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2-5 出版社:文匯出版社 作者:徐文 頁數(shù):161
前言
有一天我走在村前,發(fā)現(xiàn)那兒有一座院子,長長的綠蘿爬上灰色鏤空的圍墻,里面繁花茂樹掩映著白墻黑瓦的亭臺樓閣。穿過圓圓的月洞門,高高紅漆圓柱撐起的戲臺上,一個花旦粉墨登場,輕挪碎步,戲衣寒□,水袖翩飛,用綺麗自戀的曲調(diào),極盡纏綿地唱著一出《游園驚夢》:“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得彩云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xiàn)……” 轉(zhuǎn)過壁影石屏,后面一進鵝卵石鋪就的露天天井里,開通姹紫嫣紅。 幾個羅衣姑娘鶯鶯燕燕地包圍了一條石桌,桌上青銅爐內(nèi)點著一炷裊裊的香,一個最脂濃粉香的姑娘撫弄著一張黑漆斑駁的七弦琴,彈撥出我曾為之賦詩的一支支古曲,長揉短吟,古樸沉遠…… 雖然,那些我曾經(jīng)玩樂的故鄉(xiāng)鄉(xiāng)村間的小路、屋縫、空地,那些我曾經(jīng)徜徉的村前村后的溪流、池塘、坑龍、水庫、小山、山溝,那些我曾汲取知識的村前小學(xué)、完全小學(xué)、中心小學(xué)、鄉(xiāng)中學(xué),那些小時候時而吵架時而親密的小伙伴,那些曾看著我長大的人們,總是一次一次地進入到我的夢中,然而,這是一個寄予了我對風雅生活的無限向往的美夢。醒來后,我驚訝于那美夢中的場地:不是在我青春年華里與戀人無數(shù)次游歷過、而今回憶仍最耿耿的杭州西湖;不是在我開始欣賞百轉(zhuǎn)千回的昆曲、沉迷得如癡如醉的上海校園;不是在我與一群風華正茂的青年男女,于古典詩歌和中國最古老的樂器里,追尋那留給后人無數(shù)傳奇的佳人隱士的或哀怨或無奈或憤懣的復(fù)雜心路的成都茶樓。那座包羅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的院子,在夢中,如此清晰地,坐落于我故鄉(xiāng)小山村村前的溪堤上。 原來我思念故鄉(xiāng)如斯…… 上下班郊區(qū)路段的兩邊,那成片成片油菜花的金黃早已謝幕,一個個菜花頭上結(jié)出了綠瑩飽滿的菜籽;田野間散落著幾家黑瓦泥墻的農(nóng)戶,一口小小的池塘里小荷未露尖尖角,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辦公樓前的花圃里,幾場春雨后長出了高高的野草,蓋過了低低矮矮的紅花黃葩;一種異常小巧的蜜蜂和翅膀稀薄的白色蝴蝶,在小區(qū)的新綠上飛旋、休憩;幾只黑色的螞蟻排成一列,穿過水泥路面,向另一邊的土壤爬去。 周末的校園,石拱橋下流水叮咚,長長的木架上爬滿攀援植物;小水溝里大腦袋尖尾巴的小蝌蚪已不見蹤影,蛙鳴聲四起;一群群金魚在水里怯怯地探出水面又沉入塘底;好幾只一手指關(guān)節(jié)長的蝦,時而神氣活現(xiàn)地鼓著兩只黑黑的小眼睛游來游去,時而藏進水草叢里。 翻開那些藍皮黃紙的線裝書:“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雉雛麥苗秀,蠶眠桑葉稀”“大兒鋤豆村頭溪東,中兒正織雞籠”“田夫荷鋤立,相見語依依”“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xué)種瓜”…… 這一切,都讓我不可遏制地想起了童年時代的故鄉(xiāng)。 我的故鄉(xiāng)位于小縣的最西部,一個鄉(xiāng)就是一條狹長的山谷和若干條支谷。雖然整個浙中盆地地少山多,并非古往今來云集諸多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的江南水鄉(xiāng),然而,我們鄉(xiāng)的每個村卻也都是傍水而建。如果從縣里最大的江回溯往西。進入我們鄉(xiāng)境地,順著那條江和支流,每過一處就會有一個村子,及至山的高深處、江的最源頭。鄉(xiāng)鄉(xiāng)青山環(huán)抱,村村綠水縈繞,那村前村后的綿綿群山、悠悠綠水,便是我童年時代天然的游樂園。 那條縣里最大的江,在我們村前隔著一條馬路和一片田畈的那一段,我們叫做“溪”。溪正對著我們村子處有一截落差,大人們依著地勢在上方做了一道壩,用作女人們的洗衣石。梅雨或暴雨季節(jié),溪水漫過了壩,形成一簾寬寬的瀑布,泛著白色的水花瀉入下面的溪潭。 那座腳下流淌著溪、被村里人稱為“前山”的山,在東西方向綿延了幾里之后,于我們村西邊大約一里處拐而向南,與西邊另起的一座山,半包圍起一個坐西向東的小村。每個夏天的傍晚,在溪里玩耍的小孩,都會看到那圓圓的落日,從那個小村的山后慢慢落下,將山頂上的云染成一片紅霞。 村前的溪匯流了西邊那些更深遠山村前的溪流,而我們村最大的支流,便是那條不知源于北邊深山何處、匯入山間無數(shù)泉水和山澗、流經(jīng)村西與田畈的小溪。因溪流從村后的山里如長龍般蜿蜒流出,因而得名“坑龍 ”。 坑龍在流經(jīng)村子之前,兩邊都是山。西邊的那座山,在向北延伸的同時,也向西漫散開去,那個最靠近村子西北角處的我們院子的尖尖角,就是從幾世前就不曾屬于任何私家的“官山”。官山的西延伸段,與它前面那座東西走向了一程拐而向北的小山,包圍而成了一條從前何姓人家居住其間、移家轉(zhuǎn)戶進村子后仍代代落葉歸根的“何思塢”。 短短窄窄、東西走向的何思塢始于坑龍邊一丘砌了高高大石塊田沿的農(nóng)田,終于兩山相連處山腳下的水庫和水庫大壩,中間地勢層層向上,一條小路隔開了一邊七八丘農(nóng)田間夾著的一個池塘和另一邊官山斜坡上各家的小塊旱地。 坑龍東邊、村子正后的那座山叫“后山”,與官山的北延伸線夾起了坑龍和一條名為“后廊”的長山溝。后廊最靠近村子處、一長溜農(nóng)田的中間,嵌著兩個池塘。越往北走,后廊地勢漸高,中間的土地也從水田漸漸過渡到了越來越窄的旱地,后廊間的山路在官山或后山山脈腳下來回盤纏。當兩山之間的旱地漸趨消失、后廊漸趨盡頭時,那條每盤上一段就有一截落差、流水叮叮咚咚地跳躍進下面小水潭的坑龍,卻不知在何處離開了相纏相繞了幾里的山間小路,讓人無從知曉她的源泉。而后山和官山山脈仍遙遙地向北邊延伸而去,與其他的山連接在一起,層層疊疊,不知終于何鄉(xiāng)何方。 我的家鄉(xiāng)隱沒于山水之中,只有村前的一條大馬路通往縣城、省城、大上海,通往外面廣闊繁華的世界,所以在我的童年——20世紀整個80年代,除了零星外出打工的青年之外,鄉(xiāng)民們都生活在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土地上,基本上過著自給自足的農(nóng)耕生活。村前田畈、村后后廊、村西何思塢,以及村間、村邊、村屬山上每一塊能耕種的土地,都種滿了水稻、麥子、玉米、豆子、苧麻、桑樹等各樣各樣的糧食作物和經(jīng)濟作物。人們春播秋收,年復(fù)一年,食足衣豐。前山腰上那條引上游溪水而成的渠道、那條將渠水引入村前田畈跨溪架起的“天橋”、由北向南蜿蜒流出的坑龍、后廊村間的池塘和何思塢盡頭的水庫灌溉肥沃了每家每戶的農(nóng)田。春天,紫色苜蓿花連成一片;夏天,一茬接一茬的蔬菜瓜果花兒和藤蔓長滿了地面并纏上了籬笆架;秋天,風吹起一層層金黃的稻浪;冬天,皚皚的白雪覆蓋了剛破土而出的麥苗。 那時候的村子,還是清一色的黑瓦房子,有的沿街排成一排,有的隔著坑龍兩兩相對,有的圍合成一個院子,有的依著地勢層層錯落。左鄰右舍天天相聚吃飯、相約做活,除了晚上睡覺或全家外出當日不歸,平時家家都門戶大開,大人小孩隨意從前后門出入,毫無戒備,親密無間。 在電視、電話和網(wǎng)絡(luò)還沒有普及的年代,鄉(xiāng)民們也有自己的娛樂活動??磻?、迎燈、晚會,每一項活動都能調(diào)動起人們極大的熱情,參與人數(shù)之多、圍觀人數(shù)之眾現(xiàn)代娛樂活動無可企及,喜慶熱鬧,還具有濃郁的地方風味。 如果說80年代的最后幾年,改革開放的風已經(jīng)從外面的世界經(jīng)由村前的大馬路透進幾絲,那便是茶葉和花邊產(chǎn)業(yè)的初步興起。女人們在操持家務(wù)之余,還能通過采茶和繡花貼補家用。在煙霧氤氳的青山間,一葉一芽;在語笑盈盈的人群里,一針一線。日子依舊過得綿長而悠遠。 然而,自進入90年代特別是90年代中期,外面商品經(jīng)濟的滾滾浪潮開始席卷我們原來偏遠的小鄉(xiāng)村,私營和個體企業(yè)越來越多,不甘一輩子偏居一隅的青壯年開始紛紛涌向城市;村民們爭相買地基置新業(yè),高高低低自成風格的紅磚高樓包圍了清一色的黑瓦泥房;村子的土地漸趨荒蕪,后廊和何思塢雜草叢生,村前溪流的河床連遭破壞,村里的小學(xué)早已遷并… … 雖然,曾經(jīng)有過一段時間,像很多年輕人一樣,我多么渴望遠遠地離開那個我出生成長并度過了整個童年的故鄉(xiāng),去追逐外面世界的精彩,然而,從三十里到三百里,從三百里到三千里,隨著我離家鄉(xiāng)的腳步越走越遠;從孩提到及笄,從及笄到而立,隨著年齡一年又一年地增長,我開始詩意地回望,那些頻繁進入我夢境、在千萬年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見證了一代人成長老去、多少年以來或許已經(jīng)改變面目的-故鄉(xiāng)的青山和或許已經(jīng)不再流淌的故鄉(xiāng)的綠水,以及那些深深地印在我記憶深處的童年往事。 每次回鄉(xiāng),遇到小時候的玩伴,都會一起暢想從前采花、摘果、上山、下水的混跡江湖的趣事;兒時記憶里的大人們——現(xiàn)今的老人們,在晚風習習的夏夜,聚在一起閑聊,也會爭相說起“從前……”“那一年…… …‘我還是后生的時候……”:就連那些我離開故里時還是毛孩子、而今已經(jīng)相繼上了大學(xué)的小輩們,也在他們的博客里,深情地懷念兒時,熱情地贊美故鄉(xiāng)。故鄉(xiāng)變遷,童年不復(fù)。原來,大家都在懷念,懷念過去,懷念從前。 二○一○年初夏
內(nèi)容概要
《家家扶得醉人歸》收錄了徐文創(chuàng)作的散文作品。 《家家扶得醉人歸》收錄了《夏夜》、《冬日》、《臭美》、《繡花》、《手工》、《采茶》、《野菜》、《耙松毛》、《霓裳序》、《種豆得豆》、《一季農(nóng)忙》、《跌年糕烘火糕》等作品。
書籍目錄
序 第一輯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那時的故鄉(xiāng)院子野豬新迎迎合作社外婆家拜年電影晚會迎燈看戲過時節(jié)自行車房床收錄機照相第二輯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花兒野果瓜田果樹游泳水鮮螺螄天橋和天橋那邊放牛夏夜冬日臭美第三輯晝出耘田夜織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繡花手工采茶野菜耙松毛霓裳序種豆得豆一季農(nóng)忙跌年糕烘火糕切糖梳面做面食養(yǎng)豬家禽第四輯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幼兒班上學(xué)校數(shù)學(xué)課語文課寫作文體美勞史地生關(guān)夜學(xué)寄宿班干部課間課后打牌春游六一
章節(jié)摘錄
有時候大人去山間的坡地上檢閱勞作一番后,回到家嘆口氣說:“一半都被野豬吃去了?!蔽衣牭帽牬笱劬Γ骸耙柏i!野豬在哪兒呢?” 有一天,一頭野豬不知是因為找吃食迷了路還是賭氣離家出走,或者存了心要旅游探險,下了山進了村。它長途跋涉饑渴難耐,先是來到我們院子后面的單戶人家,吃了兩口他家豬欄廁所間里的豬食,還想要吃他家門口空地上的豆子。這家的男女青壯年當天都不在家,只有一個奶奶背上背著個孫女,剛好出門來翻曬豆子。老太太猛然見了野豬,毫不畏懼,抓起一個洗衣的棒槌就敲打它的背。 野豬像是自知理虧,沒有仗著身強力壯就欺負老弱病殘,縮了頭領(lǐng)罪一番后,一溜煙地從院子后面的小路跑過去,看到前面那個叫“何店”的開放式大院子中間空地里人來人往而我們的小院子寂靜,就沖下臺階,從西邊北偏門跑進,等里面的人反應(yīng)過來,野豬已經(jīng)從南偏門跑了出去,一路順著小路向東,進入了村子中心。 何店大院子里的人一眼瞥見野豬,反應(yīng)迅速,抓起鋤頭扁擔就抄了巷子追趕,接著又會合了我們院子同樣抄了各式家伙的人們,以及聞訊而來欲分一杯羹的村頭人家。幾路人馬在一塊空地上,將還未辨清東南西北不知要往哪里逃的野豬團團圍住。 那一晚,人們在那塊空地上支起幾口通天大鍋,公家出了柴火在鍋下熊熊燃燒,每家每戶都拿了盆子去分一碗肉羹,出力最多的人還分到豬肚和蹄子若干,一村子的人都眉開眼笑,品嘗那難得一嘗的野味。 其實以上的事都發(fā)生在我還年幼未有記憶前,都是聽我們院子里的小腳小奶奶講述,我這番又添枝加葉,說得好像親眼目睹一樣。 有一年我真的看到野豬了呀!那年大年初一清早,我們一行叔伯堂兄弟姐妹去上墳祭祖,還沒有回到村子就聞聽得來了一頭野豬。我們一路小跑著去圍觀,那時候野豬已經(jīng)跑出了村子,跑進了村前的田畈,后面一群青壯年扛了家伙追趕著。野豬慌不擇路,越過溪流,爬上山坡,居然跳進了山腰上的渠道里,往西跑去。渠道最西邊渠底的出口低窄,野豬鉆不出去,本來有點氣餒的人們頓時又興奮起來,加快了追趕的步伐,想要來一個甕中捉鱉。 可是渠道西邊小村子的人們看到我們這邊的熱鬧景象,不經(jīng)同意就擅自加入,一群人從渠道上圍截過來。野豬一看此路不通,掉頭回去,又看到渠道東邊的追獵人,左右為難,躊躇再三,終于豬急跳墻,一躍躍上渠道那邊的前山山坡,朝山頂上跑去。 底下的人們眼睜睜看著野豬越跑越高,然后翻過山頂,消失于視線。 一群人只有回頭走回村莊,失望之余還夾雜著幾絲未散盡的興奮,一路上與圍觀的人談?wù)搫偛乓柏i進村的驚險,埋怨著鄰村人的多管閑事。圍觀的人們安慰著: “所幸沒打著,不然兩個村的人每戶只能分到一碗水,你們白費氣力。” 之后我老想著野豬的事,以至于有天晚上夢到一頭野豬,渾身長滿了黑色的硬毛,在何思塢一塊石頭斜坡上上下下地奔跑。后來我們把它抓住,剃光了毛,它就變成了一頭白白凈凈溫馴的家豬。 我家鄉(xiāng)方言中的“新迎迎”指的就是新娘子,卻又比“新娘子”這一只指向女主角的稱呼包含了更多的內(nèi)容,總是讓人想到那熱鬧喜慶迎娶新娘子的整個過程。 因為我有許多年齡比我大得多的堂姐姐,隔幾年我爹和伯伯叔叔哥哥弟弟們就會送一次親,成為出場率很高的配角,與每次不同的主角新嫁娘一樣,站在別人目光的聚焦處。 那時候沒有汽車裝載著滿滿的現(xiàn)代化電器,正值壯年的爹、伯伯和年輕力強的叔叔、大哥哥們,排了隊挑著一張四面搭了架子像房子一樣的大床、裝有鏡子的幾開門大衣柜,里面是自家采摘請人彈制的繡花棉被,還有塞滿了五谷雜糧的鴛鴦?wù)眍^、大小不一的裝了新衣服的小木箱、自家制作的用泥封了口的米酒壇、裝稻谷麥子的大木倉、裝糖果的密封小鐵皮箱、裝豆子的兩耳陶罐、帶抽屜的兩開門大紅櫥柜、木制臉盆架子、洗臉盆和熱水壺……浩浩蕩蕩地一行人送著出嫁的某個堂姐走在去相隔幾個村子的男方家的路上,一路噼里啪啦地放著鞭炮,引得沿途的村民都來圍觀。 我的弟弟最歡快,因為他年齡小不用挑東西,而他是正正宗宗的小舅子之一,在男方的婚宴上坐在頭一桌,受到的禮遇比爹、伯伯和叔叔還要高級,吃完了豐盛的酒席還能滿載而歸。 我們女孩子沒有送姐姐出嫁的資格,只能等著村里有青年娶親的時候去看“新迎迎”。村里的人排在路的兩旁,大人們悄悄地互相告知著新娘子出身于附近的哪個村莊、是誰家的第幾個女兒,討論著她是否賢淑,比較著那由送親的人或扛或挑的陪嫁。我們小孩自然最關(guān)心新娘子的相貌。 有一次爹認出新娘子是他從前的一個老是做不出來作業(yè)的學(xué)生,我卻認為那是我看到過的最漂亮的新娘子。新娘子“咯咯咯”巧笑著,兩個臉蛋紅暈,與高大英俊的本村青年真是金童玉女、天造一對。 大人們只能在路上看熱鬧,小孩子卻可以直接跟著新娘子進新房。新娘子羞答答地端坐于新床上,旁邊有一個利市嬤嬤當代言人。孩子們嬉笑著一邊看新娘子,一邊向利市嬤嬤討要果子吃。村里有幾家?guī)仔值?,還有我弟弟,每個都會說很多吉利話:“利市嬤嬤,果子一碟?!贝袐邒咝χ_櫥柜的抽屜舀了一碟爆米花果放在他們撐起的口袋里,他們接著用方言說出“湊雙”、“三元”、“四季發(fā)財”、“五子登科”、“六國丞相”、“七子報狀元”、“八仙過?!?、“九子登科”、“十碟全,生兒中狀元”,也有的會混說成“五經(jīng)魁”、“六六順”、“七巧”,把聽會了的大人行酒的令也亂插進來說,被熟知的人指出錯誤來。每說一個吉利數(shù)字利市嬤嬤就舀一碟爆米花果,待數(shù)完“十”,他們連衣襟里都已經(jīng)兜滿了果子,然后高興地捧著果子出去吃去了。吃完了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了,被利市嬤嬤認出來“你已經(jīng)來過了”,因為利市嬤嬤還要照顧到那些靦腆的小女孩,讓每個小孩都分享到他們討親的喜悅。 我們女孩子很少會說這些利市數(shù),也不敢在大家面前開口,每次只等排到我們的時候撐開口袋拿了一碟爆米花就走了,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再去要一回。最得意的是我大伯父家大堂姐出嫁在同村,一群小孩你推我搡地擠在新房里討要果子,我堂姐坐床上,指了我跟利市嬤嬤說:“她是我家叔叔的女兒?!币痪湓捯膊挥梦艺f,嬤嬤就拉了被眾小孩子推到前面的我,往我的衣襟裝了滿滿的一大碟,比那些個男孩子數(shù)完十個數(shù)字得到的還要多?! ?/pre>圖書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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