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dāng)代文學(xué)作品選（下）
出版時間：1989-5-1
書籍目錄
目次
詩歌
回答……何其芳（1）
有的人……臧克家（7）
駱駝……郭沫若（10）
韓波砍柴……馮至（14）
鄉(xiāng)音……鄒荻帆（19）
祈求……蔡其矯（22）
草木篇……流沙河（24）
牧人的幻想……饒階巴桑（27）
柔巴依……鐵衣甫江·艾里耶夫（31）
故鄉(xiāng)的風(fēng)……巴·布林貝赫（34）
百鳥衣（節(jié)選）……韋其麟（36）
致南?！铉?4）
我驕傲，我是一棵樹……李瑛（56）
師徒夜話……李季（62）
布谷……阮章競（66）
夢的自白……張志民（69）
阿詩瑪（節(jié)選）……多人整理（100）
天安門詩抄（二首）……王立山等（116）
新民歌（三首）……（119）
一個黑人姑娘在歌唱……艾青（121）
礁石……艾青（123）
維也納……艾青（124）
甘蔗林——青紗帳……郭小川（127）
團(tuán)泊洼的秋天……郭小川（130）
回延安……賀敬之（134）
三門峽——梳妝臺……賀敬之（139）
吐魯番情歌（三首）……聞捷（143）
水調(diào)歌頭·游泳……毛澤東（149）
七律·答友人……毛澤東（150）
賀新郎·讀史……毛澤東（151）
六十三歲生日述懷……陳毅（153）
六國之行（選一）……陳毅（155）
致橡樹……舒婷（158）
果園拾零……傅天琳（161）
我是青年……楊牧（165）
不滿……駱耕野（170）
第五十七個黎明……趙愷（176）
小草在唱歌……雷抒雁（182）
輕！重！……白樺（192）
我們架設(shè)了這條超高壓送電線……邵燕祥（194）
星……公劉（198）
周總理，你在哪里？……柯巖（207）
飛臨臺灣上空……卞之琳（211）
散文
我們會見了彭德懷司令員……巴金（214）
愿化泥土……巴金（218）
誰是最可愛的人……魏巍（224）
老羊工……秦兆陽（231）
記金華的兩個巖洞……葉圣陶（243）
第二次考試……何為（248）
早霞短笛（三首）……柯藍(lán)（255）
葉笛（三首）……郭風(fēng)（260）
松樹的風(fēng)格……陶鑄（266）
燕山夜話（二則）……馬南邨（269）
櫻花贊……冰心（275）
記一輛紡車……吳伯簫（281）
花城……秦牧（287）
古戰(zhàn)場春曉……秦牧（292）
雪浪花……楊朔（298）
櫻花雨……楊朔（302）
珍珠賦……謝璞（307）
遠(yuǎn)的懷念……孫犁（311）
飛……袁鷹（316）
“牛棚”小品（三章）……丁玲（331）
丑石……賈平凹（343）
報告文學(xué)
祁連山下……徐遲（347）
大雁情……黃宗英（396）
中年頌……理由（422）
祖國高于一切……陳祖芬（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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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評論 (總計1條)
- 夢的自白
為著子孫的安寧，不能不記下這段荒唐的歷史。
張志民
1
單身牢房
沒有什么新奇！
一塊
坑洼不平的床板，
四面
鋼筋水泥的墻壁，
坐牢的“基本功”
主要是睡覺，
但這點兒功夫不容易?。?br /> 在這兒睡覺，
不同于家里，
這口“水泥棺材”
比喇嘛廟孤單多了！
眼前沒有—
你開心的兒女
枕邊沒有—
你溫存的愛妻……
2
死靜，絕對的死靜，
兩只蒼蠅打架
都足以驚天動地！
這么幽靜的地方
按說，正好仰天大睡
—徹底休息！
可我這個
長期缺少睡眠的
—賤骨頭，
偏沒這份福氣，
管睡覺的那根神經(jīng)
似乎已經(jīng)休假了，
我不僅忘記了睡覺，
甚至忘記了
睡覺的程序。
3
三個月沒脫衣裳了，
囫圇一倒
萬事大吉，
但眼睛，是必需
緊緊閉攏的！
因為那兩只
該死的眼珠子
最容易招非惹禍，
聽！已經(jīng)開罵了！
“他媽的，你小子擠眉弄眼，
又做了什么好夢？
是夢見你老婆了
還是又捉摸什么
陰謀詭計？……”
4
其實，在“監(jiān)規(guī)”里
并沒有規(guī)定
不準(zhǔn)犯人做夢！
但我那些夢非同小可呀！
我懂得，那是—
絕對絕對的“犯忌”，
紅鼻子審訊員
早已經(jīng)警告多次了：
“就是要挖出你
內(nèi)心深處的東西！
不坦白，咱有工具！”
我知道—
世上已有“測謊器”，
老天爺呀！
莫非還有“測夢機(jī)”？
5
望望墻上的小洞，
我曉得那就是一只
現(xiàn)代化的“耳朵”，
因此我從不敢出聲，
擤鼻涕、打噴嚏，
一切都規(guī)規(guī)矩矩！
便桶里撒尿—
我從不敢唏哩嘩啦！
當(dāng)然，由于消化不良，
肚腸子“造反”
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
很有節(jié)制的
輕輕的放幾個小屁，
那也絕不是挑釁
而是出于無意。
6
總之，我不怕監(jiān)聽，
但萬沒想到
鐵門一響，拉出去！
審訊員瞪眼說：
“交待！老實交待！”
“交待什么？”
“問你自己！”
“我沒什么可交待！”
“來這兒還不老實，
你的罪行在繼續(xù)……”
“我關(guān)在牢里，
怎么繼續(xù)？”
他罵一聲：
“好狡猾的狐貍！”
還是那句話：
“問你自己！”
7
他擰開一個機(jī)鈕，
才打破這場僵局：
“聽！這聲音
是不是你喊的？”
我一切都明白了！
“是的，我做夢，
說夢話……”
“夢也由思想支配，
交待你的反動思想！”
“不，我不反動！”
“不反動！？難道你……”
“是的！和你一樣
—無限忠于……”
“住口，他媽的，
你是敵我矛盾！
反革命膽敢跟我比……”
8
這件事的發(fā)生
引起我加倍的警惕，
我叮囑自己：
“再也不能做夢了！”
但這種可笑的叮囑
豈不有些滑稽？
夢，是種潛意識活動，
人，怎么管得住呢？
如果連做夢的權(quán)利
也被剝奪了！
我真敢他媽的
面對蒼天，
破口大罵—
從星星罵到太陽，
從衙內(nèi)罵到皇帝……
9
“臭小子！
你又撒什么癔癥？”
我非常感激
看守員的提醒，
睜開我浮腫的雙眼，
向他表示謝意！
但我實在是
管不了自己的夢啊！
如果能夠控制
這種生理現(xiàn)象，
豈不可以控制我的
思維，理智……
人的七情六欲。
但如果沒了人的本性，
還有什么活頭？
如果我連善惡
都不會分辨
又何至于來到這里！
10
管不得那許多了！
如今只能—
“隨他娘的去！”
夢，一個接一個的做，
每個夢都是一出戲呀！
我自編自演
遺憾的是既沒服裝，
也沒道具，
扮老、扮少，
扮男、扮女，
就是扮演國家元首，
也只有我那兩只破搪瓷碗，
那身—
三等乞丐的囚衣。
11
那是一種特制的服裝?。?br /> 沒有紐扣，
沒有腰帶，
上身迎風(fēng)敞，
下身用手提，
他們選用了一種
最不吉祥的顏色
—黑
據(jù)說是按照傳統(tǒng)觀念
以“黑”為敵，
不過，我倒很喜歡
這種顏色，
因為“黑”是夜的景象。
那沉重的夜色，
和我沉重的心境
恰是最完美的統(tǒng)一。
12
喝完最后一口菜湯，
兩個窩頭吞下去！
抹抹嘴巴眼一閉
又是上場的時候了！
今晚可真算運氣呀！
一閉眼就回家了：
孩子哭叫著“爸爸！”
妻子撲到我懷里！
她面對墻上的掛像，
一頭跪倒說：
“托您老人家的福，
可讓我一家人團(tuán)圓了！”
我說“不……不……
我是回來辦手續(xù)……”
13
“你不是早聽說過
那幾句話嗎：
‘不怕殺頭，不怕離婚……’
我……回不來了……
你才三十幾歲
所以……所以……”
妻子抱頭大哭！
她知道戶口查得緊，
對我這個“越獄犯”
決不能留宿！
便咬著牙根說：
“受害的夫妻
就一定要離婚嗎?。?br /> 這是對婦女的侮辱，
誰這樣認(rèn)識
誰他媽的卑鄙！”
14
一向文雅的妻子
開口撒野了……
家庭、人間，
整個世界都失去常態(tài)，
倒了，那理想的大廈！
亂了，那生活的秩序！
“砸爛，徹底砸爛！”
“踏上一萬之腳！”
“絞死，油鍋炸！”
我從狂亂的人群里擠出來，
命令自己—
回去，快回去！
大墻外的安全系數(shù)，
還遠(yuǎn)遠(yuǎn)不如大墻里。
15
“起來，狗小子，
又他娘的大喊大叫，
我問你，這輩子
還想不想出去？”
“不，我做夢，
不是故意……”
“還他媽的做夢，
又夢見什么啦？”
“夢……夢見你！”
“胡說，你敢夢見我？”
“是的，我夢見你
已經(jīng)轉(zhuǎn)業(yè)了……”
“住嘴！你小子
真他奶奶的反動！
放心吧！牛鬼蛇神！
老子要陪你陪到底！”
16
“不夠，再給個窩頭！”
“你一頓吃多少？”
“肚里沒油水，
八個也能塞進(jìn)去！”
“行！夠個飯桶！
你懂不懂—
這是人民的血汗，
填你們這些造糞機(jī)……”
罵歸罵！
窩頭還是多給了一個，
說實話—
我真離不開這個
嘴惡心善的“警衛(wèi)員”，
對于他—
心里從來沒敵意！
17
吃完了，睡覺，
睡著了，做夢，
這就是我
雷打不動的課程表，
偶有變化的
只是睡覺的姿態(tài)和場地，
炎熱酷暑的日子，
我把嘴貼向門縫，
為從這小蒸籠外面
尋一點涼風(fēng)，
十冬臘月，
我緊偎著那塊
小得可憐的暖氣片
找點兒暖意。
18
是心里暖和了一點嗎！
我夢見
年邁的老母親，
母親沒有言語，
只有兩行淚滴，
我說：“媽媽！別傷心，
以前的，都過去了，
這次，也能過得去！”
她知道，這不叫安慰
只能叫真理！
不是嗎—
丈夫被整死了，
花兒照樣開！
兒子被抓走了，
草兒照樣綠！
誰也攔不住地球的運轉(zhuǎn)，
不管他是多高的權(quán)威，
是世界的老幾？
19
實在，精神的魅力，
已經(jīng)不大吸引人了！
人們眼睛
更加注重實際
就連我的夢
也做得比較滑頭！
我從沒夢想過，
以后該怎樣寫詩？
而是夢見
妻子的七十八元
難以養(yǎng)活一家老小，
夢見任性的女兒
在活不下去的時候，
竟敢—
“太歲頭上動土”
冒犯了那塊
決不可冒犯的禁區(qū)。
20
夢的節(jié)奏
一天比一天加快，
夢的情景
一場比一場離奇，
說來也著實荒唐??！
剛剛打了個小盹，
我忽然夢見
自己升天了！
乘著飄游的云片
我一手抓住了上帝，
老先生對我
還真是沒有惡感，
他遞過一件衣服說：
“孩子，換換吧，
扔掉那身罪衣……”
21
幾句簡單的話
使我深深感動！
從此，我明白了，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
信仰這位老者，
原來他
既代表人心，
又代表天理。
但我沒有接受他的恩賜，
而是說：
“謝謝您的慈悲，
我決定死不悔改了，
寧可同歸于盡，
也要信仰不移！”
22
正是由于這片癡心嗎？
在巴黎街頭
我和馬克思相遇，
這位革命先哲，
并沒有拒絕
一個東方人的來訪，
我問：“馬克思同志，
您了解中國的形勢嗎？”
老人家沒有回話，
但從沉思的眼神里
我已經(jīng)看出
他正在構(gòu)思一部新作
—《中國問題》。
23
不能再瞎想了！
還是要認(rèn)真地天天讀，
“活學(xué)活用”
“對照自己”
說來也真叫靈驗
在身邊的小紅書上
我竟找到了自己的
—座右銘：
“既來之，則安之”
這句中國式的格言
該多么對癥啊！
我決心不再做夢了
渾身變得麻木
躺倒象具僵尸
睜眼象條死魚
一切都聽天由命了！
老天爺餓不死
沒眼的雞……
24
忍啦！反正是
什么都被奪走！
如今只剩下
“國籍”和“人籍”
人，不也就是
一種動物嗎？
我這頭產(chǎn)于中國的動物，
有中國人喂養(yǎng)
倒也“足矣！”
我慶幸自己
還原到動物世界，
這個已居住了多年的
不見天日的小黑籠
多么象原始的穴居。
25
是因為生命的退化吧？
我的靈魂已經(jīng)達(dá)到了
符合要求的純凈，
失去了，語言，
失去了，記憶！
終日蜷伏在
牢房的墻角，
機(jī)械地吃
機(jī)械地睡
難怪常得到看守的表揚：
“你小子老實多了，
給我背一段—
《南京政府向何處去》?！?br />
26
“滾開，滾遠(yuǎn)點！
你們才是他媽的
南京政府！
看家狗，我替你害臊；
老子革命的時候，
還沒有你……”
糟了！我忘記了
自己的身份
竟敢在這兒發(fā)脾氣！
我猜不透事件的后果，
自作自受吧！
“死豬不怕開水燙”
該殺，該剮；
由不得己……
27
“跪下，先請罪！”
我把頭低下來，
接受“洗禮”！
“好小子！你敢翻天！”
—叭！叭！
結(jié)結(jié)實實的
兩個大耳光！
這東西可真治病啊！
大腦皮質(zhì)—
在這種強(qiáng)刺激之下
竟又恢復(fù)了功能
恢復(fù)了記憶。
28
我又重新回到了
夢的世界，
開始我的游歷！
這次走得更遠(yuǎn)了
在橋山之下
我拜過黃帝的陵墓
沿唐玄奘取經(jīng)的路線
徑直往西！
異國朋友都很親熱呀！
山魯亞爾的臣民
要我講一講中國的
《天方夜譚》，
在雅典的葡萄園
我跟荷馬的后代們
一起探討了—
對普羅米修斯的質(zhì)疑。
29
在阿拉伯—
大沙漠的紅柳告訴我：
金字塔是人造的，
沒有千萬塊
虔誠的基石
就沒有
金字塔的巍立！
在海德堡大學(xué)
我見到黑格爾先生；
老教授對我說：
不要大驚小怪！
世上沒有無段事件
任何事物的發(fā)生
都有它
發(fā)生的條件，
正象任何事物的滅亡
都有它
滅亡的前提。
30
本來，我還想
東越太平洋
去瞻仰一下
自由女神圣潔的銅像，
告訴她—
只有失去自由的人
才更加懂得
自由的可貴，
我還想橫渡日本海
訪一訪三島鄰居
感謝那里的小木屋，
曾養(yǎng)育過
我國革命的先行者，
但必須聲明：
我決不饒恕任何形式的
—法西斯蒂！
31
可惜呀！萬分可惜！
我的旅游計劃
并沒有如愿以償，
“勒令收監(jiān)”—
四個字的加急電報
我又乖乖地坐在了
那只酒桶似的木墩上
聽審判員的問話：
“交待！繼續(xù)交待！”
“交待什么？”
還是他那句老話：
“問你自己！”
“我沒罪！”
“沒罪，你怎么能來到這兒？！”
“這……要問你……”
32
“你在繼續(xù)犯罪呀！
搗亂、失敗，
再搗亂、再失敗……
這就是你們的規(guī)律……”
“不，我沒搗亂！”
“敢抵賴，你畫過什么
反動畫兒??？”
“我是作家，
從沒拿過畫筆！”
“少裝傻！
老子有證據(jù)！”
他亮過一張照片
我一切都明白了！
“不，那不是畫兒
是我做夢的登記……”
33
這場審訊
既森嚴(yán)可怕，
又荒誕無稽：
但不交待清楚
絕對過不了關(guān)，
說吧！我告訴他：
每做一個夢
我都在牢房的墻壁上
畫一個小小的符號，
不！不是畫，
那是指甲的雕刻
功力著實的精細(xì)！
彎彎曲曲的小道兒
看不出是文字還是密碼，
如果我不交待，
我敢說，對后世的子孫
將是千古之謎。
34
“說，這小勾兒
是什么意思？”
“你沒學(xué)過標(biāo)點符號嗎？
這是個問號！”
“這一道兒呢？”
“也是……”
“這一筆呢？”
“還是……”
“胡說！別?；ㄕ?！
全都是‘問號’嗎？”
“沒錯，我對天發(fā)誓！
因為那些個夢
都是‘問題’……”
35
我的“畫兒”
蒙他們選中
作為特級文獻(xiàn)
存入國家檔案館，
但那些夢的故事
我決不敢透露，
因為盡管說：
夢是一種幻覺
并不存在夢的實體，
但在那個
比蒙更加荒誕的年代，
他們完全可以
用夢幻的材料
寫出“政治結(jié)論”
作為判處我死刑的
法律依據(jù)！
36
你說多該死吧！
我竟夢見了
荒淫無道的紂王，
他咬著妲己
粉嫩的臉蛋兒說：
“寶貝兒，放心！
我死后的一切
都交給你……”
我竟夢見—
飲恨投江的屈原，
他拄著拐杖
走在長安街上，
因為連續(xù)的“上訪”
以“無理取鬧”的罪名
被押送回原籍。
37
我夢見孔老夫子，
問他那古老的體系
是否還準(zhǔn)備
施用現(xiàn)代的“化肥”
作又一代的
嫁接和延續(xù)？
我夢見瞿秋白烈士，
他似乎還在接寫
《多余的話》；
我夢見江竹筠大姐，
她向我問道：
大巴山上的夜雨，
是不是還在哭泣？
38
我夢見神醫(yī)華佗，
老大夫正捏著
一位病人的脈搏說：
“升虛火，發(fā)高燒，
是垂死的惡兆！”
我夢見了魯迅大師，
他告訴我—
中國的傳統(tǒng)魔術(shù)，
最拿手的是“障眼法”
歷史上的改朝換代
從來就是
—只換神靈，
不拆“廟宇”……
39
是因為我的神態(tài)
過于招眼了嗎？
在天安門廣場
被一群年輕人圍?。?br /> 他們把我誤認(rèn)為
當(dāng)代的“預(yù)言家”，
一連提出了
九百多個問題：
“回答，請回答；
‘狂人’和‘愚人’
是否都是
同一個祖系？”
“回答，請回答：
避免毒蘑菇的繁殖
還是改良土地？”
40
“請回答—
對各種‘主義’
是聽它怎么說
還是看它怎么做？”
“請回答—
‘權(quán)、權(quán)、權(quán)！’
林彪為什么會
總結(jié)出這三字箴言？
對‘權(quán)’字的無限崇拜，
無線增值
與‘社會主義民主’
該有多大的距離？”
41
我沒有辦法解答呀！
只好跑到中南海
去問毛主席，
老人家瞧我這般模樣，
驚問：“小鬼！
你從哪兒來？”
“從監(jiān)獄……”
“你……你有什么罪？”
“我……我沒有罪嗎！？”
“那么，罪在哪里？……”
已有的哲理
似乎還難以回答
我直率的提問，
他領(lǐng)我走進(jìn)自己的書房
要我?guī)退檎摇?br /> 這罪惡的血型，
罪惡的母體……
42
鐵窗是早已告別了！
但那許多問號，
卻一個也沒忘記！
我?guī)е切﹩柼?br /> —看世界，
我?guī)е切﹩柼?br /> —看自己。
或許有人會說：
“懦夫！事到今天，
你還是不敢把全部的夢
都‘坦白交待’？”
那就請多多原諒吧！
作為人—
我主張可以有一點
自己的隱私，
自己的秘密。
43
我的詩就寫到這里，
這是詩嗎？
不！是位虔誠的信徒，
用虔誠的筆寫下的
虔誠的悲??！
未盡的筆墨
讓歷史去補(bǔ)述吧！
我愿把僅剩的余年
留給難得的今天
和美好的明天，
愿人間的好夢
永作我—
生活的伴侶……
一九八六年七月
選自《詩刊》，1986年9期
一、作者簡介
張志民（1926- ），河北省宛平縣人。“七七”事變后，他的家鄉(xiāng)成了敵后抗日前哨。他十二歲參加革命，在部隊長大。一九四六年開始發(fā)表作品，代表作有《王九訴苦》、《死不著》等。解放后出版了多本詩集：《社會里的人物》、《將軍和他的戰(zhàn)馬》、《金玉記》、《家鄉(xiāng)的春天》、《禮花集》、《公社一家人》、《村風(fēng)》、《西行剪影》、《紅旗頌》、《邊區(qū)的山》等。近作《祖國，我對你說》獲中國作家協(xié)會一九七九—一九八二年第一屆全國優(yōu)秀新詩一等獎。
二、作者自述
愛，是我一切作品的出發(fā)點。人民，黨，祖國的大地，養(yǎng)育了我，我愛自己的母親。為了愛，我學(xué)會了用槍，也練習(xí)了用筆?！?br /> 曲折的道路，艱難的步履，在摸索中，我對詩的形式做過種種嘗試。……在變化中，我堅守了一條宗旨，那就是：民族化，大眾化，要使自己的詩，能為多種群眾所接受。
選自《詩緣·我和詩》，花城出版社1983年版
三、重要評論文章索引
高洪波：《訪詩人張志民》（《詩刊》1982年1期）楊匡漢：《輕蔑暗夜和撲向春暉的笑—評張志民詩作》（《文藝報》1982年1期）高洪波：《其志彌堅，其情愈篤—張世民和他的詩》（《長春》1982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