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0-3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作者:(英) 阿代爾 頁數(shù):188 譯者:馮濤
Tag標簽:無
前言
“你真差勁”,抹抹嘴唇作罷。這個世界,對影癡而言,本質(zhì)上就分兩類人,一種依靠電影生活,一種不是。這意思,如果用馬龍·白蘭度的語氣來表達,很牛逼,可倘若置換成《欲望號街車》中布蘭奇的臺詞,“我總是依靠陌生人的好心生活”,那又很凄涼。又牛逼又凄涼,就是阿代爾的小說《戲夢巴黎》中三個影癡的因果。1968年巴黎五月事件前夕,美國少年馬修和法國孿生兄妹相遇,室外是起因電影的革命,室內(nèi)是肇始情欲的電影,最后,室內(nèi)的電影在室外謝幕。相比貝托魯奇根據(jù)此書改編的著名電影,我更喜歡小說本身,尤其是結(jié)尾,馬修的死顯得不僅必要而且必然。另外,雖然影片中的三個主人公都青春性感到奪人性命,我也還是更喜歡小說中肉身顯得不那么逼人的馬修、伊莎貝爾和泰奧,畢竟這三個人的相遇不是為了亂倫,而是貢獻一份如假包換的電影排行榜。也是這個原因,背景中的革命只是小說里的幾個蒙太奇,而馬修之死幾乎說不清是革命還是反革命,反正,當三個年輕人從一張床上起身走到大街,有人覺得他們的夢結(jié)束了,有人覺得他們進入了更深的一場夢,但不管怎樣,這三個人還有革命的1968可以委身,我總覺得,他們真幸福!可惜的是,作者不是用戈達爾而是用特呂弗總結(jié)了他們的命運,所以,本來可以成為《筋疲力盡》的革命性作品,在最后一刻,暴露出小資產(chǎn)階級的軟弱。不過,我得說,這種軟弱因為如此坦誠,幾乎可以為所有人的青春招魂。而且,實事求是地說,對人生而言,特呂弗更可貴還是戈達爾更重要,誰也沒法回答。小說中,最引人稱道的橋段就是不斷出現(xiàn)的電影引用,約翰·福特、弗蘭克·卡普拉、亨利·金、博扎奇、科克托、伯格曼、安東尼奧尼、戈達爾、布朗寧、費里尼、特呂弗,再加上嘉寶、彼得,洛爾、讓娜·莫羅、德納芙、讓一皮埃爾·萊奧、黛德麗、海華絲……這些名字中的任何一個,都足夠打動你吧,而閱讀《戲夢巴黎》的快感還在于,阿代爾以百分百影迷的方式給出的電影評分,簡直比《電影手冊》還權(quán)威,而作家對我們的召喚,還在于,他以最激烈的方式幫我們回憶,在一窮二白的青春時代,我們靠什么走了過來,但中間又丟失了什么,這個,就是小說結(jié)尾的一唱三嘆:只有無盡的回憶。只有無盡的回憶。
內(nèi)容概要
那是個充滿夢想、激情的年代,那是個電影和性愛的年代。1968年巴黎五月學運前夕,美國少年馬修在法國電影藝術(shù)館邂逅波希米亞風的孿生兄妹泰奧和伊莎貝爾,他們因電影而結(jié)緣。馬修擁有隱秘的同性戀激情,但深深壓抑在心中;泰奧和伊莎貝爾自小就儼然雌雄同體般長大,既是兄妹又是情人。馬修的欲望于是同時指向泰奧和伊莎貝爾,三個如花少年通過沉溺于電影世界的方式深陷于性愛、禁忌、亂倫的情欲,無法自拔——直到五月事件的革命暴力強行闖入,他們甜蜜又迷亂的青春欲望之夢不得不讓位于理想主義的革命激情…… 小說同名電影已由名導貝托魯奇搬上大銀幕,即貝氏繼《巴黎最后的探戈》之后再度挑戰(zhàn)禁忌、震撼世界的尋夢之作。這部影片在眾多影迷心中有著不可估量的重要地位。
作者簡介
吉爾伯特·阿代爾(Gilbert Adair),蘇格蘭作家、電影評論家和記者。
阿代爾1944年出生于愛丁堡。青年時期的吉爾伯特曾長期定居巴黎,后移居英國倫敦。他的作品涉獵廣泛,包括:兒童文學、批評文學、小說、劇本和翻譯文學。他曾憑借翻譯作品《空虛》獲得斯科特·蒙
章節(jié)摘錄
插圖:有一次去五角場的萬達影院看電影,出來的時候天黑了,還下大雨,在雨中等了四十分鐘的出租車未果,只好坐了摩托車。摩托車風雨中疾駛,到大柏樹下來時,滿身雨水,滿臉淚水,不知道什么時候哭的。不過,因為情景有些像《霧中風景》中雨夜摩托車那一段,心中竟隱隱有些興奮。每一個影迷都有這樣的經(jīng)歷。狼狽不堪的時候,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高貴的心上人,因為想到《城市之光》中,破衣爛衫的卓別林遇到重見光明的賣花女,也會又崇高又暗淡地笑一笑吧。還比如,夏日的晚上,坐在自家窗臺上,看到對面人家的丈夫進門,剎那間似乎復制了《后窗》的場景,馬上心頭一緊,現(xiàn)場會不會有《深閨疑云》?啾,那就更不要提我們用來吵架用來戀愛用來凝視用來哭泣的語言或表情了,說“讓我自己呆一會”的時候,用了嘉寶的腔調(diào)。奔跑的時候,用了《四百擊》主人公安托萬的節(jié)奏。想揮手打人的時候,想到貝爾蒙多那一句法國電影資料館位于巴黎第十六區(qū),坐落在特羅卡代羅高臺和阿爾貝一德一曼恩大街之間。它所在的墨索里尼的紀念碑夏約宮對于首次到此瞻仰的影迷來說實是印象匪淺,他們會因為有幸在這個給予電影這門別處只能忝陪末座的藝術(shù)以如此優(yōu)待的國家居留而欣喜若狂。當然,在經(jīng)過進一步觀察后他們又會大失所望,因為發(fā)現(xiàn)電影館占據(jù)的不過是整幢大廈的一小翼,而且要通過一個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幾乎是偷偷摸摸的地下室入口進入。到這個人口可以取兩條路線:可以走廣場,這塊高地堪稱情人、吉他歌手、滾軸溜冰手、賣紀念品的黑人和由英國或葡萄牙保姆陪伴的穿格子呢外衣的小姑娘的樂園;也可以取道一曲徑通幽的花園小徑,跟阿爾貝-德-曼恩大街平行,透過掛著燈飾的灌木還可以一瞥埃菲爾鐵塔這座鍛鐵制造的富士山的雄姿。不管取哪條路線,最后總要走一段下降的樓梯來到電影館的大廳,大廳迫人的簡陋氣氛終因作為永久展品擺放的活動電影放映機、“實用鏡”、投影遮暗器、幻燈機以及其他電影史上天真而又迷人的紀念實物而稍減。影迷們曾常常每天晚上三次涌入那個花園,分別是六點半、八點半和十點半。不過,那些真正的狂熱分子,所謂電影館里的耗子,一般六點半那一場就到,很少在午夜之前離開,因為不愿跟那些只不過把夏約宮當作晚上不太費錢的一次消遣的普通觀眾攙和。對影迷來說,在電影館里第一排入座的那一幫屬于一個秘密的社團、一個密謀集團、一個共濟會。第一排是耗子們當仁不讓的地盤,決不容外人覬覦,他們的名字都似乎已經(jīng)刻在了他們的座位上,就像過去那些好萊塢導演的名字就經(jīng)常印在他們坐的折疊帆布椅背后。當福特或卡普拉先生微笑著朝攝影師轉(zhuǎn)過曬黑了的臉時,鏡頭前某個人的肩膀和上臂還要故意地稍稍遮擋一下。除了緊裹在自己的影子斗篷里的吸血蝙蝠之外,這些耗子、這些狂熱分子、這些夜晚的居民還能是什么?他們選擇坐得這么靠近銀幕,是因為他們一定要是第一個接受到電影影像的人,因為這些影像不得不沖破每一排座位的障礙,經(jīng)過一排排觀眾的阻隔,從一個傳遞到另一個,從一雙眼睛傳遞到另一雙,直到受到污染,成為二手貨,縮減到只有郵票那么大,被最后一排一對對忙著做愛的情侶完全忽略,這才終于返回它們的源泉,放映師的那個小隔間。除此之外,那塊幕布還是個貨真價實的銀幕。它放映全世界的影片?!澳憧催^金的片子嗎?”春天,隨著一簇簇番紅花和紫羅蘭宛如魔術(shù)師手里的紙花般憑空噴薄綻放,已經(jīng)來到了電影館花園里的夜晚。六點二十分。三個少年從夏約宮地鐵站的出口走出來,折向與阿爾貝-德-曼恩大街平行的小徑。問題是三人當中個頭最高的那個少年提出的。他瘦削而又健美,行動卻有些弓腰駝背,看起來跟他的體格頗不協(xié)調(diào)。透過舊貨店里淘來的衣服,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斧鑿一樣的踝骨和纖細的鯊魚翅一般的肩胛。而且他那身衣服;打著補丁的燈心絨夾克,皺巴巴的牛仔褲松垮垮地只遮到膝蓋,外加一雙皮涼鞋,穿著的風度堪稱絕妙,隨意而又風雅得就像司湯達在某處曾贊賞過的一位正款款地走下馬車的女士。他叫泰奧。今年十七歲。他妹妹伊莎貝爾比他晚生了一個半小時。她戴了頂鐘形女帽,圍了條白色狐皮長圍巾,每過大約五分鐘,她就會隨便把圍巾往肩后一甩,漫不經(jīng)心地像是對待職業(yè)拳擊手的毛巾。但她可不是那種沒腦子、認為這樣的飾物代表了一種時尚宣言的小妞,她跟她們的距離之遠,就像兩個肩并肩跑著的運動員,其實其中一位已經(jīng)領(lǐng)先了另一位整整一圈。從她童年開始,她就從沒穿過新衣服。更準確地說,她從小就醉心于拿她祖母的衣裙裝扮自己而且根本就沒長大過。當然,她已經(jīng)長到能撐起這些衣裙的身量了,這些衣服也就真成了她自己的了。那些沒腦子的小姐們盯著她看,搞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秘密就是:她不是照著鏡子打扮的。伊莎貝爾會傲慢地說:“對著鏡子顧影自憐是粗俗之舉。鏡子是用來看別人的。”泰奧那個問題問的不是他妹妹,而是走在她身邊的那個少年。馬修雖然十八歲了,在三人之中算是最大的,外表卻最嫩。他體格修長柔弱,還從沒刮過胡子。他身著嶄新的藍色牛仔褲、緊身套頭衫和白色帆布鞋,走起路來感覺就像踮著腳尖,其實并沒自。他的指甲都被他啃禿了,而且他還有個強迫癥一樣的習慣,喜歡曲起食指蹭自己的鼻尖。曾經(jīng)有個法翁來到一個山頂?shù)乃嘏燥嬎鼮榱舜_證周圍沒有異己之物在旁窺伺不斷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結(jié)果一口水都沒喝上,最后竟致干渴而死。馬修就有點像那個農(nóng)牧神。即使躺下來休息,他的目光都會警覺地四處窺視:馬修是個美國人,原是意大利移民,來自圣地亞哥。之前從未離開過家,來法國是為了學習法語。他在巴黎感覺就像個來自外星球的異形一樣尷尬笨拙。他跟泰奧和伊莎貝爾的友誼是在電影館白色的銀幕前建立和成熟起來的,他把它當作一種他不配獲得的特權(quán)看待,而且深恐他的兩位朋友最終也會得出跟他相同的結(jié)論。他也害怕他并沒有正確地領(lǐng)會他們締結(jié)的友誼條款的附屬細則。他忘了,真正的友誼是一種根本沒有附屬細則的契約。一個孤獨的人最渴望的就是友誼,正如一個備受壓抑的人想的只是肉欲。如果一位守護天使許馬修一個愿望,他會要求一臺機器,還沒發(fā)明出來的一種機器,可以讓它的主人在任何時刻馬上探知他的每~位朋友都在哪里,都在干嗎,跟誰在一起。他屬于那種深夜里徘徊在愛人的窗下,竭力想破解掠過軟百葉窗簾的每一道陰影的人。來巴黎前,他在圣地亞哥最好的朋友是位前橄欖球員,一位英俊少年,標致的容顏被斷了鼻骨的鼻子所破壞。這位最好的朋友曾邀他到他父母家過夜。他的房間是一派赤裸裸的混亂。床上亂丟著臟T恤和內(nèi)褲。墻上釘著一張鮑伯·迪倫的海報和一面學院比賽的獲勝錦旗。一堆棋類游戲堆在一個角落里。他從一個五斗櫥最底下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巨大的淺黃色信封,然后把里面的收藏攤開在地毯上——都是從時尚和體育雜志上剪下來的質(zhì)地細膩的大照片,都是年輕男性,大部分是側(cè)面像,而且全是各種程度的裸體。馬修給弄糊涂了,他覺得他的朋友是在向他表白,而且正期望他也做出同樣的表白。于是他接受了在此之前他一直沒有意識到的東西:男性的美也會喚起他的欲望,那些有著星星般乳頭的裸體男孩。他那位最好的朋友對他這一不請自來的暴露卻頗為反感。他父母出錢為他做了一次整形手術(shù),作為他十八歲的生日禮物。馬修感覺非常色情的是一組鼻型圖。他的心發(fā)瘋般跳動,半夜三更偷偷溜回了自己家。他下定決心絕不再在類似的圈套中上鉤。幸運的是,他發(fā)現(xiàn)他一度意外踏入的這個柜門本是個旋轉(zhuǎn)門。因為不愿泄露自己的秘密,他那位朋友對他那次的輕舉妄動一直守口如瓶。馬修開始手淫——一天一次,有時是兩次。為了達到高潮,他會想象裸體少年的形象。然后,就在他馬上要射的臨界點,他才強迫自己把腦海中的男孩替換成女孩。這種突然的逆轉(zhuǎn)在他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慣。就像一個一定要讀某個童話給他聽的孩子,他孤獨的性高潮決不允許既定游戲規(guī)則的絲毫改變,如果他不幸省去了高潮臨界點的角色轉(zhuǎn)換,他預期的高潮竟會可恥地半途而廢。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它們(小說和電影)雖不妨說是雙胞胎——正像我小說中的雙胞兄妹泰奧和伊莎貝爾——但畢竟各有千秋?! 獱柌亍ぐ⒋鸂栭喿x《戲夢巴黎》的快感還在于,阿代爾以百分百影迷的方式給出的電影評分,簡直比《電影手冊》還權(quán)威,而作家對我們的召喚,還在于,他以最激烈的方式幫我們回憶,在一窮二白的青春時代,我們靠什么走了過來,但中間又丟失了什么,這個,就是小說結(jié)尾的一唱三嘆:只有無盡的回憶。 ——毛尖在好萊塢的制片發(fā)行商看來,電影是賺錢的工具,在我們看來,電影只不過是晚間娛樂節(jié)目的選項之一,而吉爾伯特?阿代爾似乎想要告訴我們,電影有時會是一種生死攸關(guān)的危險處境?! “?/pre>編輯推薦
貝托魯奇執(zhí)導、震撼影壇《戲夢巴黎》之原著寫給1968年巴黎的情感情書,十余幅精選插圖詮釋夢想人生。名人推薦
耗子·母體·夢想 文:小白雅克是“耗子”里最讓人討厭的一個。他狂熱,但讓他在這個圈子里混不開的原因是他騙錢。所以有人去買來色情雜志,挑出最淫蕩的一幅來,把雅克的名字寫在圖片里最最淫蕩的地方。但雅克帶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法國電影資料館館長朗格盧瓦被解除職務。 宣布決定的法國文化部長馬爾羅沒有想到,這一事件引發(fā)的全國性騷亂最終導致戴高樂政府信用破產(chǎn),并進而演變成席卷全球的青年運動。馬爾羅是按照戴高樂政府典型的行政方式來處理的,1968年2月9日上午,部長向委員會宣布提請批準,下午新任館長就正式就職,所有舊工作人員一體解雇,連門鎖都統(tǒng)統(tǒng)換掉。 結(jié)果是,第二天就從全球各地發(fā)來電影界大腕的抗議電報。聲稱不再允許法國電影資料館保存他們的作品。那是“電影手冊派”求援的結(jié)果,岡斯、雷乃、卓別林、朗、黑澤明、大島渚、林賽?安德森——這是動作最快的導演,他甚至當年就拍出一部名叫《if》的電影,讓一群叛逆的英國公學寄宿生在一位濃眉豐臀的赤裸女人鼓勵下,端著機關(guān)槍和火箭炮,對學校家長會發(fā)動攻擊。 以《世界報》和《戰(zhàn)斗報》為首,法國所有的報紙一致譴責政府的不當行為。最要命的是,成千上萬的年輕人走上街頭抗議,其中三千人在戈達爾和特呂弗的帶領(lǐng)下圍攻電影資料館。 看起來,吉爾伯特?阿代爾的《戲夢巴黎》中的“夢想家”們就在這三千人里。小說最重要的文本價值,大概就在于用不同于編年史的方式記錄下那一群人(一群改變世界的影迷)的日常生活。 他們是“電影館里的耗子”(rats de Cinémathequè),馬修、泰奧、伊莎貝爾,正處于布勒東所謂“癡迷電影的年紀”。對他們來說,電影院如同幻想的母體——《黑色電影》的作者,詹姆斯?納雷摩爾回憶說,“我常常采用一種半胎兒的姿勢,把膝蓋抵在前方座椅上”。 他們以自己的方式來給電影歸類,并各自劃分勢力范圍——那個“維克多?史詩片”得此諢號是因為他酷好廉價的意大利歷史神話片(Italian peplum)。有時候,他們對電影的偏好與傳統(tǒng)精英教育體制所定義的美學趣味完全相左(“赫拉克勒斯在精美的長袍下隆起下流的二頭肌”)。奇異的是,這種趣味的蔓延竟然是全球性的,比如美國的《Motion》雜志在60年代就專門舉辦過有關(guān)意大利B級歷史神話片的研討會。他們這種低級趣味后來的確深刻影響世界美學格局,但那要到桑塔格那樣的精英知識分子為之寫文章正名(比如關(guān)于“坎普”)。說到這群“耗子”之所以要為朗格盧瓦硬出頭,這也是一個原因。朗格盧瓦根本無視當局模式下的電影歸類法——他處理拷貝和組織集中觀摩的方式,完全迎合耗子們的口味。 吉爾伯特?阿代爾可并不想為“耗子們”在美學上正名,在小說剛開始的地方,耗子們邊走邊討論電影的時候,作者對他們所用的“形容詞級”,有一段相當嘲諷的評論:“耗子們之間的對話是無以名狀的,他們動輒就把一部還過得去的影片贊為美妙絕倫,比這樣一部影片再好一點的就是杰作”。他們所用的形容詞的“匯率”已被估價太高,他們又不懂得要給這些詞匯加上反諷的引號(那當然是只有桑塔格們才懂得使用的東西)。 不過,最高級形容詞不在年輕時候用,還能在什么時候用?遣詞圖一快,不負少年頭。尤其是電影少年的頭。如此這般的電影少年,如此這般的遣詞風格,在低俗商品里尋找到想象力的憑據(jù)(那些戀物化的片廠場景、那些細節(jié)、那些光影造就的美人),并不是1968年獨有的——想想“北大三角地”和“后窗看電影”那些網(wǎng)絡碟友會里的ID吧,有個日本粉紅電影的bbs專家,他那些有關(guān)色情電影文章里句子的主語,你用word搜索替換工具全部把它們換成《麥克白》,也成立??上Ы袢盏暮淖觽儾辉儆袡C會啟動五月風暴,他們只能躲在“BT”和“暴風影音”背后做宅男。68年的巴黎電影耗子們卻能改變世界,在倫理學和美學的意義上改變世界的走向。 泰奧把德拉克羅瓦名畫《自由引導人民》的印刷品貼在墻上,但那位健壯的自由女神,臉部卻被他用透明膠貼上麗塔?海華絲的快照。在寢室的墻上貼圖片是這代年輕人的一種反抗方式——各種圖像互相剪貼雜亂編組,像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修正世界的視野,像是一種改變視域的隱喻。這樣的方式,我們在戈達爾的電影里,在林賽?安德森的電影里(英國寄宿學校公共教室的墻壁上)看到過。在這部小說中,我們也看到作者不斷征引各種圖像,用它們來做明喻暗喻(泰奧顫抖的裸體就像還沒中箭的塞巴斯蒂安)。它們構(gòu)成小說的重要修辭,不僅在向讀者暗示其敘述中的主人公對圖像的敏銳感知力,更像是置身于電影時代的作者對傳統(tǒng)視覺藝術(shù)的反諷,圖像在詞句中快速凌亂地閃現(xiàn),又迅即消逝,正如同它們在銀幕的光影里閃爍而過。如同小說里的三個人物只用九分三十秒鐘就從游客擁擠的縫隙里狂奔穿越盧浮宮,比戈達爾的“法外之徒”們還快十五秒。 肉感的麗塔?海華絲才是耗子們心目中的自由女神。耗子們的電影美學跟他們的性迷思有關(guān)。《黑色電影》的作者納雷摩爾回想少時電影經(jīng)驗,記憶中保存最深刻的總是一些“戀物化的細節(jié)”(fetishized details),比如金發(fā)美女和她沙啞的嗓音,比如小說里提到的:瑪琳?黛德麗那無瑕的膚色白得都無法跟照片底色區(qū)分開。 據(jù)說那時候的年輕人,“沒人睡在自己床上”。1967年的巴黎少年可以自由去藥房買到避孕藥——無需醫(yī)生處方。他們(像小說里描寫的那樣)的確在隨心所欲地濫交。維亞澤姆斯基是戈達爾的革命伴侶(她吹噓自己和戈達爾遵循嚴格的清教徒性道德準則),巴黎第十大學的學生丹尼爾?龔本第不管這一套,他想跟她上床,就朝她打出“紅發(fā)人團結(jié)一致”的標語——似乎清教徒不清教徒,端看頭發(fā)的顏色。 戴高樂政府的體育和青年部長為國家青年事務寫出的“政府工作報告”長達三百頁。他去視察大學,又是那個龔本第,當眾責問他為什么三百頁的報告里居然只字未提“性”。部長覺得龔本第腦子發(fā)熱,讓他去沖個冷水澡,他卻回答說,部長的話應該去對希特勒的沖鋒隊員說。 馬修、泰奧和伊莎貝爾三人組成一個“電影家庭”,趁父母不在家的時候——這又像是個隱喻:電影的世界里沒有成年人,成年人——如同泰奧的父親,像賈柯梅蒂的一具雕像那樣空虛,電影對他來說頂多就是一種賞心悅目的娛樂方式。 的確是個“電影家庭”,書架上塞滿電影史、導演的專著和好萊塢明星找人捉刀的自傳;床上凌亂堆著《電影手冊》;墻上貼著劇照和影星快照;不斷做著與電影有關(guān)的游戲:有人突然表演一段電影場景,其余的人必須說出這是來自哪部電影。 我們的三位主人公置身于這個秘密世界里(如同置身于黑洞般的影院觀眾席),再也分不清虛幻的電影和真實世界之間的界限(如同小說的讀者同樣分不清所有那些事到底有沒有發(fā)生過)。銀幕上發(fā)生的一切,再不可思議也有充足理由,所以在這個“電影家庭”里,他們也可以為所欲為。 他們笨拙地做愛、打滾,什么不能做他們就做什么,好像光憑電影給他們的勇氣,就足以把人類有關(guān)性生活的那套制度全盤推翻——他們的確是以電影的名義:誰要是記不起那部電影的名字,就必須受罰,必須當眾把自己脫光。他們總是三個人在一起做這些事情,那倒不新鮮,《祖與占》、《無因的反叛》,還有林賽的《If》,二男一女式的3P像是68年一代電影耗子們性幻想的專用圖景(也許還有符號意義?)。 就像一場電影終究要結(jié)束,安全門一打開,所有的激情便會煙消云散。在電影的秘密天地之外,一切都是老樣子。但在1968年,門外有一場激戰(zhàn),成年上萬的電影迷們在為電影而戰(zhàn)。這不是文化革命,這是一場幻覺中的開戰(zhàn),人們從電影院涌出,以電影的名義,為電影而戰(zhàn)。于是,馬修——他們中最無辜最柔弱的那一個無辜地犧牲(如同電影故事通常最喜歡犧牲的那個角色)。 在好萊塢的制片發(fā)行商看來,電影是賺錢的工具,在我們看來,電影只不過是晚間娛樂節(jié)目的選項之一,而吉爾伯特?阿代爾似乎想要告訴我們,電影有時會是一種生死攸關(guān)的危險處境。圖書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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