是一條好漢！”吳軍星不由地贊道。　　正說著，忽見河面上飛來一只小船，漸漸近了，見唐建橋雙手搖櫓，十分嫻熟?！　∩狭税叮芙▏妹戆阉砩系乃粮?，拿衣服忙叫他穿上。鄭巧枝見他凍得發(fā)抖，就脫下碎花棉襖叫他穿上。唐建橋用手一推，“嘿嘿”一笑說：“不用呢。我喜歡你這件軍上衣，上面有毛主席像章哩?！薄　》吨具M聽說，就從背包中拿出一枚繪有毛主席長征時頭戴八角帽的像章，遞到唐建橋手里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枚，送給你了?！薄　√平蚝┖竦匦α?，喊了一句：“哇，我也有毛主席像章了！”就叫眾人上了船?！　≈芙▏鴵屩闷饳u起來，但那船只在水中打轉(zhuǎn)兒，并不前行?！　√平蛘f：“你不熟呢?！苯舆^櫓，只輕輕一點兒，那小船便向河心飛去。　　上了岸，唐建橋把船鎖好，就領(lǐng)眾人向桃園走去?！　〈藭r天已轉(zhuǎn)暗，在一片肅靜空濛之中，忽然聽到從村里傳來此起彼伏的雞叫聲?！　∵M了桃林，立即有一股清香飄來。來到茅屋，只見柴門虛掩，里面并無人影?；仡^一望，在桃林深處的草坪上有人在打太極拳。唐建橋知道那是錢先生，忙喊了一聲?！　″X穆聞聲收住了腳步，轉(zhuǎn)身向這邊走來，笑著問：“小橋子，怎么這么早就到了？”　　“我們趁著月亮地兒趕過來了?！碧平蛘f著就一一做了介紹。范志進見錢穆身材修長，雙目有神，忙上前喊了聲“錢老師”。　　錢穆見四個少年中范志進高個白凈，滿身都是很招女孩兒喜歡的帥氣；吳軍星中等身材，面呈忠厚之相；周建國則一臉的頑皮；鄭巧枝卻是那種標準的城市女孩兒的端莊。他見他們都面呈疲憊之色，就領(lǐng)他們進了西屋，那里已備有三張木床。他邊幫他們打開行李，鋪好被褥邊說：“天還不亮，先歇一會兒吧。你們?nèi)齻€男生就住這里。巧枝先睡我的床，天明了我再帶她去林嬸家，她孤寡一人，很干凈的?！薄　√平虬燕嵡芍Φ能娚弦旅撓?，從兜里拿出那枚像章戴到胸前，高興地跑回家復命去了。　　范志進睡不著，來到堂屋，見錢穆正坐著吸煙袋，桌上放著一盞油燈，就高高舉起看那墻上的字畫。見落款竟是錢穆的名字，驚喜地說：“錢老師真好筆法！這幅水墨有清朝錢杜之風，但不知這副對聯(lián)典出何處。”　　錢穆聞言暗驚，也站起來說：“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博學，這副楹聯(lián)乃古人陳維英所撰。你上的什么學，是美術(shù)學院嗎？”　　范志進臉一紅笑著說：“不，我上到高一就停課了?！薄　≌f著他又拿起墻上掛著的一管洞簫，燈下細看，知是用上等湘竹做成，上面刻著一行清秀小字：　　一生無言，留世有聲　　看那筆鋒，多半出自女子之手，落款是一小小的“梅”字?！　》吨具M想吹那簫，聽到屋里已發(fā)出輕微鼾聲，便和錢穆來到桃林深處，見有一張舊式木桌，上面放著棋盤，還有兩把椅子，原是錢穆和鎮(zhèn)上的幾個棋迷對弈之處?！　》吨具M說：“這簫是上乘之品呢。”說著二人坐下，范志進就吹了一曲《山泉吟》?！　∧抢p綿低沉的曲子，似從遠處傳來，如怨如訴，似歌似哭?！　″X穆閉目細品，嗚咽之中微現(xiàn)浮躁之韻。他疼愛地說：“古人說簫有鬼聲，能怡性，也能迷性。你很聰明，現(xiàn)在到鄉(xiāng)下插隊落戶，放下筆桿子，要拿起鋤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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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癡迷中走向墮落，人性的欲望，特別是對權(quán)、錢、色的個體戶是把雙刃劍：它既能給你動力，也能使你由輝煌墜入毀滅！無節(jié)制的人性個體戶是一杯毒鴆，它既甘美異常，又能致你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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