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出路咖啡館

出版時間:2001-1  出版社:百花文藝出版社  作者:嚴歌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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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嚴歌苓,旅美女作家,生于上海。198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20歲開始發(fā)表作品。1990年入美國芝加哥哥倫比亞藝術學院,攻讀寫作碩士學位。此后的十年間,她寫出了《天浴》、《扶?!?、《人寰》等多部引起海內(nèi)外讀者關注的長中短篇小說?!渡倥◆~》、《女房東》、《人寰》等獲得了一系列臺灣文學大獎,其中《天浴》由陳沖拍成電影后獲金馬獎7項大獎和1999年美國《時代》周刊十大最佳影片獎。另著有《雌性的草地》、《海那邊》、《無出路咖啡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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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評論 (總計16條)

 
 

  •      恰巧最近一直在聽蘇打綠的新歌《你心里最后一個》用來形容這本書,最適合不過了。無出路咖啡館是一個小酒吧的名字,意思是年輕人感到迷茫與無助,所以叫無出路,里面混集著一批自以為為了藝術而存在的人,被嚴阿姨成為“藝術癟三”,書中就描寫了一段藝術癟三的愛情,里昂與王阿花,里昂是一個典型的藝術癟三,為了藝術不顧一切,最后賠了自己最愛的女人——王阿花,為了維持自己無拘無束的生活,不惜賣腎也不愿去找一份安定的工作,最后知道真相的王阿花,不得不離開他,打掉他們的孩子,投奔王海青,這一個看似追求藝術,但可以為了王阿花而放棄自己的追求,選擇一份可以使王阿花感到安心的工作,其實,有的女人真的很簡單,她們要的不多,不是什么大富大貴,只需一個讓她們感到安心的家邊可,可是,有的男人連這個低微的請求都辦不到,雖然海清不是王阿花最愛的一個,但卻是王阿花最需要的,有時候愛情不是維持生活的唯一,這就是里昂失去王阿花的原因吧!
       書中還描寫了“我”的母親,那個了不起的女人,忍受不了為了遺言中的五百兩黃金而苦苦找尋的家人,毅然南下,帶著自己攢了16年的10塊大洋,踏上了找尋自己幸福的路程,你看,她就是很厲害,一個不足16歲的少女背井離鄉(xiāng)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過,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懂得運用女人的優(yōu)勢,利用男人的劣勢,她把自己偽裝成受過良好教育的學生,中途遇到了劉先生,這個在他人生轉(zhuǎn)折其重要作用的男人,她很清楚他對她懷有希望,但她懂得一個女人在這個時刻一定得好好把握時局,弄得好,所有那些暗懷的希望都可以任她驅(qū)使、利用;弄得不好就會砸鍋。她想,沒準哪天這幾個男人里就出息出來一個呢。她的方針是,先拿他們將就著,時刻準備發(fā)現(xiàn)新目標。這樣一個精明女人,最后也能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畢竟還是太年輕,見到充滿男性魅力的李師長,就被吸引住了,這一次,她再一次發(fā)揮了自己的女性優(yōu)勢,她很懂自己的本錢:年輕、貌美。有點兒文化。對比起劉先生,對付李師長會簡單點,只要撒嬌或是露出她那張年輕貌美的臉就足夠了,這個女人最后拋棄了答應一同出國的劉先生,嫁給了李師長。這種通過手段得到的生活幸福嗎?她有后悔過嗎?這些問題只有他自己有資格回答,反正李師長是悔的不得了,后悔讓這個小丫頭的模樣騙了,后悔拋棄那個目光呆滯但是只會一心一意對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
       另一段便是我和美國外交官的戀情了,嚴阿姨就是厲害,總會選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題材,我是一位當過戰(zhàn)地記者也在軍隊中 呆過幾年的留美學生,在美國與外交官相戀,被美國的FBI懷疑是情報人員,而不得不面對FBI的調(diào)查,把原本平靜的留學生活攪得一塌糊涂,最后不能不與外交官分手??赡苓@就是我們戀愛中隱藏的另一個問題,不得不受外界環(huán)境的干擾,就算你與對方情投意合,你也會面臨各種問題,朋友和家長反對,生活方式差異太大,價值觀不同。。。你看,相愛相守原本就不是意見簡單的事,我們的愛情會輸給很多東西。我相信安德烈十分愛我,他知道我所有的飲食習慣,我的一切無道理的好惡,都被他當教條來執(zhí)行,我甚至找不出第二個人會想他對我這么細心,甚至最后為了我辭去了贊比亞大使的職位,而我?guī)е⒕无o別了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或許是里昂或是FBI的出現(xiàn)使我認清了自己,也認清了對他的感情,我本可以和他幸福的生活下去,但是里昂的出現(xiàn)使我開始質(zhì)疑我對安德烈的感情,就像我說的那樣里昂毀壞的不是我心靈的忠實,他毀了我對愛的接受和給予能力,他毀的最徹底的,使我對愛的胃口。一個人整個清高世界的一切命名被打亂了,他是幸還是不幸呢?他是殘缺了還是有了病態(tài)的增生?
       然后就是外交官安德里與他的好友“波克拉公主”勞拉,勞拉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中,有優(yōu)越的 生活背景和出色的品味,這都是我所不能比的,他知道安德烈所有的興趣愛好,甚至連他的習慣品味都一清二楚,而且,不斷的幫安德烈把我塑造成一個配得上安德烈的人,幫我選禮服,幫我搞定安德烈的家人,甚至連求婚鉆戒都是她陪安德烈一起買的,我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什么不在一起,難道真的是安德烈說的那樣,因為她的嬌氣,還是因為他們實在太熟悉了,不需要任何形式例如戀愛或婚姻把他們捆綁在一起,不明白男人的想法,等有一天勞拉結(jié)婚了,不知道安德烈是悔恨還是真心祝福。
       還有阿書,我的好友,言語輕浮,但卻極易愛上一個人,她喜歡過很多男人,郵差、卡車司機,有的人就是這樣,在各式各樣的人之間尋找愛情, 輕易的愛上再分開。我們沒有理由去質(zhì)疑他們的愛情,或許對他們而言,愛情就是需要與被需要,就是愛情產(chǎn)生的那一瞬間,等愛情消失了,他們便可以分開去尋找另一段了。我不敢茍同他們的愛情觀,愛情就是這樣在不同的人眼里呈現(xiàn)出不同的東西。
       其實,剛開始看的時候,覺得好無聊,覺得作者好能扯,共產(chǎn)主義女青年與資本主義外交官的愛情,開篇通講了FBI對我的調(diào)查與審問,實在無聊,直到我開始講我母親的故事,我覺得作者的事像一棵花的枝干,母親的和里昂的故事是開在枝干上兩朵最招人的大花,遠遠地將人吸引過來,停不住地往下看,將整朵花一覽無遺,還有一些感悟在腦中,但不知如何用語言表達,只是心中有種感覺,算了,仁者見仁,不同的人看后會有不同的看法,大家有空的話可以看一下。
      
  •     #每週一書#之嚴歌苓《無出路咖啡館》,嚴歌苓是專門給外柔內(nèi)剛的女人們寫書的人,好像她筆下的女人都有著一股執(zhí)著暗湧的力量。在社會背景複雜旅美的與美外交官相戀的前女軍人,在藝術與愛情中周旋的王阿花,改變命運目標明確的母親,很多細枝末節(jié)其實非常冗雜,可是她又太會像故事了,總是吸引你看完。
  •     前幾天上德語寫作課,對著Philipp自我介紹的時候說,Ich moechte Romane schreiben,又補上一句,ueben Lieben und Leben。我覺得在我喜歡的陌生人面前大言不慚是一件很舒坦的事,反正我們不會很熟,當然,這句話其實是真心的,我的期望。
      關于這句話,我今天重讀了這本《無出路咖啡館》才叫應景,最開始讀是在高中,借了應岑的書來看。那個時候覺得女主不應該那么傷害為她放棄了腎的藝術癟三里昂,而她面對生存很可能選擇對安德烈說愛的時候并不是真正的愛,我看到她感情里的的感動多于愛,并且特別能理解她這種感覺。
      當然了,今天下午,與之前那個讀這本書的自己相隔大概有三年的時光,帶著更明確的情緒來看這些文字,對這里面的一切理解都像水流到漩渦里一般非常自然。
      
      如果說都是邂逅,都是在命輪的轉(zhuǎn)動下上帝苦心安排或是隨意點撥的一場相遇,和里昂是獵獲與被獵獲的關系,而和安德烈則是行云流水的觸碰與漸進的相知。里昂顯然是把這個姑娘當成和他一類的人了,在美國中下層和中層之間尷尬徘徊并且笨拙地生活,但是他沒能看透她的獵奇心理,她對很多事物感興趣,包括是熟悉的黃皮膚卻境況更特殊的一類人。興趣和愛情,有一點關系,但也可以一點關系都沒有。
      而和安德烈呢,她可以不去探求他的生活,不去干擾不去刻意了解,但是滿心滿肺牽腸掛肚這一個人,任憑自己在情緒深處打一個又一個的死結(jié)。這就是不同。
      而這個不同簡直是致命的,就好像里昂和安德烈對于她來說,一個放棄了腎,一個放棄了爵士,里昂用太殘忍血腥的東西破壞了愛情本身的美感,他沒有錯,那是他的選擇,是有多年的流浪積淀的赴死的熱情。但是她清楚自己雖然擁有著不堪一擊的生活,但是對美感,她是有認定的,愛情不是一個被疼痛和犧牲圈牢的東西。
      
      下午的時候朋友打電話來說,我們的青春就快沒了,是時候考慮找個可以走一生的人然后考慮買房結(jié)婚的事情了。我說,人各有志……
      我說的其實是,“到了這個年紀,找個年紀差不多的人,然后開始正常的婚姻生活”和“愛一個人”完全是兩碼事,何況青春怎么才算沒了還是個未定論。昨天韓笑和我說,不是在最好的時光里遇到對的人,而是在遇到對的人之后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最好的時光。如果為了遵循社會定律去做看似該做但并不是打心眼里想做的事情,就是在違背自己的初心?!稛o出路咖啡館》里安德烈要求她說我愛你,她說,我愛你。和妥協(xié)沒有一點點的關系。
      她和安德烈在一起不是想笑就是想哭,但是不管笑還是哭,都是自己所在乎的狀態(tài),這種在乎讓她心里的死結(jié)舒坦地躺著。我為什么想寫東西,就是想寫這種狀態(tài),ueben Lieben und Leben。
      關乎愛與生存。
      
  •     《無出路咖啡館》,第一次讀到這樣的嚴歌苓。旅美生活的艱辛,在里昂和安德烈之間的搖擺不定,F(xiàn)BI眼里的中國,王阿花、海青、里昂等藝術癟三們的生活現(xiàn)狀,勞拉們的生活奢華與我和阿書等窮光蛋之對比,善良的牧師妻子,四十年之前上海灘上母親和李師長、劉先生之間的糾葛……
      
      寫女性的嚴歌苓果然還是女性刻畫的最真摯。書里最深刻的角色就是母親、我、王阿花包括阿書等女性角色。母親,即殷恬菁,這等性格的女子一直是我最欽佩的,有著爽利的性格,渾身就有那么一種吃得開的氣質(zhì)。有一個類似的角色,《小姨多鶴》里的小環(huán),小環(huán)持家也這么爽利,活的有聲有色,像陰溝里的向日葵,灰頭土臉卻把一切有益的陽光都吃進肚子里,吸納進身體里。小環(huán)失敗的就是感情,她鬧不懂張儉。而殷恬菁是一個出色的女人,她的嬌媚,她的質(zhì)樸,她的可愛,都是她魅力的一部分,她用這魅力,權衡著得失利害,選擇了對自己最有益的一部分。不必從道德上對其進行過多批判,因為她不過是為了一個最最樸素的愿望:尋找庇護,尋找更強大的庇護。就像嚴歌苓寫的:“她是進入一個部落,就會選擇酋長的人?!?br />   
      王阿花,這個純正的金發(fā)碧眼的美國人,卻取了一個這樣一個土里土氣的中國名字,她確實也像最普通花兒一樣,默默做事,自己有頗高的資質(zhì),卻寧愿犧牲藝術上的深造,攬下畫燈罩的任務,為兩個大男人生活增添一筆他們或許不屑卻不菲的費用。王阿花這一個小女人卻比他們兩個男人成熟得多,妥協(xié)得大。她的僅存的幾件畫作,零落的樹葉,斑駁的只見幾根葉脈,蕭索地在風中起舞,有著透徹的寒冷和晶瑩的通透。從某種意義上,她其實是里昂和海青的“母親”。
      
      里昂是寧愿失去一個腎也不愿拋棄作曲的人,該說他荒誕的瘋狂抑或瘋狂的荒誕?我們大多數(shù)都不會成為里昂這種人,但也許偶爾在“出賣給別人的幾個鐘點”里自覺泯然眾人時,心底會掩藏著一個做里昂的愿望。沒有責任,也就沒有什么不可以失去。
      
      這種赤裸裸的自由,神經(jīng)質(zhì)又天真。是不是純粹了過了頭,就不是瘋子便是天才?而天才與瘋子的辨別標準,在社會中,不過是看你有沒有達到那種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罷了。沒有了這種意義的束縛,便能什么都可以失去,因為沒有在意的事情,除了自由。所以,無論你選擇什么,就會失去那些你選擇之外的東西,比如溫飽,比如財富。里昂選擇徹徹底底的自由,就只能拋棄那份責任感,因為它們在本質(zhì)上是相悖的。我自認沒有這么灑脫,不能在冬夜街頭披一件破衣還能瑟瑟發(fā)抖地談論堂吉訶德的騎士精神。無論如何,有選擇便要承擔。
  •     把自傳寫成小說大約總是不太容易的。即便是張愛玲,《小團圓》也寫的讓人看起來繚亂。如果嚴老對女主角跟外交官的感情交待的再好一點,我覺得這本小說就真的無懈可擊了??墒遣恢罏槭裁?,支持這我讀下去的居然是對女主母親交待,還有就是王阿花的那段感情經(jīng)歷。而真正的主線卻被其他的細枝末節(jié)給斬的七零八落而且顯得顯得突兀了。
  •     無出路咖啡館,芝加哥的一家底層咖啡館,里面交易大麻和人類器官。里昂就在里面賣掉了一個腎,理由是王阿花生孩子需要錢,他選擇放棄一個腎而不是放棄他飄渺的癟三音樂夢。
      
      王阿花因此而放棄了里昂,然后里昂和“我”認識了。此時“我”正在跟一個美國外交官戀愛,因此而受到FBI和國安部的頻繁審查,不堪其擾,里昂認為自己可以為了女人犧牲一個腎,外交官能犧牲什么呢??
      
      里昂不知道,此時外交官已經(jīng)為“我”犧牲了工作,辭了職。然后“我”的選擇是和外交官分手,當然也不可能選擇里昂,從未靠譜過。
      
      故事情節(jié)就是如此,等于沒有故事情節(jié)。
      
      ——
      
      這是作者的自傳,本來嚴就是語言動作心理描寫的泛濫,因為自傳必須自戀,心理描寫就更多的有點令人麻木了。
      
      學會了一點:
      
      不要用音樂糟蹋美食,也不要用美食糟蹋音樂。
      
  •     自從《金陵十三衩》火了,我就開始關注女編劇嚴歌苓。
      
      先是看了《十三釵》的原著,薄薄的幾頁一會就念完了,讓我一下子聯(lián)想到張愛玲的《色戒》也是短短的故事,然后被大導演相中,找來一干俊男美女使勁添油加醋。當然我認為《色戒》是比《十三釵》經(jīng)得起推敲的。畢竟在還原張愛玲的神韻上,李安是真的下了功夫琢磨的。
      電影和文學作品是需要默契配合的。很多好的作品被不慎拍成電影,基本就毀了。比如我昨天看了亦舒經(jīng)典作品《喜寶》改編的電影,真讓我目不忍視。把書里的“精氣神”破壞的一點沒剩,也摧毀了我腦海里喜寶,勖存資的形象。
      
      言歸正傳,嚴歌苓是個極稱職的編劇,也是一個高產(chǎn)優(yōu)質(zhì)的作家。很出色的帶出了自己的個人特色,在我讀來就是平實又帶那么一絲詭異。想象中,這人應該是極普通的,丟在人群里不聲不響,可是那一對眼睛卻時刻敏銳觀察,心里把眼前的男人女人細細的分類,然后歸入自己的資料庫中,暗暗一笑。
      
      我讀了她的很多作品,比較喜歡的是《無出路咖啡館》,在我看來這本書里她的個人氣息最為濃厚。這個故事有點半自傳式,不過加入了豐富的想象和藝術創(chuàng)造。你可以透過她的眼睛和她一起觀察她的世界。她赤貧的留學生活,她遇到的為愛能做出無言犧牲的安德魯,充滿頹敗感和吸引力的藝術癟三里昂,高大寡言的芝加哥警察,甚至商店賣衣服風燭殘年的老太婆,都被她刻畫的真實而動人。是一本讀起來,就一直惦記著后續(xù)發(fā)展的好書。而最讓我喜歡的是它的氣質(zhì),一股濃濃的冬天的味道,透過它仿佛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牛仔褲,針織毛衣的中國女人,坐在綠色單人沙發(fā)里,不緊不慢的給你講她的故事,偶爾你撇一眼窗外,看見大雪紛飛,樹赤條條的伸展著手臂,再拉回視線,沉浸在這故事精彩的故事中。但你絕想象不到這故事竟是發(fā)生在如此平凡的女人身上。她會讓你肅然起敬,被她的氣質(zhì),聰明,敏銳和頭腦深深吸引。
      
      她和你我一樣,都是地上爬著的螞蟻,上帝不停的在你我周圍用粉筆畫著圈圈,看我們困惑的皺著眉頭捏緊了鼻子,急的團團轉(zhuǎn)在這“無出路的咖啡館”中繞著自己生命的圓。
      
      在我們的一生中,總是刻意放大和強調(diào)我們所遭遇到的快樂和痛苦。關注的目光太多的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仿佛只有故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能感同身受。就像作家三毛,時刻關照著自己的心,故事是好的,心卻累得奄奄一息。
      
      嚴歌苓不一樣,她關注自己,但是她也傾注更大的熱情去關注別人,在此期間保持著冷靜理性而且超脫。我說她的作品偶爾嘗到詭異,這句話不是空穴來風的。比如在她的小說《雌性的草地》中,有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描寫。男人們在草地上追逐著懷有身孕的兔子,抓到后殘忍的一把剝了皮,尚未死透,大著肚子的母兔奶水噴薄而出。。。這該是怎樣一個畫面呢?如此殘酷的血淋淋的畫面背后,是作者冷靜的筆觸,讓我背后汗毛一立,嚴歌苓挺大氣,對什么都見怪不怪,好像悲憫的心藏在了魔法木箱中,只有傍晚才拿出來左瞅瞅右瞧瞧。
      
      還有她寫《扶?!?,據(jù)她自述的雜文里也提到過,她的確對這些邊緣人物很感興趣。比如吸毒者,死刑犯,妓女,小混混等等。她卻偏偏賦予妓女扶桑大地般的母性包容,所有嫖娼者一律在她面前得到寬恕。如此甘為孺子牛的女性,作者冷靜的撕碎她肢解她給你看,你被震驚的一塌糊涂,然后她低眉順目的平靜結(jié)尾。
      
      不管是哪個作品,嚴歌苓始終如一的是 在激情亢奮的情緒下,保留著一顆敏銳冷靜的心。這就使作品具有一種力量感和沉甸甸的質(zhì)感。
      
  •     這繁華誰能看得清,再一次,眼迷離
      你迷了路,找不到來時路
      你迷了路,找不到地圖
      你迷了路,找不到退路
      
      無出路咖啡館,讓我們都迷失在了那個看似繁花似錦的國度,他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有著世界矚目的經(jīng)濟發(fā)展速度,有著豐厚的失業(yè)保險金,有著世界霸主的地位,有著行動迅捷的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那么虛幻,看起來都是女主人公得到幸福的阻礙。
      
      相戀,抑或是彼此的慰藉。他們都迷失在了為生活的無限奔波與無窮無盡的調(diào)查審訊中。人的精神都是脆弱的,不能經(jīng)受無休止的折磨。她幾次想要選擇放棄這段累人的感情,卻又迷失在他體貼的照料與今后舒適安逸生活的暢想中。她對安德烈的感情是愛情還是在陌生國度存活的依戀與自我保護?她對里昂的感情是好奇的吸引絕望時的稻草還是出于內(nèi)心深處的自己都沒能察覺的真愛?我不知道,我讀不懂。
      
      她是個矛盾體。每個女人都是。一方面艱難度日省吃儉用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在這個寒冷的城市生存下去,一方面對安德烈的悉心照料百依百順并經(jīng)?;孟牖楹蟮臏嘏柟?。一方面為了過活可以顏面盡失,一方面又自尊自重的讓旁人覺得難以相處。既可以斷然拒絕教授的飯局又可以為了獎學金在辦公室里調(diào)戲勾引之,并把這一切公然歸結(jié)于母親的女人情懷。她的確和她媽媽很像,能夠輕易的看出人的目的與欲望,能夠清楚的分清不同人能帶給她的不同利益。但她又和她媽媽有很大的不同,也許是學文學的人的共性,感性總是勝過理性的,情感總是大于利益的。她覺得她痛快不起,其實她可以,她也在如此過活。她是骨子里的里昂外表上的安德烈,她的憤青兒不屑清高與自負都隱藏在她乖巧姣好的面容下,如果不是FBI的輪番轟炸可能永遠溢不出一絲到包裹的嚴實得很的容器外。
      
      她離開安德烈,一個如此愛她肯為她犧牲的男人,盡管她不喜歡這個詞,但我不得不說這就是犧牲。是因為愧疚嗎?那她不知道離開是安德烈的付出完全失去了意義。是為了里昂嗎?那她最終在對方僅僅認為是朦朧好感的歉意中結(jié)束了這段情感。她照料劉先生,是為了還下母親欠的情債還是為了每月2600美金的工資,又或者只是需要一個語言混亂的老人幫她找回生活的詩意。我不知道她最終要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但愿她自己知道。
      
      燕子沒有了,天氣有點熱了,電燈泡你要不要吃?
      別教會他語言,這讓他又得承受起真與謊交錯的世界的負擔。
      這是我們必須不得不承受的,沒得選。所以,別迷了路,記得來時路,保存好地圖,留一條退路??辞迳睿缓髳鬯?。別試圖掌控她,學會享受她給你的一切。
      
  •     說白了,這是一個關于得與失的故事。
      
      故事背景是一個上世紀的美國。來自不同國家的人來到這個國度,構(gòu)成了這個國家不同的階級。關于最后的“我”離開安德烈的結(jié)局其實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愛情并不是偶像劇中的那樣描寫的可以戰(zhàn)勝一切的世俗紛爭,甚至生死離別。我記得我的政治書上寫的,物質(zhì)決定意識,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個數(shù)百萬人實踐過的哲理當然不會錯。
      
      整篇小說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及過“我”的真實姓名。不過,她叫什么似乎并不重要,因為整個國家都沒有可以容納她的一席之地。她的名字如同她的信用記錄,都是空白。
      
      她只不過是一個到美國求學的留學生。清貧,卑微,自強,堅忍卻又決絕。她可以為了生活需求賣掉安德烈的訂婚戒指,可以為了維護她的尊嚴毅然辭去中國參觀的工作,可以為了她9000塊的獎學金用她連自己都鄙夷的方式勾引老教授,可以為了樹立在安德烈和他父母眼中的形象把準備贖回戒指的錢買圣誕禮物,甚至是因為害怕面對牧師夫婦的同情和施舍而離開來之不易的租房。她的一切選擇無非是想在這個資本主義世界里求得生存,想依靠一己之力活下去,而不是依靠別人的憐憫和同情。所以她自始至終都不愿意去花安德烈為她每個月寄來的五百塊。她不過是想在她的愛情中獲得一個平等的地位,可以“有資格”去享受著安德烈的寵愛和多年之后外交官夫人這個稱謂下一切陽光雨露。
      
      她多么向往那樣的生活,不止一次想過一個差錯便可以成為劉先生的女兒,朝九晚五錦衣玉食。她羨慕一切卻又深知這并不屬于她。所以當安德烈為她甘愿放棄升遷甚至辭去外交官的工作時,她才明白在這個犧牲與被犧牲的游戲中自己始終處于被動的角色。安德烈深愛她,她也明白這個世上不會有人不會有人比他對自己更加溫柔體貼細致。他越是對她好,她越是活在一種內(nèi)疚和被憐憫的感情之中。她貧窮,一無所有,唯有自尊是她生活下去的唯一籌碼。在安德烈的犧牲之中這種感覺越發(fā)強烈,所以她寧愿離開,去選擇自己的生活,也不愿過著安德烈的付出帶來的安逸,更不愿自己飽受心理的折磨,在“厚顏無恥”的安逸下度過自己的余生。
      
      這便是一個人生活的尊嚴所在。她可以忍受生活帶給她的艱辛,折磨,寒冷和勞累,卻無法忍受一群人的憐憫和施舍。心理越成熟的人,內(nèi)心越是敏感,自我保護的抵觸感就越發(fā)的強烈。她處在的階層比乞丐還低,穿著兩三元錢買來的二手衣物,維持著僅有的衣食住行。維持學業(yè)實屬不易,加上FBI時不時的騷擾,與安德烈戀愛帶來的阻隔感更讓她認為擁有愛情都成了一件嫉妒奢侈的事。
      
      陶立夏曾經(jīng)說過,依靠放棄來獲得。我不認為她離開安德烈的行為是錯的,當然更多的人會為了安德烈的犧牲而感到惋惜。然而對她來說,只不過離開了一個本不屬于她的世界,找回了她最重要的信仰和尊嚴。唯有失去的,才是永恒的,或許很多年以后會懷念安德烈對她仁至義盡的用心,正如她決意離開時所想:
      
      “我跟他別了之后,來到柜臺上,要了紙和筆,留了字條給安德烈和勞拉。沒有永別的字眼,只有永別的意境。我找到了掛衣架上安德烈的外套。我把它取下來,它上面有他的克隆淡香。就是一顆善良、干凈的心靈所該有的氣味,那種多年后將引爆一大團微痛記憶的清香。美好的東西,再新鮮都帶有一點兒陳陳的感覺。這便是昂貴物什的昂貴所在。安德烈外套上的氣息,該是幾十年歲月才能提煉出的悠遠、沉郁。我發(fā)現(xiàn)我的眼淚把他的外套打濕了一片。”
      
      她悄無聲息的為三人買了單,像是一種告別被憐憫的莊重儀式,離開了那個溫柔的陽光的美好的,那個本不屬于她的世界。
  •     說實話我是被書的封面吸引過去的,封面那漂亮的,帶有文藝色彩的碎花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時候,還有那文藝的名字——無出路咖啡館,我覺得這應該挺符合我的口味的,ok,我借了這本書。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不是一本具有文藝色彩的小說,作者犀利的文筆,還有辛辣的情節(jié),讓我看的心里酸酸的。不管是到哪里,每個國家都是這樣的,嫌貧愛富,處在社會底層的人遭人歧視,沒有所謂真正的自由,縱使美國是這樣一個崇尚民主自由的國家。
      我們每個人都要偽裝,諂媚,世俗,縱然作嘔,但是為了更加安逸的生活,這是必需品,同命運抗爭的結(jié)果是悲傷的。王阿花最終還是打掉了孩子,與里昂分手,那是因為這個男人寧愿捐掉自己的一個腎,也不愿意放棄自由,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女主角最后還是和Davis分手了,即使相愛,但也無法在一起,因為靈魂終究是不契合的。自由,貧窮,財富,這幾個詞一直在我的腦海里,我想了又想,曾經(jīng)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要活在別人的陰影下,看別人的臉色過活,因為那是痛苦的,但是生活中注定不能經(jīng)常做自己的,不能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一吐為快那是酒醉之后或者心里面訴說的事,其實我們也不真正了解自己,不是么?
  •     【簡評:做完書摘手已酸疼,卻產(chǎn)生了重讀一遍的念頭。想撇開初讀時“接下來呢、然后呢”這種對于情節(jié)的幼稚發(fā)問,重溫一下她作為一個赤貧者渾身的疲憊,和安德烈給予她的為數(shù)不多卻極有分量的撫慰。她所經(jīng)歷的和渴求的,也是我現(xiàn)在差不多正經(jīng)歷和正渴求的。我想,我知道自己為什么明明讀得很累,卻也心甘情愿更累一點來做書摘了?!?br />   
      一個超齡留學生,像大多數(shù)亞洲女學生一樣,留著最省錢的發(fā)式——披肩長發(fā)。
      
      我的表總比正確時間快,是增加緊迫還是虛設從容,我也搞不清。
      
      你該看到芝加哥的夏天。為了它一個夏天,我們情愿忍受它三個冬天。芝加哥的夏天只有四個月,其余三個季節(jié)都是冬天。
      
      很高興自己活著的年輕的笑。
      
      這段沉默并不長,頂多幾十秒鐘,但他要的效果有了,他要我如坐針氈。
      
      “不可以和安德烈戴維斯談戀愛嗎?”
      “哦,”他說,“歡迎你和他談戀愛!我給你錯覺了嗎?你怎么會覺得我反對你們的戀愛呢?”
      
      他又來個明目皓齒的快樂。即便是特務,他也是個心地明澈的特務。
      
      你看,他在講自己的語言時多么鋒利!理查福茨的多禮、溫和、單純是別人的語言給他的風貌。回到他自己的語言,他是個才干卓著,體現(xiàn)美國式效率的優(yōu)秀特務。
      
      把紙頁翻出煩躁的聲響。
      
      他用這個姿態(tài)告訴我,他如此舒服可以把任何事情持續(xù)很久。
      
      阿書大失所望,像美國人那樣把眼珠翻上去迅速看一眼上天,然后說,這還用你來下診斷書?
      
      只要我想好好給人露一手就變得很沒出息,英文紕漏百出。
      
      我主要是想讓他明白,我是他惡作劇的好觀眾。
      
      后來安德烈告訴我,那天晚上他很感激阿書,她給了他很大很關鍵的一個機會,讓他把他逗樂的天分、語言的天分展示給了我。
      
      天色鉛灰,脹鼓鼓的憋足一場大雪。氣溫很暖,不懷好意的暖。
      
      老貴婦向我使了個眼風說:嗨,是個迷人的男中音。
      
      我們在電話里戀戀不舍,道了七八次晚安還舍不得掛斷電話。似乎是身處絕境的一對戀人:背叛了自己的民族抑或部落,被自己人孤立得相當徹底。這種孤絕感使我和安德烈變得很纏綿。纏綿到一鍋方便面也煮爛了。
      
     ?。p價廣告、彩票信息)他們千篇一律的花言巧語在吃方便面的時候讀,還是給我不少希望的。只要我不怕上當,一個巨大的甜頭死活就在那些胡扯八道后面。
      
      (牧師夫婦)一個正統(tǒng)的、有不少美德的,沒出過敗家子的家族的來歷。它消除了我江湖過客的感覺,使我對自己這段很可能是暫時的生活,產(chǎn)生了類似歸宿的幻覺。
      
      我不忍心讓他們意識到,有一份赤貧就在同一幢房子里;一份赤裸裸的生存急需,緊挨著他們的安全溫馨。
      
      要讀的書太多了!我說,你知道的,讀文學的人,都做好讀死在書難里的準備。
      
      二十五塊錢,無論如何縮短一點我和債務之間的距離。
      
      我沒錢,廉恥還是有的。一個人光剩了廉恥其余什么也沒剩下的時候,你別去理她。你這樣厚待她只讓她受洋罪。
      
      入校前安德烈給我寄了那張支票,要我答應他,絕不讓饑餓、寒冷、疾病在我身上發(fā)生,一旦發(fā)生就拿那張支票去阻止他們。他說,你可別做饑寒交迫的英雄,在這個物質(zhì)過剩的國家,饑寒交迫可是自找。
      
      如果到了一個遙遠陌生的國度,還不去改變或推翻自己的曾經(jīng),這遠走高飛還有什么飛頭。
      
      同樣在掙扎著付房租吃飽飯從而可以從事一種無聊從而把這無聊當做高貴的情操?
      
      了解在持續(xù)的無言下面飛快成熟,此刻我們相顧一笑,已熟得令人怦然心動。
      
      下水道發(fā)出低回深沉的聲響,如同消化力極其強大的腸道。
      
      我別有用心地說:王阿花很好啊。
      是很好啊。
      她很漂亮。我又說。
      是很漂亮。
      也很溫柔。
      非常溫柔,并且剛強。
      他這樣和我看法一致,我就沒法打聽下去了。他用這法子截斷我對那個秘密的接近。
      
      對一個女人來說,愛和不愛一個男性,毫不取決于他好或不好;公認的好與不好,在這里是不能應用的。
      
      海青此刻一動不動,手里提著銼刀,冷冷地看著我和里昂。他的樣子像是在捍衛(wèi)他的作品,又像在等待我或里昂發(fā)出外行的評價時,及時給我們一些基本教育。但他還存有一絲僥幸,萬一我說出一兩句很到點子的贊美;或許是詆毀也沒關系,只要它切中要害。而我這樣一字不吐,真要他的命。
      
      即使我狗屁不懂但我態(tài)度是好的,我希望理解它的誠意一目了然。
      
      芝加哥在六七十年代,有十來家咖啡館叫“無出路咖啡”。
      
      他認為他交待了一項難以啟齒的秘密。這下該我拿同樣的秘密去等換。
      
      父親就該是假象,而天下女兒們都要這個假象而付出她們對男性最初的敬愛。不然拿我們生就的這份敬愛怎么辦呢?
      
      我心想:我大概只對價錢昂貴的東西過敏。
      
      我心里有 我和他如此些愧:安德烈多么把我的一切當回事。我伸過手去,握住他擱在桌面上的手……我想我和他已如此知己知彼。他的手反撲了,手指用力握住我的手;我們的手指編織在一起,越編越密。所有的麻煩——便衣福茨給我的麻煩,都很值當。在這一刻,一切都很值。
      你在想什么?他問。
      沒在想什么。我笑一下。
      那你沒在想什么?他笑起來真明亮:把你沒想的告訴我吧。
      我笑著避開他。
      你肯定想告訴我什么事。他說。
      沒事。
      我就喜歡聽你的“沒事”。快把你的“沒事講給我聽。
      
      我看著侍應生的背影說:別那么大聲地講FBI的壞話。
      他不懂中文。不過你剛才說的FBI,他肯定懂。
      你又把FBI重復了一遍。
      安德烈和我一塊兒笑出聲來,那侍應生猛地回過頭,一見他回頭,我倆更笑得響亮。
      ……跟安德烈在一塊兒多好!
      
      安德烈用中國話對我悄語:快夸夸她的孩子。
      
      早晨我醒來,發(fā)現(xiàn)外面下了場大雪。一場新雪,就像早春的新綠一樣好。
      
      全人類欠著我們的情分因而濃縮成他對我的愛。他對我的愛遠超過了男性對女性的;全人類對我們童年的照料不周或完全失職,都該由他來清算。
      
      我母親從蘆葦遮蔽的小路一步登上兩丈寬的大路,回過頭。伏搖的蘆葦已愈合如初,不再有退路可走。
      
      我母親可以為一個她自己也不認識的野心克己修行,做到極致。
      
      她遏制了自己的貪嘴,吃零食的習慣,每一文錢都花在節(jié)骨眼上。她多少次告訴我:好吃懶做的女人,下場往往很慘。
      
      我父母從來我操我的心。他們眼中的我,生存能力像條螞蟥,剁成幾節(jié),眨眼就能愈合如新。
      
      她們的手指清涼如露珠,每記觸碰都在他們身上留很久很久,像一種奇特的、好受的傷痛。
      
      流浪漢最受不了的或許不是吃不飽喝不足,而是他們終日終年的沉默。人們會賞他們一兩個角子,但從來不賞個面子站下腳,聽他們說句話。
      
      檸檬色的熒光筆。
      
      但我想偶然得罪一個得罪不起的人特別痛快。誰都痛快得起,痛快就是不去看后果。里昂、海青和王阿花吃不起、穿不起、住不起,卻痛快得起。
      
      清晨的雪徹底浸透了黑色。然而在晴好的日子你看不出芝加哥原來藏著這樣豐厚的污穢,能染黑一大場雪。正是下班時分,人們一大群一大群地擁出辦公室大樓,擁到馬路上,像剛剛從監(jiān)獄放出來,急于忘掉身后,并盡快終止任何熟識的關系。
      
      我把禮物先接過來,再扔回去;這個拒絕的動作漂亮許多。我看到一個有可能變成友情的影子從他面孔上閃過。
      
      我不想受他身心內(nèi)那個健朗、好看的美國男孩的勾引。
      
      老福特哮喘著活過來,沙啞而顫顫巍巍,又馱起了我們。里昂側(cè)過頭朝我看一眼,意思是:這老家伙幫的忙還是基本大于它惹的麻煩?;蛘撸囊馑际牵耗憧?,我和這老東西相互虐待慣了,它最后總是弄不過我的。
      
      我晚上排列一般要抽幾口大麻。(里昂說) 他口氣十分家常,堅定地信賴自己的品德和操行。
      
      我在完全沒有自覺意識的情形下復制了跟他不差分毫的機敏和快捷。
      
      昏暗的燈光使每個桌上的人都成了密謀者。
      
      給予他知情者的會心微笑或會意一瞥。
      
      我和里昂竄得那么賊快,如同一對手拉手的兔子。
      
      就像芭蕾,每人和另一個人都把一套規(guī)范動作做成自己的版本。
      
      我覺得手和手握在一塊可以是沒什么含義的,這個國家的男人女人不加細究地接吻、擁抱,因為沒有含義而毫無負擔。如果我現(xiàn)在猛一抽手(或輕輕一抽手)含義就來了:我和他都會對手拉手這個無邪的動作追究,會覺得必須為這個動作命名,為此動作對我們做個交待。
      
      你不命名它,它終將也會有一個不可抹煞的名分。
      
      世上有多少沒有名目的情感、感覺和動作啊!
      
      這手七歲起開始把無法命名的感覺敲到鋼琴鍵里。
      
      白熱 的一束光從她頭上澆下來。
      
      他這樣拉著我的手,使我誤認為我很年輕,年輕得還享受得起——對一份無名目的感覺還享受得起。
      
      突然看透這樣的憤世嫉俗實質(zhì)上也形成了另一套世俗,這樣他們會浪子回頭,回到秩序的社會中,成熟為安德烈。
      
      那時候你很好玩,渾身都是自我意識。每次你念作品的時候,全班人都不敢出大氣,生怕把你這朵蒲公英不當心吹散了。
      
      他把詞的極端級別前面加上個折中的修飾,讓你懷疑他或許不愿對他的褒獎負責任;你要是誤把這些話當成真的鼓勵,誤上文學創(chuàng)作的賊船,你可得自己負責。
      他就是要你明白他對你的藝術前途持樂觀態(tài)度,但他這番樂觀卻一文不值。
      
      他每咬一口蘋果,逆著光線我可以看見他牙齒在果肉上濺起的細小水珠。
      
      他存心放慢咀嚼動作,想在拖長的咀嚼過程中想出招來對付我。
      
      他咽下蘋果,拿起餐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
      
      你做的這些體貼溫存的小活兒,其實在識貨的男人眼里更性感,是深深的內(nèi)向的一種性感。在這個處處講性感的混賬地方,怎么辦呢?只能以更聰明的方式去性感,去擊敗那些張牙舞爪、以血盆大口的吻為方式的低級性感。
      
      大男人是小女人樹立起來的,女人只有本分地使自己“小”,男人才“大”得起來,男女間才有太平,才有秩序,才陰是陰陽是陽。
      
      我想李師長肯定不知道這種又疼又癢又舒服又受罪的感覺叫愛情。
      
      她明白對男人來說,女人不能俗不可耐,也不能雅不可耐,如果她真把劉先生的魯迅評說背下來,再背給李師長聽,他會對那個雅不可耐的女人不求甚解地贊美一會兒,后來發(fā)現(xiàn)對她的海闊天空失去了做大男人的良好感覺。
      
      因而我認為最美麗的女人不是她自身,而是她營造的美麗氛圍。
      
      那個時代這樣來歷不同的男女間,一步到下一步之間,可以隔千山萬水。
      
      那感覺當今的男女是沒有福分去享受的。當今的男女犧牲了太多極棒的感覺。
      
      我母親一聽“副省長”,心里一亮。
      
      美國最窮的人不叫乞丐,叫留學生。
      
      我接過餐巾紙,心想它不夠干凈可別把我眼睛擦發(fā)炎了。
      
      我等著他結(jié)束這套成規(guī)的安慰動作。
      
      他受到震驚往往就這樣,“噌”地一擰身子,讓皮轉(zhuǎn)椅載他去看芝加哥鉛一樣沉重的天空以及它下面的蕓蕓眾矢。
      
      他畢竟還有一點權力對窗外千瘡百孔的芝加哥和由此延伸的全人類做點什么。他至少可以消減他系里這份赤貧。
      
      此刻我走出翰尼格的辦公室,就像四十多年前我母親走出李師長的居處,心里有種慘烈的美感。
      
      她一陣想哭。她非常舍不得他。她的勇敢沉穩(wěn),在大上海沒慌過沒感到心里無底過,說到底,是因為大上海存在這個劉先生。
      
      他也一陣想哭。她這樣好的姑娘,懂事周全,通情達理,他此生不會再碰到了。
      
      劉先生啞在那里,希望使他渾身發(fā)顫。
      
      完全不世故的女人拿不上臺面,比如魏小姐,一把歲數(shù)還是天真爛漫,活潑討厭,做她的男人時常吃不消,處處難為情。
      
      一個好好的劉先生,也在我這想象中丟掉不少體面。我這方面真沒辦法。
      
      我心想,你女兒的動叫“運動”,我的動叫“勞動”。兩個階級,兩個性質(zhì)。
      
      我端起玻璃杯,呷一口冰水。它惟一的滋味就是那股辛辣的冰冷。美國大概是惟一把冰水當做美味的國家。冰冷使完全徹底的寡淡無味變得不再寡淡無味,它給你的味覺帶來的刺激強過酸甜苦辣。
      
      “我不是這意思。”他做出一個善意被曲解的受屈心痛的表情:“你看,我只是希望能更好地配合你的時間和日程安排?!?br />   
      他們認為一個人落魄到了當首飾的地步,是沒什么退路的,因而他們不好好敲我一筆,是他們的不盡職不敬業(yè)。
      
      他的口氣似乎是這意思:金子堆大的勞拉可以讓他徹底放心的;她絕不會讓他出破綻,露怯;勞拉這方面的學問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任何人一時半時補補課就能及得上的。
      
      她特別喜歡我和阿書這樣的人,講蹩腳的英文,足夠的錯誤供她糾正,足夠的空間供她去提拔。
      
      她最聽不得我說“這家伙、那家伙”,她尖聲尖氣打斷我:發(fā)發(fā)慈悲,這是管道工的語言!
      
      可是我的耳朵向你打開,你覺得你往里面灌污穢東西合適嗎?
      
      果然米莉問我:你知道阿書的業(yè)余消遣是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不過我得伺候著米莉閑扯:是什么?
      是打電話!
      米莉說阿書一打起電話來連爐子上開水壺吹哨她都不管。
      
      我就是不會責怪你。因為我明白你在華盛頓時間特別寶貴;你得把每分鐘都花在同一件事上。
      
      我說米莉我忙得常常在進門時撞上自己正出門。
      
      但誘發(fā)這些細菌成長為一種實質(zhì)的誘因不出現(xiàn),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自己可能是誰,或者自己真正是誰。
      
      她咯咯地樂起來,很閨秀地用繡花手絹去掩嘴,老年性顫抖使她的手在嘴上打出“哇哇哇”的聲音。
      
      那是海青自認無能的男人情懷,不害臊地當眾展開。
      
      他們的存在對他們自身和其他人都是危險的,因為他們選擇的自由中是不包括你的,而他們選擇的毀滅必將包括你。他們認為他們那高于一切的理想連他們自己都能眼也不眨地為之獻身,何況你——你這盲目的、缺乏理想因而低賤于他們的生命。
      
      不知為什么,我剎那間想到了安德烈。他那暖洋洋的和藹雙眼,那種暖洋洋的深褐色。我在這 一瞬感到強烈的想念。
      
      女人們被自己的高跟鞋很危險、懸然地舉起,晃來晃去像她們手里隨時可能溢出杯沿的香檳酒。
      
      米莉從此后不再去任何盛會。捐掉了所有夜禮服。
      
      堅信身上肩上背的不是被子褥子軍用雨衣,而是民族的意志、民族的期望。
      
      我發(fā)現(xiàn)一個人在放棄給別人留好印象的負擔之后,原來心里會如此踏實??纯次椰F(xiàn)在的樣子:一只小鍋擱在桌上,下巴幾乎架在桌沿上,兩腳在桌對過的椅子上歇著,耳朵聽著收音機里惠特尼休斯頓的歌唱,嘴里“呼啦呼啦”、熱氣騰騰、連湯帶水吃著方便面。一個人不必再討人歡喜,就可以像我此刻這樣,停止受累。我感覺到我此刻在做的,是禮貌苦旅中的歇息;我其實在別人的國家夾著尾巴做人早就做得累壞了,此刻我從儀態(tài)上到操行上,都給自己來了一次休假。
      
      但我假裝電話接通,這樣牧師太太可以把我一個人剩在廚房繼續(xù)舒服。
      
      他覺得你孤身一人在美國,暫時得有個爸爸。
      
      我看著床頭床尾都是鮮花,心想這位女兒就用鮮花來伺候她爸父親。
      
      他覺得老人說“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臉”,這話有問題;應該是“少女的臉”。這臉才是一會兒晴一會兒雨,云霧、綺霞、彩虹,時時都讓他意外。他想,他妻子的面孔怎么始終就一個灰淡的氣象呢?
      
      他只是看見司機的鴨舌帽上下動了動,表示領受了他的交代。
      
      他想,心碎并不是那樣疼痛,而是一種遲鈍和麻木。
      
      我想他屬于那種人,在中國熱愛西方的一切,在西方又熱愛中國的一切。
      
      他和她用了四十多年歪曲一件事實,來使他們雙方都堅信,他們是被血淋淋拆散的當代梁山伯、祝英臺。
      
      他們把死別的折磨提前拿到有生之年來享受,明明在一個人間,卻非弄得梁、祝那般墓里墓外。
      
      我始終記不住她的名字,因此只有等她眼睛看著我時,我才能和她說話。
      
      似乎“開銷”這樣低級趣味的顧從來就就沒有污染到她。
      
      我也跟著樂。不樂挺傷和氣的。
      
      窮成我這樣,大概也能出來一種大氣。能誠實地承認窮,誠懇地表達對于錢的興趣,就是窮者的尊嚴。
      
      我唯一吃得懂的還是炸薯條。他們這樣提拔我的口味品格,是真糟蹋錢。
      
      在勞拉眼里,我們這樣的窮人不是別無選擇地窮,我們的窮是種情調(diào),是種生活風格。
      
      她的自信讓她把自己看成任何人的知己、至交。她的自信也使她認為任何人都不必隱瞞弱點……她上來就會爽快地把這弱點亮給你。
      
      “……我的上司會給他們顏色看的?!?br />   我眼里肯定浮現(xiàn)出狗一般的信賴目光。我拼命把這副目光留住,看著他不緊不慢將攤散的紙張歸攏,在茶幾上跺跺齊,塞進皮包。
      
      六歲的我發(fā)誓說盡天下謊言,來殺死一個最兇殘的真實。
      
      這是我真實的感覺。就是累。被人審累了,被功課壓累了。讓人救助、同情,也是很累人的。講英文,也夠累的。
      
      我呆坐其實就是讓那陣絕望的累漸漸過去。
      
      在哪兒都不需要一個端莊的人品,即使他渾身才氣亂發(fā)光。
      
      理查的手一揚。他頭一次顯出疲憊??赡苡心敲匆恍┧查g,他對自己煞有介事所做的一切,突然感到荒誕。他竟然也意識到人性的限度,一旦觸及這限度,他也同一般人一樣覺出自己的不支、脆弱。理查的肢體語言告訴我,他并非無懈可擊。
      
      安德烈在里昂的話里聽出了進攻。他心里一陣好笑:你這樣自以為是的人活得連基本體面都不要,可以靠失業(yè)金、救濟金去糊口,對辛勤納稅,將收入的百分之四十變成稅務交給政府,再由政府變成你的失業(yè)金或救濟金——對這樣一批對社會負著重責的人,你的優(yōu)越感是從哪里來的?!
      
      安德烈在介紹任何藝術品、詩歌、建筑、酒類、食物都用相等優(yōu)美的語氣,都是毫無偏見毫無歧視地把它一切優(yōu)點、缺點娓娓道給你,選擇完全是你自己的。
      
      他們表情清淡的臉定了格,朝向我們?nèi)齻€人,意思是:幸虧我們不必與你們共享一個人間太久了。
      
      里昂的下巴指一下安德烈的脊梁,說:他會為你犧牲什么?
      
      沒錯,在嬌慣我的人那里,我就這么嬌貴。我是變色龍。有人體貼,我就特領情地讓他體貼。我忽然心里一熱,安德烈是惟一在意我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的人。圣誕節(jié)期間,安德烈的母親好言好語勸我嘗一點兒藍起司,安德烈立刻護短地說:她不喜歡藍起司。他母親仍不饒我,說:這是我開了一小時車去專門買的!他說:不能因為你開一小時車她就該來一場過敏吧?我拼命睜大眼睛,使眼淚蒸發(fā)掉。我意識到這世上不再會有比安德烈更在意我的男人。我從來沒有認真體味過他的體貼有多細膩,而一旦體味到,卻要永別他。
      
      安德烈說:你說我把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的生命賣掉了。謝謝你的提醒,我這個出賣了自由的奴隸用他的賣生錢宴請了一個自由人,這不很滑稽?也很不公道。我也許真像你講的那樣,把生命的主要段落出賣了,但我換來的是尊嚴。是給一個女人起碼的體面生活的力量。假如我一旦失去這個尊嚴和力量,我根本不會去走近任何一個女人。
      
      我心想,他用“往后”“一輩子”這樣的詞,是寬慰我還是寬慰他自己?
      
      只要我還打算跟你繼續(xù),我就不準備聽你講你和另外一個男人的事。這樣是為我自己好。我從來不自找傷害。安德烈說。我當過兵,對于一切有意無意的傷害,我都避開。
      
      他又說:你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國家,你總得有些人來幫你。即便這些幫助不是實質(zhì)性的,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我為什么不能理解呢?我今天邀請里昂,就因為他給了你我不能給的——他的膚色、模樣、他的中國氣質(zhì)。
      
      我祖母說,對于生活,別去分析它,去過它。他說。
      
      他轉(zhuǎn)臉看看我,說:假如你做了任何需要我諒解的事,我想你已經(jīng)得到了我的諒解。
      
      你可別拿我的話當真。我現(xiàn)在已學會了美國式的熱絡:動作特大,有口無心。
      
      安德烈的內(nèi)心與外形,對于我,永遠是窗明幾凈、暖和干爽的屋,帶有一個明媚的壁爐。之前無論我多么心灰意冷,一旦進入這屋,便渾身炸起細小活力的火星。
      
      他笑笑說:我前兩天忽然意識到,好酒不該給壞心情去糟蹋。
      
      我一粒一粒地吞服維他命,嗓子哽咽:此生不會再碰上比安德烈更珍視我的男人了。
      
      他向上司辭了職之后,把自己關在家一天,然后連夜開車到芝加哥看你去了。就那一點兒發(fā)作。等我再見到他,他已經(jīng)恢復常態(tài),談笑風生。
      
      他走著走著,心里說:原來失業(yè)是這個滋味——沒有胃口吃午飯,也沒有胃口吃晚飯,美酒和劣酒失去了區(qū)別。
      
      我想他在同里昂辯爭時,打消了向我索取安慰的念頭。他想和里昂這類男人區(qū)別得更顯著些。他決定把他對一個女人的愛變得更啞然、更寬大、更質(zhì)感——去干一件他憎惡的營生,去為她倒好水準備好維他命。
      
      美好的東西,再新鮮都帶有一點兒陳陳的感覺。
      
      我這樣一個斷腸人陪伴著另一個斷腸人,不知需要多久,我們才會康復,去迎接下一次斷腸。
  •     過了很久我才明白,《無出路咖啡館》里別扭的那個成分是什么。
      
      同樣是留學生的我,試著了解上一輩留學生初到美國的生活。險些被她騙了,以為她也是這樣辛苦的一員,以為她也一樣在自尊和生存之間掙扎,以為最終是愛與親情把她融化拯救。
      
      然而不是。她精致優(yōu)雅的外交官男友,讓她沉迷的“藝術癟三”,那么矛盾的和諧的與她的優(yōu)越統(tǒng)一著。這優(yōu)越,這理直氣壯,大概是來自一個殷厚的家庭吧。
      
      用第一人稱寫小說,是想給自己再活一次的機會么?如果是,這就是你想過的日子么?
  •     很難判斷我究竟是喜歡這個故事還是文字本身。很多人都說嚴歌苓是一個很會講故事的作家。她的作品有一種曲折又略帶壓抑的美,生活中的百轉(zhuǎn)千回,生命里的浮華塵緣,都通過她的筆變成離奇卻又合理的故事一一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然而我更迷戀她的語言,迷戀這種在瞬間就充滿足夠容量和濃度的敘述魅力,沒有它再新鮮的故事也少了一份洞徹心意的靈氣。
      
      這又是一個以旅美華人生活為背景的故事,曾經(jīng)在她《美國故事》的短篇集里看到很多這種視角的小說,西方社會和東方心靈的碰撞與融合,這是文學作品里再合適不過的矛盾沖突。這一部是長篇小說,所有矛盾和沖突都被細細地展開,盡管表面看起來波瀾不驚,實際上卻暗流洶涌。
      
      這個故事從頭至尾沒有段落停頓,沒有章節(jié)索引?,F(xiàn)實與過往的時空彼此交錯,相互呼應,一氣呵成。母親與劉先生和李師長之間的愛情糾纏,“我”與安德烈和里昂之間的情愛糾葛,像是一種遙遠的映射。
      
      如果說母親最后的選擇決定于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我”的放棄則是一種不舍的解脫。體貼正直的安德烈給了“我”許多不可能再擁有的溫暖和尊重,甚至隱瞞了自己的犧牲,或許正是這種純粹而崇高的愛給了“我”太多壓力,如同面對牧師太太善意的幫助,一直在困窘中躲藏和掩飾的“我”在感激的同時,更多的感受是歉意和羞愧。所以盡管有著無限的留戀,“我”還是逃離了這種帶著恩施的愛。
      
      至于藝術癟三里昂,他像一種致命的吸引,使“我”陷入難以自拔的沉溺,然而這種沒有名分和未來的曖昧卻是那么脆弱不堪,只消被陽光輕輕一照,便立刻消散為無形。
      
      愛是一種絕境,幸福的人從不遠行。
      
  •      整篇小說其實圍繞的就是一個主題——“愛的犧牲” 你愿意為你的愛情犧牲什么呢?
       女主人公——與美國外交官安德烈相戀,她為他犧牲了工作,獎學金和許多私人的時間和自由,成為赤貧一族。
       安德烈——他為了使女主人公,即他的女友躲避開FBI、國家安全局的各種審問和騷擾,辭去了他工作,犧牲了遠大的前程。
       里昂——藝術“癟三”,美國最底層的流浪藝術家之一,他的前女友王阿花懷孕之時,他為了不放棄對藝術的追求,不想屈尊去找一份能糊口但是厭惡的工作,他決定犧牲掉他一個腎。
       王阿花——里昂的前女友,在得知里昂要賣掉自己的腎來支撐這個家庭時,她毅然決然打掉了5個月已經(jīng)成型的孩子,離開了里昂,她犧牲了她的愛情。
       劉先生——女主人公母親的前戀人,他為了他的菁妹,犧牲了自己的記憶和感知,他是最幸運的一個,因為在風燭殘年之際,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與菁妹的戀愛之時。
       女主人公的父親——他從劉先生手里成功搶奪了菁妹,但卻犧牲了自己近一步上任的機會,因為他在老家是有老婆的。
      
       在我看來,每個人對于愛的犧牲不分輕重。印象最深的是文中安德烈與里昂就“犧牲”這個主題爭論的一段話:“我也許真像你講的那樣,把生命的主要段落出賣了,但我換來的是尊嚴,是給一個女人起碼的體面生活的力量。假如我一旦失去這個尊嚴和力量,我根本不會去走近任何一個女人。尊嚴和生存能力,給一個男人最起碼的去愛女人的條件,沒有這條件,你連雄性也沒有。”
  •      電影里的FBI連他們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我不忍心讓他們意識到,有一份赤貧就在同一幢房子里:一份赤裸裸的生存急需,緊挨著他們的安全溫馨,威脅著他們年輕幸運的隆冬夜晚。
      
       一個人光剩了廉恥什么也沒剩下的時候,你別去理她。你這樣厚待她只會讓她受洋罪。
      
       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喜歡這些毫無道理的畫面。我圍著這些畫面壯麗一圈,覺得那些細小殘破的生命或生命標本在這樣不切題的背景中顯得脆弱;廣漠無情的色彩洪荒中,渺小的生命被離間得那樣徹底。小而脆弱的主體在大而強暴的客觀中,像是最后的傷處,最終極的不愈,大片的麻木中,它們是殘剩的最后知覺。
      
       秘密的感覺該永遠屬于秘密:秘密地發(fā)送,秘密地發(fā)送,秘密地接收。線路都在暗里,一經(jīng)譯成話語,全都走樣。
      
       一切都是自然方便似乎生活本身就該這樣方便,并不需要人去惡狠狠地奮斗,什么都稱心如意。
      
       本來就細而柔軟的話音給雪白口罩的紗布篩得更加細而柔軟,到達他們知覺時,同樣觸傷了他們一樣,留下異樣的、好受的疼痛。這疼痛包括她們和他們之間的不可能性---不可能縮減的距離,不可能建立的熟識,不可能將她們挽留。
      
       阿書特意換上風騷短裙,對他左一個眼風右一個眼風,抽象地吃了他一回豆腐,具象地請他吃了一回豆腐。
      
       我才知道一個人是可以一下子被扯到偷吃這類低等事務中去的,如此卑瑣、低級、小的可憐的事。
      
       誰都痛快得起,痛快就是不去看后果。里昂、海青和王阿花吃不起、穿不起、住不起、卻痛快得起。
      
       人們暫時結(jié)束了監(jiān)禁,走向車站、地鐵站,或荒涼的停車場。他們鉆入凍得僵死冰冷的車子,感到得盡快逃離。逃離什么呢?為什么逃離呢?這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盡快逃離。一輛輛車易怒而脆弱,神經(jīng)質(zhì)的絕望。
      
       我覺得手和手握在一塊是可以沒什么含義的,這個國家的男人女人不加講究地接吻、擁抱,因為沒有含義而毫無負擔。如果現(xiàn)在我猛一抽手含義就來了:我和他都會對手拉手這個無邪的動作追究,會覺得必須為這個動作命名,為此動作對我們自己做個交待。
      
       他的手心有了些輕微的動作,似乎用著一股內(nèi)在的力量,一股不想讓我和他察覺的力量,撫摸我的手。因為他的動作是內(nèi)向的,于是也就不完全具體,我和他的手之間相隔的皮手套因而便是不存在的,回答直接進入了我的詢問。因此我和他之間相隔的一切也不再存在。一個個體和另一個個體之間,竟有如此的捷徑去相遇和相識。
       我不知我問的都是些什么,但他的回答無一不準確。這個過程如同兩個導體的溝通,最內(nèi)在最精確的溝通,不需要借助任何物質(zhì)形態(tài)的線路或渠道不必去物質(zhì)世界兜個圈子,繞趟冤枉的彎路。
      
       我有些理解他們這類人:就是不去給情感、感覺、心緒,甚至行為、活動命名的一類人。他們尊重這些感覺和行為,就原原本本地尊重、原原本本地轉(zhuǎn)達給別人。世上有多少沒有名目的感情、感覺和動作??!
       我對于他們,或許是個把一切都以文字命名的蠢笨的人。
      
       他沒有送我最后一程。我掌心他的嘴唇松弛而柔軟,少女似的,那吻卻極深極深。他對王阿花百般心碎的感覺,全在其中。
      
       你做的這些體貼溫存的小活兒,其實在識貨的男人眼里更性感,是深深的內(nèi)向的一種性感。在這個處處講性感的混賬地方,怎么辦呢?只能以更聰明的方式去性感,去擊敗那些張牙舞爪、以血盆大口的吻為方式的低級性感。
      
       我現(xiàn)在明白,我母親真是無師自通,做女人的才華是罕見的。這樣的女性才華發(fā)揮到絕佳,便成了伊娃.庇隆,嘎里.達理,杰奎琳.肯尼迪。稍次些的,便是南希.里根,薇拉.耶勃可夫、戴安娜王妃,這都是赤手空拳,僅依靠自己做女人做出的成績,贏得了女人所要的整片天下。如伊麗莎白.泰勒、麥當娜之類,就不算極品了。她們還要靠姿色和演技親自南征北戰(zhàn)。
       全世界仰慕杰奎琳不是因為她演藝卓越或才貌雙全,而是她未被任何職業(yè)污染,未被任何才華異化,而把女人做到了最高級別,做到了最佳境界,做成了女人中的女人。
      
       我認為最美麗的女人不是她自身,而是她營造的美麗氛圍。美麗的氣氛才能感動他人,納他人于內(nèi)。
      
       從此,我們就要開始豬狗不如的幸福生活了。
      
       你收起那一套吧---你那種謙讓式的得寸進尺。我這全讓你給占領了。
      
       她把多廉價的東西都吃得秀氣、從容、豪華,如同穿袒胸露背的盛裝,有黑領結(jié)紳士陪同一樣。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發(fā)現(xiàn)到美國來之后,我的絕大部分想法都是稍縱即逝。如同盛大酒會上的客人們,從你眼前一閃。
      你不可以追隨一個話題、一個談話對象,就像你不可以追蹤一縷思維,一片想法一樣。追蹤下去,結(jié)果是你自己的迷失。這是此社會在動亂中保持死水一潭的物理奇象。你必須跟所有人在錯過中保持靜峙,在沖突中保證協(xié)調(diào)一致。
      
       他和她用了四十年來歪曲一個事實,來使他們雙方都堅信,他們是被血淋淋拆散的當代梁山伯、祝英臺。
      
       六歲那年我發(fā)誓說盡天下所有謊言,來殺死一個最兇殘的真實。
      
       兇殘的真實,就是她無望地、身不由己地投入了一場殊死愛情
      
       我竟給她二十四年的誠實來了點謊言的污痕,怎么能連這樣一份真善美都保全不了了呢?
      
       她是一個被放在籮筐的孩子,大水把她沖到我們的岸,我想讓她知道,我們這個岸上的人不都像您這樣,狼犬似的對她吸鼻子...
      
       可能有那么一瞬,他對自己煞有介事所做的一切,突然感到荒誕。他竟然也意識到人性的限度,一旦觸及這限度,他也同一般人一樣覺出自己的不支和脆弱。
      
       一個人在雨里呆了一天,突然走進一個帶大壁爐的敞亮房間,就是我此刻的感受。安德烈的內(nèi)心與外形,對于我,永遠是窗明幾凈、暖和干爽的屋,帶有一個明媚的壁爐。之前無論我多么心灰意冷,一旦進入這屋,變渾身炸起細小火力的火星。
      
       那些莫名的美好感覺總算給命名了。如此將就、蹩腳的命名。
      
       他在三天前的傍晚趕到機場,把我一把抱入懷中,他感到他伏下了偉岸的身軀,捧起了河流載來的孩子。他把這孩子從竹筐里捧出,心想他所有的失去換來的營救是多么值當。他每天天不亮便起身,吻別這個安睡的孩子,去投入十二個小時的枯燥勞動,因為救這條小命他與他自己長久契約,安德烈從來不去破壞任何契約。
      
       壞了,你的美妙的無命名世界正在向你關閉,你正被我領出那里,向我們這個充滿命名的正確世界走來,你將再次背負起真與謊的負擔。
      
  •   人各有志 ..........嗯 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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