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能走多遠

出版時間:2008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作者:季羨林 著  頁數(shù):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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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從現(xiàn)在起,我是為你們而活”——記季羨林先生——記季羨林先生出生于一九一一年的季羨林先生今天已經(jīng)是九十七歲高齡了,在我考進北京大學的一九八四年,季羨林先生也已經(jīng)是七十三歲,年過古稀了。撇開季羨林先生崇高的社會和學術成就、名譽、地位不說,就單論年齡,他也已經(jīng)是燕園一老了。大家稱呼他,更多的是“季老”,而不是像門生弟子那樣稱呼“先生”了。這是一位什么樣的長者呢?對比自己年長的人——當時馮友蘭、王力、陳岱孫等比季老高一輩的人還都健在——季老是非常尊敬的。根據(jù)我的日記,一九九0年的一月三十一日,先生命我隨侍到燕南園向馮友蘭、陳岱孫二老以及朱光潛先生的夫人賀年。路上結著薄冰,天氣是非常寒冷,當時也已經(jīng)是八十高齡的季先生一路上都以平靜而深情的語調(diào),贊說著三位老先生的治學和為人。先到朱光潛先生家,只有朱夫人在,季先生身板筆直,坐在舊沙發(fā)的角上,恭恭敬敬地賀年。再到馮友蘭先生的三松堂,只有馮先生的女兒宗璞和女婿蔡仲德先生在家,季先生身板筆直,坐在舊沙發(fā)的角上,恭恭敬敬地賀年。最后到陳岱孫先生家,陳先生倒是在家的,看到季先生來訪,頗為驚喜。季先生依然是身板筆直,坐在舊沙發(fā)的角上,恭恭敬敬地賀年。其時正好兩卷本《陳岱孫文集》出版,陳先生去內(nèi)室取出書,題簽,起身,半躬著腰,雙手把書送給季先生。季先生也是起身,半躬著腰,雙手接過,連聲說“謝謝,謝謝”。冬天柔和的陽光,照著兩位先生的白發(fā)……這幾幕場景過了十七年了,卻一直鮮明地印在我的記憶里。北大有許多成就卓著的專家學者,在將近二十年前,那是稱為中年學者的,行輩、地位自然還不能和季先生相比。季先生對他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尊重,不遺余力地揄揚他們。我在這里講的都不是季先生在公開場合,比如學術會議之類上的舉動,都是私下的言談,不為外界所知的。一天,我陪季先生散步到辦公樓附近,恰巧中文系的裘錫圭教授正低著頭很慢地走在前面,大概在思考什么問題。季先生也放慢了腳步,低聲對我說:“你知道嗎?裘先生,古文字專家,專家?!闭f這些話的時候還翹起大拇指,微微地晃動。裘先生不久以前接受了復旦大學的邀請,把講席移回了上海,這實在是上海學術界的幸事,是上海學子的福氣了。還有一次,當時還在四川大學剛獲得博士學位不久的朱慶之先生——后來調(diào)入了北大并且擔任學校的教務領導——評職稱,請季先生和北大中文系的蔣紹愚教授寫推薦意見。表格當然先送到季先生處,季先生寫好封好,命我送給蔣先生。蔣先生拆開一看,愕然說道:“季先生怎么這么寫?這可叫我怎么辦?”我當然茫然不解,蔣先生微笑著把表格遞過來:原來季先生把自己的意見寫在了專家推薦欄目的底下一格,這樣,蔣先生不就只能將自己的名字簽在季先生上面了嗎?這怎么會不讓當時才四十多歲的蔣先生為難呢?再舉一個和上海有關的例子。一天傍晚,我照例去季先生家。季先生從書房里拿出一封信來,對我說:“你知道上海有一位徐文堪先生嗎?他給我寄了一些有關吐火羅研究的材料,有些我都沒有見過,實在是難得,你回上海,一定替我去拜見一下徐先生?!毕旅嫖疫€會介紹,季先生是中國唯一一位直接研究吐火羅語語言本身的學者,在世界上也享有崇高的威望,他在這方面的藏書恐怕還要超過國內(nèi)的圖書館。徐先生當時是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的一位編輯,但是,對國內(nèi)外的學術動態(tài)的了解,已經(jīng)是在國內(nèi)罕見其匹的了,所以能夠提供連季先生都沒有見到過的材料,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是教授級的編審了。季先生對徐先生是推崇備至,凡是見到上海來的朋友,都要提到徐先生的名字。那么,對更為年輕的學者呢?季先生更是不遺余力地獎掖,無論自己多忙,也無論自己手頭有多少更重要的工作要做,總是樂于為他們的著作寫序,這就是季先生序?qū)懙萌绱酥嗟脑?。不僅如此,季先生還往往會在為某個人寫的序言里面列舉上一大串年輕人的名字,唯恐人不知道。至于替年輕人看稿子,推薦發(fā)表,那簡直是家常便飯了。然而,也確實有一些年輕人后來出了這樣那樣的問題,給季先生帶來麻煩,但是,季先生總是以非常寬容的心態(tài)來對待他們。也正因為這樣,很多年輕人和季先生年齡、地位都相距遙遠,但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熱愛這位長者。我在這里舉兩個例子,是關于季先生請年輕人吃飯的。一次是請我吃飯。有一年假期,我沒有回上海,躲在北大。一天,我拉上窗簾關緊門,點上蠟燭看書,隱隱約約聽到樓道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會兒有敲門聲。開門一看,原來是季先生不放心我,在助手李錚老師陪同下,特意來叫我去吃飯。這頓飯吃的什么,今天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但是,開門看見季先生站在昏暗的樓道里的情形,卻至今猶在目前。那些年,經(jīng)常在季先生家吃飯,也經(jīng)常陪同季先生赴宴,但是,這頓飯是很特別的?,F(xiàn)在已經(jīng)是著名歷史學家的浙江大學的盧向前教授,當時還在北大讀研究生,他應該也有一頓難忘的飯。季先生在研究糖史的時候,曾經(jīng)托盧先生代為查閱一份敦煌卷子,為了表示感謝,季先生特意在一天中午來到雜亂不堪的學生宿舍,邀請盧先生吃飯。這件事情在北大造成了轟動,傳為美談。然而,季先生又要求年輕人為他做過什么嗎?我相信沒有。很偶爾的,季先生會讓我們?yōu)樗檎乙恍┵Y料,這原本是我們應該做的,況且還是很好的學習機會??墒?,就連這樣的舉手之勞,季先生也絕對都要在文章里、書里寫上一筆。有不少媒體問過我,季先生工作那么忙,還發(fā)表了那么多的文章,是否有學生代筆的?這不算是一個太離譜的疑問。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講,我追隨季先生那么多年,連替他寫個信封的事情都沒有過。上面講的都是和學術界有關的事情。那么在學術界之外,季先生又有怎么樣的長者風范呢?還是舉幾個例子。季先生穿著極其樸素,經(jīng)常會被人看成是學校里的老工人。不止一次,季先生會被來報到的新學生叫住,替他們看行李。季先生每次都原地不動地替他們看守行李,有時候會一看兩小時。自然,這些學生兩三天以后就會在北大的迎新會上,看見季羨林校長坐在主席臺上。北大有司機班。大家知道,司機可是見多識廣的,而且往往并不那么好說話。然而,北大的司機都愿意為季先生服務。為什么呢?季先生每次都會為他們準備一些小禮物,比如當時還比較少見的國外帶回來的香煙。可是,這些能夠打動司機嗎?不能!有幾位司機告訴我,他們接送的大人物,幾乎都是不怎么和他們說話的,到了家也是自顧自地走了,只有季先生下了車道謝不說,還要站在門口目送車子駛遠。這才是令他們非常感動的地方。季先生自己生活的簡樸,在北大是人所皆知的。但是,他的慷慨知道的人就并不很多了。有不少事情是我經(jīng)手的,因此我知道的就比較多一些。季先生往自己的家鄉(xiāng)小學寄錢寄書那是常有的事情。就連在家里工作過而已經(jīng)離開了的保姆,倘若喜歡讀書,季先生都會給予支持。我清楚地記得一張匯款單子上季先生的留言:“這些錢助你讀書,都是爬格子所得,都是干凈的?!蹦羌虑槭俏医?jīng)手的,所以我的記憶格外清晰。實際上,對北大的情況稍微有點了解的人大概都知道,在季先生九十歲以前,他在北大朗潤湖的寓所的大門,幾乎是完全敞開的。張中行先生筆下那幕一位小書店老板抱著一大摞書上門請季先生簽名的情況,根本就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前幾年,北大接受了一筆最大的捐贈,就是來自季羨林先生的。這筆捐贈有多大呢?僅僅是古字畫就有數(shù)十幅!季先生在“文革”前省吃儉用的錢,幾乎都用于此。他收藏的最底線是齊白石,這些收藏當中甚至有蘇東坡的《御書頌》。光這些的市場價格應該怎么算呢?可是,季先生捐出的不僅是字畫,還有古硯、印章、善本,還有自己畢生積蓄的稿費??傊?,季先生把一切都捐贈出來了。而且,季先生還不停地把近年來的稿費捐贈出來。季先生是已經(jīng)有了曾孫的,他的后代都過著很普通的生活。請問,這是什么樣的胸懷?那些無聊而狂妄地評論季先生的人,又做何感想呢?我想“季羨林熱”的一部分原因,甚至可以說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此,大家都感受到了作為一位長者的季先生的為人風范和人格魅力。要知道這位樸素如老農(nóng)的長者是留學德國十年的哲學博士,是當時已經(jīng)為數(shù)極少,現(xiàn)在更已是碩果僅存的建國后第一批文科一級教授,是中國第一學府北京大學的文科校長,是全國人大的常委,是一百多個全國性學會的會長、雜志的主編……按照完全可以理解的世俗心態(tài),這里難道不是存在著巨大的不和諧或反差嗎?可是,難道不也正是這種所謂的不和諧和反差,反而更增加了對季先生的崇敬之心嗎?社會上對季先生的崇敬可以從媒體的報道中清晰地顯示出來。季先生在素來洋溢著某種清高和狂傲的北大學子那里,也得到了一種親切的真誠的熱愛。北大校園里,學生不少是騎車如飛的,前面倘若有人擋道,那一般都是大按其鈴,催促不已的。然而,我卻太多次地看到,只要學生知道前面慢慢地走著,擋住了他們的道路的是季先生,他們都會跳下車來,安靜地在后面推車而行。不少時候,季先生茫然不知自己身后排起了一條長龍。有一年的大年初一,季先生推開家門,發(fā)現(xiàn)門前白皚皚的雪地上,畫滿了來自北大好幾個系所的學生的問候和賀年之詞,季先生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在北大竟然形成了一種新的傳統(tǒng)。作為一位年高德劭的長者,季先生贏得了大家的心,這是不爭的事實。然而,相比之下,季先生作為學者的一面,卻未必被大家所了解。就連北大的絕大部分教師和學生也包括在內(nèi),大家主要是通過季先生的上百萬字的散文隨筆、數(shù)百萬字的譯作、季先生對宏觀文化和社會情勢的某些看法來了解季先生作為學者的那一面的。這當然沒有錯。但是,卻實在沒有搔到癢處,卻實在只是停留在很不完全的表面。盡管季先生的散文隨筆真摯感人、膾炙人口,他主要的身份卻絕對不是一位作家;盡管季先生的翻譯作品涉及古今中外好幾種文字,其中還包括吐火羅語在內(nèi)的死語言,在“文化大革命”被迫看守門房、清掃廁所的艱難環(huán)境下,更是以一人之力,驚天地泣鬼神地翻譯了印度兩大史詩之一的《羅摩衍那》,他主要的身份卻絕對不是一個翻譯家;盡管季先生的一些宏觀理論見解引起了全社會乃至國外的廣泛關注和議論,被廣為傳播報道,他主要的身份卻絕對不是一位理論家或評論家。對于這樣的一種情況,我們究竟應該怎樣去看呢?季先生前一段時間公開表示要辭去諸如“學術泰斗”、“國學大師”、“國寶”之類的“帽子”,引起了全社會的廣泛關注。這固然是季先生一貫的深懷謙虛的表示,但是,也未必就不是反映出了季先生的目光看透了表面的熱鬧紅火,對背后的忘卻冷漠多少有所抱憾。我在接受《解放日報》記者的采訪時,曾經(jīng)說過:“畢竟,季老和我們身邊、社區(qū)里的某一位慈祥、正直的老人還是有所不同的。”為什么這么說呢?道理其實也并不復雜,季先生無疑是一個歷史人物,自有其歷史地位。但是,這個地位的確立,首先因為他是一位杰出的學者,我們應該努力去了解他在學術史、精神史上的創(chuàng)獲與貢獻?!皩W術泰斗”、“國寶”是一個不重在反映專業(yè)學術領域的尊稱,我們可以先不去討論?!皣鴮W大師”云云,實際上就作為學者的季先生而論,也確實有未達一間的嫌疑。其實,季羨林先生研究的主要領域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國學,他不從朝代史、制度史的角度研究歷史,不關注嚴格意義上的經(jīng)學,也不按照通行的“學術規(guī)范”來研究古代文學。通常我們所說的文史哲只能算季先生的“副業(yè)”。那么,季先生的主要領域是什么呢?他的“看家本領”是什么呢?他又是憑借什么樣的重要貢獻才會在國際學術界擁有如此高的聲望和地位呢?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說,季先生研究的主要領域和“看家本領”,乃是以歷史語言學和比較語言學的方法研究梵文、巴利文、包括佛教混合梵語在內(nèi)的多種俗語、吐火羅語,并由此解決印歐語言學和佛教史上的重大的難題。我在新近出版的《季門立雪》的封底,特意標出了這么一段話,我相信季先生也會認可的:“如果說季羨林先生的學術研究有一條貫穿其中的紅線,那么,這條紅線非印度古代語言研究莫屬。無論是對于研究中印關系史、印度歷史與文化、東方文化、佛教、比較文學和民間文學、吐火羅文、糖史,還是翻譯梵文等語種文學作品,先生在印度古代語言研究領域的工作、成就、造詣,都具有首要的、根本的重要性?!边@是一個極其冷僻的專業(yè)領域,很少有人了解。大家對季先生作為學者的一面大有隔膜,是一件絲毫不奇怪的事情。我在這里受場合和時間的限制,也沒有可能予以詳細的評說,只能盡量用最簡單的語言做最簡略的介紹,希望對大家了解季先生作為學者的一面有所幫助。季先生的主要學術生涯和學術貢獻都可以非常清晰地被分成三段。從一九三五年赴德國哥廷根大學留學到一九四五年回國為第一階段。季先生的留學,抱有一個和當時的流俗截然不同的想法,那就是絕對不利用自己是一個中國人的先天優(yōu)勢,做和中國研究有任何關聯(lián)的題目。換句話說,季先生對那種在國外靠孔子、莊子、老子把洋人哄得一愣一愣以獲得博士學位,而回到國內(nèi)卻又靠黑格爾、康德、尼采把國人唬得一愣一愣以成為名教授的人,是很不以為然的。他決心進入當時國際人文學科的最前沿,在洋人擁有巨大先天優(yōu)勢、深厚傳統(tǒng)的印歐語言學領域里大展身手,所謂入其室、操其戈而伐其人。因此,季先生留德期間所學的課程和漢學幾乎完全無關,他的主科是印度學,副科是英國語言學和斯拉夫語言學,主要精力放在梵文、巴利文、吠陀文、佛教混合梵文、俗語、吐火羅語、俄語、南斯拉夫語、阿拉伯語等的學習和研究上。季先生留德期間完成和發(fā)表在德國最權威刊物上的幾篇非常厚重的論文,都以當時印歐語言學領域最前沿的問題為關注點,并且引起了轟動,其影響一直延續(xù)到今天。這些論文不僅解決了所要討論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在這些領域都做出了方法論層面的重要貢獻:比如,利用語尾變化、特殊的動詞形態(tài)等語法形式,在幾乎沒有信史資料的情況下解決佛典的年代和來源問題,利用不同語言的平行譯本解決還幾乎處在破譯階段的吐火羅語的語義問題,甚至還解決了古希臘語里面一個從未得到確切理解的重要語尾的問題!這些都是具有極其重要的學術意義的。季先生本人有《留德十年》,大家可以參看。一九四五年,季先生放棄了在德國的教職和英國劍橋大學的邀請,離開德國,到一九七八年,長達三十多年的時間,可以看做是季先生學術生涯的第二個階段。這是三十四歲到六十五歲,學者最珍貴的黃金年齡階段,這理應是季先生學術生涯最輝煌的階段。然而,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卻是最黯淡無光的苦難時期。這個階段勉強還可以一分為二。一九四六年到“文革”的二十年為前半階段,受到國內(nèi)資料和對外聯(lián)絡、政治環(huán)境等等的限制,用季先生自己的話來說,只能“有多大碗,吃多少飯”了。季先生無奈地放棄了在德國已經(jīng)打下極好基礎、具有極高起點的本行研究,被迫轉(zhuǎn)而將主要精力投入到中印交流史、佛教史研究以及翻譯工作上。至于從一九六六年以后可以看做是后半階段,季先生幾乎被迫害至死,好幾次被打得只能自己爬回家,好幾次動了自殺的念頭,哪里還談得上什么學術研究。只有在“文革”的后期,季先生擔心自己把梵文給忘了,偷偷地開始翻譯《羅摩衍那》,這完全不是季先生的本意,我們只能說這是傷心滴血的輝煌了。季先生的《牛棚雜憶》就是寫自己在這后半段的遭遇的,大家都知道,那是一部記錄瘋狂野蠻時代的杰作。第三階段從一九七八年開始,當然到今天也沒有結束。季先生恢復了學術研究,在承擔常人無法想像的繁重的社會、學術領導工作的同時,真是爭分奪秒,以拼命的態(tài)度搶回失去的時光。在這個階段,季先生有機會接觸國外的最新材料,于是接續(xù)在留德期間奠基的研究,不斷地發(fā)現(xiàn)、補充新材料,進一步論證推衍自己的判斷和結論。第二階段無奈地開始的中印文化交流史、佛教史的研究,也在這個階段綻放出奇光異彩,厚厚的一部《糖史》就是證明之一。季先生還毅然接受了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研究、翻譯、考證了新疆發(fā)現(xiàn)的、篇幅最大的吐火羅語文獻《彌勒會見記》,這項研究難度之大、成就之高,震撼了國際學術界。大家別忘了,這時候的季先生已經(jīng)是七八十歲的高齡了,且不說他肩上擔負著多少重要的工作,就以這樣的高齡承擔這樣的研究任務這一點而言,就已經(jīng)足以讓我這樣的后生小輩嘆為觀止了。更重要的是,我們絕對不能忘記,一直到今天,季先生還是中國唯一一位可以釋讀吐火羅語本身的學者,也就是說,如此高齡的季先生在為捍衛(wèi)吐火羅語發(fā)現(xiàn)地中國的學術榮譽而孤身奮戰(zhàn)!這怎么能夠不讓我這樣的門生弟子、后生晚輩汗顏呢?我上面的介紹遠遠不足以涵蓋季先生作為學者的成就。好在我寫了《季門立雪》,里面有相對而言比較全面的介紹。我們還必須牢記,在這第三階段,季先生的大量精力還投入到包括敦煌學、吐魯番學、比較文學等等等等新的學術領域和學術組織的開創(chuàng)、建立、完善上了。我在前面提到過,季先生曾經(jīng)一身擔任了一百多個學術領導職務,為新時期中國學術的繁榮發(fā)展嘔心瀝血、竭盡全力,做出了別人無法替代也很難相比的巨大貢獻。季先生贏得中國學術界的廣泛尊敬,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們難道不應該對季先生抱有一份感激之情嗎?我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季先生最大的魅力,就是仿佛無法用堂皇的語言來言說他的魅力。我這么說,也許會令很多人感到失望。但是用在季先生身上的形容詞,最合適的大概還是純粹和平淡。季先生當然不是神,也不是圣人。但是,作為一個從各種運動中走出來的知識分子,最難能可貴的是,他保持了人生的清白坦蕩,任何人無法對這一點有任何指責和爭論。該守望、該堅持的東西,季先生一樣也沒有放棄。在那個年代,季先生這樣的人原本是一個群體現(xiàn)象,而到了現(xiàn)在,季先生和他那樣的人成了孤零零的個體現(xiàn)象了。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一個對他人、對社會滿懷著愛和責任感的老人,在一個普遍以自我為中心的年代里“走俏”了;一個像土地般樸素、真誠,從來不追名逐利的老人,在一個講究包裝、炒作、媚俗的年代里“走俏”了,這就是我說“看不懂”的原因。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堅定地相信,我們的時代正需要這樣的世紀老人,在季先生的身上寄托了善良的人們太多的精神夢想。對季先生的這種珍惜和尊崇,當然讓我這個弟子感到快樂,但同時也讓我陷入到一種茫然和悲哀之中:難道我們不應該看到,在這股熱的背后隱藏著在精神、道德和人文情懷方面的貧乏和蒼白么?季先生已經(jīng)到了天高云淡的境界。我在想,老人家若是知道了我今天的這些講演,會說什么呢?老人的心里會怎么想呢?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季先生也許會像巴金老人這樣說:“從現(xiàn)在起,我是為你們而活?!卞X文忠2008年5月

內(nèi)容概要

  《真話能走多遠》將季羨林散文中的經(jīng)典名篇按全新的角度重新結集出版,文字典雅清麗、感情充沛動人,淳樸而不乏味,情濃而不矯揉,莊重而不板滯,典雅而不雕琢。無論記人、狀物或摹事,筆下流淌的是熾熱的人文情懷,充滿趣味和韻味,值得品評和玩味。讀此經(jīng)典選本,既能享受季羨林先生散文的風采,又能領略他的人格魅力,從而悟出做人的真諦。

作者簡介

季羨林,1911年8月生于山東清平。1935年畢業(yè)于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1935年至1945年入德國哥廷根大學主修印度學,先后掌握了梵文、巴利文、佛教混合梵文、吐火羅文等古代語言,獲哥廷根大學哲學博士學位。1946年回國,被胡適聘為北京大學教授,主持創(chuàng)辦東方語言文學系。1956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1978年后,曾任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南亞研究所所長等職。季先生還先后擔任過中國外國文學會會長、中國南亞學會會長、中國民族古文字學會名譽會長、中國語言學會會長、中國外語教學研究會會長、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會長等。季先生的學術研究領域主要有印度古代語言、中印佛教史、吐火羅文譯釋、中印文化交流史、比較文學、文藝理論、東方文化、敦煌學等,范圍之廣,國內(nèi)外罕見。他的一百多部著作已匯編成24卷《季羨林文集》。他主持編纂的《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傳世藏書》、《神州文化集成》、《東方文化集成》等大型叢書在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弘揚中華民族精神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書籍目錄

一、人生的虛無與價值賦得永久的悔一個影子似的孩子加德滿都的狗烏鴉和鴿子神牛我的女房東喜鵲窩神奇的絲瓜三個小女孩遙遠的懷念法門寺北京憶舊咪咪老貓兩行寫在泥土地上的字我最喜愛的書回憶陳寅恪先生掃傅斯年先生墓悼念沈從文先生憶念胡也頻先生湯用彤先生的為人與為學周作人論——兼及汪精衛(wèi)二、名詞的泡沫人生的命題壞人是不會變好的老年十忌傻瓜毀譽翻譯的貓膩一個老知識分子的心聲陳寅恪先生的愛國主義恐怖主義與野蠻當時只道是尋常學術良心或?qū)W術道德語言與文字文章的題目論博士論教授三、我的虛榮心初抵柏林道路終于找到了八十述懷石榴花大宴群雌別把人逼老辭“國寶”的理由我寫“我”四、我去過的地獄兩個乞丐大轟炸在饑餓地獄中抄家在“自絕于人民”的邊緣上千鈞一發(fā)勞改的初級階段大批斗太平莊棚中花絮余思或反思幽徑悲劇德國那些反對希特勒的人園花寂寞紅人間自有真情在

章節(jié)摘錄

一、人生的虛無與價值賦得永久的悔題目是韓小蕙小姐出的,所以名之曰“賦得”。但文章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所以不是八股。我為什么心甘情愿做這樣一篇文章呢?一言以蔽之,題目出得好,不但實獲我心,而且先獲我心:我早就想寫這樣一篇東西了。我已經(jīng)到了望九之年。在過去的七八十年中,從鄉(xiāng)下到城里;從國內(nèi)到國外;從小學、中學、大學到洋研究院;從“志于學”到超過“從心所欲不逾矩”,曲曲折折,坎坎坷坷。既走過陽關大道,也走過獨木小橋;既經(jīng)過“山重水復疑無路”,又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喜悅與憂傷并駕,失望與希望齊飛,我的經(jīng)歷可謂多矣。要講后悔之事,那是俯拾皆是。要選其中最深切、最真實、最難忘的悔,也就是永久的悔,那也是唾手可得,因為它片刻也沒有離開過我的心。我這永久的悔就是:不該離開故鄉(xiāng),離開母親。我出生在魯西北一個極端貧困的村莊里。我們家是貧中之貧,真可以說是貧無立錐之地。十年浩劫中,我自己跳出來反對北大那一位倒行逆施但又炙手可熱的“老佛爺”,被她視為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后快。她手下的小嘍啰們曾兩次躥到我的故鄉(xiāng),處心積慮地把我“打”成地主,他們那種狗仗人勢窮兇極惡的教師爺架子,并沒有能嚇倒我的鄉(xiāng)親。我小時候的一位伙伴指著他們的鼻子,大聲說:“如果讓整個官莊來訴苦的話,季羨林家是第一家!”這一句話并沒有夸大,他說的是實情。我祖父母早亡,留下了我父親等三個兄弟,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最小的一叔送了人。我父親和九叔餓得沒有辦法,只好到別人家的棗林里去撿落到地上的干棗充饑。這當然不是長久之計。最后兄弟倆被逼背井離鄉(xiāng),盲流到濟南去謀生。此時他倆也不過十幾二十歲。在舉目無親的大城市里,必然是經(jīng)過千辛萬苦,九叔在濟南落住了腳。于是我父親就回到了故鄉(xiāng),說是農(nóng)民,但又無田可耕。又必然是經(jīng)過千辛萬苦,九叔從濟南有時寄點錢回家,父親賴以生活。不知怎么一來,竟然尋(讀若xín)上了媳婦,她就是我的母親。母親的娘家姓趙,門當戶對,她家窮得同我們家差不多,否則也絕不會結親。她家里飯都吃不上,哪里有錢、有閑上學。所以我母親一個字也不識,活了一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她家是在另一個莊上,離我們莊五里路。這個五里路就是我母親畢生所走的最長的距離。北京大學那一位“老佛爺”要“打”成“地主”的人,也就是我,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里,就有這樣一位母親。后來我聽說,我們家確實也“闊”過一陣。大概在清末民初,九叔在東三省用口袋里剩下的最后五角錢,買了十分之一的湖北水災獎券,中了獎。兄弟倆商量,要“富貴而歸故鄉(xiāng)”,回家揚一下眉,吐一下氣。于是把錢運回家,九叔仍然留在城里,鄉(xiāng)里的事由父親一手張羅,他用荒唐離奇的價錢,買了磚瓦,蓋了房子。又用荒唐離奇的價錢,置了一塊帶一口水井的田地。一時興會淋漓,真正揚眉吐氣了??上Ш镁安婚L,我父親又用荒唐離奇的方式,仿佛宋江一樣,豁達大度,招待四方朋友。一轉(zhuǎn)瞬間,蓋成的瓦房又拆了賣磚、賣瓦。有水井的田地也改變了主人。全家又回歸到原來的情況。我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這樣的情況下降生到人間來的。母親當然親身經(jīng)歷了這個巨大的變化。可惜,當我同母親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只有幾歲,告訴我,我也不懂。所以,我們家這一次陡然上升,又陡然下降,只像是曇花一現(xiàn),我到現(xiàn)在也不完全明白。這謎恐怕要成為永恒的謎了。不管怎樣,我們家又恢復到從前那種窮困的情況。后來聽人說,我們家那時只有半畝多地。這半畝多地是怎么來的,我也不清楚。一家三口人就靠這半畝多地生活。城里的九叔當然還會給點接濟,然而像中湖北水災獎那樣的事兒,一輩子有一次也不算少了。九叔沒有多少錢接濟他的哥哥了。家里日子是怎樣過的,我年齡太小,說不清楚。反正吃得極壞,這個我是懂得的。按照當時的標準,吃“白的”(指麥子面)最高,其次是吃小米面或棒子面餅子,最次是吃紅高粱餅子,顏色是紅的,像豬肝一樣?!鞍椎摹迸c我們家無緣?!包S的”(小米面或棒子面餅子顏色都是黃的)與我們緣分也不大。終日為伍者只有“紅的”。這“紅的”又苦又澀,真是難以下咽。但不吃又害餓,我真有點談“紅”色變了。但是,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辦法。我祖父的堂兄是一個舉人,他的夫人我喊她奶奶。他們這一支是有錢有地的。雖然舉人死了,但家境依然很好。我這一位大奶奶仍然健在。她的親孫子早亡,所以把全部的鐘愛都傾注到我身上來。她是整個官莊能夠吃“白的”的僅有的幾個人中之一。她不但自己吃,而且每天都給我留出半個或者四分之一個白面饃饃來。我每天早晨一睜眼,立即跳下炕來向村里跑,我們家住在村外。我跑到大奶奶跟前,清脆甜美地喊上一聲:“奶奶!”她立即笑得合不上嘴,把手縮回到肥大的袖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塊饃饃,遞給我,這是我一天最幸福的時刻。此外,我也偶爾能夠吃一點“白的”,這是我自己用勞動換來的。一到夏天麥收季節(jié),我們家根本沒有什么麥子可收。對門住的寧家大嬸子和大姑——她們家也窮得夠嗆——就帶我到本村或外村富人的地里去“拾麥子”。所謂“拾麥子”就是別家的長工割過麥子,總還會剩下那么一點點麥穗,這些都是不值得一撿的,我們這些窮人就來“拾”。因為剩下的絕不會多,我們拾上半天,也不過拾半籃子,然而對我們來說,這已經(jīng)是如獲至寶了。一定是大嬸和大姑對我特別照顧,是以一個四五歲、五六歲的孩子,拾上一個夏天,也能拾上十斤八斤麥粒。這些都是母親親手搓出來的。為了對我加以獎勵,麥季過后,母親便把麥子磨成面,蒸成饃饃,或貼成白面餅子,讓我解饞。我于是就大快朵頤了。記得有一年,我拾麥子的成績也許是有點“超常”。到了中秋節(jié)——農(nóng)民嘴里叫“八月十五”——母親不知從哪里弄了點月餅,給我掰了一塊,我就蹲在一塊石頭旁邊,大吃起來。在當時,對我來說,月餅可真是神奇的東西,龍肝鳳髓也難以比得上的,我難得吃一次。我當時并沒有注意,母親是否也在吃。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根本一口也沒有吃。不但是月餅,連其他“白的”,母親從來都沒有嘗過,都留給我吃了。她大概是畢生就與紅色的高粱餅子為伍。到了歉年,連這個也吃不上,那就只有吃野菜了。至于肉類,吃的回憶似乎是一片空白。我老娘家隔壁是一家賣煮牛肉的作坊。給農(nóng)民勞苦耕耘了一輩子的老黃牛,到了老年,耕不動了,幾個農(nóng)民便以極其低的價錢買來,用極其野蠻的辦法殺死,把肉煮爛,然后賣掉。老牛肉難煮,實在沒有辦法,農(nóng)民就在肉鍋里小便一通,這樣肉就好爛了。農(nóng)民心腸好,有了這種情況,就昭告四鄰:“今天的肉你們別買!”老娘家窮,雖然極其疼愛我這個外孫,也只能用土罐子,花幾個制錢,裝一罐子牛肉湯,聊勝于無。記得有一次,罐子里多了一塊牛肚子,這就成了我的專利。我舍不得一氣吃掉,就用生了銹的小鐵刀,一塊一塊地割著吃,慢慢地吃。這一塊牛肚真可以同月餅媲美了。“白的”、月餅和牛肚難得,“黃的”怎樣呢?“黃的”也同樣難得。但是,盡管我只有幾歲,我卻也想出了辦法。到了春、夏、秋三個季節(jié),莊外的草和莊稼都長起來了。我就到莊外去割草,或者到人家高粱地里去劈高粱葉。劈高粱葉,田主不但不禁止,而且還歡迎;因為葉子一劈,通風情況就能改進,高粱就能長得更好,糧食就能打得更多。草和高粱葉都是喂牛用的。我們家窮,從來沒有養(yǎng)過牛。我二大爺家是有地的,經(jīng)常養(yǎng)著兩頭大牛。我這草和高粱葉就是給它們準備的。每當我這個不到三塊豆腐高的孩子背著一大捆草或高粱葉走進二大爺?shù)拇箝T,我心里有所恃而不恐,把草放在牛圈里,賴著不走,總能蹭上一頓“黃的”吃,不會被二大娘“卷”(我們那里的土話,意思是“罵”)出來。到了過年的時候,自己心里覺得,在過去的一年里,自己喂牛立了功,又有了勇氣到二大爺家里賴著吃黃面糕。黃面糕是用黃米面加上棗蒸成的。顏色雖黃,卻位列“白的”之上,因為一年只在過年時吃一次,物以稀為貴,于是黃面糕就貴了起來。我上面講的全是吃的東西。為什么一講到母親就講起吃的東西來了呢?原因并不復雜。第一,我作為一個孩子容易關心吃的東西。第二,所有我在上面提到的好吃的東西,幾乎都與母親無緣。除了“黃的”以外,其余她都不沾邊兒。我在她身邊只待到六歲,以后兩次奔喪回家,待的時間也很短?,F(xiàn)在我回憶起來,連母親的面影都是迷離模糊的,沒有一個清晰的輪廓。特別有一點,讓我難解而又易解:我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母親的笑容來,她好像是一輩子都沒有笑過。家境貧困,兒子遠離,她受盡了苦難,笑容從何而來呢?有一次我回家聽對面的寧大嬸子告訴我說:“你娘經(jīng)常說‘早知道送出去回不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他走的’。”簡短的一句話里面含著多少辛酸、多少悲傷啊!母親不知有多少日日夜夜,眼望遠方,盼望自己的兒子回來?。∪欢@個兒子卻始終沒有歸去,一直到母親離開這個世界。對于這個情況,我最初懵懵懂懂,理解得并不深刻。到上了高中的時候,自己大了幾歲,逐漸理解了。但是自己寄人籬下,經(jīng)濟不能獨立,空有雄心壯志,怎奈無法實現(xiàn),我暗暗地下定了決心,立下了誓愿:一旦大學畢業(yè),自己找到工作,立即迎養(yǎng)母親,然而沒有等到我大學畢業(yè),母親就離開我走了,永遠永遠地走了。古人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話正應到我身上。我不忍想像母親臨終思念愛子的情況;一想到,我就會心肝俱裂,眼淚盈眶。當我從北平趕回濟南,又從濟南趕回清平奔喪的時候,看到了母親的棺材,看到那簡陋的屋子,我真想一頭撞死在棺材上,隨母親于地下。我后悔,我真后悔,我千不該萬不該離開了母親。世界上無論什么名譽,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榮,都比不上待在母親身邊,即使她一個字也不識,即使整天吃“紅的”。這就是我的“永久的悔”。一個影子似的孩子有道是老馬識途,又說姜是老的辣。意思無非是說,人老了,識多見廣,沒有沒見過的東西。如今我已年逾古稀,足跡遍三大洲,見到的人無慮上千、上萬,甚至上億。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影子似的孩子。什么叫影子似的孩子呢?我來到廬山,在食堂里,坐定了以后,正在大嚼之際,驀抬頭,鄰桌上已經(jīng)坐著一個十幾歲的西藏男孩,長著兩只充滿智慧的機靈的大眼睛,滿臉秀氣,坐在那里吃飯。我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時候進來的,沒有一點聲息,沒有一點騷動。我正在心里納悶,然而,一轉(zhuǎn)眼間,鄰桌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沒有一點聲息,沒有一點騷動,來去飄忽,活像一個影子。最初幾天,我們乘車出游,他同父母一樣,從來不參加的。我心里奇怪:這樣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不知道悶在屋里干些什么?他難道就不寂寞嗎?一直到了前幾天,我們?nèi)ビ斡[花徑、錦繡谷和仙人洞時,誰也沒有注意到,車子上忽然多了一個人,他就是那個小男孩。他一句話也不說,沒有一點聲息,沒有一點騷動,沉靜地坐在那里,臉上浮現(xiàn)著甜蜜溫順的笑意,仍然像是一個影子。從花徑到仙人洞是有名的錦繡谷,長約一公里,左邊崇山峻嶺,右邊幽谷深澗,嵐翠欲滴,下臨無地,目光所到之處,濃綠連天,是廬山的最勝處。道狹人多,擁擠不堪,我們這一隊人馬根本無法走在一起。小男孩同誰也不結伴,一個人踽踽獨行。有時候,我想找他,但是萬頭攢動,宛如洶涌的人海,到哪里去找呢?但是,一轉(zhuǎn)瞬間,他忽然出現(xiàn)在我們身旁。兩只俊秀的大眼睛飽含笑意,一句話也不說,一點聲息也沒有??墒牵忠晦D(zhuǎn)瞬,他又不知消逝到何方了。瞻之在前,忽然在后,飄忽浮動,讓人猜也猜不透。等到我們在仙人洞外上車的時候,他又飄然而至,不聲不響,活像是我們自己的影子。又一次,我們游覽龍宮洞,小男孩也去了。進了洞以后,光怪陸離,氣象萬千。我們走在半明半暗的洞穴里,目不暇接。忽然抬頭,他就站在我身旁。可是一轉(zhuǎn)眼又不見了。等我們游完了龍宮,乘坐過龍船以后,我想到這小男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正要走出洞門,卻見他一個人早已坐在石桌旁邊,靜靜地在等候我們,滿臉含笑,不聲不響,又活像是我們的影子。我有時候自己心里琢磨:這小男孩心里想些什么呢?前兩天,我們正在吃飯的時候,忽然下了一陣廬山式的暴雨,白云就在門窗間飄出飄進,轉(zhuǎn)瞬院子里積滿了水,形成了小小的瀑布。我們的餐廳同寢室是分開來的,在大雨滂沱中,誰也回不了寢室,都站在那里著急。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小男孩已經(jīng)走出餐廳,回到寢室,抱來了許多把雨傘,還有幾件雨衣,一句話也不說,遞給別人,兩只大眼睛滿含笑意,默默無聲,像是我們的影子。我心中和眼前豁然開朗:在這個不聲不響影子似的孩子的心中,原來竟然蘊藏著這樣令人感動的善良與溫順。我不禁對這個平淡無奇的孩子充滿了敬意了。我從來不敢倚老賣老,但在下意識中隱約以見過大世面而自豪。不意在垂暮之年,竟又開了一次眼界,遇到了這樣一個以前自己連做夢都不會想到的影子似的孩子。他并沒有什么驚人之舉,衣飾舉動都淳樸得出奇,是一個非常平凡的小男孩。然而,從他身上,我們不是都可以學習到一些十分可貴的東西嗎?!一九八六年八月三日于廬山加德滿都的狗我小時候住在農(nóng)村里,終日與狗為伍,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狗這種東西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但是狗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我母親逝世以后,故鄉(xiāng)的家中已經(jīng)空無一人。她養(yǎng)的一條狗——連它的顏色我現(xiàn)在都回憶不清楚了——卻仍然日日夜夜臥在我們門口,守著不走。女主人已經(jīng)離開人世,再沒有人喂它了。它好像已經(jīng)意識到這一點。但是它堅決寧愿忍饑挨餓,也絕不離開我們那破爛的家門口。黃昏時分,我形單影只從村內(nèi)走回家來,屋子里擺著母親的棺材,門口臥著這一只失去了主人的狗,淚眼汪汪地望著我這個失去了慈母的孩子,有氣無力地搖擺著尾巴,嗅我的腳。茫茫宇宙,好像只剩下這只狗和我。此情此景,我連淚都流不出來了,我流的是血,而這血還是流向我自己的心中。我本來應該同這只狗相依為命,互相安慰。但是,我必須離開故鄉(xiāng),我又無法把它帶走。離別時,我流著淚緊緊地摟住了它,我遺棄了它,真正受到良心的譴責。幾十年來,我經(jīng)常想到這一只狗,直到今天,我一想到它,還會不自主地流下眼淚。我相信,我離開家以后,它也絕不會離開我們的門口。它的結局我簡直不忍想下去了。母親有靈,會從這一只狗身上得到我這個兒子無法給她的慰藉吧。從此,我愛天下一切狗。但是我遷居大城市以后,看到了狗漸漸少起來了。最近多少年以來,北京根本不許養(yǎng)狗,狗簡直成了稀有動物,只有到動物園里才能欣賞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到了加德滿都以后,一下飛機,在機場受到熱情友好的接待,汽車一駛離機場,駛?cè)胧袃?nèi),在不算太寬敞的馬路兩旁就看到了大狗、小狗、黑狗、黃狗,在一群衣履比較隨便的小孩子們中間,搖尾乞食,低頭覓食。這是一件小事,卻使我喜出望外:久未晤面的親愛的狗竟在萬里之外的異域會面了。狗們大概完全不理解我的心情,它們大概連辨別本國人和外國人的本領還沒有學到。我這里一往情深,它們卻漠然無動于衷,只是在那里搖尾低頭,到處嗅著,想找到點什么東西吃吃。晚上,我們從中國大使館回旅館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加德滿都的大街上,電燈不算太多,霓虹燈的數(shù)目更少一些。我在陰影中又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大狗、小狗、黑狗、黃狗,在那里到處嗅著。回到旅館,在沐浴后上床的時候,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了陣陣的犬吠聲。古人說,深夜犬吠若豹。我現(xiàn)在聽到的不是吠聲若豹,而是吠聲若犬。這事當然并不稀奇,可這并不稀奇的若犬的犬吠聲卻給我?guī)砹藷o盡的甜蜜的回憶。這甜蜜的犬吠聲一直把我送入我在加德滿都過的第一夜的夢中。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凌晨,于蘇爾提賓館烏鴉和鴿子傍晚,我們來到了清涼宮。正當我全神貫注地欣賞綠玉似的草地和珊瑚似的小紅花的時候,忽然聽到天空里一陣哇哇的叫聲。??!是烏鴉。一片黑影遮蔽了半個天空,想不到暮鴉歸巢的情景竟在這里看到了。這使我立即想起了三十多年以前我第一次緬甸之行。我首先到了仰光,那種堆綠疊翠的熱帶風光牢牢地吸引住了我。但是,更吸引住了我使我感到無限驚異的是那里的烏鴉之多。我敢說,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會有這么多的烏鴉。據(jù)說,緬甸人虔信佛教,佛教禁止殺生到了可笑的地步。烏鴉就趁此機會大大地繁殖起來,其勢猛烈,大有將三千大千世界都化為烏鴉王國的勁頭。我曾在距離仰光不太遠的伊洛瓦底江口看到我生平第一次見到的最大的烏鴉群,恐怕有幾萬只。停泊在江邊的大小船上的桅桿上、船艙上、船邊上,到處都落滿了烏鴉,漆黑一大片。在空中盤旋飛翔的,數(shù)目還要超過幾倍。簡直成了烏鴉的世界,烏鴉的天堂,烏鴉的樂園,烏鴉的這個,烏鴉的那個,我理屈詞窮,我說不出究竟是烏鴉的什么了。今天早晨,也就是到清涼宮去的第二天的早晨,參觀哈奴曼多卡古王宮時,我又第二次看到了生平見到的最大的烏鴉群之一,大概有上千只吧。它們忽然一下子從王宮高塔的背面飛了出來,唿哨一聲,其勢驚天動地,在王宮天井上盤旋了一陣,又唿哨一聲,飛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烏鴉在中國古代被認為是不吉祥的動物,名聲不佳。人們聽到它們的鳴聲,往往起厭惡之感??墒沁@些年以來,在北京,甚至在樹木蔥蘢的燕園里面,除了麻雀以外,別的鳥很少見到了。連令人討厭的烏鴉也逐漸變得不那么討厭了。它們那種絕不能算是美妙的叫聲,現(xiàn)在聽起來大有日趨美妙之勢了。我在加德滿都不但見到了烏鴉,而且也見到了鴿子。鴿子在北京現(xiàn)在還是能夠見到的,都是人家養(yǎng)的,從來沒有聽說過野鴿子。記得我去年春天到印度新德里去參加《羅摩衍那》的作者蟻垤國際詩歌節(jié),住在一家所謂五星旅館的第十九層樓上。有一天,我出去開會,忘記了關窗子。回來一開門,聽到鴿子咕嚕咕嚕的叫聲。原來有兩位長著翅膀的不速之客,趁我不在的時候,到我房間里來了。兩只鴿子就躲在我的沙發(fā)下面親熱起來,談情說愛,卿卿我我,正搞得火熱。看到我進來,它倆坦然無動于衷,絲毫沒有想逃避的意思,也看不出一點內(nèi)疚之意。倒是我對于這種“突然襲擊”感到有點局促不安了。原來印度人絕不傷害任何動物。鴿子們大概從它們的鼻祖起就對人不懷戒心,它們習慣于同人們和平共處了。反觀我們自己的國家,情況有很大的不同。專就北京來說,鳥類的數(shù)目越來越少。每當我在燕園內(nèi)綠樹成蔭的地方,或者在清香四溢的荷花池邊,看到年輕人手持獵槍、橫眉豎目,在尋覓枝頭小鳥的時候,我簡直內(nèi)疚于心,說不出話來。難道在這些地方我們不應該向印度等國家學習嗎?我不是哲學家,也不喜歡、更不擅長去哲學地思考。但是古今中外都有不少的哲人,主張人與大自然應該渾然一體,人與鳥獸(有害于人類的適當除外)應該和睦相處,相向無猜,誰也離不開誰,誰都在大自然中有生存的權利。我是衷心地贊成這些主張的。即使到了人類大同的地步,除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應該同過去完全不同之外,人與大自然的關系,其中也包括人與鳥獸的關系,也應該大大地改進。我不相信任何宗教,我也不是素食主義者。人類賴以為生的動植物,非吃不行的,當然還要吃。只是那些不必要的、損動物而不利己的殺害行為,應該斷然制止。寫到這里,我忽然想到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過去有一段時間,竟然把種草養(yǎng)花視為修正主義。我百思不得其解。有這種主張的人有何理由?是何居心?真使我驚詫不置。世界一切美好的東西,不管是人類,還是鳥獸蟲魚,花草樹木,我們都應該會欣賞,有權利去欣賞。我認為,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真理。難道在僵化死板的氣氛中生活下去才算得上唯一正確嗎?寫到這里,正是黎明時分,窗外加德滿都的大霧又升起來了。從彌漫天地的一片白色濃霧的深處傳來了咕咕的鴿子聲,我的心情立刻為之一振,心曠神怡,好像飲了尼泊爾和印度神話中的甘露。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凌晨

編輯推薦

真話能走多元,央視“百家講壇”主講,季羨林先生關門弟子:錢文忠傾情推薦:《真話能走多遠》。我走過陽關大道,也走過獨木小橋。路旁有深山大澤,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風;有山重水復,也有柳暗花明;也有迷途知返,也有絕處逢生。路太長了,時間太長了,影子太多了,回憶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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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評論 (總計80條)

 
 

  •   為什么要在書上打個洞·!?。。。。。。。。。。。。。。。。。。。。。。。。。。。。。。。。。。。?!我要答復!這讓人沒有一點想收藏的感覺
  •   全書內(nèi)容是季老此前著作的選編,如第四部分就源自《牛棚雜憶》,所以購買過季老散文的就沒有必要再購了,我也是書到后才發(fā)現(xiàn)的。后悔!
  •   讀一讀大師的著作,很享受,能凈化心靈。我有同感,怎么在書上穿個洞?費解!
  •   剛開始買回家的時候,正好干上單位考試,所以簡單的翻了幾頁,就放到一邊了。這幾天開始正式的閱讀,雖然剛看了開頭,但是忍不住就來告訴大家,推薦給您!希望您不要錯過!對于這樣的一部作品,不能用評論來說,只幾說說自己的讀后感想,故事看似平淡卻感情濃重,簡單的語句,娓娓到來,我喜歡自己一個人讀書,在一塊安靜的地方,我家的小寶陪著我,但是我決定把每一個故事,讀給它聽,雖然它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啃著蔬菜棒,撓著沙發(fā),因為這是一本讓人感動的書 讓我迫不及待要告訴您的書!
  •   大家,一一般敢干面對真理!
  •   雖然沒有看完,但是能感覺作者當時隨筆的心態(tài)。感覺很不錯。
  •   不得不承認,經(jīng)年潛心的累積再流露出來的東西,絕對是值得終身擁有的良師益友...
  •   這本書就是看大師的心路歷程的,可以給晚輩很大的人生啟迪。
  •   比較好,價格實惠,喜歡
  •   一直說真話,真的很難,但要堅持
  •   一本讀了讓人受益的好書,花在這本書上的銀子,值!
  •   這樣的文章,與期望中的相距太遠?;旧鲜菍儆诮裉焯鞖夤悷o關痛癢的文章,沒什么深度。也許跟成文時間有關,也許跟作者的處世態(tài)度有關?總覺得作者太過謹小慎微,或許都是真話 ,卻不太有價值。 竊以為這或許就是作者從浩劫中幸存下來的一個原因吧! 總之盛名之下其實難符,不值得購買。
  •   特別是其中《賦永久的悔》,看了非常感人。
  •   看了讓人平靜,很真實的享受那份心靈的靜.
  •   還沒來得及看,但有信心會是不錯的一本書
  •   很不錯的散文,季老記錄了每個時期自己的生活,尤其“浩劫”那些年尤其深刻,引人深思。。。值得一讀
  •     
      多年前,我有感而發(fā),寫了篇短文——《硬逼北大作圣地》,發(fā)表在北京一家雜志上。當時的意見是,北大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它在吃老本兒,到底如今北大的學生有沒有出息呢?我提出了我的質(zhì)疑。雖然我舉了一些例子,比如說某年在海子的祭日,有一大幫北大學生竟然跑去臥軋(當然,他們沒等火車過來就溜掉了),以此來紀念詩人,等等,但是大多數(shù)北大畢業(yè)生到了社會上以后,是否真的做出了比別的學校的畢業(yè)生更大的成績呢?我沒有做過調(diào)查,所以這篇小文只能算是一孔之見,甚至酸葡萄的味兒極濃。然而有一點我卻是深信不疑的,那就是,北大之所以令人向往,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它擁有一大堆才高望重的老教授,是他們使北大具有了文化魅力,是他們使得北大的品格高出一籌?,F(xiàn)在,碩果僅存的,季羨林先生算是一位。
      上世紀90年代,興起了一股“學者散文”熱,一直持續(xù)了好長時間,好像現(xiàn)在“學者散文”已經(jīng)成了一個專門的類別了,出的書更是不可勝數(shù)。那時,在北京的幾家大書店里,甚至有“學者散文”的專柜。不能不承認,里面有許多好書??墒菍τ诩玖w林的作品,我一直未能謀面,他既不在“學者散文”著者之列,我也沒有在專柜之外注意到這樣一位大家。前些日子,讀了季先生新出的一本散文選集——《真話能走多遠》,才意識到自己的粗陋和目光短淺,竟然沒能早早接觸他的作品。
      在我的印象里,季羨林“熱”起來,也就是最近幾年的事,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只是前些年總聽人說起他,身邊也有人吹噓說,他想見季羨林還不跟串門兒似的。當時我不了解,還以為季羨林是北大中文系的呢,不是老說他是“國學大師”么,不曾想,他的專業(yè)領域竟是如此冷僻——研究原始佛教梵語,以及此類,通通都是一般人一輩子都不會接觸也不想去接觸的東西。然而,他怎么竟能“火”起來呢?我粗粗地了解了一下,似乎和他的散文創(chuàng)作有極大的關系。又跟“學者散文”聯(lián)系到了一起。于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錢鐘書。錢鐘書的專業(yè)研究方面的書籍,也是一般人一輩子都不會接觸也不想去接觸的,然而他卻早早地就“火”了,并且這名聲“星火燎原”、“薪火相傳”,既廣又遠,極大地張揚。這里面的原因不難理解,有他的《圍城》在,有他的散文在。與錢鐘書相比,季羨林“火”得遲,“熱”得慢,然而他到底也“熱”起來了,雖然沒有一部能俘獲世俗之心的小說名著,但是其散文成就卻并不低于錢鐘書。與錢鐘書相比,季羨林欠其風雅,多些率真;都極具幽默,而風格不同。從《真話能走多遠》每篇文章都能看出,這是一個通達透徹的老頭兒。
      這本書分成了四個小輯:人生的虛無與價值;名詞的泡沫;我的虛榮心;我去過的地獄。一看便知,是以主題分類,而并不以時間排序。有的寫自己的經(jīng)歷,有的評說他人;有的題目極小,卻引發(fā)了細致的思考,透露出對生命的熱愛;有的議論社會現(xiàn)象,無不直抒胸臆,簡潔明快。方方面面,點點滴滴,如一面多棱鏡,折射出內(nèi)心情感、世事光影,一書而兼具遠近內(nèi)外,綜合地呈現(xiàn)了一位底蘊豐厚、思維敏捷的老人的閱歷和思想。讓我印象極深的有兩個方面:一個是他歷盡滄桑后凝聚的幽默,敢于自嘲,清醒自知;一個是他的語言的不加修飾,大白話一篇,仿佛在嘮家常,讀起來一點不累,而二者往往又是結合在一起的,形成了季氏獨特的風格。如寫他對老年的態(tài)度:“我已年屆耄耋,但是,專就北京大學而論,倚老賣老,我還沒有資格。在教授中,按年齡排隊,我恐怕還要排到二十多位以后。我幻想眼前有一個按年齡順序排列的向八寶山進軍的北大教授隊伍。我后面的人當然很多。但是向前看,我還算不上排頭,心里頗得安慰,并不著急”;如寫他要辭去“國寶”、“國學大師”、“學界泰斗”等頭銜:“我常說自己是‘樣樣通,樣樣松’,這話并不確切。很多方面我不通;有一些方面也不松。合轍押韻,說著好玩而已”、“過于謙虛是矯情,過于自吹自擂是老王,二者皆為我所不敢取”。語言的平直,反映了作者性格中的直率。而他清醒的自省與對人、事的深刻審視,更反映在《老年十忌》等細致剖析的文章之中。
      季羨林與近代歷史上許多有名的人物都有交往,又有二戰(zhàn)期間十年留德和文革時期挨批受斗的經(jīng)歷,閱歷不可謂不豐富,他一段段地寫來,吸引我們的是故事,而其中卻又滿溢真情,或道出人世艱難,使讀者感觸彌深。然而雖在難中,他也能發(fā)揮思想者的優(yōu)勢,運用幽默的智慧,使讀者心到之余,而不生沉重之感。如寫他的挨批斗:“我從后門走進去,走到一間小屋子里,那里已經(jīng)有幾個‘囚犯’,都成了達摩老祖,面壁而立。”如此筆風,隨翻隨是。不僅過往,他的思維在不斷地關注著發(fā)展、變化中的社會,因而更有許多對當下的精辟見解,往往竟比年輕人更加明白。如他談對諾貝爾文學獎的看法:“我們國內(nèi)有一些人特別迷信諾貝爾獎,迷信的勁頭,非??尚?。試拿我們中國沒有得獎的那幾位文學巨匠同已經(jīng)得獎的歐美的一些作家來比一比,其差距簡直有如高山與小丘。同此輩爭一日之長,有這個必要嗎!”
      前面說過,季羨林是“火”得遲,“熱”得慢,然而不管怎樣,只要看過他的書,我相信就會植入心里。而他最得我心的是一句話:“要說從我身上還有什么值得學習的東西,那就是勤奮。我一生不敢懈怠?!睍x商有世訓曰:“天地生人,有一人應有一人之業(yè);人生在世,生一日當盡一日之勤?!甭敾?、率真而又勤奮,怎么能不有所成就,怎么能不深獲大眾的歡迎和喜愛呢?我覺得能夠清醒地自省,正是他的文章的精髓,而他又將此精神一生一以貫之,不有成就也難。可為眼高手低的后生們誡。
      
  •      《真話能走多遠》是季羨林先生的一本散文集。
       老先生的散文分作四個部分:人生的虛無與價值,名詞的泡沫,我的虛榮心,我去過的地獄。季老先生的寫人物(回憶師長、故友)的二十余篇散文歸入第一部分,在戰(zhàn)火柏林的回憶和文革苦難記憶則歸入第四部分。
       閱讀季先生的散文,印象深刻的,是老先生的驚人記憶力。文革中的人和事,青年時代德國求學時的房東,甚至兒童時代母親的點滴,老先生都能清晰的回憶。想來這也許是季羨林先生成為一代國學大師的先天優(yōu)勢之一吧。
       季先生的散文還有一個特點,很關注細節(jié)。一只貓細微的動作,一個人下意識的一個神態(tài),都會讓老先生注意到。這可能也是大師的能力之一吧。
       季羨林先生的學生,也是衣缽傳人錢文忠教授為本書做的序。做為學生,錢教授對恩師極盡贊美,這份師生情讓讀者頗感動。
       由于媒體報道的季羨林先生的一些家事,和閱讀季先生佛教研究文章的一些世界觀的差異,本對老先生沒什么好感,但錢文忠教授的序言,讓我們認識了一個豐富立體,酣淡平和,簡樸達理的老學者,讓人肅然起敬。
       老先生最讓人佩服的,是身逢劫難時,還能安心做學問。據(jù)說文革時老先生淪為學??撮T人,居然還能翻譯出古印度史詩?羅摩衍那?。這份功力,非常人可比。
  •      很久之前我一個閨蜜跟我說,我好想學吐火羅語。
       吐火羅語是什么東西??
       她跟我粗略的解釋就是一種快要失傳的西域文字,在中國只有季羨林會說。
       我,哦了一聲。記住了吐火羅這個字眼。
       對于季羨林的唯一印象是很長壽的學者和一個山東人。作為老鄉(xiāng)自然很驕傲了,后來季老出版留德十年,里面有個德國女人一直等待他最后終生未嫁的故事也夠讓人唏噓的。
       看到這本書吧,純屬意外。我在圖書館挑書純粹靠感覺。
       看這本書里面收錄的文章從早年的到前幾年的都有,里面講了自然、人生、學問和生活,這些文章讀來淺顯質(zhì)樸,感情深厚,淺淺幾筆,將日常白描了出來,卻包含深深的情感。
       文章里沒有太多評價性和批評性的東西,但是很多時候卻能讓我們?nèi)ド钏?,去思考?br />    作為一位長者,他寫的是自己、是自己的生活,但是卻是天下最最真誠的普世的道理,這種深沉的思緒是年輕作者怎樣都寫不出、模仿不出來的,只有經(jīng)歷過漫長的時間磨礪以及生死考驗才能這般的大徹大悟。
       雖然季老的文章沒有什么過多的修飾,但是卻能夠讓人生出富有畫面感的想象,這也是一種風格和境界吧。
       真話能走多遠,這句話并不是一句問句,而是季老用他的人生閱歷告訴我們永遠要說真話,堅持正義,真話能夠留存而謊言和虛假終會煙消云散的。在現(xiàn)在這個社會,很多的學者顛倒是非、黑白不清,沒有一點節(jié)操和底線,說出來的話跟放屁一樣,讓人貽笑大方,這樣的人能被稱作知識分子嗎???尤其是今天微博上一個二個的所謂教授,胡說八道,什么公民社會、人民社會的,混淆視聽,不可理喻?。?!
       看了季老的書,起碼心中有種希望,這個世界能變得好起來。
  •     一本書,能簡單的通過字里行間就可以看到那時的意境。
      有一篇文章,說他總能討小孩子喜歡,他們經(jīng)常會抱著他不讓他走,很多人都攙扶這樣的一個老者;有時候在校園里面有個有趣的事情,看沿著小路又一排的車,原來一看,前面是季老在前面……
      感受很多真誠的故事 ,誠心推薦!
  •     東方學學者季羨林先生一生創(chuàng)作了諸多散文、雜文,這些作品構成一個言說的世界:直抒胸臆,真摯率性。早年思緒綿綿,中年激情噴薄,晚年真誠反思,季羨林先生明白如話的文字,在中國當代文壇自有其獨特的位置。
      本書選文以真與思為標準,采擷了季羨林先生最有感染力和見解的文字,或許可以擔當了解學者精神世界的使命,也可以供讀者收藏之用。
      本書經(jīng)著作權人授權出版。
  •     雖然季老的文字沒有什么華麗的修飾,但即使是看似的平鋪直敘也能將他的感情股股的流出,之地每個人的心底,如烙印打在心間……
      令人尊敬的可愛老人!
  •     有人說,讀季羨林爺爺(就讓我親切的叫一聲季羨林爺爺吧)的書有一種“回到大地”的感覺,我一直用這句話評價這本書,也確實是這樣的,撥開滾滾紅塵,回歸自然與本真。書中,每一個字詞都包含著深情,又絲毫讓人感覺不到壓力,只如清風流水,清新淡雅,不留痕跡。九十九載歲月的結晶,閃耀著這位世紀老人的人格魅力……
  •     我看書有個不好的習慣,不喜歡看序,而近來慢慢學會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一頁頁看下去。于是就看到了這篇錢文忠寫的序——我是為你們而活。
      先前也愛看季老的散文,也愛這位可愛、慈祥的老者,卻從未深究到底是為何在這個浮躁的時代興起了這么一股“國學熱”。且終究未搞清現(xiàn)下對“國學”的意義,對“國學大師”這些概念的定義為何。
      而看了這篇序,感動了、反思了,知道了季羨林先生在學生心中的為人,雖之前也知他樸素、平淡,卻也未想到已到了如此程度。淡薄如遠山,正直如青松。
      這樣的一位老者,在如此紛繁嘈雜的世界里,堅守者屬于自己的那方天地,并默默地感染他人。而與此相比,我們顯得如此膚淺,即便仰慕。卻也無法真正理解。
      于是我覺得這么一位近乎完美的老人卻是孤寂的,而他卻不會如我們現(xiàn)在的都市人一樣,沉浸在孤寂的心境當中。雖然也時常緬懷故人,如其他老人一樣回憶往事、憶往敘懷。然而他還是默默地行進,從未停止。路過地獄、看慣滄桑,卻從未停止。
      照錢文忠的話就是:“該守望、該堅持的東西,季先生一樣也沒放棄?!?br />    驚蟄天,雨
       2009.03.05
  •     季羨林先生的《真話能走多遠》是本說真話的書,這種真體現(xiàn)在字里行間所書寫的平凡之中:季老那只胖得滾圓的波斯貓咪咪,傍晚在清涼宮目睹的暮鴉歸巢之景,共處十年、平平常常的德國女房東歐樸爾太太,還有《北京憶舊》、《當時只道是尋常 》這樣直白的標題下敘述的那些細碎瑣事。
      文章開篇,季老這樣自述:“我語不驚人,貌不壓眾,不過是普普通通,不修邊幅,常常被人誤認為是學校的老工人?!倍鴷男蚱舶鸭鞠壬畲蟮镊攘w結為一種無法用堂皇語言來言說的氣質(zhì),認為用在季先生身上的形容詞,最合適的大概還是純粹和平淡。
      前幾天讀了友鄰水木丁的一篇文章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4315649/,里面講述了這么一個現(xiàn)象:部分讀書人非得憑借自己讀書的姿態(tài)把人分出個高低貴賤來,他們讀書的目的更多在于展示自己作為讀書人的姿態(tài)而非單純是為了獲求真理。
      這似乎是中國讀書人的通病,李國文先生在《小說的粥化》中就曾評說過這么一群讀書人:“一旦人五人六,馬上就把褲腿放下,遮住未洗干凈的泥巴,叼起雪茄當精神貴族,一張嘴,全是洋人的名字,一說話,全是西方的名詞……”仿佛人一旦成了讀書人,就自然而然要變得陽春白雪起來,跟那些本土的、老百姓的、下里巴人的東西必定要劃清界限;一旦功成名就,有了讀書人的頭銜,就得把曾經(jīng)待價而沽的自我售賣、魚躍龍門、飛黃騰達的俗世理想和害怕被冷落的心態(tài)藏起來,更傾向于展示自己投身的那些烏托邦般的高遠目標。
      注重姿態(tài)的讀書人固然看起來理想宏偉,卻不免讓人感到虛妄。著急貪術,只能更加顯示一個“讀書人”的卑微,對于比自己少讀了幾本書的“平凡人”忍耐不下,只能更見此“讀書人”人的無用。倘若把生命比做一次旅行,這些“讀書人”也許會更關注這場旅行中大發(fā)現(xiàn)的喜悅,從中找到科學的理性和自然的哲學,但是不具備凡人凡心和凡情的旅程必然也無法去體會旅途中最原始和樸實的自然之美。帶著數(shù)碼相機、DV和mp4上路的行程,真的那么值得炫耀嗎?未見得——或許僅僅只是讓世界多了一種賓館動物。
      作為一個讀書人,有很多條路可走??梢赃x擇依靠仕途光宗耀祖,追求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抑或是不為五斗米折腰,選擇到桃花源去享受青山綠水,男耕女織的天倫之樂。而每種讀書的方式,理所當然都該得到尊重,讀書的偉大,并不意味著對平凡的逃避,從那些瑣碎、鄙俗的生活細節(jié)中發(fā)現(xiàn)真理的光輝,自然也是讀書的意義所在,讀書人的遺世獨立,并不是一定要通過對平凡和瑣碎的逃避才能顯現(xiàn)出來。
      季老先生對于他筆下那三個住南屋的田木匠家的小女孩來說,只是住在西屋的一位智慧老者。但事實上對于我們每一個人來說,真正的讀書人都是住在隔壁而不是住在歷史上的。沒有哪個讀書人可以不去面對生老病死、吃喝拉撒,讀書人也要擔心發(fā)福、禿頂,讀書人也想賺錢、泡妞——他們不一定得是學富五車的淵博學者或者靈光圣人,讀書就是讀書,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求知若渴的生活態(tài)度,或是揭露人人都有見到過聽說過卻不曾靜下心來記錄的一樁事實。
      如袁枚說,“夕陽芳草尋常物,解用多為絕妙詩”,萬事萬物都可以引發(fā)求知的渴望,牛頓從一個蘋果發(fā)現(xiàn)萬有定律,馬克思從浩如煙海的資本主義經(jīng)濟現(xiàn)象中發(fā)現(xiàn)剩余價值,任何一個人也可以通過讀書和思考來審視生活、認識自己。那些“讀了幾本書就拿來作架子,作出一幅道貌岸然知識淵博的樣子,其實骨子里是以制造不平等為最終目的”的人,充其量只是讀讀書的人,而不是讀書人。
      書的序言部分也提到了季先生前一段時間公開表示要辭去諸如“學術泰斗”、“國學大師”、“國寶”之類的“帽子”一事。講這其中除了季老先生的自謙,也包含了背后的遺憾:季羨林先生研究的主要領域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國學,以歷史語言學和比較語言學的方法研究梵文、巴利文并由此解決印歐語言學和佛教史上的重大的難題才是他真正意義的專業(yè)領域。作為一個讀書人,他更寧愿自己變成一個研究偏僻冷門領域的局外人、邊緣人,而不是我們今天所稱的那些“專家”,“主流人士”。
      讀書人的真正境界在此被理解為對他人、對社會滿懷著愛和責任感,即便是這個講究包裝、炒作、媚俗的年代,也不會拒絕這個土地般樸素、真誠,從來不追名逐利的老人。
      索爾仁尼琴說:“一句真話比全世界的分量都重?!弊鳛椤皩W術良心”的“始作俑者”,季老先生真誠地告訴每一個做學問的讀書人:人類必須互相依存,一個人只想到自己,社會就難以存在,結果誰也活不下去。伏爾泰曾在給他的一個反對者的心中寫下名言:我不同意你說的每一個字,但我愿誓死保衛(wèi)你說話的權利。讀書人存在的意義,建立在每一個人的能量都能得到解放和尊重的基礎之上。
      《真話能走多遠》里的這些真話,寫的是作為一個讀書人的良知與堅守。
      時代在變換,讀書人讀的書、研究的內(nèi)容在不斷更新,我們不需要倒退,我們需要商品,需要大生產(chǎn),需要利益,但是在這種前行的過程中,讀書人永遠不能拋棄的是對人類共同良知和普世價值的尊重,不能讓讀書變成一種標榜自己偉大品格、貶低他人、制造不平等的砝碼。
      學識如季先生者,都如此平實地關注細微瑣事,我們又有什么資本來擺出一副讀書人的高姿態(tài)呢!所以,如果不敢扒下“讀書人”這層皮,即使讀再多的書,恐怕也是連自己的問題都解決不了的,更遑論去解決普世問題了。
      
  •     季老的真話,是輕度的梅子酒,酸楚中帶著微醉的熏香。在一位長者智者的眼中,一切都是細微的解毒和解構。是的,是解毒。在一件件尋常小事和平常心態(tài)中的山重水復,柳暗花明。正如其中的《加德滿都的狗》、《當時只道是尋常》。我喜歡這樣的名字,這樣平常的心態(tài)和回望。
      
      喜歡這本書,第一眼是它的書名,再是紅色綢帶的編織。在機場的書屋中顯得落落大方。還有季羨林這三個子的組成。
      
      真話能走多遠,其前提是能走遠,而問題是能有多遠。
      我想提的是一個和書沒有關聯(lián)的答案,在短暫的北京雨季中,真話只是阻止了我的前行,但我一如既往,要把他們說出來,對著我要傾述的人和物。
      
  •     
      
       老作家覺得80后的寫手們把這個社會的年輕人教壞了。
       韓寒卻說,那是我們本來就這么壞,并且永遠不會對你們這群老古董說實話。
      
      
       新星出本社最近出了季羨林先生的散文合集,書名叫《真話能走多遠》。書中并沒有對這個問題提出答案,但在字里行間,可以感覺季先生持有審慎的悲觀。
       我只愿也只能站在一個80后的立場上,看待所謂老古董們留下的一切。當你承認這個事實的一刻起,你也會變得理智和悲觀起來。
       當我們理智的時候,真相就會離這個世界近一些。
      
       中國人從古至今,對于知識分子一直持有一種曖昧的態(tài)度,而知識分子本身對自己的看法也相當復雜。這表現(xiàn)為在任何一個歷史時期,我們都需要一兩個有知識的偶像以供瞻仰。但往往站的越高,摔得越重,造神運動不過是另一場滅神運動的開始。
       季先生的專業(yè)之一是研究中印文化交流史,看過了西天諸佛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因而能以一篇《辭“國寶”》保持清醒,抵制起哄。
       《老年十忌》則是另一篇更為清醒更為謙虛的自我反省。而且這種反省,依然充滿著“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真誠。
       “我曾寫文章贊美過代溝,說代溝是人類進步的象征。這是我真實的想法??墒堑搅四壳?,我自己也傻了眼,橫亙在我眼前的像我這樣老一代人和一些"新人類"、"新新人類"之間的代溝,突然顯得其闊無限,其深無底,簡直無法逾越了,仿佛把人類歷史斷成了兩截。我感到恐慌,我不知道這樣發(fā)展下去將伊于胡底。我個人認為,這也是憤世嫉俗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是要不得的;可我一時又改變不過來,為之奈何!”
       不知韓寒能否贊同這字里行間所包含的可愛。
      
       季先生的散文中沒有那股老氣橫秋,倚老賣老的老氣。我們最怕說教,最怕有人說“你們的生活是不對的”,“想當年我們?nèi)绾稳绾巍?。我們要娛樂,要輕松,要懂幽默。我們不要二十四史,我們只要康熙來了。
       “眼前有時閃出一個長隊的影子,是北大教授按年齡順序排成了的。我還沒有站在最前面,前面還有將近二十來個人。這個長隊緩慢地向前邁進,目的地是八寶山。時不時地有人‘捷足先登’,登的不是泰山,而就是這八寶山。我暗暗下定決心:絕不搶先加塞,我要魚貫而進。什么時候魚貫到我面前,我就要含笑揮手,向人間說一聲‘拜拜’了。
       這是頗讓我動容的一段話。那種舉重若輕的風趣背后,誰又能看到歲月的傷痕呢?
      
       “若我下輩子還轉(zhuǎn)生為人,我是不是還走今生走的這一條路,我得回答是:還要走這一條路,但有一個附帶條件:讓我的臉皮厚一點,讓我的心黑一點,讓我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多一點,讓我的自知之明少一點。”
       其實這世界還有另一種老古董,想拖著衰朽的身子跟上年輕人的步伐。
       所以年輕人固然還是那么壞,卻偶爾也會對這種老古董說說實話。
       這已經(jīng)是我們表達尊敬的最好方式了。
  •     粗翻了季羨林的《真話能走多遠》,闔上書輕嘆,可惜了,老人的一片苦心。
      
      季老取這個書名,想必也自知,書里說的那些真話,大概就能走到自己家門口兒那么遠,然后掉一個頭,回到老人自己心里去。
      
      在季老那里,真話陪著自己,已走過九十多年。
      
      但在這里,真話和真相都找不到容身之地。
      
      人們只熱愛欺幻,為此自欺欺人,多少代,前赴后繼。
  •   這老爺子是佛教中的一個大家。在學術上頗有見地。為啥沒好感?
  •   前幾年媒體報道老先生和兒子季承的事情,覺得如此大家,連和晚輩的關系都處理不好,有失風范。
    后來慢慢也理解了,家事外人難明,還是多崇敬人家學問吧。
  •   噢噢那是他家家務事。真和學問無關
  •   想聽季老講過去的故事,想聽他睿智的人生理解...有把他的書讀完的沖動。
  •   小賈說的也是真話~~
  •   沙發(fā)沒搶著。
  •   [ 部分讀書人非得憑借自己讀書的姿態(tài)把人分出個高低貴賤來,他們讀書的目的更多在于展示自己作為讀書人的姿態(tài)而非單純是為了獲求真理。 ]
    我有段時間是這樣的。
    所以近期不打算看那種光聽書名就很高傲的書。
    聊齋志異就夠我有排翻了。
  •   [ 即使讀再多的書,恐怕也是連自己的問題都解決不了的,更遑論去解決普世問題了。 ]
    我想有部分的人,就是解決不了自身的問題,才躲進書里,去自娛自樂。然而把生活撇開,書真的能帶來痛快么?
    只怕快樂是有,痛苦也一樣有,甚至更多。
    讀書如若不能明理,不如回鄉(xiāng)種田養(yǎng)花來得自在。
    讀書如若不能明智,不如砍柴燒火做飯來得實在。
    讀書要讀得進去,也要走得出來。
    畢竟,生活才是他媽的一本要人去讀的大部頭書。
  •   你的評論越來越格式化了
  •   甚有戚戚。
    前陣寫的:“作為一個讀者,在我看來,讀書的目的并不是讀出來自己比人家高明多少,也更不是作為社交場合的談資八卦。人一生的時間何等有限,花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去讀一本書,看一部電影,最重要的是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所能得到的啟示與收獲?!?/li>
  •   格式化格式化
  •   人類必須互相依存,一個人只想到自己,社會就難以存在,結果誰也活不下去。
    那權且看看現(xiàn)在甚囂塵上的自由主義和個人主義論調(diào)吧。稍微嚴肅地讓人考慮這個社會的集體價值和自由和他人之間不容斬斷的聯(lián)系時,就會有人攻擊你不注重人權
  •   這本書我在廣州日報的電子版上看了一個開頭,后來沒連載了。
    讀書到了一個人工作以后,就變成了一種生活方式,以及對生活的態(tài)度了,非常贊同這樣的觀點。
    只是很多時候沒有靜下心來讀書,而且現(xiàn)在讀的多數(shù)只是小說!
  •   季老一把年紀,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跟巴金晚年是一個道理。換作三十年前試試?
    所謂的真話,都是掐頭去尾,不痛不癢的真話罷了~~~
  •   高溫煅燒,百煉成文,不可不推
  •   讀書人,特別是社科學者(包括媒體工作者)應該常做這樣的反省。越是這樣的敢于說真話的人掌握話語權,社會越能挺起脊梁、挖下腐瘡、真正健康!
  •   這里主要說的不是應不應該展示自己。而是心態(tài)要放平。中國人在傳統(tǒng)上總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所謂讀書人也有這種想法,多讀了點書就自以為高人一等,對大眾采取鄙夷的態(tài)度,我覺得這是不好的。應該以平等的心態(tài)來對待別人。
  •   上有好之,下必甚焉。中央領導吃特供,省市縣鄉(xiāng)勢必紛紛效仿。人人生而平等,特權者是不會相信的。但是知識分子至少在個人修養(yǎng)上不能向下看齊。
  •   賈姑娘前段時間是不是推本別人看不上眼的書受迫害來著?
  •   很多時候,我之所以閱讀,只是為了自己 ,為了尋求心靈的寧靜,為了在文字里找到生活的答案,為了克服自己的浮躁。
    哈哈,書是個好東西,可一但和考試掛鉤,我就無法閱讀了……
  •   有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青年在菜場擺一個豆腐攤,邊賣豆腐邊看一本厚厚的《西方哲學史》。他光顧著低頭看書,想買豆腐的人得喊他好多聲他才丟下書,隨便給人切上一塊,至于錢嘛,你愛給多少給多少。
    很多人看到了,嘖嘖地稱贊他。
    豆腐攤旁邊是一賣五花肉的大漢,滿身的豬油,手持大刀,大聲地吆喝著今天的肉新鮮。
    聽到顧客在稱贊看書的青年,他滿不在乎地說:
    如果是我,才不會像他,生意做不好,書也看不好。做生意就做生意,看書就一門心思看書。如果我哪天想看書了,丟了這里的生意,回家好好看書去。
    一下子,就覺得青年被大漢比下去了。
  •   真話能走多遠?也就這么遠。。。
  •   說句最不想說的話
    季羨林先生被當做國寶,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悲哀。
    非常丟人的事情。
    自然我沒有褻瀆季先生的意思,我尊敬他。
  •   夕陽芳草尋常物,解用多為絕妙詩
    道德和學問的常態(tài)被視之為非常態(tài),確實是這個時代不可挽回的悲哀
  •   讀書沒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不讀書也不值得驕傲.我們要平常心讀書!
  •   季羨林就是一個翻譯,一個考古翻譯,他知道他自己的分量,所謂自知者明,也不錯。
    當然還有另一類人,喜歡站在聚光燈下,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未必就錯了。
    康有為詩云:十年之后當思我,舉國若狂欲語誰?很狂妄吧,但是我覺得也沒什么太出格的。
  •   季老一把年紀,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跟巴金晚年是一個道理。換作三十年前試試?
      
      所謂的真話,都是掐頭去尾,不痛不癢的真話罷了~~~
    ----------------------------------------------
    是的 巫寧坤更真實
  •   恩,贊同
  •   讀書就是讀書,一種生活方式而已!生活的一部分
  •   老邁昏庸如季者故做姿態(tài)令人齒冷
  •   季是陳的學生,斯大林解放后就問過他和胡是否還在國內(nèi),當時周總理都不知道陳是誰。后來聞其人在廣州,連說好好。問題是讓陳錢這類真正有學問的人壓迫得不敢作學問了還不如讓人家跑了算了。當然胡在外也沒作出什么東西,據(jù)說晚年還很落魄。而我以為再落魄也比擔驚受怕被壓迫要好。季也謹小慎微的過了一輩子,為人為學不錯,帶學生嘛,就泥沙俱下了。
  •   我并不認為真讀書人必須擯棄這些所謂的陋習,讀書人就該好好展示自我,張揚自我,何謂情操?
    讀書人就該豪放,讀書人不能拘泥,讀書人就是在讀各自的性格,真性情!
    世間有君子,有小人,有“壞”,有“好”人,方為真世人!
  •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   對很多人來說,讀書的姿態(tài)也是一種享受,并非每個人都能做到在看書的時候可以很隨意的。
  •   大凡講真話的書
    都讓人失望
    別指望著能得到什么真話
  •   真話有兩種,一種是不痛不癢或者隔靴搔癢的真話,一種是直面慘淡人生乃至殘酷解剖自己的真話。這本書里所說的,不過是第一種,而且還是有限度的。
  •   說得很中肯。讀書人的操守比女人的操守還難守。
  •   看你的這篇文字的時候,我想起以前采訪過的一個來杭州務工十年的外地母親,在跟她的談話里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這個連初中都沒上完的中年女人身上有著一種很深很深的教養(yǎng),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所透露出的那種教養(yǎng)并不是來源于書本,回來后我把它最終解釋成來源于一種世代相承的民間傳統(tǒng)。
    這實際上就跟你說的有點反面貼合的意思,我覺得有些文化跟書本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就真的像有的人那樣,確實讀了不少書,看上去好像也挺有學問的,但是這種所謂的學問除了增加他傲視旁人的資本外,并不能實際的影響到他作為一個人的基本態(tài)度。
    換句話說,很多時候,在那些人眼里,知識跟錢一樣,不過是個拿來搪塞顏面并且非常實用的流通工具而已。
  •   是真話~~~~
  •   多說句真話會長壽的
  •   哈哈,說的太好了。多讀幾本書實在沒什么了不起的,一樣得吃喝拉撒睡,最厭惡那種將知識和讀書神秘化、偶像化的所謂讀書人——這種人萬萬不能獲得話語權,一旦得勢就要搞什么“加權”、“序列”等等玩意兒。
  •   季老先生對寶哥哥說:真話不全說,假話全不說??赡菦]說出的真話才真重要;老了,老了,還這么老實,真不堪入耳。
  •   我覺得這本書里面還是存在著知識分子的虛偽,不可否認季的偉大,但是,他還是在不經(jīng)意中虛偽了。里面有段是寫他關于建國的感慨的。。。
    不過,人在江湖,脫離不了世俗,而且是中國的世俗又是如此的深。
  •   生成很無賴,所以讀書也是很無賴.
  •   喜歡真話
  •   問題是 讀書人多半沒把自己當讀書人 基本都當自己藝術家來著。。
  •   有時候真希望自己幾乎文盲,老實巴交,種田,或者小買賣,愁愁衣食,盼盼好天氣……
  •   <p><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南京82路公交司機連抽乘客十幾個耳光被拍下</a></p>
    <p> 昨天一早,一段用<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手機拍攝</a>的<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被網(wǎng)友上傳至“優(yōu)酷網(wǎng)”上。在這段時長1分27秒、題目為《南京82路公交司機暴打乘客》的<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中,可以看見一名男子在一公交站臺旁猛扇另一名男子耳光,甚至抓住其頭發(fā)將其后腦往站臺廣告牌上磕碰的鏡頭,這段南京本地<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很快在網(wǎng)上“<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火爆</a>”起來。</p>
    <p>
      <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南京視頻</a>“火爆”網(wǎng)絡</p><p>
      昨天上午,記者反復觀看了這段<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中市民的話語明顯夾帶著南京口音。從畫面鏡頭看,事發(fā)地點位于一<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公交</a>站臺后方,站臺前停靠著一輛空調(diào)公交車。</p><p>
      由于是手機拍攝,<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畫面一直搖晃,但畫質(zhì)較為<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清晰</a>。開始是一段嘈雜的爭吵聲,一名身材較魁梧、身穿天藍色上衣的男子和一名身材相對瘦弱、深色上衣的男子已經(jīng)撕扯成一團,處于“劣勢”的深色上衣男子口中一直重復著“我罵你怎么了”類似的話語。</p>
    <p>   <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播放到35秒左右,<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視頻</a>里突然傳出“啪啪”幾聲響亮的拍打聲,天藍色上衣男子當著許多人的面在打另一男子耳光。旁邊一些市民模樣的人在說:“哎呦,不能這樣打了!”被打男子沒還手,只是不停地大聲反問:&quot;..<a href="http://eshop.bonglett.com" target="_blank" title="點擊查看更多精彩內(nèi)容...">[詳細內(nèi)容點擊進入]</a></p>
  •   不怕與人結仇,就說真話.不怕出風頭,就說真話.說真話跟說假話都是不要臉的表現(xiàn).只是不要的臉正反不同罷了.
  •   能有多少真正的真話會寫在書上公之于眾呢?密友的私聊恐怕才更具真實性。
  •   但事實上對于我們每一個人來說,真正的讀書人都是住在隔壁而不是住在歷史上的。沒有哪個讀書人可以不去面對生老病死、吃喝拉撒,讀書人也要擔心發(fā)福、禿頂,讀書人也想賺錢、泡妞——他們不一定得是學富五車的淵博學者或者靈光圣人,讀書就是讀書,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求知若渴的生活態(tài)度,或是揭露人人都有見到過聽說過卻不曾靜下心來記錄的一樁事實?!獙懙谜婧?/li>
  •   季老有些話真真讓人動容的,舉重若輕的風趣,讓人感到他經(jīng)歷歲月的沉淀,一顆從容淡定的真心閃閃發(f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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