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博雅文庫 品賞文學(xué)之魅 馬克·吐溫·1876年

前言

穿透靈魂的笑容1876年，我們的主人公馬克·吐溫(原名塞繆爾·克菜門斯)41歲了。這個晚熟的天才一貫對自己的事保持著可愛的天真和后知后覺，所以他并不自知正踏在人生起承轉(zhuǎn)合的一年上。更何況1876年，這位漂泊了半生的作家正處在讓人安心的家庭生活中。遠離了哈特福德的社交圈，與妻子和兩個淘氣的女兒一塊兒在夸克農(nóng)莊的悠閑日子簡直堪比仙境。一切都是那么平靜舒適，幾近完美的小環(huán)境使馬克·吐溫的創(chuàng)作欲異常旺盛。于是，1876年的夏天，他天天躲在農(nóng)莊里那間七面有窗的八邊形小屋里，時而奮筆疾書，時而沉思默想，安靜的空氣中只有筆尖“沙沙”劃過紙端的聲音。偶爾當(dāng)思考告一段落時，馬克·吐溫就會抬眼望向遠處的山谷和希芒河。漸漸地，美國文學(xué)史上最無拘無束的男孩：哈克貝利·費已經(jīng)在他腦海里醞釀成形了。大約在一年前同樣這個季節(jié)，這個地方，湯姆·索亞：哈克貝利·費恩的好兄弟，已經(jīng)躍然紙上。但直到1876年的夏天，《湯姆·索亞歷險記》才剛剛上了美國勃里斯出版社的出版計劃表，等著外界的評判。這是馬克·吐溫第一部獨立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作家有點替它擔(dān)心。這部沉浸在童年回憶中完成的少年兒童讀物。雖然為自己與家人所愛，卻不一定能讓當(dāng)時那些講究規(guī)矩的東部人士接受。這位被稱為樂觀的“太平洋畔最狂野的幽默作家”，心里抱著“與其讓人詬病，不如束之高閣”的想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懷疑自己的書是否值得出版。要不是當(dāng)時作家的朋友，《大西洋月刊》主編赫威爾士閱讀后力薦，勸他不要放棄，那個天真可愛的湯姆·索亞恐怕便難與世人相見了。不過無論怎么擔(dān)心，出版計劃無從改變。所以1876年的馬克·吐溫考慮更多的恐怕還是在哈克貝利·費恩這個男孩身上。早在創(chuàng)作完《湯姆·索亞歷險記》后，他就意識到生活在理想國中的湯姆必將被更成熟的哈克貝利替代。因為在轉(zhuǎn)折的一年之后，難以一直躲在農(nóng)莊，遠離紛繁世事的馬克·吐溫自己也正發(fā)生著變化。1876年，作家身處的年輕國家正在“黃金時代”的宣言里高速前進，白天人們拼命地工作，夜晚城市的狂熱帶來旺盛的消費。燈紅酒綠，輝煌而艷俗。美國仿佛要把十一年前那場內(nèi)戰(zhàn)帶來的壓抑完全爆裂釋放。過去被現(xiàn)在和未來擠壓，蹤影難尋。離開了年齡、思想、教育、心理、喜好、使命、靈魂、創(chuàng)造和發(fā)現(xiàn)，鈔票被賦予了極度的張力。在這幾乎是唯一的尺子下，屬于人之心理的調(diào)劑天性被遮蓋了。壓力拼搏置換了人際的平和互補，功利身份改變了個人內(nèi)心的思索，喧囂浮華代替了人樸素而深沉的境界，金錢涌動的名義下，前者都是壓過后者的合理而主流的表率。于是無數(shù)個人被甩入這個集群的“潮流”中苦苦掙扎。斯巴達克式的年輕和體力因而變得十分重要，備受推崇。巨大的經(jīng)濟發(fā)展，財富增長正以這個國家精神的枯萎、個人精神的疲憊為代價。在那個時代，連紐約街頭的乞丐都會跟著腰纏萬貫的大老板們重復(fù)這個國家正在蔓延的聲音：祝您發(fā)財！祝您發(fā)財！在這樣的世事中長途跋涉了半輩子的馬克·吐溫在《湯姆·索亞歷險記》里找到了一絲逃避和寬慰。但到了1876年時，這個避風(fēng)港就顯得不太現(xiàn)實了，盛夏的某日他終于動手寫下了《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的第一筆。這次作家塑造了一個在無法掙脫的現(xiàn)實中見棄社會、追尋自由的男孩形象。他比湯姆·索亞更現(xiàn)實，也更矛盾，因而更貼近1876年后馬克·吐溫重回密西西比河。探訪故鄉(xiāng)后的憂郁心境?，F(xiàn)在，130多年過去了，當(dāng)這部歷經(jīng)八年創(chuàng)作的作品與1876年年底才出版的《湯姆·索亞歷險記》一塊兒擺在現(xiàn)代讀者面前時，我們依舊承認這是晚熟的作家不世出的兩部杰作。忽略了不同的主人公，兩部書完全構(gòu)成了一個男孩有些無奈的成長史，混雜著喜劇和悲劇，夢想與現(xiàn)實，荒唐的冒險與悲苦的人生。這個男孩就是馬克·吐溫自己，也可能是我們閱讀者中的每個人。在寫《湯姆·索亞歷險記》時，馬克·吐溫仍然算是個小說寫作的新手，但他卻找到了非常適合他的素材，并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孩子的理想國，一曲成人美滿的圣歌。因此在1876年出版后，雖然它曾被作家定義為兒童讀物，卻也受到了大多數(shù)成年人的熱烈歡迎。到了《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作家則創(chuàng)作了一部遠比他自己想象中更偉大的作品。它現(xiàn)實地牽涉到了美國人，美國和這個國家獨特的神秘性。難怪作為英國評論家的W·H·奧登要說：“在浩瀚書林中，《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是了解美國的一把鑰匙。正因為我們可以舉出別的書：譬如《奧利佛爾·特威斯特》是反映英國人的態(tài)度的書一樣?！薄豆素惱べM恩歷險記》中主要的象征，就是那個男孩和那條河。哈克是那個時代美國向西部推進的力量，不僅與殘留在北美洲的歐洲傳統(tǒng)決裂，更與那些煩瑣的文明決裂。他是個有點自負的人，但又是可靠的。他年輕，就像庫珀的皮襪子和?？思{的艾克一樣，是抵制文明中罪惡的人物。他們從不像一般人理應(yīng)的那樣，生活在文明其間。對于這樣一個人，一個完全悲劇的結(jié)尾并不合適。而_個美滿的結(jié)尾也不合適。塵世的成就，家庭的美滿他都配不上，而一個徹底悲劇性的結(jié)局也會把他貶到那種讓人憐憫的角色的程度。他的存在是一種獨立不羈，在對歐洲價值觀加以嘲弄的同時，也對美國人自己的價值觀提出疑問。什么是“開拓精神”，什么是“競爭意識”，什么又是“事業(yè)進取心”。在那個奔走忙碌的時代，他簡直代表的是一群游手好閑的人。在渴望致富和充滿競爭的國家，他只需要糊口的自然狀態(tài)，便足以振作精神追求自己的自由和滿足。你不要想在社交宴會或是任何正式場合遇見他，那是適合湯姆·索亞這類回歸社會、皈依文明的“好”孩子的場合。他既不屬于學(xué)校，也不屬于少管所。就像載著他的大河一密西西比河一樣，這個男孩因此沒有開始，沒有結(jié)束，沒存一種人的終身生涯。書的結(jié)尾，他最終消失在印第安人區(qū)，離開了我們的視野，卻永存所有讀者的腦海中，恐怕就是他最好的結(jié)局?？梢哉f1876年的《湯姆·索亞歷險記》和《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完全區(qū)別于馬克·吐溫之前逗笑鬧騰的作品，它們蘊涵著作者更多真切、深沉、矛盾的感情和思想?！皹?gòu)成了馬克·吐溫創(chuàng)作史上無與倫比的巔峰期，使他成為了‘美國文學(xué)中的林肯’”。這些巨著凝結(jié)著一個現(xiàn)實主義的、愛幻想的、愛嘲諷的、神話般的卻也是悲劇性的馬克·吐溫的靈魂。不過無論何時，作為靠幽默起家的巨匠，馬克·吐溫創(chuàng)作中的“精靈”：一種融洽的幽默感始終不可能消失。只是在跨過了1876年后，他頑皮而活潑的笑容背后才漸漸摻雜上了一種低沉而不可忽視的悲哀。這是和拉伯雷、塞萬提斯、莫里哀等巨匠一樣的色彩。拉伯雷在夸張的幽默中沉思默想，塞萬提斯在追尋舊日西班牙荒誕的騎士功業(yè)里為進步和真理斗爭。現(xiàn)在馬克·吐溫也同樣進入了他寫作的成熟階段。他的后半生作品幾乎都有一種傾向悲哀而不陷于憂郁的笑容。他用激昂的言辭贊頌貞德，但卻把她的結(jié)局寫得極為悲愴。他用笑臉背后尖銳的諷刺，去評判赫德菜堡的各色居民，但最后還是用人的良心把那對老夫婦逼上絕路。在那雙作為幽默家閃爍逗趣的眼睛之后，是一位哲學(xué)家，更是人文主義者在觀察著世間百態(tài)。很多人認為馬克·吐溫的后半生，由于不幸的個人境況，他陷入了憤世嫉俗的狀態(tài)，所以對美國的現(xiàn)狀連同人的“本性”指摘非難尤甚。但其實早在19世紀80年代，馬克·吐溫就已經(jīng)痛斥過人是“不知羞恥的動物”。他也曾和愛默生、惠特曼一樣，心中擁有一個美麗的“美國夢”，相信“美洲新大陸是上帝創(chuàng)建新天堂的地方，是建立新的教會和新的共和國的新世界”，認為新興的美國，特別是經(jīng)過南北戰(zhàn)爭洗禮后的美國應(yīng)該是獨立、自由、平等的嶄新國家。但1876年后，毫無疑問馬克·吐溫對陷入帝國主義前夜的祖國感到失望而悲哀，同時他還痛楚地注視著普通美國人的所作所為，發(fā)現(xiàn)他們不僅缺乏捍衛(wèi)自己的勇氣，還仿效上層壓迫者的惡行。他同情他們，也為他們哀嘆。所以作家的后半生并非厭棄一切，而是在自己的作品里試圖找回一個勇敢自尊、泰然自若、胸襟坦白的人和國家，從湯姆·索亞到哈克貝利，從傻瓜威爾遜又到貞德。他的筆直到最后一刻都沒有停止。有些東西甚至比星星還要不朽，有些東西甚至比光輝的木星存在得更久，比太陽或任何環(huán)繞轉(zhuǎn)動著的衛(wèi)星，或光芒閃耀的貝里亞特斯姐妹星群，存在得還要長久。而對于我們這些后世的讀者來說，這個終日把自己籠罩在香煙云霧中的奇特作家，他的作品帶著他永遠愛笑、愛嘲弄的天性’，給我們以信念、力量與警示。透過層層煙霧，從密西西比河上的汽輪到佛羅倫薩的別墅，從淘金礦工骯臟的工作服到牛津大學(xué)黑紅色的博士禮服，從年輕時的窮困到中年的殷實，又到59歲時的傾家蕩產(chǎn)，背上重重債務(wù)。這是一個人多么艱辛的歷程。當(dāng)生命的最后，馬克·吐溫告訴女兒說，“讓我舒舒服服地去，這將是我最好的禮物”時，他嘴邊的那抹笑意，卻在生命邊緣，驅(qū)散了這個老人傳奇一生中所有的苦難，穿透了靈魂蘊含著的震撼世界的力量。時至今日，這個美國人的幽默帶著無數(shù)讀者的笑容依舊在穿越著時間和空間。因為這種笑容帶著心靈覺醒的力量，記錄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自身最真實的東西。它承認挫折，承認某些徒勞無益。它坦率地面對丑惡與虛偽，毫不掩飾對真實和自由的追尋，即使這一切也許只是存在于幻景中的出路。但就像惠特曼在詩中說的一樣：如果你一時找不到我，請不要灰心喪氣。一處找不到再到別處去找，我總在某個地方等候著你。那么就讓我們在笑聲中上路吧。

內(nèi)容概要

　　130多年前，當(dāng)《湯姆·索亞歷險記》、《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等作品出現(xiàn)在美國讀者面前時，美國人似乎看到了一面照到自身心靈的鏡子；當(dāng)它們很快就風(fēng)靡世界其他地方時，全世界都在會心地微笑，仿佛手里握著一把了解美國的鑰匙。那些生動到內(nèi)心的文字，凝結(jié)于一個深刻了解美國社會現(xiàn)實，又富于幻想而善于嘲諷的靈魂，他就是馬克·吐溫——第一位擺脫了歐洲文學(xué)傳統(tǒng)的、純粹“美國式”的文學(xué)大師。

書籍目錄

引言穿透靈魂的笑容第一章 佛羅里達小鎮(zhèn)的第101個人1 第101號公民2 河灣之子3 那些黑色的臉龐4 我要到哪里去第二章 良跡湖海1 理想職業(yè)2 在大河上3 奔向落日之鄉(xiāng)第三章 幸福與不幸1 “跳蛙”問世2 我心愛的人兒3 一個傻子？一個反叛者？ 第四章 皈儂與見棄的分界1 理想的童話2 1876年后的躊躇3 來遲的少年4 千萬個哈克貝利費恩第五章 暗路夜行1 徒勞的歷險2 在悲痛中寫作3 悲歌慷慨第六章 最后的十年1 “我也是義和團”2 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伊甸園3 隨星辰而去尾聲 永生的墓碑

章節(jié)摘錄

1 第101號公民1835年太陽系最亮、最大的彗星，如它的命名者埃德蒙·哈雷所預(yù)言的那樣，牽著長長的彗尾。劃過美國南部佛羅里達一個只有百來號人的小村的天際。14天后的11月30日，這個鎮(zhèn)上誕生了它的第101號公民：一個早產(chǎn)的瘦弱男孩。他的父親約翰·馬歇爾·克萊門斯，為紀念自己的父親，孩子的祖父，給他取名叫塞繆爾·克萊門斯。他就是未來的文學(xué)巨匠、幽默大師馬克·吐溫。不過對于克萊門斯一家而言，小塞繆爾實在有點生不逢時。這一年正趕上美國經(jīng)濟蕭條，他的父親和姨夫約翰·夸爾斯經(jīng)營著一家小鋪子維持全家生計。但在這個只有百來號人的小村落里，他們的生意清淡，學(xué)法律出身的約翰雖然還設(shè)法攬點案子辦，但一家人還是只能在一所四面漏風(fēng)的木頭房子里熬過了1835年迎接塞繆爾的第一個嚴冬。成名之后，馬克·吐溫曾在一次演講時回憶說：“我們家很窮，比在座的諸位都窮?！钡嗟臅r候卻一直幽默地吹牛說，“我出生的那幢房子簡直就是皇宮?！敝钡酵砟暌粋€密蘇里州的人給他寄來了一張他出生時那幢房子的照片后，這位天性樂觀的幽默大師才笑稱“今后我說話可得注意點了”。由于家境衰弱，幼年的塞繆爾體弱多病，幾乎是被母親簡·克萊門斯用各種土方藥灌大的。但他對母親的印象，除了各種藥味之外，更深刻的卻是她那與嬌小身材幾乎不符的熱情、幽默、寬宏大度的性格。正是母親的性格對未來的幽默大師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在醫(yī)生眼里。母親的身體狀況一直不佳，但周圍的鄰居們卻都說她“真有勁頭”。年輕時，簡是肯塔基州最出名的美人之一，手足纖巧，說話慢條斯理，敬神但也熱衷于跳舞、打牌等世俗生活。20歲時．她愛上了一位醫(yī)科大學(xué)生，但由于一時任性，傷害了他的自尊，原訂下婚約的愛人騎馬離去了。而她為了賭氣讓對方知道自己并不在乎，馬上嫁給了當(dāng)時向她求愛的另一個年輕人：一位年輕好學(xué)的律師，也就是約翰·克萊門斯?；楹螅偣采似邆€孩子，死了三個，所以日子過得并不輕松。她和約翰-克萊門斯的婚約固然缺乏愛情。丈夫那種圣徒似的甘受一切苦難的氣質(zhì)，也不盡合她心意，但他們最終學(xué)會了彼此體諒、相敬如賓的生活方式，而在丈夫身上得不到傾注的愛，也便都傾注到了孩子們和周圍人身上去了。所以每當(dāng)他們搬遷到一處，克萊門斯太太的愛好交際、幽默活潑與她丈夫的一本正經(jīng)、沉默寡言一樣必是當(dāng)?shù)芈劽?。她對周圍的事都同樣熱心，開闊的心胸和爽朗的本性讓所有人都喜歡她。他們家的鄰居甚至夸她“連蒼蠅都不肯傷害”，這可絕對是句實話。他們家曾一度有過19只貓，每只都是可憐兮兮的倒霉貓。她從不允許孩子們把動物關(guān)在籠子里。在克萊門斯家里，連一只老鼠的自由都不能被剝奪！這一切給這個家庭帶來了極大的負擔(dān)，連一貫忍耐力極好的約翰都受不住了，央求妻子把這些倒霉的家伙送幾只給鄰居們。但這卻遭到了簡的反對，理由是這些貓?zhí)恍伊耍@就夠了，它們必須留在這里．孩子們也可以有個寵物。于是這位被貓攪得不行的父親只能和自己最喜愛的大女兒一塊兒，瞞著母親把幾只貓抱到城外讓它們自生自滅。在那段歲月里，貓的困擾還是小事，對這位有志于從事法律的父親來說，他的家庭和睦，孩子們都在長大，但他自個兒的事業(yè)卻處于停滯不前的狀態(tài)。他不會什么手藝，也不擅于經(jīng)商，村里的小店開了數(shù)年，也沒讓他賺進什么錢。作為一個沉默、嚴厲、自尊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法律學(xué)識毫無用武之地。自己則成為眾人憐憫的對象。但他又是個正直、善良到有點書呆氣的人。這種圣徒似的幻想氣質(zhì)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止一次地絆倒了他。因為總有些道德品質(zhì)不能與他相比，卻又比他精靈的壞蛋詐騙他的財產(chǎn)?，F(xiàn)在他手頭剩下的唯一財產(chǎn)只有早年家境寬裕時．花了400美元在田納西一次購進的約10萬英畝。

后記

一段傳奇的人生結(jié)束了。這個異常豐富的美國人，有著令人難以相信的、多彩多姿的生活經(jīng)歷。他被尊崇為“最幽默的作家”，那在美國恐怕是最高的榮譽。他似乎總想著同時做許多不同的事情。他瘋狂地讀書，同時又瘋狂地旅行。他逃避南北戰(zhàn)爭，躲開格蘭特將軍，不肯當(dāng)兵作戰(zhàn)，但是后來又為格蘭特作傳。他乘蒸汽船，遠渡夏威夷，在那個美麗的群島創(chuàng)作了兩本書，漸漸建立起作為作家的地位。但他的文學(xué)事業(yè)，卻在舊金山、紐約蓬勃發(fā)展。雖然他酷愛寫作，而且也有那份天才，但他卻不能擺脫對錢的在意，也許是童年艱難求生的烙印，也許是難以脫離的國內(nèi)大環(huán)境，他一有機會就要去做生意。雖然文人從商常常失敗，但他從不甘心，拿到稿費就改行。這就是馬克·吐溫：一個有魅力的人，但有時不是一個和善的人；一個很幽默的人，但有時顯得刻?。灰粋€熱愛自己國家的人，寫的都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但罵得最多的也是這個國家的人；一個美國歷史上最繁忙的大作家，除了寫書之外，曾做過密西西比河的領(lǐng)航員、新聞記者、排字工人、巡回演講人、社會活動家、出版商，不過無論如何，豐富而多面的馬克·吐溫才是最真實的。他活得就像一出時至今日依舊在上演的經(jīng)典“美國夢”，只不過現(xiàn)在演員更多地換成了非美國公民的人士而已。在那些紛繁的經(jīng)歷背后，小說創(chuàng)作似乎變成了他人生中“微小”的部分，但他就憑著那“微小”部分中的幾部杰作，成為美國文學(xué)界最經(jīng)典的作家之一。在他的身后，無數(shù)人承著他的腳步，聽著他的笑聲而來。有些是同輩，更多的則是后輩們。其中尤為出色的比如?？思{，舍伍德·安德森，海明威，約瑟夫·海勒。他們踏著這個白發(fā)老人的腳步，走得更遠，不僅延續(xù)了他的笑聲，更延續(xù)了他的夢。舍伍德·安德森和海明威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上，都繼承了馬克·吐溫的語言風(fēng)格和藝術(shù)風(fēng)格，但后者更為成功，影響也更大。海明威在小說中模仿馬克·吐溫，成功地運用了從中西部方言中提煉出的文學(xué)語言，在寫作風(fēng)格上達到了簡潔、明快、含蓄的效果。這一風(fēng)格主要體現(xiàn)在他的“冰山”創(chuàng)作原則上?！氨皆诤＠镆苿雍苁乔f嚴、雄偉，這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彼栽趧?chuàng)作時海明威十分注重簡潔的文風(fēng)，厚積薄發(fā)，給讀者留下充分的思索空間，去理解那在水下的“八分之七”。英國評論家赫歐貝茨曾就其簡潔稱贊說：“海明威是個拿著一把板斧的人，斬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贅詞，還原了基本枝干的清爽面目。他刪去了解釋、探討甚至于議論，砍掉了一切花花綠綠的比喻，清除了古老神圣、毫無生氣的文章俗套?！贝_實，海明威一改19世紀后半期英美小說中句型冗長、形容詞多的文風(fēng)，用電報式的短句，直截了當(dāng)，簡潔凝練，帶給人們的是一種直覺的爽快與清新。?？思{則在20世紀30年代到60年代，繼續(xù)探討了“美國文學(xué)之父”在兩部歷險記中關(guān)于孩子成長過程中如何面對成人世界的困惑。如何走向成熟以及對種族偏見批判的文學(xué)主題。在《熊》、《燒馬棚》、《墳?zāi)沟年J入者》、《掠奪者》等類似的作品中，福克納極大地繼承并發(fā)展了馬克·吐溫的成長主題，但同時又有區(qū)別，使講述“成長”的母題在美國文學(xué)史上形成了一支主流。而后輩約瑟夫·海勒則是20世紀60年代在美國文壇出現(xiàn)的“黑色幽默”小說的代表作家，一部《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開啟了繼馬克·吐溫之后幽默文學(xué)史上的新篇章。在他的幽默里，老前輩的印記并不難找，比如混亂的邏輯，主客觀的矛盾等。但與馬克·吐溫代表的美國傳統(tǒng)幽默相比，他卻又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就像黑色幽默作家馮尼格所說的那樣：“最大的笑聲是建筑在最大的失望和最大的恐懼之上的?！彼哉f，如果前者代表著一種樂觀、自信的時代狀態(tài)，那么后者更多的則是帶著消極、悲觀、絕望的態(tài)度。所以?？思{說得沒錯：“以我之見，馬克·吐溫是第一位真正的美國作家，他之后的我們所有人，都是他傳下來的后代?！币粋€偉大的作家永生的生命大概就是這樣得到的吧。這么開始，那么結(jié)束。他的傳奇、夢想、笑聲并沒有因為肉身的離去而逝去，它們被輸進一又一代代人的血液里。于是代代人都成了他的后代。這該是生之為人的最大幸福了。現(xiàn)在這個幸福的老人已經(jīng)得到了“最寶貴的禮物”，那我們就不要再打攪他了，要做的只是傾聽、閱讀、思考和微笑。

編輯推薦

《馬克·吐溫1876年》是馬克·吐溫先生寫的，他大體上講的是實話，不過實話不實話算不了什么。我沒見過從來沒有撒過一回謊的人。像哲學(xué)家一樣思考；像史學(xué)家一樣睿智；像文學(xué)家一樣才華橫溢。你要是沒有看過這一本叫做《湯姆·索亞歷險記》的書，你就不知道我這個人?！R克·吐溫

圖書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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