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研究

出版時間:Mar 08, 2009  出版社:馬可孛羅  作者:詹宏志  頁數(shù):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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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想像一下,詹宏志身披風衣,口叼著一根菸鬥,手中拿著放大鏡正趴在地上「偵察」某個案發(fā)現(xiàn)場……,那會是怎樣的一個畫面?。渴聦嵣?,他的現(xiàn)實生活是時時刻刻帶著「偵探」精神跟本事的。過去,他是偵察社會變遷的偵探,這回,他從四十年閱讀偵探小說的「老推理迷」身分,扛著紅旗反紅旗,竟開始檢視起150年來活躍於虛構(gòu)小說中執(zhí)業(yè)的偵探們,將他們拉出虛構(gòu)幻想的世界,談他們的感情私史、心智結(jié)構(gòu)、職業(yè)技能、內(nèi)心世界、辦案手法,以及偵探們出沒辦案的駐在城市……全然攤開一一檢視。尤其妙絕的是,作者詹宏志更發(fā)揮他的經(jīng)濟學專才,竟然替這些

作者簡介

他,閱讀很雜食。從小學四年級便因為福爾摩斯一頭栽進偵探小說的世界,不可自拔。四十多年來讀過一千多本推理原文書。他自稱是上古時期的「宅男」。
有一幕,他「躲」在會議室裡看偵探小說的畫面,至今仍是大家津津樂道的經(jīng)典畫面。這也是對一位資深推理迷最傳神的詮釋。
1956年出生。雙魚座。臺灣大學經(jīng)濟系畢業(yè)?,F(xiàn)為PChome Online網(wǎng)路家庭董事長。對於文化趨勢、社會發(fā)展及網(wǎng)路產(chǎn)業(yè),總是比別人觀察得深遠透徹。
曾任職於《聯(lián)合報》、《中國時報》、遠流出版公司、滾石唱片、中華電視臺、《商業(yè)週刊》等媒體,並策畫和監(jiān)製包括《悲情城市》、《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等九部電影。1996年,首創(chuàng)城邦出版集團,為臺灣出版產(chǎn)業(yè)帶來嶄新的經(jīng)營概念。1997年,獲臺灣People Magazine頒發(fā)鑽石獎?wù)隆?br />著作有《兩種文學心靈》、《閱讀的反叛》、《趨勢索隱》、《城市觀察》、《創(chuàng)意人》、《城市人》。2006年發(fā)表首部散文集《人生一瞬》,2008年《綠光往事》。
他的角色多元,但此刻,「自由作家」是他最珍惜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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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評論 (總計19條)

 
 

  •     
       近年來,我們迎來了世界偵探推理小說引進的一個高峰時期,許多推理小說迷們盡管如沐春風,卻依然感到苦惱。大部分原因來源于引進推理小說的數(shù)量龐大迅速,系統(tǒng)混亂,且翻譯水平參差不齊,這著實影響了一大批為自己制定閱讀順序的讀者們。當這些推理小說迷聚集在一起,樂此不彼的談?wù)撛撊绾芜x擇上架的推理小說時,他們通常會把焦點放在這些小說的評價與相關(guān)的推薦書單上。這樣,問題最終落腳在引進這些推理小說的出版人身上,究竟如何讓我們這群忠實的讀者能夠更好的選擇自己所鐘愛的推理小說呢?
       同為臺灣出版人的詹宏志有過幾個像樣的點子,這在《偵探研究》里有片面客觀的記述。但是在這本書里,詹宏志更多的是以自己獨特的視角向更多的普通大眾介紹不同的歐美偵探推理小說發(fā)展過程,他向我們解釋了一個有趣的問題:當我們在談?wù)搨商綍r,我們在談?wù)撌裁矗?br />   
       對于推理小說的態(tài)度,臺灣的出版社與評論人明顯要比大陸地區(qū)更為認真仔細。遠流出版社從1997年至2005年底,耗資耗時,最終推出號稱華文出版史上第一套也是最全的一套百年推理經(jīng)典系列——謀殺專門店。按照店長詹宏志的說法,他以“里程原則、限量原則、廣義原則、英語中心”為出發(fā)點,將“謀殺專門店”整理成具有顯現(xiàn)偵探推理小說發(fā)展軸線與類型文學精髓的經(jīng)典代表作品集。盡管對于歐美偵探推理小說,尤其是冷硬派犯罪小說我興趣有限,但是對于其在選編期間完成的導讀集《詹宏志私房謀殺》與2009年整理的隨筆集《偵探研究》卻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
      
       如前文所述,詹宏志在《偵探研究》里以爽朗輕快的節(jié)奏為我們解釋了許多關(guān)于偵探的有趣論題。在《想象與真實》里,他將自己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與推理小說中大師的想象合為一體,由現(xiàn)實中發(fā)生同樣不可思議的真實事件展開無限的聯(lián)想,把同一推理元素予以概述并介紹與其相關(guān)的作品,讀起來趣味無窮。盡管其中篇幅不多,元素有限,但是詹宏志以其帶有樂趣與明朗的文字將推理小說應(yīng)有的閱讀態(tài)度傳播開來,這對于我們而言是筆不小的財富。不僅如此,他同樣借由隨筆文字完成了推介并使之產(chǎn)生興趣的目的,真可謂妙不可言。
       《訪問記》是詹宏志以出版人的身份采訪英國推理小說家柯林?德克斯特(Colin Dexter,1930—)與其在一次應(yīng)邀中采訪土屋隆夫的簡單筆記。由于我對前者并無了解,所以在閱讀時也只是大致記住了一些“蛋頭學者故事”與“牛津謀殺”這樣簡單的概念,同時也大致了解這位英國謀殺天王的聽障與喜愛華格納這樣矛盾的軼事而已。而在土屋隆夫的訪談記中,我卻了解了一位和藹慈祥、有著健談闊論的老者風趣的形象。
       詹宏志在他的訪問記里將訪問的緣由進行了詳致的介紹,對當今出版社在推理小說的引進、制作、宣傳造勢上有不小的啟示。雖然我們知道,書籍市場根本取決于大眾的讀書習慣,但不做努力是無從得知結(jié)果的。我們的出版社(編輯社)似乎對于訪談錄制并不是特別熱衷,這讓我們不免感到失望。這樣想來,除了《推理》雜志社與新星出版社表現(xiàn)過對島田莊司先生有興趣并獲得一定意義上的成功外,似乎就不曾聽到過其他的訪問消息,即便有些媒體有過零碎的簡短采訪,卻無法與出版結(jié)合起來,不得不讓人惋惜。因此就更不必談及與電視媒體的合作了。
      
       而詹宏志真正精心研究的核心在這之后的第三篇《偵探研究》,前文說過,詹宏志在這大段篇幅里以他的方式為我們解釋了一個有趣的問題:當我們在談?wù)搨商綍r,我們在談?wù)撌裁矗?br />    在《偵探研究》里,詹宏志選取了我們在閱讀時通常不會太過注意的角度來談?wù)搨商降囊恍┕餐匦浴VT如:他們的感情生活、他們所勞碌的城市、他們的心智結(jié)構(gòu)或者是他們的職業(yè)世界??傊?,一切我原本并不關(guān)注的問題都在這里展現(xiàn)出來,新奇有趣,令人不忍釋卷。詹宏志以其龐大的閱讀量,將他所熟知的偵探共性以時間軸與變革期的方式為我們做了詳細又略顯系統(tǒng)的介紹,宛如一部另類的推理小說發(fā)展史,其間不乏不同變革時期的作者與其偵探。
       其實,我們可以以此為基礎(chǔ)適當展開聯(lián)想,偵探究竟有何獨特的魅力在其誕生的150年間吸引了無數(shù)的癡迷者。只要稍有閱讀經(jīng)驗的讀者可能都會總結(jié)出于詹宏志類似的心得體會,偵探就是這樣一種人群,就是這樣一種職業(yè)。我們所談?wù)摰牟贿^是他們的年齡、性別、性格、知識結(jié)構(gòu)、營生目的、感情經(jīng)歷、辦案心得、冒險事例、奇特嗜好等一切與自己感興趣偵探相關(guān)的內(nèi)容,而詹宏志所做的就是借用自己的視角為更多的人講述關(guān)于偵探的成長與變革,即做了自己感興趣的總結(jié),又能引領(lǐng)更多的人進入殿堂,何樂而不為呢?
       詹宏志作為臺灣地區(qū)的“推理傳教士”,用他龐大的閱讀量將虛擬世界的偵探們按照真實可信的理性邏輯做了一次并不是太徹底的分析,而且從目前看來,所涉及對象未免過于有限。由于詹宏志認為日本推理小說與西語創(chuàng)作之奇之富相比并不值得稱譽,自然在這本集子里沒有過多的描述。雖然我認為這樣的觀點未免有些武斷,但是這同樣說明亞洲推理小說的受眾并不如我們國內(nèi)讀者的想象。
      
       《偵探研究》應(yīng)該是能夠帶來一部分人濃厚的推理小說閱讀興趣,希望在如今閱讀現(xiàn)狀日益萎靡的國內(nèi),他能夠?qū)商綐O其特有的故事傳給更多的人知曉并樂于接受。
      
  •     怎么說呢?
      顯然這不是一部以體系和深刻見長的作品。
      但是,從閱讀中也不難發(fā)現(xiàn),作者對于偵探小說有著相當?shù)拈喿x量和了解,而且也對于這一獨特的類型文學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
      作者對于偵探小說的子類型,以及人物的設(shè)置背景是做了很深入的分析的。
      不過有些篇章顯然有點形散神不散得過分了。
      想要了解偵探小說宏觀全貌的,不建議看這本書。
      時間很豐沛,對偵探小說抱賞玩態(tài)度的,覺得可以一看。
  •     這本200多頁的《偵探研究》,用詹宏志自己的話來說,其實都是“不重要的事”。
      從火車開始說起,到福爾摩斯和華生的第一次相遇,偵探小說的美國革命,偵探們的情感和性生活,“這些知識無關(guān)國計民生,甚至無關(guān)推理小說的欣賞,并不影響你閱讀偵探小說的奇情懸疑;但多了一點對小說字里行間以及場內(nèi)場外的了解,我卻知道,那可以帶來無窮盡的娛樂”。
      
      福爾摩斯在《生命之書》中所宣布,“從一滴水,邏輯家可以推斷出一片大西洋或一個尼加拉大瀑布,即使他不曾看過或聽過這兩者。所有的生命也是一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大鎖鏈,看到其中一個環(huán)節(jié),我們就能知道整個鎖鏈的性質(zhì)”,這本書大概就在這些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事中推理出偵探鎖鏈的性質(zhì)。
       
       
      說回到偵探小說,我自己看得大多數(shù)是英國早期和日本近階段的小說,用日本的說法,基本分為“本格”和“變格”兩種。
      
      一些大師總能創(chuàng)造出一些不可思議的案件-
      比如營造一個在封閉空間中的殺人事件,而兇手就在大家之中,像尼羅河上的慘案、小姐不見了、東方快車謀殺案等。
      或是假設(shè)一個生活中不太可能出現(xiàn)的極端情況,如《火車怪客》里素未謀面而且之后也不再相遇的兩個人,在火車上短暫的相遇中竟然共謀了交換殺人的計劃。
      或索性設(shè)立一個離奇的迷案,比如島田莊司的占星術(shù)殺人事件。
      在這種類似時空詭辯術(shù)的設(shè)定下,偵探們開始一場智力競賽,用嚴謹?shù)耐评?、科學實驗來破解迷題,推斷出手法,搜集到證據(jù)。
      
      與此不同的是一種對動機的追尋,像是東野的白夜行和圣女的救濟,將罪犯直白的告訴了讀者,而在偵探追尋真相的程中尋找動機,以此探尋人性的本質(zhì)。
     ?。▽τ趧訖C的討論真沒有哪個國家比得過日本人,各種扭曲的變態(tài)的原因和心態(tài)都能夠找到...)
      
      我總以為這只是類型小說發(fā)展過程中的兩個不同方向而已,詹宏志卻發(fā)現(xiàn)并不僅僅是這樣。
      
      原來自福爾摩斯風靡之后,雖然作者們都嘗試不斷塑造完全不同的人物個性來和福爾摩斯有所區(qū)別,但還依舊在智力競賽的狀態(tài)下。
      到了美國經(jīng)濟蕭條的年代,對偵探小說也興起了一場美國革命,美國作家們對于這種假設(shè)的、不切合生活、無助于現(xiàn)實的智力游戲感到反感。
      案件變得更像生活中的突然案件,好像感情失敗后錯手殺人之類,而探案過程中則開始有各種來自罪犯甚至更高權(quán)力的障礙;
      偵探也從天堂落入凡間,他們不再智慧過人,可能觀察力或直覺上某點過人,但與生活中的警探越來越接近,他們有些事業(yè)不順,有些只是私人偵探社里的小職員,有些家庭不和睦...
      當偵探再不能天才般的從容說出手法,指出罪犯的時候,案件手法便默默的退到幕后,動機和追捕過程變得格外重要了。
      
      這看起來好像有些學術(shù),那么有趣的來了:
      
      偵探小說的美國革命并不僅僅對案件設(shè)置有所爭論,對福爾摩斯們也有很大的質(zhì)疑,其中之一就是這些偵探都很禁欲,這顯然不科學不符合人性?。ìF(xiàn)在想來,這大概也是卷福這劇之所以腐的一個原因吧,確實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就是不進女色和華生出生入死。)
      于是隨著金賽的性學報告出世,偵探小說家們開始呼吁偵探們要有性生活,而福爾摩斯們需要所有的時間來學習犯罪相關(guān)的知識,來推理,自然是不能去談戀愛的,偵探們必須更向凡人一些。
      這大概也是美國人對英國人的一種另類反抗吧...
      
      而二次大戰(zhàn)之后,推理小說界也展開了一場世界推理小說之都的爭奪,要知道世界上最偉大、最繁華的金融文化中心,想必也一定是最多罪惡的犯罪之都了,這樣又怎么能夠少了一個最偉大的偵探呢?
      于是,紐約出現(xiàn)了伍爾夫警長,洛杉磯出現(xiàn)了馬羅,他們的個性都和福爾摩斯們有著巨大的反差,更像是美國的平民英雄,也代表了美國政府的精明能干。只可惜雖然紐約替代了倫敦成為真正的經(jīng)濟文化中心,卻依然沒有戰(zhàn)勝福爾摩斯,倫敦依然是至今推理迷心中的世界推理之都。(無怪乎卷福在BBC版中還要客串倫敦旅游導游...)
      
      原來一個類型小說的寫作風格背后,還有如此多的社會因素,想想那些作家們不僅要創(chuàng)作筆下的偵探,還要通過為國家和理念進行爭論,實在是一種娛樂。
      
      當然這些關(guān)于偵探的場內(nèi)場外的事,其實只能作為偵探小說了解的入門,而詹宏志在這里展現(xiàn)的一種閱讀體驗卻非常有趣,大概也是我們這些推理迷所非常向往的:
      “現(xiàn)在他感到自由,度過的偵探小說已經(jīng)全部混為一談,成為他人生的一部分,而來自幻想虛構(gòu)的每一位偵探也都比真實世界的任務(wù)更真實。他可以隨意征調(diào)他們,讓他們?yōu)橥粋€題目出現(xiàn),他開始寫《偵探和他們的感情生活》,把歷史上的偵探全部叫在一起,叫他們招供他們的感情私史和內(nèi)心世界;又可以單獨討論福爾摩斯的收費問題,檢查它的運營模式是否合理......”
      
      
      PS:可惜的是,并沒有聊到中國偵探小說。
      哦,中國并沒有推理小說這種類型,而是碟戰(zhàn)小說和官場政治吧,這或許又該單獨成為一種研究了吧?
      
      
      
  •     雖然評分3分但是對于偵探或推理小說有興趣的人還是推薦看看,可以大概了解到各位偵探的情況還有相互比較后得出的結(jié)論,唯一缺點就是居然沒什么日系推理的內(nèi)容。
      基本上講了偵探與日常生活的關(guān)系,訪問作家,還有偵探的生活這幾個內(nèi)容,可以說作者有點過于較真了,例如最后福爾摩斯的賬簿。
      作者通過比較和舉例子闡述了想法,大部分都是有道理的。
      給了我一點建議,就是太理性的偵探有點太多了。
  •      因為對于偵探文學的喜愛買了這本書。
       作為推理文學入門介紹還是十分有趣的??梢钥纯磦商降陌l(fā)展史。最喜歡的段落就是偵探變化和二次大戰(zhàn)的關(guān)系。因為戰(zhàn)爭,英式帝國衰落了。美式主義崛起。相同的,福爾摩斯式貴族偵探也逐漸消失。街頭落魄的私人偵探逐漸在紐約默默開門工作。
       但作為真正想要看看福爾摩斯們吸血鬼似的貴族氣息和禁斷隱晦的性向研究的人,這只能算是個全面簡單的入門。
      
  •     前幾篇文章寫得通達又富趣味,可惜后面的文章就重復(fù)來重復(fù)去。
      如果能在別的地方讀到前面的文章,后面的其實可以忽略了。
      或者說,可以挑1,2篇看看就算了,感覺是為了湊成一本書而成集的。
      居然還有字數(shù)限制,可惡!
      
  •     文/張大春
     ?。ù宋臑椤秱商窖芯俊沸蛞?,另外一篇序為楊照所撰)
      
      整整二十三年前,宏志為我的短篇小說集《公寓導游》寫過一篇序,文中稱我是“文壇頑童”。這諢號非常之黏著,直到今天,還有許多與我少接觸或不相識的媒體朋友總喜歡在報導里面給我來上“頑童”那么一下子,我不太甘心,時思報復(fù),卻苦無機會。不過,套一句宏志在《偵探研究》這本書里所引用的馬格雷探長(Le Commissaire Maigret)的話語:“當我和兇手合而為一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自己是誰了。 ”這話說得很好,我們都是這樣思考著長大的。
      
      我和宏志訂交更要早上十年,當時他已經(jīng)在《幼獅文藝》出任編輯,行文用語都比我們同一個世代的朋友來得老熟,對于身邊的現(xiàn)實百態(tài)和遠方的世界輪廓,時時透露出一種總括式的視野。他介紹我(以及不知多少位他的朋友)讀米塞斯( Ludwig Von Mises,1881—1973)的《人的行為》(Human Action)之后,才大約感受到:這種總括式的觀察是出自一種經(jīng)濟學人的訓練。他用這一套訓練來檢視創(chuàng)作,透析文學,別具新鮮的魅力。我也只能用多年以后聽說的一則軼事來模擬這個狀態(tài)─我和宏志共同的朋友謝材俊經(jīng)常提起:他們一家和宏志一家共同出游過幾次,宏志必定擔任領(lǐng)隊,行前例行做好縝密的規(guī)劃。在行程中,宏志也總是手捧地圖和旅游指南,走在隊伍前方,保持著百數(shù)十公尺領(lǐng)先的距離,帶領(lǐng)一群陌生的旅者步向意外的目的地─所謂意外的目的地,約略言之,就是大伙兒原本并沒有想到要去的所在。
      
      不幸(或所幸)的是,我從來沒有參加過那樣的旅行。但是我常在追摹那情景的時候能夠清楚地想見:宏志瘦而微駝的身影遠遠地走在其他人的前面,鼻頭貼著紙面地對照著文字線索,預(yù)先看見了他人尚不及發(fā)現(xiàn)的風景?;叵肫饋恚诤曛窘?jīng)常出外旅行、并擔任家庭友人的導游之前多年,他的《趨勢報告》、《趨勢索隱》和《城市觀察》就是這樣地批注著 80年代的臺灣了。
      
      然而,對于“趨勢家”三字(一如我對“頑童”二字),他不是沒有感慨:“想到如果我的墓碑會被刻上這三個字,我就死不瞑目。 ”宏志被發(fā)達而弱智的媒體冊封為“趨勢家”的時候,臺灣正值馬克斯·韋伯(Max Weber,1864—1920)與密宗黑教的林云二哥并稱顯學的年代,他一回頭,大概隱約發(fā)現(xiàn)了在地現(xiàn)實之精神分裂特性,或許不適于長途旅行。
      
      我自己幻想出來的這“一回頭”,盡管并未向當事人求證,而他依舊活躍于新的傳媒和文化產(chǎn)業(yè),可是差不多也就從上個世紀的最后一個十年起,宏志漸漸走回了文學、創(chuàng)作、小說這些相對而言在觀光圖譜上人跡較為罕至的地標。也許,導游把目光轉(zhuǎn)向更深刻細膩的所在─以“謀殺專門店”為號召的經(jīng)典推理系列出版,但是我們還不能說他是“推理家”。
      
      能夠吸引具備經(jīng)濟學訓練的小說讀者去進一步探索的作品會是怎樣的呢?宏志在他的《偵探和他們的心智結(jié)構(gòu) ─之二》里引述了福爾摩斯的“生命之書” ─一份放在餐桌上被華生無意間讀到的報紙刊載了這篇文章:“從一滴水,邏輯家可以推斷出一片大西洋或一個尼加拉大瀑布,即使他不曾看過或聽過這兩者。 ”“所有的生命也是一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大鎖鏈,看到其中一個環(huán)節(jié),我們就能知道整個鎖鏈的性質(zhì)?!?br />   
      在漫長廣袤的宇宙里,人對于整個世界的逐步揭露顯然從來不是先期確證了大鎖鏈的樣態(tài)。這就讓我想起了離福爾摩斯可能還算近、但是對我和宏志來說卻十分遙遠的達爾文(Charles Darwin,1809—1882)。1831年圣誕節(jié)過后不久,達爾文登上了英國皇家海軍的探測船“小獵犬號”,展開為期五十八個月的航行。他的任務(wù)是搜集自然界種種生物的樣本,記錄其生命形式,他所面對的一切,原本都應(yīng)該出自一個“神圣計劃”( divine plan),所謂太初有道,造物而成萬有,無論基于達爾文自己的信仰或是他那個時代的知識的共同基礎(chǔ),航行及其所獲都應(yīng)該是用以“覆案”這一點的??墒?,達爾文卻進入了他自己所謂“理智化為紊亂的歡愉”的狀態(tài)。萬事萬物.最清晰、明確的唯一制造者居然面目模糊起來了?!段锓N源始》(The Origin of Species)在二十多年以后出版,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大轉(zhuǎn)捩,但是,令我著迷的卻是那五十八個月、以及爾后的二十二年之間,達爾文在他肯特郡的唐恩居如何一次又一次地經(jīng)歷那“理智化為紊亂的歡愉”,形成了在當時可能被視為褻瀆上帝的演化理論。
      偵探,作為一個被小說作家放大而發(fā)明出來,而后經(jīng)由現(xiàn)實對虛構(gòu)世界的模擬,以至于異軍突起的行業(yè),似乎也就是這樣一種摸索“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大鎖鏈”的人。借由一個個前仆后繼的偵探之環(huán),宏志扣求的,反而是如何從看似紊亂的犯罪案件文本之中綰結(jié)出理智的歡愉。
      
      這歡愉的滋味如何?
      
      《偵探和他們的駐在城市 ─之一》如此寫道:“又有一次,我在波士頓市區(qū)獨自一人閑逛,就在熱鬧繁盛的紐貝利街( Newberry Street)上突然見到一個小小的典雅木制招牌,上面寫著‘史賓瑟書店’( Spencer ’s Bookstore)幾個字。我當時內(nèi)心就對自己說:‘在波士頓大街上,店名史賓瑟,這不是推理小說書店還會是什么?’大步推門走進去,果然是一家新書、舊書一應(yīng)俱全的推理小說專門店。為什么一猜就中?這就是對小說中偵探們的‘動物領(lǐng)域’的認識了。 ”
      讀到這里的時候,我用紅鉛筆將“動物領(lǐng)域”四字大大圈出,會心而笑;想他一定忘了:當年和米塞斯一起進入我的閱讀領(lǐng)域的,還有一個勞倫茲( Konrad Lorenz,1903—1989),也是宏志介紹我認識的?!端_門王的指環(huán)》、《雁鵝與勞倫茲》日后成為我不時買來送人一讀的禮物─據(jù)說前者還打動了我的紀錄片導演朋友劉嵩而促成了他拍《福爾摩沙的指環(huán)》的機緣, “You’ll never know where education stops.”
      “動物領(lǐng)域”這個語詞好像就是從勞倫茲那兒張羅過來的。唯其有自有領(lǐng)域感之動物,能經(jīng)由異味異狀察覺自己的限制─或者認知他者的世界。我和宏志各有各的“動物領(lǐng)域”,同一代人,相與三十載,能夠成為漸行漸近的朋友是不容易的事,關(guān)鍵在于我們都還保有一點不堪湊附熱鬧的好奇心,在慣于接觸種種未必能和正常人交換心得的瑣碎知識之際,相濡以沫也許正是難得的緣法。錢鍾書論學問,有三數(shù)語略可形容之:“學問乃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會心人商量得之之事”。對于偵探小說這個類型及其傳統(tǒng),我原先以為自己還能說上幾句話,但是從 2007年秋,到2008年春,宏志陸陸續(xù)續(xù)在我的電臺節(jié)目里開講《偵探研究》以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又當了一陣學生。
      非徒此也,在電臺講播這一系列的研究期間,宏志事前藁草,事后注補,看來是一則一則有趣的閑談,竟已幡然成書了。
      然而,把卷在手,仔細一回想:宏志所論的是偵探或者偵探小說嗎?在《偵探和他們的職業(yè)世界 ─之三》里,宏志有這么一段論述:“福爾摩斯大體上可以歸入 19世紀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士紳階級(也就是現(xiàn)在很多人愛說的‘小資產(chǎn)階級’)。他們習醫(yī)、學劍,或者研究科學、追求知識,并不把它視為一種職業(yè)。事實上,在他們心目中,從事職業(yè)以賺取酬勞是一件不得已也是不體面的事,真正的士紳應(yīng)該只從事‘癖好’(hobby),而不是等而下之的‘職業(yè)’?!?
      我在《偵探研究》里讀到的,更多是中年以后、老熟之余的宏志,在用不同的方式重組他所經(jīng)驗、見聞以及感受的遠方和瑣事。這些地方的確布滿了偵探的足跡,也可能偶爾留下血液凝固之后的暗紅漬痕,不過,一如壯游歸來的達爾文,沉潛在萬象紛呈的旅行筆記之中,試著用“行動派”(見《偵探和他們的駐在城市 ─之二》)的實證綱領(lǐng),為我們導游文明歷史的邏輯─在那張發(fā)現(xiàn)者自制的地圖上。
  •     詹宏志,臺灣城邦出版集團創(chuàng)始人、PC Home網(wǎng)站董事長、書癡、作家、出版人。自幼家境貧寒、生活窘迫,卻意外對閱讀這一在當時而言算得上奢侈的愛好不離不棄、情有獨鐘。早在國小畢業(yè)時,便將故鄉(xiāng)草屯鎮(zhèn)鄉(xiāng)民圖書館內(nèi)三、四個書柜的各色圖書全部讀光。后來姐姐在臺中書店里打工,因為幼弟喜愛閱讀的緣故,每晚都會帶些書回來,第二天便送返店中——不管姐姐多晚回家、帶幾本書,小宏志都會堅持讀完、一本不剩。自國中時起,又迷上英語閱讀,通過背誦、朗讀的死功夫,勤學苦練,造就了扎實的英文功底。高分考上臺大經(jīng)濟系后,努力打工自立的同時,仍會從大學圖書館大批借書,且開始藏書、理書、寫書,并做些創(chuàng)作、設(shè)計的嘗試。愛好堅守多年,一不小心,竟守成了奉獻一生的事業(yè)。
      
      諸多書籍類別之中,詹宏志最愛讀的要數(shù)推理小說,其中又以歐美偵探小說為主。在讀過千余本英文原版推理之后,出版人詹宏志毅然決定執(zhí)行“謀殺專門店”計劃:從1997年開始,歷時八年、耗資一億新臺幣后,遠流出版終于出齊“謀店一零一”共101冊歐美推理經(jīng)典,囊括一百五十年偵探小說史上全部重要作品。詹宏志親自為每本謀店撰寫導讀,旁征博引、細敘感想,一時傳為佳話。
      
      復(fù)旦大學出版社,最近出了他四本知名集子的簡體版:其中,《綠光往事》和《人生一瞬》這兩本隨筆散文集,講的多是經(jīng)年舊事,也提及不少出版趣談、讀書鑒賞內(nèi)容等等?!墩埠曛舅椒恐\殺》和《偵探研究》這兩本,前者是謀店系列作品的導讀甄選,收錄三十六篇,以正統(tǒng)、犯罪和變體三個類型來區(qū)分;后者算是與推理相關(guān)的專欄雜談錄,歸為“想像與真實”、“訪問記”和“偵探研究”三大部分,尤以第三部分為重點——這同時也是詹宏志最新結(jié)集的一本書,臺灣繁體版2009年面世,馬可波羅出版。
      
      盡管冠以“研究”之名,且在第三部分中以“偵探和他們的感情生活、駐在城市、心智結(jié)構(gòu)和職業(yè)世界”四大命題方向展開論述,這本《偵探研究》的內(nèi)容,實際與真正文史學術(shù)研究相比,仍是南轅北轍。嚴謹慎密的論文并非詹宏志樂于展現(xiàn)給讀者看的(盡管他并非寫不來),這位推理傳教士不過是想要坐下來、說說有關(guān)推理的閑話而已。在“想像與真實”部分,結(jié)合臺灣省內(nèi)真實發(fā)生的種種吊詭離奇懸案,讓那些歐美經(jīng)典小說橋段接上地氣。譬如從赴臺越南新娘因乘坐火車發(fā)生意外身亡的案例,以及涉嫌丈夫的前妻被雨傘節(jié)毒蛇咬死的前案,聯(lián)系上希區(qū)柯克佳片《火車怪客》原著、埃塞爾?懷特的《小姐不見了》,以及福爾摩斯系列赫赫有名的《斑點帶子案》;又或者由最新007電影、陳水扁案等流行事物,閑扯到間諜小說、經(jīng)濟犯罪等。每篇三五部相關(guān)作品、七八位作者逐一列名,講島上最有趣的段子,選作家們最深刻的名言,三千多字一篇,行文舒緩,仿佛茶余飯后的趣談,不給讀者一點壓力。
      
      “訪問記”部分相對短小,分四篇講兩次訪問:一則是向西而行,前往牛津探訪《昆恩的靜默世界》的作者柯林?德克斯特,再則是趕赴東瀛、長野鄉(xiāng)間對日本本格推理泰斗土屋隆夫進行電視采訪。詹宏志將遠行經(jīng)歷寫得生動出彩,把兩位作家描繪得親切可愛。有趣的是,他與柯林侃談牛津系偵探小說,對土屋卻也大聊約瑟芬?鐵伊與喬治?西默農(nóng)——在日系推理大行其道的當下,詹宏志仍堅守“歐美才是偵探小說正統(tǒng)”的觀念,和國內(nèi)評論家止庵的看法如出一轍,某種角度來講,也算是可敬可愛。
      
      更可愛的是作為重頭戲的“偵探研究”部分——坦白說,稱為“偵探史八卦”或許更恰當些。他探究福爾摩斯在《波西米亞丑聞》一案中與“The Woman”擦出的火花,又考據(jù)推理小說中“禁欲主義”的起源,以此為契機,從駐地、性格、工作等一切角度,深挖那些在虛構(gòu)作品中耳熟能詳神探們的各種隱私。甚至,在全書的最末處,還回到自己經(jīng)濟學的老本行,用三篇文章揭露了業(yè)余偵探福爾摩斯的經(jīng)濟問題:通過與另外兩名虛構(gòu)私探山姆?史培德和查維斯?麥基的收費方式對比, 最終證明老福的優(yōu)渥生活根本是田園式的——所謂“固定按級收費”,實際更多是小說情節(jié)所需的煞有介事罷了。為了浪漫主義,哪怕波西米亞王儲當真要贈予這位名探一方沃土,他至多也只索要那張故人照片就算:這就是英雄主義、騎士精神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單從文學創(chuàng)作上講,詹宏志算不得什么才子,但顯然極懂“娓娓道來”的妙處。朱天文說他是當代少數(shù)能寫明朗文章的人之一,所謂“明朗”,無非那種淡然的調(diào)調(diào),樸實無華的文字、一板一眼的敘事,讀來可使人內(nèi)心輕松、寧靜。梁文道稱,沒有詹宏志,就沒有今天的臺灣,談的卻不是他的文字,而是他一以貫之、勉力而為的人生,對中華文化事業(yè)推進所賦予的巨大影響力。萬幸,《偵探研究》這本書的格局雖小,卻能面面俱到,文章寫得又格外通俗有趣,作為一窺百年偵探文學殿堂的入門讀物,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     文/小寶
      
      這里的偵探,是指經(jīng)典偵探小說的偵探,不是真實生活里的偵探。他們是福爾摩斯,是布朗神父,是波洛,是馬普爾小姐。
      
        經(jīng)典偵探小說里的福爾摩斯一干人從事的偵探行業(yè)也是個虛構(gòu)行業(yè)——與真實世界的偵探業(yè)大大不同。福爾摩斯、波洛辦的差不多都是謀殺大案。真實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會把刑事重案的辦案權(quán)交給私家偵探,他們連基本的偵查權(quán)和調(diào)查權(quán)都沒有。現(xiàn)實中的偵探,基本上等于有特定顧客的狗仔隊加人肉搜索引擎,老上海叫“包打聽”。那種專接大案要案,閑閑地坐鎮(zhèn)指揮中心,使喚警察如放獵犬,最后靠深思明辨抉隱發(fā)微一舉破案的私家偵探,只存在于小說。
      
        福爾摩斯一干人的偵探事業(yè),是小說作者發(fā)明的、不入三百六十行的行外之行——想象中或有,現(xiàn)實中絕無。醉心于經(jīng)典偵探小說的讀者,尤其是男性讀者,自覺不自覺地為那樣一個行外之行心醉。
      
        生活在男性中心的現(xiàn)代社會,男人有好處,也有麻煩,麻煩之一就是壓力太大。來到福爾摩斯的世界,這種壓力焦慮頓時化解。偵探多好啊,沒有老板,沒有上司,做福爾摩斯固然很好,做華生也不錯,和福先生交以友道。身處三百六十行之外,不用比較,不受管束,三百六十行還有求于你。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連國家機器的代表警察也向你點頭哈腰。讀小說的男人一般都是軟弱的男人,他們每天的快感就來自睡前半小時閱讀時的角色替代。
      
        男人除了面臨社會壓力,還有更大的感情婚姻壓力。軟弱的男人,連社會責任都要回避,怎么受得了感情問責和婚姻磨難。經(jīng)典的偵探小說,以虛構(gòu)的職業(yè)理由,斷然將感情和婚姻逐出偵探的生活,這是讓不喜歡擔當?shù)哪腥朔浅7Q心的設(shè)計。福爾摩斯、波洛、馬洛……不近女色,馬普爾小姐不近男色。愛倫坡、柯南道爾、克里斯蒂、錢德勒……這些不同時代、不同國度、毫無關(guān)系的作家,嚴格遵守一個共同的默契:在幾百部小說中,那么多的男主人公,居然沒有一次勃起。這種守身如玉的奇跡,只有在很久以后中國的革命樣板戲里才又一次顯現(xiàn)。
      
        既然可以拒絕功名逃避女色,為什么不出家?或者挑一份優(yōu)雅高尚的自由職業(yè)?偏偏要做偵探?原因還在于男人的沒出息。出家皈依,持戒修行,需要何等的毅力,比當會計師、結(jié)婚生子困難得多。當偵探,是男人向自己軟弱人性投降的又一證據(jù)。越來越多的調(diào)查證明,男人其實比女人更喜歡八卦。小說中的私家偵探,他的基本業(yè)務(wù),就是名人八卦、富人八卦、貴人八卦。他的基本角色,是這些八卦的最高知情人和最終裁決者。沒有壓力、沒有責任、探隱決疑、廣受歡迎,這是何等輕松、何等快意的人生。而小說作者宣布,這樣的人生,只需要你有過人的智力。軟弱的男人,哪一個不以為自己智力超群?
      
        詹宏志是臺灣的才子。作為一個特別喜愛經(jīng)典偵探小說的同好,謹以這篇胡扯的短文,向詹宏志的才子身份致敬。
      
      
  •     嚴肅即荒誕的偵探推理境界──讀詹宏志的『偵探研究』
      
       文/楊照
      
      最早,艾勒里?昆恩寫了《X的悲劇》,接著,昆恩以同樣的莎劇退休名演員為主角,又寫了《Y的悲劇》。昆恩作品傳進日本,于是有日本小說家夏樹靜子寫了《W的悲劇》和《M的悲劇》,有阿刀田高寫了《V的悲劇》,一直到一九九二年都還有法月綸太郎寫出了《一的悲劇》,離昆恩出版《X的悲劇》相距將近七十年了。
      
      
      
      
      
      
      所有這些《……的悲劇》,彼此都有關(guān)連。讀過《X的悲劇》的人,馬上能夠認出《一的悲劇》里死者死前瞬間安排留下指向兇手記號的作法,就是承襲自昆恩最早的設(shè)計及靈感的。
      
      
      
      這只是偵探堆里小說流傳發(fā)展過程中,一個小小的例子。和不勝枚舉的其它例證一樣,《……的悲劇》說明了:偵探推理小說擁有一個龐大的類型傳統(tǒng),這個傳統(tǒng)里的眾多著作,組構(gòu)成豐富、迷宮般的互文網(wǎng)絡(luò)。
      
      
      
      類型小說和純文學小說最大不同的地方──類型小說不能只讀一本。沒有人只讀一本武俠小說,沒有人只讀一本羅曼史小說,也沒有人只讀一本偵探推理小說的。當然,不是有什么巨大的權(quán)威規(guī)定不能只讀一本偵探推理小說,而是讀偵探推理小說的樂趣,就藏在各本小說彼此之間的呼應(yīng)指涉關(guān)系里。
      
      
      
      只讀一本武俠小說的人,搞不清什么幫、什么派是怎么回事,讀得頭昏眼花。碰到這種問題,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多讀其它武俠小說。讀到夠多了就自動豁然開朗,原來不管誰寫的武俠小說,少林寺一定是正派剛直的,武當派一定是使劍的,四川唐門一定是使毒耍暗器的,丐幫一定要帶打狗棒而且一定是靠身上背袋多寡來定幫內(nèi)地位高下的。
      
      
      
      所有武俠小說都建構(gòu)在或多或少相似的一塊「武林」想象上。要讀出武俠小說令人興奮或令人悲傷或令人緊張的趣味,你必須進到這片「想象」的武林里,而你之前曾經(jīng)讀過的武俠小說,都是引領(lǐng)你一步步深入「武林」的經(jīng)驗累積。
      
      
      
      偵探推理小說和武俠小說一樣,也遵循著一套讓各個作品彼此互文連結(jié)的類型基底,只不過偵探推理小說的互文基底更大更復(fù)雜。從十九世紀后期英國開啟其端,這套文類傳統(tǒng)流衍出比利時、法國、美國、日本乃至瑞典等不同支脈,然而神奇的,這些支脈最終卻都還是依附在原本的根源上,彼此對話,彼此互證。
      
      
      
      穿梭于這樣一座多元多層次的迷宮,應(yīng)該是推理書迷能夠獲致的至高樂趣吧!迷宮不管再怎么精巧曲折,畢竟要有一個入口、一個出口,而會被推理小說吸引,嗜讀推理小說的人,本來就對追究最后的答案、那唯一合理的解釋充滿興味與執(zhí)著,不是嗎?閱讀偵探推理小說,讀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是讀手上正拿著的那本書,而是藉由那本書進入在一個書本背后由類型傳統(tǒng)構(gòu)成的迷宮,跟隨具體書本推理解謎的同時,一邊進行著在那迷宮中尋找出路的游戲。
      
      
      
      尸體、線索、密室、名探、不在場證明、犯罪心理、問案斗智,乃至終極的推理邏輯脈絡(luò),這本小說承襲或挑戰(zhàn)過去存在過的那本小說、那些小說,也因而讀過不同其它偵探小說的經(jīng)驗與記憶,就會對你理解、猜測這本小說產(chǎn)生不同的幫助,或阻礙。
      
      
      
      「讀到哪里,你辨識出《一的悲劇》與《X的悲劇》中間的連結(jié)?你正確猜出《一的悲劇》里的『一』在哪里嗎?」我們可以想象法月綸太郎寫作《一的悲劇》時,嘴角浮著微笑如此挑逗、挑戰(zhàn)心目中想象的讀者。
      
      
      
      沒有人比詹宏志更清楚更明白這種類型互文的高度樂趣。畢竟他曾是臺灣最早自覺進行「類型思考」的出版家。他當年籌備規(guī)劃出偵探推理小說,一出手就是百本規(guī)模的「謀殺專門店」,是的,殺一個人是犯罪,殺十個人是瘋狂,但殺百個千個人,就成了類型,成了有趣的真實與虛構(gòu)交織的互文世界。
      
      
      
      詹宏志冷靜地出入于偵探推理世界的真實與虛構(gòu)間。偵探推理之迷人,因為真實世界沒有那么曲折詭異,也因為真實世界沒有那么單純明確。曲折詭異同時卻單純明確,看似矛盾的性質(zhì),在偵探推理的互文世界里巧妙統(tǒng)一了。或者應(yīng)該說,就是為了創(chuàng)造出這樣一個既曲折詭異卻又單純明確的世界,所以才需要虛構(gòu),才刺激,動員了那么多杰出精彩的一流想象力。
      
      
      
      真實生活里,人的行為,尤其動機充滿曖昧,即使是簡單、反復(fù)的行為,往往都找不到干凈、直截的解釋。更麻煩的是,絕大部分別人行為的理由,還有絕大部分自己行為的后果,我們永遠無法確切得知。我們活在有一大堆莫名奇妙線索,卻總也得不到答案的混亂世界里。
      
      
      
      偵探小說的虛構(gòu)時空表面看來更曖昧,更混亂,然而經(jīng)過小說人物與情節(jié)的推演,最終謎團得解,答案浮現(xiàn),讀者得到「原來如此」的滿足。
      
      
      
      如何營造曲折詭異,卻讓曲折詭異最終能合理地導向單純明確,正是偵探推理小說的虛構(gòu)技藝所在。這中間需要許多想象安排,換句話說,需要筑構(gòu)一個既像真實又和真實保有距離的「探偵世界」,那個世界具備許多既真且幻,既嚴肅又荒誕的特殊元素。
      
      
      
      詹宏志以他「謀殺專門店」店長的身分,在這本書里替我們揭露那個類型領(lǐng)域里的所有嚴肅與荒誕的規(guī)則,以至將嚴肅與荒誕乃一體兩面、無從劃分的吊詭真相,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讓我們再也無法依賴原本二元的嚴肅、荒誕分類判斷。
      
      
      
      而正是在那嚴肅即荒誕的境界里,聳立著偵探推理小說最堅實的存有意義碑石。
      
  •     不知道現(xiàn)在企鵝出版社還會不會把“犯罪小說”(crime fiction)專門用綠色作封面,過去那可是非常著名的企鵝分類傳統(tǒng)(早期企鵝設(shè)計的書,封面采用色彩加以分類,小說類為橙色,自傳類為深藍色,犯罪類為綠色,戲劇類為紅色,旅游類為鮮紅色,其它為黃色)。
      
        這些年企鵝開始走精品書路線,設(shè)計越來越華麗,和當年的簡約主義風格天差地別。不過,變的不只是企鵝出版,當年的“crime”類小說也不再只能以犯罪小說來定義:偵探、懸疑、推理,都是常用的說法,對于讀者來說這概念也可窄可寬。
      
        當代英國重量級偵探小說家Ian Ranking就說,他當年出版了處女作,本以為是純文學作品,結(jié)果因為有懸疑成分,發(fā)現(xiàn)在書店被置入“crime”的架上,他偷偷放去“l(fā)iterature”架,第二次發(fā)現(xiàn)又被放回去,于是從此走上偵探小說之路。
      
        在這種寬泛的概念下,要討論推理小說,說簡單也簡單,因為范圍寬泛隨手可擢;說難也難,因為在這么疆界模糊的創(chuàng)作世界里準確地抓到推理小說的核心,非有曾經(jīng)滄海如今返璞歸真經(jīng)驗者不能為。
      
        民間讀家藏龍臥虎者大有人在(正如懸疑小說家Peter Robinson短篇《Fan Mail》里的那位偵探小說收藏者),但就可見的文字來看,中文世界里,詹宏志是個可以信賴的推理小說讀者、推薦者和評論者。
      
        現(xiàn)在,他可能覺得只是為推理小說寫寫序言導讀、評評作品內(nèi)容不過癮,所以出了本新書,專門討論偵探小說,書名是向“福爾摩斯系列”第一本《暗紅色的研究》(又譯作《血字的研究》)致敬的《偵探研究》。
      
        剛才筆者說,crime類型的小說現(xiàn)在因為主題的差別和中文翻譯的豐富和模糊性,已有多種不同稱呼:偵探、懸疑、推理。共同點是故事的推進都主要依靠懸念,但細微的分別在于偵探小說的主角多為專業(yè)從事偵緝的調(diào)查員——警察或私人偵探,有時也是被動承擔調(diào)查責任的普通人,這類小說簡單說就是“破案”;懸疑小說不一定和破案有關(guān),但故事里的謎團需要得到解答,解謎過程也成了故事的核心動力;推理就更為寬泛,可以把前兩種類型都涵蓋在內(nèi)。
      
        相對來說,當今專門寫偵探故事的已經(jīng)沒有過去那么普遍,更多作者會把興趣放在懸疑和解謎上。包括詹宏志在內(nèi),他大力推薦的日本推理小說家伊幸太郎就是只喜歡用人為的懸念來講故事的作家。但為什么詹宏志會選用《偵探研究》而不是《推理研究》之類的名字呢?
      
        我猜想有兩個原因,一是他這本書里討論的都是破案的故事、以偵探為主角的故事;二是他從自己的推理小說閱讀經(jīng)驗中選取這么一部分,帶有向推理小說的經(jīng)典模式(甚至可說是古典模式)以及那些大師們表達一種敬意和懷舊的意思。
      
        在這本書里,詹宏志說他對偵探小說的興趣來源于讀小學四年級時看到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小字密排,上下兩欄,線裝一巨冊,套句胡適先生的話語,我也是‘不讀猶可,一讀不可收拾’。”過去人說,文學的入門者向古典學習讀書寫文,要“從第一義悟入”,初學者學習對象是不是玄門正宗是日后風格的關(guān)鍵。
      
        詹宏志從福爾摩斯開始進入偵探小說世界,決定了他后來的閱讀路線圖——不管中間如他自己所說發(fā)生斷層也好,然后斷層又接上也好——都有一種經(jīng)典的“玄門正宗”的眼光注視著。
      
        這本《偵探研究》里,他的“研究”并非論文式的分析,而是詼諧輕松的介紹,雖然輕松又不浮于表面,就像一位老街坊帶你去走故城巷陌那樣帶你去游歷偵探小說的世界,告訴你這座宅院曾住過哪位王孫,那棵桃花樹下曾有過什么故事。書有三大篇,每篇若干小節(jié),第一篇為“想象與真實”,講臺灣現(xiàn)實發(fā)生的事和經(jīng)典偵探小說情節(jié)的對應(yīng),像是諷刺現(xiàn)實的專欄;第二篇為“訪問記”,是他親身訪問偵探小說家的文章,類似新聞采訪;第三篇才是正題“偵探研究”。
      
        我想,普通讀者就算沒有閱讀偵探小說的經(jīng)驗,也能從第一篇里找到閱讀樂趣;第二篇類似附錄;我個人最喜歡的還是第三篇,因為它和我閱讀偵探小說的經(jīng)驗關(guān)系密切,解答了我個人想知道或者亟待找人討論而不得其人的話題。
      
        第三篇如“偵探和他們的感情生活”,“偵探和他們的駐在城市”,“偵探和他們的心智結(jié)構(gòu)”,“偵探和他們的職業(yè)世界”,“福爾摩斯的賬單”,題目相當悶,這是詹宏志有意模仿今天很多沒營養(yǎng)的學術(shù)論文的格式,帶著反諷和自我解嘲的幽默感,但內(nèi)容卻是相當有趣。
      
        例如“偵探和他們的駐在城市”,就分別講經(jīng)典偵探故事發(fā)生所在地倫敦、巴黎、紐約,講這些城市的風格怎樣影響故事的風格,還有同一個城市在不同的偵探作家筆下會呈現(xiàn)如何的不同面目,讀起來相當解悶。
      
        筆者就曾懷疑過,是不是發(fā)生在倫敦的故事會天生比較冷峻機智,而紐約的故事就會比較破碎一些。讀了這部分以后,獲得了很多同感,也解開了某些誤解。
      
        我也懷疑過,為什么這本書里日本作家只出現(xiàn)了土屋隆夫一人,還在一個講座上專門問了詹宏志這問題。他說,日本的故事,他專門留在另外一本書里。
      
        (摘自香港《文匯報》 作者:蕭坦)
      
  •     在臺北誠品買的,是很偶然的發(fā)現(xiàn),模樣已經(jīng)比較老舊了。讀讀其實挺無聊的。。沒有傳說中的好。我果然還是不大中意索隱啊。。
  •     寫推理小說,但是不了解偵探這個職業(yè)?
      這本書很不錯,只是在寫時候你可以完全拋棄
      對偵探固有見解,寫出不一樣的偵探來
  •   其實中國還是有推理的 只是大部分被誤認為搞笑片 難得有精彩的也更偏向于懸疑了 那期待一下您的大作?
  •   大概宋慈是中國最像偵探的故事了吧...
  •   五沒用黨!
  •   老熟人啦xD
  •   老馬修勃起過啊,呵呵
  •   硬漢派那些都勃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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