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故事

出版時間:2010年6月  出版社:聯(lián)合文學(xué)出版社  作者:唐諾  頁數(shù):220  
Tag標簽:無  

前言

  這本小書,就讓我們從這個漂亮的字開始。這是整整三千年前的字,甲骨文,彼時商代的人把它刻在牛的肩胛骨或龜?shù)母辜咨项^留給我們(我們這麼說是不是太自大了點?),奇妙的是,事隔這麼久,我們居然還不難看懂它,這其實是有理由的,和中國文字黏著於具象的有趣本質(zhì)有關(guān)係?! ∈紫?,它裡頭很清楚有個「人」字,,然後在其上端頭部特意的加以誇張,尤其是眼睛的部分,形成一個的樣子(也就是甲骨文中的「臣」字,意思是隨時得睜大眼,非常戒慎戒恐的人),最終,這個伸直身子、睜大眼睛的人還踩上高處,也許是一方大石,也許是個小圓丘甚至更高海拔的某山頭,怔怔看向遠方?! ∥覀儺?dāng)然不會曉得數(shù)千年前引頸於廣闊華北平原的這個人到底在看什麼,有可能是打獵的人正貪婪看著遠遠的麋鹿成群;有可能是家中妻子有點焦急的等出門的丈夫回來;也極可能只是誰誰不經(jīng)意走上某個高處,卻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風(fēng)景和平日看的不一樣了,不由自主的駐足下來;更有可能就只是很平常的,像我們今天任誰都有過的,看著眼前,發(fā)發(fā)呆,讓時間流過去,光這樣而已?! ∪苏靖咛?,會忍不住駐足而望,這好像是某種人的本能,也因此,幾乎每個此類的觀光景點都會設(shè)置瞭望臺什麼的,甚至投幣式的望遠鏡,看得更遠。  這讓我想起童年時一個朋友過早的浪漫想法,說他很想哪一天有機會站到一個四面八方無遮攔的大平原之上,可以看到整個地平線圈成一個漂亮的正圓形--那是民國六十年以前的往事,當(dāng)時我們還在宜蘭唸小學(xué),蘭陽平原是個三角形的小沖積扇,三面山,一面太平洋,我們四分之三的視野總是被雪山山脈和中央山脈的餘脈給擋著,看不了太遠。事隔三十年,不知道老友這個夢想究竟實踐了沒?  說真的,就一個已經(jīng)存留了超過三千年的字而言,「望」這字的確還活得極好,生氣勃勃。  有些字會死去,有些字會在長時間的使用中改變了用途,變得形容難識,望字卻一直到今天還存留著最原初那個引頸看向前方的基本意思。比方說,同樣強調(diào)官能知覺的另一個甲骨字,,大耳朵的人,旁邊再補上一個代表「口」的符號,意思原來大概是聽覺敏銳,可以而且願意聆聽從囂鬧到幽微各種聲音的人,讓我們想到諸如古希臘蘇格拉底這樣四下探問,傾聽一切,因而反倒如德爾斐神諭所說變成最智慧的人。  我們曉得,在人的五官之中,視覺是最方便、最能直接使用的一種,聽覺則不是如此,它得更專注才行,因此需要投注進去更多人的意識;而且還得仰賴接聽之後的分辨,因此更得大量牽動內(nèi)心的既有積存記憶,以進行排比、分類和判別。所以說,聽覺好的人總比視覺2.0的人更給我們敏銳、睿智、天縱英明的稀有況味,以為不是人人能為之,尤其愈早期愈是如此?! ≡卺鳙C的時刻,他能比一般人更早察覺獸群何在或危險臨身(比方說我們都在電影裡看過那種趴在地上、一隻耳朵貼地聽聲音的厲害印第安人);他更可能在那種泛靈崇拜、天地山川鳥獸蟲魚皆有鬼神的時代,成為能聆聽萬物隱藏聲音乃至於神靈啟示的人,於是,在那個「古之大事,唯祀與戎」的時代,這個大耳之人有機會逐步神聖起來,被視為某種天啟式的領(lǐng)袖人物,這個字遂也脫離了原初的素樸現(xiàn)實意思,偉大起來,成為我們膜拜對象的某專用指稱?! ∵@個字就是我們今天也還用的「聖」字,從聽覺轉(zhuǎn)到智慧,再到最終的德行無瑕不可逼視,一路往抽象、概念的世界走去不回頭。相對的,走上高處睜眼而望,只要健康,無需天賦異稟,是絕大多數(shù)人能做而且常常會做的事,所以仍好端端留在我們?nèi)粘I钚袨橹??! 《?,就像了不起的阿根廷盲詩人波赫士(顯然正是一個比較接近「聖」而不是「望」的人)所說的,愈是具象,愈是現(xiàn)實,它愈有機會被裝填入更多的情感、心思以及想像。於是,大耳朵的聖字升天而去,成為偉大的字、宗教的字;大眼睛的望字則留在平凡的生活裡頭和我們脆弱的人日日相處,成為詩的字?! 『?,既然如此,就讓我們順著這樣的詩之路再往前走一點,看看可否像這個站上山頭的人,多看到些什麼?! ⊥瑯右彩窃娙瞬ê帐克f的,儘管我們在字典辭典裡總是看到諸如「望者,看也」這樣的解釋方式,但事實上,每一個字都是獨一無二的,並沒有任何兩個字存在著完完全全的替代關(guān)係,沒有任何一個字可以百分之百重疊在另一個字上頭,因為每一個字都有它不同的造型長相,不同的起源,以及最重要的,在長時間中的不同遭遇。  這不可能相同的歷史遭遇,給予了每個字不可能相同的記憶刻痕,不可能相同的溫度、色澤和意義層次。比方說,「望」字就比單純的「看」字要多了不少東西,包括動作、意識和觀看焦點,以及因此遲滯而帶來的時間暗示,這不論從字的原初造型或?qū)嶋H使用都分辨得出來?! 〖坠俏闹形覜]找到「看」字,但我們可用「見」字來替代--「見」字有兩組造型,這種情形在形態(tài)尚未穩(wěn)定的甲骨文階段很常有。一是,坐著睜大眼睛的人;另一是,站著睜大眼睛的人,或坐或站,意象皆極其單純明白。(但「看」字的篆字造型倒挺漂亮的,,眼睛上遮一隻避開光線認真凝視的手,顯然也比單純的「見」要有內(nèi)容。)  相照之下,望字就有趣許多了。不管是起始於有意識的走上高處瞻視,或原本並無目的的信步意外駐足,我們都很容易察覺出,它事實上是包含了一連串的動作以及最終的靜止,時間便在其間遲滯下來了。而且,望字只有外表的動作,沒有觸及任何內(nèi)在的情緒,因此,這個時間因為不涉及特定意義的指涉而暫時空白了下來,它遂如老子所說的「無」,是未著色、未有意義存留的虛空,可以供我們裝載東西於其中,因此,我們便可用以置放某些忽然多出來的心思、情感、以及想像?! ⊥瑫r,我們也可以說,「望」字也是進行中、尚未完成的「看」。未完成是因為我們尚未看清楚,或看清楚了但尚未想清楚整理清楚,或甚至我們想看到的某個對象事實上還沒出現(xiàn)或永遠不會出現(xiàn),因此,除了眼前事物清晰顯像於我們視網(wǎng)膜之上的自然生理作用而外,望,於是還有著「期盼」、「凝視」、「等待」乃至於「失落」、「孤獨」的意義層次。所以說,波赫士一定是對的,字和字怎能在不損傷的情況下彼此快意互換呢?怎麼可能互換之後不帶來不一樣的感受線索和情感暗示呢?  讀老中國那種某某征東,某某掃北的武打式平話小說時,戰(zhàn)將出馬亮相,說書的人總喜歡在此節(jié)骨眼停格下來,賣弄意味十足的來個所謂的「有詩為證」,這裡,我們也仿此為「望」字找一首詩做為收場。  這是李白的詩,仔細看活生生像對準著這個甲骨文而書寫的--「登高丘,望遠海,六鼇骨已霜,三山今安在,扶桑半摧折,白日沉光采,銀臺金闕如夢中,秦皇漢武空相待?!沽?,是神話裡六隻神龜,負責(zé)扛住岱輿、員嶠兩座東海之上的仙山使之不漂流,人的肉眼,如何能「看」神話世界裡、「看」已然朽壞漂流歷史裡的種種呢?於是,傻氣的李白便只能這麼無限期的站下去,看轉(zhuǎn)換成等待,直接硬化成的圖像?! ∑鋵?,另外一首也很好,出自我同樣最喜歡的詩人蘇軾,它其實是夾在〈前赤壁賦〉文中的一段仿楚辭極其華麗歌謠,以柔婉的期盼代替李白那種絕望的等待,而且蘇軾顯然是好整以暇坐著的,坐在夜遊的船頭叩舷而歌,辛苦劃船的另有其人--「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余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埂 ≌f真的,儘管坐船的人這樣是有點不知劃船人的疾苦,但說用蘭和桂這樣帶香氣、毋寧用於祭祀降靈的柔質(zhì)植物做為船槳,馬上就讓我們警覺起來這似乎不再是尋常的舟船泛於尋常的江上,然後,蘭和桂的船槳一觸江水,水上倒映著的月亮嘩的整個碎開來,化為金色江流滔滔而下,你這樣子溯江而上,再不容易分清楚是赤壁的江水呢?還是一道著上了金光、還有著汨汨流淌聲音的時間大河?也許,你就是得把時間推回到屈原的、宋玉的楚民族幽邈時代,到那個神靈和人雜處不分的尚未除魅時間,李白和蘇軾所等待的,才有機會像《九歌》中說的那樣翩然降臨是吧。

內(nèi)容概要

  這不是一本文字學(xué)者寫給中文專門科系的文字教科書。
  這是一本由古文字的「業(yè)餘」愛好者,同時也是博學(xué)強記的雜食者,寫給每一個讀方塊字、寫方塊字,卻日用而不察的中文使用者,一本華麗的文字故事書。
  
  別被象形、指事、會意、形聲等「專業(yè)」術(shù)語嚇壞了。
  在文字學(xué)這本大書裡,他找來的黃金陣容有:
  馬奎斯、波赫士、卡爾維諾、班雅明、阿城、朱天文……
  「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伸手指頭去指?!?br />  ──未嘗不能是一種,《說文解字》的魔幻變奏、南美版本。
  
  他帶你晃蕩於甲骨文字大街上,尋找遊手好閒的抒情詩人。
  他帶你重新認識文字五感:
  「虹」是一條七色雙頭龍,渴了正低頭吸著水。
  「秋」是火燒禾葉,島嶼上最秋天的懷舊味道。
  
  他是文字的鍊金術(shù)師,點石成金,將平面的豐富成立體。
  他是文字的招魂巫者,上窮碧落下黃泉,將除魅的,再喚回曾有的靈光。
  
  書衣展開,就是限量收藏《文字的故事》海報!

作者簡介

  唐諾
  一九五八年生,臺灣宜蘭人,臺大歷史系畢業(yè),現(xiàn)從事自由寫作。
  不是專業(yè)球評,早期卻以NBA籃球文章廣為人知。
  不是專業(yè)推理小說評論者,著有「唐諾」風(fēng)的推理小說導(dǎo)讀。
  不是專業(yè)文字學(xué)者,著有《文字的故事》一書,同年囊括國內(nèi)三大好書獎。
  唯一「專業(yè)」的頭銜是作家、兼全職讀者,著有《讀者時代》、《閱讀的故事》、《唐諾推理小說導(dǎo)讀選》。

書籍目錄

0?登高丘?望遠海
1?字的黎明
2?造字的困境?暨文字生產(chǎn)線的出現(xiàn)
3?象形的字
4?指事的字
5?轉(zhuǎn)注?假借?不再創(chuàng)造的新文字
6?找尋甲骨字裡的第一枚時鐘
7?最本雅明的字
8?低賤的字,和一頁完整的性愛生產(chǎn)圖示
9?可怕的字
10?奇怪的字
11?簡化的字
12?死去的字
13?捲土重來的圖形字

章節(jié)摘錄

  這是個老實講很奇怪的字,它由兩個部分組合而成,上邊是個代表太陽的「日」字(甲骨文因為是用刀刻於龜甲牛骨之上,因此不容易出現(xiàn)漂亮的圓形),下邊稍小那個也同樣是個「日」字,天有二日,是三千年之前天有異象被人們忠實記錄下來呢?還是造字的人們花腦筋想表示什麼?  在進一步談下去之前,這裡我們好像有個問題,一個大哉問的正經(jīng)問題,非得先問問不可,這其實是非常令人頭痛不知從何講起的--文字究竟是怎麼發(fā)生的?或者說,是怎麼被發(fā)明出來的?老實說,如果可以的話,這裡我們真很想直截了當(dāng)?shù)幕卮穑菏莻€奇蹟--其實這樣子的答覆,並不像乍看之下那麼不負責(zé)任。  新石器時代的矛盾  有關(guān)這個問題,中國人狡猾的躲閃了幾千年之久,辦法是把它推給一個叫倉頡的人,把發(fā)明文字的榮光連帶所有疑問全數(shù)堆到一個人身上,這當(dāng)然不會是真的,今天,我們一般傾向於相信,文字是在長段時間中逐步演變發(fā)展成的,不管它是起源於結(jié)繩或刻痕的記憶,或是在行之更久遠的語言和圖繪之間緩緩找出穩(wěn)定的意義關(guān)聯(lián),都牽動著眾多的人,這些人所分居的眾多地點,以及因此不可免的諸多時間,絕非一時一地一人的事?! t詭的是,傳說神話只供參考,文字的起源終究還得由文字自身來回答,也就是由我們手中所能掌握的文字或未成文字的「類文字」來想辦法回溯--意思是用文字的「有」來回推文字的「無」,就像要人用今生去回推他的前世一般,如此強人所難,其中便不免得裝填眾多江湖術(shù)士式的、無以查證的猜想?! ∥覀冇惺颤N呢?這讓我想起另一個漂亮的甲骨字,就是今天的「昔」字,往昔,從前,逝去時光,它的下方仍是個「日」字,可憐巴巴的日字,上頭壓著壯闊汪洋的大水,漫天蓋地的水淹過日頭的心版魔幻意象,如同小說家馬奎茲筆下的畫面(或現(xiàn)實些,是觀看角度所導(dǎo)致的寫實圖像,但無論如何相當(dāng)駭人),商代的人以此來表達他們對遠古的記憶存留,充滿美感,充滿哲學(xué)況味,也充滿啟示力和想像力(比方說我們極容易聯(lián)結(jié)到黃河桀驁不馴的氾濫,商人的歷次遷都逃水,鯀禹父子方式和下場互異的治水行動,乃至於治水和專制政體有機牽聯(lián)的所謂東方專制主義論述云云,事實上,我還讀過一本虔信基督徒的書,斷言這就是《聖經(jīng).舊約》中天降洪水四十天諾亞方舟的記載,並據(jù)此堅持即便中國文字的發(fā)明,亦直接歸於上帝耶和華),但非常遺憾,就終究得幾分證據(jù)講幾分話的文字起源問題,卻是個很糟糕的狀態(tài)--記憶湮渺,只留一片鴻濛的汪洋?! ∥覀兂Uf甲骨文是中國所發(fā)現(xiàn)最早的文字,大致的時間是距今三千年到三千五百年的晚商時期,但甲骨文卻不會是最早期的文字,事實上,它相當(dāng)成熟,不論就文字的造型、文字的記敘結(jié)構(gòu)來看都是這樣,更具說服力的是,形聲字在甲骨文中所佔的比例意義--形聲字是中文造字的最進步階段,讓大量的、快速的造字成為可能(這我們往下還有機會談),於是,聰明的文字學(xué)者遂把形聲字當(dāng)文字的碳同位素般做為時間檢視的標的,有人估出,在已可辨識的一千多個甲骨文中,形聲字的比率已接近百分之三十了,這毫無疑義說明甲骨文已昂然進入造字成熟的晚期階段了?! 〖坠俏闹拔覀冇惺颤N?很少很少,就只有一些陶器瓶口部位的刻痕、記號或花押而已,其中,最光采煥發(fā)的是山東莒縣陵陽河大汶口文化晚期遺址所挖出來大口缸陶器的美麗記號,形象上是重山之上有雲(yún),太陽傲然浮於雲(yún)上的圖像?! ∵@個單獨存在的記號,我們很難講它就是文字,因為文字如蜜蜂,它難以落單存活,毋寧更有可能是陶器主人的專屬記號,或部族的族徽(私有制或原始共產(chǎn)制?),但還是有學(xué)者樂觀的說,這個記號很可能正是「旦」字的原始字形,是山居的大汶口人所看見日升山頭雲(yún)上的光燦黎明圖像(若然,顯然不是個太早起的部族),遂用為人名或族名?! ∵@是多久前的事呢?大約四千年到四千五百年前的事,也就是說,從這個孤獨的、可疑的美麗「旦」字,距離我們所謂文字發(fā)明已然成熟到接近完成的甲骨文,只一千年左右的時間;更是說,在這僅僅一千年我們文字記憶完全空白的極短時間之中,中國文字的發(fā)展事實上忽然馬達啟動並高速運轉(zhuǎn)開來,而且還偷偷的進行,不是躲藏在這麼久以來還挖掘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的隱密地點,就是使用易腐易爛不留犯罪證據(jù)的書寫記錄材料,直到有了相當(dāng)成果才好意思展示在牛骨和龜甲上頭,給我們驚喜,事情會是這樣子嗎?  希望事情不真的是這樣。但說真的,如此詭異的發(fā)展樣式,似乎一直是古生物史、古人類史乃至於考古學(xué)常出現(xiàn)的發(fā)展圖像:一、很奇怪,在最最關(guān)鍵之處之時的環(huán)節(jié),不知為什麼總是失落;二、更奇怪,這最最關(guān)鍵處的「跳躍」,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擠在一段極短極窄的時間之中?! ♂輳?,人類一直異於禽獸幾稀的默默遊蕩在廣漠的大地之上,達幾百萬年之久,然後,忽然只花幾千年時間就什麼都會了,會使用文字記錄自己已發(fā)了幾百萬年的聲音,會使用數(shù)學(xué)抽象的計算看了幾百萬年的腳下大地和頭上星體甚至不為什麼明白而立即的需要,會用物理學(xué)的角度重新看待他們已相處相安幾百萬年再熟悉不過的事物而覺得興味盎然,會使用圓形的、只一點接觸的轉(zhuǎn)輪來製陶(,陶,美麗的象形字),汲取井水(,彔,即轆轤,另一個美麗的象形字),用於車子,學(xué)會織布,還開始一陣胡思亂想,想一些眼前根本不急但又自認為茲事體大的東西?! ∵@像個奇蹟,就像我們前面說過的,法國了不起的人類學(xué)者李維k史陀也這麼說過,稱之為「新石器時代的矛盾」--如果要在這全面啟動的神秘現(xiàn)象中找出一個最關(guān)鍵的因素,我個人直覺的會把文字的發(fā)生和發(fā)展當(dāng)最可能的候選人?! ∥覀兛梢韵胂?,文字如同明礬,它讓有聲的語言以及無聲的思索和想像可能沉澱下來,有了文字,人類的思維和表述便掙脫開時間的專制統(tǒng)治,可以不再瞬間飄失在空氣之中,從而開始堆積,讓思維和表述有了厚度;它擴大了語言聯(lián)繫的延展力,包括空間的距離和時間的距離,人的靈感、發(fā)現(xiàn)和發(fā)明,以及更重要的,人的困惑(也就是持續(xù)思考的最重要根源),可以更不孤獨,有著更穩(wěn)固更持續(xù)更綿密對話的可能;還有,它讓人抽象的長時間思維,從此有了中途的歇腳反思之處,有了可回溯修補的航標,從而,思維得到整補,可放心大膽的再往前走、再深入,一再越過原有的邊界,而不虞迷失回不了頭。  粗魯點來說,有了文字,人類於是得到了一種全新而且全面的保存形式,可以把記憶、對話、思維置放於一己的身體之外,這個新的儲存?zhèn)}庫比我們的身體更耐久,因此不會隨我們失憶、老去以及死亡而跟著灰飛煙滅。記憶、對話、思維掙脫了人的軀體而獨立存留,這當(dāng)然是有風(fēng)險的,用我們頂熟悉的現(xiàn)代語言來講,這其實就是異化,讓人逐步喪失主體性位置的異化?! 〈_實如此。對某些敏感容易激憤的人,尤其是崇尚素樸自然、對人類文明轟轟然線性向前始終憂心放不下的人(如老子、莊子都是這樣的人,不管他們是否真是個單一個人,莊子尤其針對這個講了不少美好的寓言,包括渾沌被鑿開七竅卻因此而死云云),總不無道理的把文字的出現(xiàn)和使用敵視為人的最重大異化,甚至人全面異化不回頭的開始?! 〉患聹厝狳c來看,這卻也是人的再一次「陌生化」,包括對相處了數(shù)百萬年已成理所當(dāng)然的外在世界,包括原本「力大不能自舉」的自身,整個因熟悉而已呈現(xiàn)停滯重複的世界因此全面的「再新鮮化」而重新劇烈轉(zhuǎn)動起來,因著記憶、對話和思維位置的轉(zhuǎn)移而得到新的視野、新的圖像並賦予新的解釋?! ∥遗畠罕阌羞^極類似的經(jīng)驗--當(dāng)然不是說她如此古老參加過新石器時代這麼一場,而是她小學(xué)某年生日時我買過一具最陽春型的顯微鏡給她當(dāng)禮物,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你便看到她想盡辦法找任何可到手的東西弄小弄薄來看,包括家裡每一隻貓狗的毛,院子裡的花瓣樹葉,蚊子蒼蠅各色昆蟲的各種部位,積了兩三天的混濁雨水,還有她自己的鼻屎、腳皮,以及口腔內(nèi)刮下的細胞等等,這整個程序非得走完一遍再次喪失新鮮感為止。  這轟轟然的一場,在中國人的傳說記憶中說的是,相傳倉頡造了文字,「鬼夜哭」,究竟是懼怕人類從此得著巨大的、除魅的力量而哭呢,或悲憫人類走上不歸路而哭沒講清楚,總而言之是發(fā)生大事情了--這種不清不楚一直是非文字式記憶的特色,它總得把事實加以戲劇化、神話化才得到口耳相傳、穿透時間的續(xù)航能力?! ‘?dāng)然,也許你會說,南美的馬雅人就始終沒依賴過文字的力量,人家還不是照樣建構(gòu)出輝煌如黃金的文化來,造成參天的金字塔,有著了不起的宗教、帝國統(tǒng)治能力和工匠技藝,還擁有動人的高山農(nóng)業(yè)技術(shù),以及二次大戰(zhàn)美軍才據(jù)此學(xué)會並運用於戰(zhàn)場的精采食物脫水技術(shù)?! o論如何,我們手中僅有的那個來自大汶口的美麗記號,毋寧更像個詩意十足的隱喻,日出山頭,文字的曙光乍現(xiàn),也許它真的就是個「旦」字是吧!  燦爛的圖像  好,我們終於可以回到我們的天有二日之字來了。當(dāng)然,后羿射九日的故事終究只是個神話罷了,三千年前同樣也照好人也照歹人的太陽和今天我們所看到的差別不大,因此,底下那個較小較模糊的太陽不是真的,而是太陽的水中倒影而已,至於什麼樣的時候太陽和它的分身倒影這麼親近呢?一天有兩次,一是日出時分,另一是日落時分。會是哪一個呢?  答案似乎非常簡單,華北平原東低西高,黃昏日落,人們看到的會是「太陽下山了」,因此,甲骨文中代表黃昏的字是這樣子的,太陽不偏不倚的掉入草叢堆裡,這就是今天也還健在的「莫」字,只因為古時候的夜間照明昂貴而不便,日落之後能摸黑進行的事委實不多,因此,基於經(jīng)濟理由而非道德勸誡,這個「莫」字遂延伸出「不要」、「不能」、「不可」的意思,最終還逼得原先代表日落黃昏的「莫」又莫名加個太陽的意符以示區(qū)別,即今天我們用之不疑的「暮」字--繞了一圈,同樣也是兩個太陽?! ↑S昏另有其字,因此這兩個太陽的字是日出,仍是「旦」字,後來才把下方的太陽倒影給取消掉,代以較一般性的地平線橫槓,是比較方便也較具普世性格,但當(dāng)然還是那個帶著單一一地具象染色的字漂亮,有質(zhì)感,而且留著較多想像線索--要不就是長居?xùn)|海之濱的人們造出來的字,要不就是有人曾經(jīng)不意在日出時分立於海邊(捕魚?撿拾貨幣用的海貝?或製鹽?還是如傳說中舜的耕於東海之濱?),曾經(jīng)震懾於那一幅燦爛無匹的景象深駐心中不去,以為只有這個才足以代表死亡般長夜終於要過去,全新一天重又來臨的美好圖像?! ∪绻銌栁?,覺得甲骨文中哪一些或哪一類的字造來最精緻漂亮,那當(dāng)然就是我們到此為止看過的「望」、「旦」、「莫」、「昔」這個階段的造字--大體上,這是造字概念的第二階段,也就是文字開始要由較被動、較直接摹寫天地山川鳥獸蟲魚等自然實物的純粹象形階段,乍乍探入到抽象事物和概念表述的這一微妙階段,中國古來,把這一階段的字稱之為會意字,揭示一種大家能一看恍然、心領(lǐng)神會其意思的字?! ⊥?,我們會一再引用這類的字,只因為,某種意義而言,甲骨文之美,依我個人認為,說盡在於會意字可能太誇張了,但十之八九在此大概是跑不掉的?! 槭颤N會這樣呢?追根究柢是因為人通常很懶,好逸惡勞,舒服的日子只會打盹、渾渾噩噩的愈過愈沒精神,腦子休息得比軀體還徹底,因此,美好些的東西如薩伊德講的,不容易在如此適應(yīng)良好的舒適狀態(tài)發(fā)生;但這個能懶就懶的人畢竟還是挺了不起的,一旦困難臨身危險臨身,他很快就整個人動員起來,包括他已知的身體知覺和心靈意識,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不曉得擁有、沉睡在體內(nèi)幽微某處的潛意識和想像力,精神抖擻--正因為這樣,後來一些較敏銳也較看得起自己的人,便小心不讓自己太陷入舒適昏睡的日子裡去,客觀困境不存在時,他們會自苦,給自己不斷製造難題,甚至製造些永遠不會真正解決、因而長駐不去的難題,好讓自己停留在始終清醒的狀態(tài),以至於我們「正?!沟呐匀丝此麄兩踔?xí)幸稽c神經(jīng)兮兮的奇異感覺,就像我們看日本人祈大願下大決心時會選個風(fēng)雪凜冽的冬日,找一道還未凍結(jié)成冰柱的大瀑布,裸身讓冰水當(dāng)頭擊打一般,依李白的講法,這叫「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茫熳值娜伺龅绞颤N很大難關(guān)精神抖擻起來呢?碰到一個方便直接摹寫的具象事物已差不多告一段落,一堆抽象的、無法直接摹寫的事物和概念愈積愈多(因為在只用聲音抽象表述的語言中早已存在並予以命名,畢竟,語言早百萬年已出現(xiàn)並使用),已到不想辦法解決不行的時候了,我們可以想像出來,這會是成功造字(即象形的造字)以後再一次碰到的一個巨大的困難--是一個創(chuàng)造的斷裂鴻溝,得想法子跳躍過去;也是一個歧路,要勇敢做出抉擇?! ≈袊淖直闶窃谶@個階段(甲骨文所掙扎創(chuàng)造的階段)和其他文明簡單回歸聲音,從屬聲音,步上純抽象符號的發(fā)展殊了途,兇險未卜的踽踽而行。這一階段,用甲骨字的造型來表述,恰恰就是「行」這個字,很清楚是指道路,而且是個十字路口--當(dāng)然,後來「行」被轉(zhuǎn)注為偏動詞意味的行走之意,遂使中文喪失了表述十字路口的單字,倒是我們的東鄰日本自己搞出個象形兼會意的特有怪字,唸成tsuzi,也是一個姓氏(埼玉西武職棒隊曾經(jīng)有個很棒的二壘手就姓這個,讓臺灣的播報員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大概是當(dāng)時家居十字路口繁忙地點的平民簡單據(jù)此為姓,一如井上、山中、田邊一般?! ∠旅?,就讓我們來看,造字的高升太陽照在這分歧的十字路口,大致是怎麼一種光景。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2002 年 開卷年度十大好書 中文創(chuàng)作類  2002 年 讀書人年度最佳書獎 非文學(xué)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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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評論 (總計40條)

 
 

  •     “這老文字上的每一處訂痕、每一條溝槽、每一分弧度,都記憶了這老文字悠悠不滅的經(jīng)歷,陪過屈原,坐過垂天之云,和司馬遷并肩看過并嗟嘆江山無常,和曹操一起橫過槊……”
      
      每一個漢字都是一條回溯先民生活史的羊腸小徑,是一個供我們縱身躍入歷史深處的時空蟲洞。
      
      如果說錢穆這樣的史學(xué)大師是在用歷史為故國招魂,那么唐諾的這本書就是在用文字為中國文化招魂。
      
      【一條少有人走的路】
      
      我們之所以需要唐諾這樣的“文字招魂師”,是因為在近代歐風(fēng)美雨的輪番侵襲之下,在本國學(xué)者自暴自棄的破釜沉舟之中,在政治運動的斧鉞劍戟之下,這條綿延千年的“文字小徑”幾經(jīng)改道遷徙,甚至遭遇過廢棄不顧的危險,已經(jīng)讓人難辨來時路。
      
      慶幸的是,文字比我們更堅強,能屈能伸、由繁入簡的漢字一路挺了過來。
      
      與選擇“放空自身”的字母表的西方民族相比,中國人選擇了一條“少有人走的路”,一條固執(zhí)地在歷史的風(fēng)塵漫漫中守護著先民火種的道路。雖然在近代與西方接軌時格格不入的漢字頗費了一番周折才驚險過關(guān)(林語堂的后半生都被埋在中文打字機這個“大坑”里了,幾乎傾家蕩產(chǎn)),但與符號化、純工具化的字母相比,漢字是一座活在每個人心里的文化寶藏,是流在每一個華夏兒女身上的歷史血脈,是我們與千載之前的古人暗通款曲的心靈密碼。
      
      口語駁雜的中華大地上,有了統(tǒng)一的文字,巴別塔的詛咒在這里失效了。
      
      對比文字隨語言堙沒于歷史深處的古埃及與印度,我們是幸運的。
      
      【美學(xué)與效率的拉鋸戰(zhàn)】
      
      《字母表效應(yīng)》中對比了漢字與拼音文字是如何塑造東西方人的思維方式,進一步發(fā)展出路徑迥異的文明進程;《信息簡史》也探討了語言的冗余度問題(比如,香農(nóng)估計,英語的冗余度在50%左右,常規(guī)的英語段落可以縮減一半的篇幅而不損失信息。)與將文字放在解剖刀下分析研究的西方學(xué)者不同,我們的漢字研究從《說文解字》時就基本定型了,只是造字的“六藝”就夠我們考究辨析一輩子的了。
      
      漢字的演化史就是美學(xué)與效率的一場拉鋸戰(zhàn)——效率步步前逼,美學(xué)寸寸后退。如果說每一個甲骨文都是一副可以裱之于墻的圖畫,當(dāng)易于摹寫的事物已經(jīng)被描繪殆盡,如何把那些復(fù)雜、幽微的事物,把一株麥子的根、莖、葉、種,把毛色各異的一匹匹駿馬用文字區(qū)分開來,把自己頭腦中的抽象思維傳遞給另一個人,就成了人們需要躍過的一道鴻溝。
      
      我們的祖先沒有像西方人一樣,放棄文字與現(xiàn)實世界的聯(lián)系,而是智慧地走了一條折中之路——形聲字,用分類學(xué)的秩序概念來面對萬事萬物,保留住一部分事物的外在形態(tài)、軌跡和內(nèi)在本質(zhì)印象,好好封存在另一側(cè)的概念符號中,讓萬事萬物各從其類,甲骨文的一彎細水遂洋洋灑灑地化為“江河湖海溪流澤澗”這一水汽氤氳的家族,而走入“絞絲旁”家族中,也仿佛置身于江南的絲織之鄉(xiāng),綾羅綢緞眼花繚亂。
      
      甲骨文中形聲字只有27.24%,到了秦代,小篆中形聲字的比重已經(jīng)增至87.39%。形聲字就像一條造字的工業(yè)流水線,在效率陡然提升之后還可喜地保留了一條盡管逼仄的回溯之路。
      
      而到了后來,當(dāng)形聲造字也無法一一應(yīng)對復(fù)雜的現(xiàn)實所需之后,假借、轉(zhuǎn)注這種“有借無還、改頭換面”的強盜式造字法登場了。人們不再創(chuàng)造新的文字,而是從原有的“文字工具箱”中隨手撿拾趁手的物件應(yīng)付全新的場合,沒有造,只有用,一個字極可能經(jīng)歷了太多次一再轉(zhuǎn)注,形成意義上的斷橋,再無法重建這道旅程。
      
      所以,假借、轉(zhuǎn)注應(yīng)該從造字的“六藝”中剔除出去,就像從村莊中驅(qū)逐兩個不事稼穡、四處伸手的慣犯。
      
      【歷史迎面而來的一巴掌】
      
      漢字最近遭受的一次“凌辱摧殘”是大躍進時的漢字簡化運動。如果說甲骨金篆隸楷行草是漢字的自然生長,那么這一次就好比無端而遭斧鉞加身,比之“書同文”之酷烈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如火如荼的大煉鋼鐵、深耕密植相比,在共產(chǎn)主義的玫瑰色幻夢之中,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一切都要為效率乖乖讓道,仿佛簡化了漢字筆畫之后,共產(chǎn)主義就能夠提前多年實現(xiàn)。
      
      結(jié)果,共產(chǎn)主義沒有等來,來的是電腦,是鍵盤,筆畫多寡的斤斤計較遂失去了意義,歷史給“無法無天”的狂妄者迎面扇了一個巴掌。
      
      在一鍵切換簡繁輸入法的現(xiàn)在,再去爭論簡繁字的孰是孰非、再去為繁體字“平反”奔走呼吁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在歷史給出的答案面前,過往的紛紛擾擾應(yīng)該塵埃落定。
      
      在“手書”即將成為一門藝術(shù)的屏幕時代,未來的文字也會像工業(yè)時代降臨時的手工藝一樣,琥珀一般被封存起來,供人嘆賞把玩。這就像進入了電子書時代之后,人們才會像藝術(shù)品一樣精雕細琢打磨一本紙書,書籍的裝幀之美才會愈發(fā)凸顯。
      
      繁體字的悄然復(fù)興,不求官方的欽定認證,不求十幾億人的統(tǒng)一步調(diào),也不執(zhí)念于文字上的政治色彩,純粹出于對于美好事物的愛慕,純粹出于對先民文化的親近。
      
      讓文字回歸這樣單純的本色,這樣就很好。
      
  •     我已經(jīng)忘記了你的樣子。再次遇見你的時候,你正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睜大眼睛四處張望,眼神流露出好奇與恐懼。沿街的店鋪,行人,攤販,樹木,房屋……
      
      褐色泥土和翠綠色青草叢中,到處散落著黑色瓦當(dāng)?shù)乃槠?,陶器的花紋,間或夾雜著白色類似骨骼的碎片。
      
      那些符號,美麗的文字,也夾雜在其中。
      
      滿山遍野都是石頭,即使在河灘中央,枯涸的河床上那光滑的圓形巨石,宛如史前動物的卵。
      我不清楚你是否有這種感覺:當(dāng)你持續(xù)盯住某個字一段時間后,你所熟悉的那些字會變得如此異常陌生,仿佛正等待你再次如初遇那般去認識它。也或許它與我們朝夕相處,因太過親密而產(chǎn)生的厭倦感導(dǎo)致我們不再去關(guān)心它,發(fā)掘它。因而,它們從未被懷疑過,陌生化瞬間消失,盡管對它們的認識、使用一切如常,可假使停下腳步,細究起來,在它們的筆畫、架構(gòu)里,那種縈繞于腦海中那種陌生的感覺,依舊如故。
      
      還是先溫故下馬爾克斯《百年孤獨》里遇見冰塊那個神奇的下午吧:
      
      “霍? 阿?布恩蒂亞只得付了三十個里亞爾……巨人揭開蓋子,箱子里就冒出一股刺骨的寒氣。箱子里只有一大塊透明的東西,這玩意兒有無數(shù)白色的細針,傍晚的霞光照到這些細針,細針上面就出現(xiàn)了許多五顏六色的星星……相反地,奧雷良諾卻大膽地彎下腰去,將手放在冰上,可是立即縮回手來。‘這東西熱得燙手!’他嚇得叫了一聲。父親沒去理會他。這時,他對這個顯然的奇跡欣喜若狂,竟忘了自己那些幻想的失敗……又付了五個里亞爾,象出庭作證的人把手放在《圣經(jīng)》上一樣,莊嚴地將手放在冰塊上,說道:‘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發(fā)明?!?br />   
      早在這個下午一百多年前,北京,一名叫王懿榮的清朝官員從買來用來治病的一塊所謂“龍骨”上無意看到篆刻的并非一切當(dāng)時所知文字的符號。他并不清楚那些符號之于整個民族文化的意義,沒有現(xiàn)今我們所附加的種種意義,把它們填得密不透風(fēng)。那些符號,單純而指示清晰。“日”,“月”,“水”,“山”,“雨”……他依稀辨認著刻劃在龜甲上劃痕, 從上面認出幾代商朝國王的名字, 終而確定為這些并非簡單的符號,而是先于當(dāng)時已知最早的大篆和小篆之前的古代文字。而在他發(fā)現(xiàn)這些骨骼片甲之前,發(fā)掘出它們的農(nóng)民只是把它們研磨成骨粉,敷在膿瘡上。那么,被研磨成骨粉的片甲上到底還有什么更令人驚喜的發(fā)現(xiàn)沒有呢?這已經(jīng)無可考證。盡管后來王懿榮耗費心力,也終究只得一千多片。但這已足夠。 我們不能去責(zé)苛那些不識字的農(nóng)民,即使放到現(xiàn)在,那些符號對我們意味著什么?它們到底是什么?我想,每一個已經(jīng)習(xí)慣于拼音化文字的中國人,熱衷追捧漢字拼音化、以及試圖以羅馬拼音代之的中國人,都記不得也不識得刻在龜甲上的那些符號,盡管它們是那么清晰可辨,是那么美麗動人。不過,大部分時候,我們清醒,并不昏昏其然,因平日與其相處過于緊密而產(chǎn)生的厭倦感讓我們懶于再去深入挖掘,去思考。它們背后隱秘的風(fēng)光、陌生,筆畫架構(gòu)間躲藏的熠熠閃光的寶藏,全然被某種抽象的東西所替代、掩埋。
      
      你所看到沿街商鋪,行人,攤販,樹木,房屋,街道……現(xiàn)在早已不是之前那一番景象了。
      
      在那些美麗的文字面前,我們一瞬間全變成文盲,不解風(fēng)情的大老粗。柔順的線條,驚恐而又好奇的表情,抽象得有些魔幻主義色彩的圖案,正在進行到一半或已然結(jié)束的動作……反而讓習(xí)慣于表達抽象概念的簡化字體的我們無所適從??吹剿?,首先給人卻是抽象的問題:它是什么字?而不是它的形象。我們所記住的文字只得依靠注音(標簽)才能儲存進大腦,看到的事物也不得不用如此抽象看不出所以然的文字來標記,以致于這個世界那么臃腫,到處充滿標簽的標簽。事物本來面目則被掩蓋。
      
       “于是,他給每樣?xùn)|西都貼上標簽?!缓笤谌?zhèn)推廣。他用小刷子蘸了墨水,給房里的每件東西都寫上名稱:‘桌’、‘鐘’、‘門’、‘墻’、‘床’、‘鍋’。然后到畜欄和田地里去,也給牲畜、家禽和植物標上名字:‘?!?、‘羊’、‘豬’、‘雞’、‘木薯’、‘香蕉’。人們研究各種健忘的事物時逐漸明白,他們即使根據(jù)簽條記起了東西的名稱,有朝一日也會想不起它的用途。隨后,他們就把簽條搞得很復(fù)雜了。一頭乳牛脖子上掛的牌子,清楚地說明馬孔多居民是如何跟健忘癥作斗爭的:‘這是一頭乳牛。每天早晨擠奶,就可得到牛奶,把牛奶煮沸,摻上咖啡,就可得牛奶咖啡?!瓦@樣,他們生活在經(jīng)?;^的現(xiàn)實中,借助字兒能把現(xiàn)實暫時抓住,可是一旦忘了字兒的意義,現(xiàn)實也就難免忘諸腦后了。”
      
      我在網(wǎng)上看到這樣一段文字,煞是精彩:
      
      “文字就是一個個鉸鏈一個個雙頭鉤,一頭勾起廣袤的宇宙,一頭鉤起抽象的意義世界。在這大地上如同根基浮動得巨型城市漂來蕩去,它之所以美就是美在它是活著的城市,永遠有新的文字如新生兒在這個城市誕生,永遠有老舊的文字死去,甚至還有詐尸的文字和裝神弄鬼的文字在這個城市里生機勃勃地活著?!?br />   或許,文字本身意義混沌不明。當(dāng)初人們驚嘆世界之大萬物之新鮮,指指點點之余,便據(jù)得到事物最初印象來造型。這倒使我聯(lián)想起繪畫。
      
      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社會秩序不斷整合、強化、規(guī)范,觀念的延伸、擴展,人們逐漸失去繪畫原初功能。每一塊油彩包含的不是畫家去體驗、觀察,也不是繼續(xù)使用從自然環(huán)境中提煉和存在的顏料,而是合成各種化工元素去模仿、去替代大自然的色彩,試圖以一種規(guī)范化前提主導(dǎo)的思維模式與藝術(shù)概念偽造或代表、捏制蹩腳的形象,用密不透風(fēng)的意義填充空白。文字亦是如此。
      
      解析文字的書籍汗牛充棟,但其實它們都長著一張同樣僵黃的學(xué)究臉。它們嚴格遵循文字譜系的內(nèi)在邏輯,不越雷池半步,了無生氣向我們宣讀著假道學(xué)。文字不再散漫得猶如逛廟會,也不再是滿山遍野那些美麗的石塊。它們被限制在一條軌道里,這條軌道上一切事物依照社會秩序和統(tǒng)治需求演化、死亡。比如“德”字。唐諾稱其甲骨文是最本雅明的字——“一個大眼睛,置放于行道通衢的十字路口,東張西望,一個漫步的字,一個游手好閑的字,一個最本雅明的字 ?!保ㄗ髡甙矗涸忠娞浦Z《文字的故事》,第七章:《最本雅明的字 》,世紀文景出版。本文里所說文字之甲骨文形象,均見此書,下只標明章節(jié)。)
      
      我突然記起你的樣子來了。彼時你正站在十字路口交匯處,兩雙大眼睛四處張望,眼神里充滿好奇和驚恐,還有發(fā)現(xiàn)某種好東西時得意洋洋的神態(tài)。那時節(jié),街道熱鬧非凡,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推獨輪車的,挑擔(dān)子的,蹲在墻角面前擺著瓦罐討錢的乞丐,拿著糖葫蘆蹦跳的小孩;街道鋪著寬大的青石板,兩旁樹木枝繁葉茂,在上空圍成一道道拱頂;石頭宮燈搖曳著微弱燭火隱藏在青草叢里,而小巷是那么曲折幽深。店鋪櫥窗和小販組成街旁流動的風(fēng)景線。人們游逛,漫無目的。
      
      現(xiàn)在,街道格局變得秩序井(森)然。小販早已被清除出去,店鋪櫥窗早已更換為整天二十四小時不斷更新滾動的霓虹燈電子廣告牌。至于小巷嘛,因戰(zhàn)略需求(統(tǒng)治),被改造成筆直得讓人望不見盡頭感到勞累的大道。參天樹木組成的拱頂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規(guī)劃成幾何圖形的草坪。這個字,竟然莫名進化到如今象征森嚴秩序的“德”字。那么抽象,那么冰冷。唐諾對此愕然:“它明顯是徘徊駐足于人來人往的大街之上,自由、閑舒,明顯地對眼前這一切充滿了童稚般的干凈好奇。”
      
      或許你并未以真面目示我?
      
      文字譜系的內(nèi)在邏輯如此之怪,不是靠文字自身的演變,而是統(tǒng)治階級不停把逸出軌道外的文字強制納入自己制定的范圍內(nèi)。曌(音照),在歷史上僅出現(xiàn)過一次的字。女皇武則天不僅對抗封建禮教和傳統(tǒng)道德觀念,還試圖在文字上憑借權(quán)力獨斷乾坤。只可惜,這次未遂人愿,在她死后,她造出的文字亦隨之而去。那個歷史上僅出現(xiàn)過一次的文字,也正如她的規(guī)定,只為她服務(wù)。毋寧說她依舊臣服于封建禮教和傳統(tǒng)道德下,倒不如說她過于無視文字內(nèi)部自身茁壯的生命力所導(dǎo)致最終失敗。
      
      倒是有許多漂亮古老的文字無疾而終。與一度死去的古埃及文字,與到今天還全無一絲生命跡象可言的古愛琴海線形文字 A,與鐫刻于數(shù)千枚圖章之上,距今約五千年的銅器時代印度文字等等(第298頁)拼音文字不同的是,它們一死就是一片。隨著國土覆滅而湮滅在塵土廢墟間,任由考古學(xué)者和古文字工作者攀附高大的青銅柱上,用放大鏡閱讀隱藏于花紋間的文字,終究不是因功能失效卻衰減滅亡而蒙上了一層悲涼色彩。相反,它們的死亡,讓人覺得不那么負有嚴重地愧疚感。它們完成自己的使命,瀟灑地轉(zhuǎn)身揮揮手,退出舞臺,讓更富有生命力年輕文字取代它們的位置。但它們曾經(jīng)是那么漂亮,以至于死后依舊氣
      宇軒昂,氣概不凡,依舊如此美麗(第十二章:《死去的字》)。
      
      你知道珊瑚礁是怎么形成的,對吧?成千上萬的珊瑚蟲附著在沉船或其他堅實的物體上,經(jīng)年累月,珊瑚蟲的遺骸堆積分泌的鈣質(zhì)膠結(jié)在一起便逐漸形成大塊的膠體,即為風(fēng)光旖旎,色彩絢麗的珊瑚礁。
      
      同樣,古文字的死亡也如這般過程。發(fā)黃的歷史冊卷中,不僅堆積森然白骨的尸骸,殘破的旗幟。那支無聲的大軍,也在進行著一場痛苦的戰(zhàn)爭。聽不見廝殺聲,卻定期有些文字莫名其妙地消失。充當(dāng)劊子手角色的有權(quán)力、儀式、觀念、道德、禮教??也有些是文字已自然衰老,抑或脫下面具,借助其余已死文字的骨骸重新獲得生命;抑或與丑惡的現(xiàn)實社會那樣內(nèi)部傾軋,野蠻奪過本應(yīng)活得滋潤文字的身體。誠如文人給他們的君主文過飾非,掩蓋其暴行般,也為文字的暴力發(fā)明一套文質(zhì)彬彬的話語理論:假借、轉(zhuǎn)注、會意、象形、形聲、指事。后人稱為“六書”。大意所有現(xiàn)存可查的文字都逃脫不了這六種造字法。同時,也儼然給文字上了戶籍制度,分出高低貴賤,并制造矛盾,刻意規(guī)定階級屬性,方便了大規(guī)模(規(guī)范)的統(tǒng)治需求,甚至不惜殘壞它們的身體。有史可查的文字改革記錄如下:李斯小篆范本的泰山刻石,東漢蔡邕隸書范本的五經(jīng)刻行,也包括內(nèi)地頒行的《簡化字總表》……
      
      但總有逃逸的。它們效仿魏晉時期的名士,披頭散發(fā),放浪形骸,隱匿山林水野間,處江湖之遠,對那些弄腔作勢、聲色犬馬的豪門冷嘲熱諷。即便居廟堂之高,也不會在意自己襤褸衣衫,但舉手投足間,氣質(zhì)儼然。說到這里,我們不得不再次回到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字的墓前。那個字太古老,以至于我們無法叫出它的名字(第十二章:《死去的字》)。
      
      不過還好,唐諾給了我們一段有關(guān)它的文字,“ 然而,這種方式死去的甲骨字是什么意思?像我們這個頭戴飾著流蘇穗子大面具之人的文字,我們是不曉得它叫什么,要怎么轉(zhuǎn)換為現(xiàn)存使用的文字,并且不知道如何在往后的實際書寫表述時再用它,但我們并不是真的對它一無所知,這個栩栩如生的造型,三千年后不任何介紹和我們乍然相遇,誰都還是多少看得出它大概是什么,想傳達些什么——這大概是個巫者或者舞者(這兩者極可能非常重疊,在當(dāng)時),于祭祀儀式或樂舞時刻(這也極可能是同一件事),戴上面具,粉墨登場?!保ǖ?97頁~第298頁)這個字據(jù)說是許多已辨認不出的古老文字之一,而我們現(xiàn)代人所能辨認也只是其中一千多個。即便如此,它也深深打動了每一個注視它的人,那一刻,它脫離了文字范疇,以一個巫師/舞者的身份在紙上進行祭祀/樂舞,把我們帶到幾千年某個部落神秘的祭祀現(xiàn)場。部落居民圍著篝火跳著舞蹈,背后是高大的石頭祭祀臺,頭戴面具的巫師向神靈尋求啟示。
      
      氣宇軒昂,氣概不凡,死后依舊美麗動人。
      
      感謝許進雄先生替我們找出并留存住這么美麗的字。
      
      到底是什么地方觸動了我們的神經(jīng)?并不是它背后撲朔迷離的身世,而僅僅只為那易逝的韶華。提到書寫,我們首先想到便是文字,殊忘記了繪畫的存在?在史前文明里,人們還未發(fā)明文字,對事件的描述保留除了結(jié)繩記事外最直觀的就是繪畫,把所經(jīng)歷的事件、所斬殺的動物、所居住的場所,乃至自己的相貌用大自然賜予的特殊顏料以形象摹狀的方法保存在洞窟的墻壁上(說到這里,我腦海不禁浮現(xiàn)出肖維洞窟的墻壁上的動物:馬、犀牛、羱羊、長毛象、獅、熊、野牛、豹、馴鹿、原牛、貓頭鷹……)。 柔和的線條?粗曠的色塊?二百多年前某個下午,王懿榮拖著沉屙的身體躺在床上,手指撫摸那些刻在龜甲上的劃痕,偶爾舉起來,對著光線照照。他第一眼的印象絕非文字,而是太陽、月亮、河流、樹木、森林……偶爾會瞥見人追逐獵物,動物在森林里覓食……接著往下看,還有古老部落在祭祀,族人圍著篝火跳舞……然后人類步入文明社會,開始有了殺戮、戰(zhàn)爭、階級,這個時期大量出現(xiàn)不少可怕的字、低賤的字、代表財富的字,也隨著生產(chǎn)力提高逐漸產(chǎn)生許多奇怪的字……一路下來,讀得他是驚心動魄。每一個甲骨文本身就是一副圖畫,它從最初的摹狀到會意,再到指事、轉(zhuǎn)注、假借、形聲,線條越來越淺,顏色越來越淡。從遠古奔放粗獷不受束縛的顏色洪流逐步納為細密、流利的線條,色彩也瑰麗噴放卻不狂野。從單純地描述事物到抽象地表達事物(標簽)的概念、意義。文字經(jīng)過上千年演變、積累、堆積,也同是人類社會文明、觀念、道德、權(quán)力、思想的縮微編年史,它所承擔(dān)的重量,誰能說清楚呢?拋開這么恢宏又令人費腦筋的問題,正如唐諾那么簡單地總結(jié):“文字可以只是繩子,不告取走或丟棄都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繩子另一端拴著的那頭大?!枰Wo的當(dāng)然不是文字,而是保護我們不變笨,不會一代一代地白癡化下去?!?br />   
       登高丘,望遠海。唐諾在《文字的故事》開頭便向我們描述一個伸直身子,睜大眼睛登上高處,怔怔看著遠方的人的形象(“看”的甲骨文,第0章:《登高丘,望遠?!罚?。這個引頸看的人到底在看什么?唐諾給出他自己的猜想:“有可能是打獵的人正貪婪看著遠遠的麋鹿成群;有可能是家中妻子有點焦急地等出門的丈夫回來;也極可能只是誰不經(jīng)意走上某個高處,卻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風(fēng)景和平日看的不一樣了,不由自主地駐足下來;更有可能就只是很平常的,像我們今天任誰都有過的,看看眼前,發(fā)發(fā)呆,讓時間流過去,光這樣而已。”是的,現(xiàn)在這個時代已無閑暇時間供我們駐足停留,發(fā)發(fā)呆,看看風(fēng)景。文字轉(zhuǎn)換為抽象的語言,淹沒在由眾多千篇一律的字形組成的長句中,不斷地“鈍化”和“扁平化”,成為一劑立可貼 ,匆忙粘在事物上,然后遺忘,接著繼續(xù)貼,再然后遺忘……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我們被掩沒在鋪天蓋地的標簽中。那個站在高丘上,張目遠眺的人,或許看見廣袤的森林,無垠的沖刷形成的平原,成群結(jié)隊的麋鹿和大象——他沒立可貼,但也不會遺忘,形象如此之動容,當(dāng)化身龜甲上看似謎題的象形符號,卻依舊新鮮感十足,因為在那個年代,世界之大如此之新鮮,一切事物還得靠手去指。
      
      唐諾:《文字的故事》,上海:世紀文景2010年1月第1版,定價:三十九元。
      二〇一二年元月二十八日 草
      
      
  •     一開始想要翻這本書時,因為幾年前在另一本書中窺見的少年材俊相而欲想終一日能扎進他的文字里的這種念頭,竟遠勝于對那些花綠曲折排列在一起一定逼你一陣暈眩感的甲骨文所有的興趣。那時猜想頂著長不大的娃娃面孔的天心能看上絡(luò)腮胡其貌不揚的材俊想必此人亦文采了得(當(dāng)然也可以說是日久生情),然而這回看完《文字的故事》后,卻是期望直下臨于水,頗感其匠氣有余,而才氣不足。
      這一感受的直接來源即是書中無處不在的引用。其實開篇描寫“望”字時,我私以為他是要走以自我情感帶入客體以求共鳴的路線,自然往后我們的確是跟著這條線路探得其內(nèi)心細膩處,但這種感受卻不時被一段典故或單單一句話所打破。引用大抵是源于前人已用更精細的語言說盡你想表達的話,而你無從創(chuàng)造出比其更有生命的話(或是博古通今的人對這些語句信手拈來已成一種習(xí)慣?)。我并不排斥引用,因為其確實一來能為文章增色,二來也更能激起對其熟悉的讀者的共鳴。然而若是它以排山倒海之勢黑壓壓一片直沖你來,你是否會有周圍空氣似被灌鉛一樣沉沉墜下壓得你鼻息漸弱之感?當(dāng)我在某頁的豆腐塊大小段落里看到《圣經(jīng)》博爾赫斯卡爾維諾接踵而至?xí)r,這種隱隱不適感就被碩得放大了好幾倍。既是面對性靈之字,又何須過分借助他人之言,何不與其面對面坦蕩蕩抒胸臆?不要最后把私人閱讀變成摘錄大全通識讀本才好,何況作者本身文筆又尚好。
      若談到內(nèi)容本身,倒是要無奈于其信馬由韁式的發(fā)散性,其方位遠多于八卦圖的乾坤離坎艮震巽兌,發(fā)散便意味著彼此的聯(lián)系愈來愈松懈,所以也很難將自己那些從某處蹦跳出來的感想攏到一起,在此也只能拾起零星一垛膚淺談之。譬如書中最深得我心的一個比喻:文字的世界,基本上便是木頭紋理的世界。所以我以此為題,而后想起我喜愛的香港歌手阿詩多年前恰有一首歌曲名為《木紋》(這樣的巧合總有幾多歡喜),其中有句詞這樣唱:“記憶會為患。”卻理所當(dāng)然忽略了“患”本身意為災(zāi)禍,而如“人滿為患”從來只落腳于“滿”一樣,單單是記憶的浪重復(fù)踏來拍打進沙岸,沙礫淘不盡。文字的記憶很長,亦是這樣在周而復(fù)始中悄然改變了形狀,而身上烙印下千百年的經(jīng)歷,像重新使用的木頭自然留存釘痕、溝槽或自身弧度,這才有了厚重的質(zhì)感。又比如我偏愛的“春夏秋冬”四字(其中“夏”用的是金文)。如果把它們中的單獨一個拎出來,我都不會感到它有多美好,正如在正文中所見到的分離的四字,“夏”字繁瑣,“冬”字匱冷,“秋”之蟲爬得我毛骨悚然,唯有“春”尚有一頑童漫步花叢的動人景象,卻不足以一己之力帶活四季。然而這時你應(yīng)再回翻一頁,春夏秋冬四字全然占據(jù)整一書頁重又赫然在目,但它們卻不再是獨立的畫面,而是在一種流動中相互契合,這是它構(gòu)成美的形式。
      至于象形、形聲、假借、轉(zhuǎn)注還是文字的通感,人類將其揉進個體認知中,亦有可能得出完全迥異的字符解讀。若有天我得以找到其他字符與時間的聯(lián)系,將其嵌入浪琴的鐘面里指代小時數(shù),進而有幸申得一專利,那時材俊不要跳起懊惱才好。
      
  •     我是無意中在圖書館發(fā)現(xiàn)這本書的,然后偶然的一翻便愛不釋手,
      
      我從沒看過對文字解釋分析的書,但是這本從甲骨文的圖畫字解說,讓我從新認識了我書寫了20年的文字。
      
      文字最開始是圖畫,用于記錄,但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發(fā)展,文字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慢慢的它承載的也更多~~~
      
      但是這本書帶給我的思考倒是挺多方面的~~
      
      下面附注幾個我覺得很有意思的句子:
      1、午睡不足的時間要怎么讓它變大呢?最直接就是在乘數(shù)上動腦筋,把它乘以大陸數(shù)億人口就一下變的很大了——但這種變大方式有意義嗎?
      
      這讓我想起了我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老師總會說的一句話,我現(xiàn)在說你已經(jīng)浪費了一分鐘,全班一共60個人,這就是浪費了一個小時,你負責(zé)的了嗎?現(xiàn)在看來這種算法都是沒有意義的~~
      
      2、需要保護的當(dāng)然不是文字,而是保護我們不變笨,不會一代一代地白癡化下去。
      
      3、在可思議的將來,會先毀滅的也一定是人類,不會是地球,它只是會再換一種樣貌,接納其他的生命形式繼續(xù)存在,甚至不改變它再宇宙繞圈子走的步伐節(jié)奏。
      
      文字的發(fā)展不是有規(guī)律的,它是由很多歷史原因造成的,它會幾種形式同時存在,也會變得更簡單,也會變得更復(fù)雜,會消失,也會復(fù)活,甚至?xí)绣e誤……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以后會變成別的樣子,有的時候改變的是我們,或者是時代、歷史。
      
      我寫東西沒有什么主題,想到什么寫什么,如果不幸有人點進來看了,那么我只能說抱歉,浪費你的時間了。
  •     @中華遺產(chǎn)雜志 每天公布一個甲骨文競猜,我覺得不過癮。
      
      所以自己買了這本書,進度完全由自己掌握。
      
      
      
      說起文字,總覺得跟它說不清道不明,從我懂得它的好,每個白天黑夜,就似乎再也跟它脫不開關(guān)系。
      
      幾年前答普魯斯特問卷,問你最喜歡的工作是什么。我信口開河:編輯。
      
      如今果然成了文字工作者。
      
      它,對我,是興趣,也是職業(yè)。兩者合二為一,就成了我最喜歡的工作。
      
      
      
      小時候我卻是不會寫作文的,都是爸爸給我代筆。
      
      后來自己開始寫,有人問:怎么這么寫???
      
      我還嘴硬地說:那些別人老早就用過了,我就要用一種全新的方式。
      
      那,你怎么不自己發(fā)明一種文字?
      
      誰說我不想?
      
      那是多么浪漫啊,像無人能破解的密碼。
      
      如果有那么一種文字,我就可以安枕無憂地將心里全部的細密投諸筆端,我的心與文將達到前所未有的統(tǒng)一和默契……
      
      
      
      那么追溯文字的源頭,是誰最早發(fā)明它,遵循怎樣的規(guī)則,有著怎樣的用意?
      
      其實今天廣為使用的文字,都已經(jīng)過千百年的洗練。
      
      
      
      最早的文字是甲骨文,本書就是從一個“漂亮的字”開始的。
      
      唐諾講“漂亮”,我卻覺得很有趣,因為這個字特別夸大了眼睛的部分,就像是用火柴支起上下眼臉,所以顯得眼睛特別大,哈哈,——正是遠古的“望”。
      
      三千年前的字,還畫著腳踩著大地的樣子,——比我畫色鉛筆可用心的多了,不然又怎么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鹚南铝鱾鞯闹厝文兀?br />   
      
      
      一顆文人的心,就是能夠在點滴間引發(fā)浩蕩的聯(lián)想,種種腦補的畫面一一呈現(xiàn),稍微一用力,就會戳到最柔軟的淚點。
      
      那個令古人登高遠望的事情,會是什么呢?
      
      保衛(wèi)家國,等候家人,還是僅僅走走看看,發(fā)發(fā)呆,讓時間流過去……
      
      他可知一下就流到三千年后的這個冬夜,令末日前的我,站在臆想中的高臺,捕捉曾經(jīng)的微弱脈搏,猜測先人的良苦用心。
      
      
      
      寫到這里,你當(dāng)知道,文字是可以超越時間與生命的,如今的“望”仍保留引頸看前方的意思。
      
      這多么偉大!
      
      
      
      同樣的,故意夸大耳朵的“圣"字,分不同姿勢的”見“字,有相似也有不同,原來,沒有一個字是相同可以取代的。
      
      它們既微小又確切。
      
      
      
      我有一個問題,是否人類的一切思想活動都可以找到對應(yīng)的文字,包括外文?
      
      因為有時,人們確實會碰到有口難言的狀況,似乎所有的文字加起來,也不能表達。
      
      是當(dāng)時的發(fā)明者疏忽,還是后來人的思想越來越復(fù)雜,已經(jīng)到了文字難以承載的地步?
      
      
      
      幸好,我們有好的作者,他們總能找到最合適的字去表述美麗的意思,古人如蘇軾,今人如唐諾。
      
      這本書才讀了一章,就令我非常喜歡。
      
      在他風(fēng)流漂亮的文筆里,一堂包含文字,歷史,文學(xué),寫作的講座徐徐展開,給其后的夢境也鑲上文藝的花邊,從此,夜不虛度。
      
  •     ﹣近期的第三本唐諾之書。其實在三本之中,應(yīng)該說這本是最受傳頌的,但因為我自已的狀態(tài)與興趣,反而這本書我並沒有之前讀《閱讀的故事》那麼投入及讚嘆。
      
      ﹣儘管如此,書中作者處處流露了他的博文強記,他對文字、書寫以至文心、知識的執(zhí)著,作者把說白了就是挺悶的東西,能一一舖陳,還偶爾的因他的幽默材智逗得你不得不發(fā)笑,單這門功夫就叫人擊掌了。
      
      ﹣對於文字之美,以及文字本身,我承認自已並沒有很大的興趣。我那手字,醜得無法見人,但我到青年時也不以為已,覺得看得懂書有點小聰明就好了,反映了自已對文字其實沒有透徹了解;我也不像一些朋友那樣,喜歡看字典,老實說我超不愛看字典,遇到不懂的字就跳過它或亂猜...... 總之就是有孺子不可教。
      
      ﹣原來我們對甲骨文的認識,要遲至十九世紀末才開始,那等於說我們對自已的文字/文化來源有兩三千年其實是有個明顯的斷層以至大量臆想在裹邊。挺嚇人的。
      
      -唐諾就簡體字的批評,含蓄得來又立場堅定,較諸香港最近一些歇斯底里式的、有身份危機者的謾罵,境界高了不少。
      
      ﹣自已狀態(tài)不佳,浪費了一本很有意思,深入淺出的好書,只好他日緣份到時再讀這書好了。反正我是打算要待時間到時再讀此書。
  •      前兩個月斷斷續(xù)續(xù)看完了一本很美的書《文字的故事》,用美來形容書可能有點怪,但我覺得除了美,還是美,抑或用其封面上的推薦語來形容:驚艷。
      
       沒有前言,沒有后記,也沒有名人作序,開篇就是一個甲骨文,然后慢慢說開去。繼續(xù)讀下去,發(fā)現(xiàn)每一頁都有甲骨文或金文穿插在文中,作者唐諾以其優(yōu)美緩慢的文筆給你講述這個甲骨文為什么是這樣寫的,每個部分代表什么,后來的聲旁或形旁是怎么來的....記不清是在初中還是高中,老師要求我們牢記漢字的六書: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zhuǎn)注、假借,當(dāng)時只知死記而不明就里,直到看了這本書,我才明白六書之間有如此豐富的聯(lián)系和承接,才發(fā)現(xiàn)甲骨文是這么美麗的文字,才覺得簡體字是多么無趣和蒼白。
      
       我很喜歡的一個甲骨文就是“兒”字,作者是這樣說的:“這是眼睛不可見的實像摹寫,其特色所有負責(zé)任的為人父母都曉得,那就是初生小兒頭顱骨的囟門部分未合攏....”與繁體字一比,簡體字的文化缺失一覽無遺。
  •     不知是巧合,還是一窩蜂。有段時間,市面上好多聊“字”的書,且賣得都不錯,譬如張大春的《認得幾個字》。這本書會讓我想起兩個人,一個是姚,一個是花。前者在世紀待過,雖然最后沒留下,不過有拿這本書。后者有這本書,上面還有天心跟唐諾的簽名,不知道你看完這本書沒?
      
      110716下家
  •     作  者:唐諾
      出 版 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0-1
      推薦星級:★★★★
      
      小時候喜歡過年,除了紅包之外,其實更喜歡熱熱鬧鬧和大街小巷上滿地的煙花爆竹的殘骸。踩在那一地紅色的紙屑,嗅著淡淡的硝煙彌漫。就為這,也總是要盼著的。
      而現(xiàn)在,每每睜開眼睛,地上什么都沒有。隨著年齡的漸長,這年關(guān)也越來越不可愛了。再熱鬧的環(huán)境,也只看到冷清。于是便不高興出門,干脆就這樣在家里待著。
      什么都沒在做,也似乎斷絕了思維。
      正如唐諾所描寫的“初民”的生活。在冬天,不必農(nóng)耕,也少有獵物可以捕獲。對于當(dāng)時的人來說,是殘酷的。這份殘酷在于這一季里喪失了存活的來源,而同時更是因為所有的人對此無可奈何,只能無所事事地等待。
      
      一只回身看向遠處的甲骨文,一個“望”字,開始這本關(guān)于甲骨文字的回溯,對于初民的回溯。從遠古的時代,直到今天,乃至于明天。我們的文字總是這般冷冷地守望在那里。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無法不為當(dāng)時人類的智慧而感嘆,在閱讀書中提及的這些甲骨文的意思之前,總是先會想方設(shè)法來猜測眼前的字代表什么,或是今天的什么字,很遺憾,其中的大部分我都無法準確猜到它們最初的意思,雖然似曾相見。而一旦說開了,便又覺得精妙得天衣無縫,無可取代。
      
      很奇怪的,今天的我們向老祖宗們學(xué)習(xí)最初的智慧,卻顯得如此淺薄。雖然現(xiàn)在的我們有了各種更為“科學(xué)化”的發(fā)明,然而我們依舊無法解讀當(dāng)時的密碼。
      好像古希臘的線性文字集體地沉默,而我們的甲骨文也以某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出現(xiàn)在現(xiàn)代人的世界中。就已考證的五千多個甲骨文,能夠被破譯的不過才一千多而已。其他的,依舊在珠簾后頭,隱隱約約,即使你大約能猜到它們大致的輪廓。
      這本書算起來,是上次打翻水杯后“受災(zāi)”較為嚴重的一本。
      好在這本就是一本講古的書籍,這樣一泡,反而更有種好似藏了許久的感覺。
      
      小時候玩電子游戲,其中有許多因為來自港臺的翻譯,所以保留了許多繁體字,于是為此,不得不開始對它們進行認知。再后來,便是青春萌動時期所接觸到的流行音樂,歌詞中也同樣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繁體。
      這種不期而遇,倒像是一種緣。即使我們將漢字大刀闊斧地進行了簡化,然而總還有地方盡力地保留了下來。雖然這對于早期初民的這些如同鬼畫符一樣的甲骨文已然是有了極大的差別,但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漂亮,妥帖一些。
      只是并沒有太多的機會可以用到,畢竟在前些年,還在用紙和筆進行書寫的學(xué)生時代,若在答題時出現(xiàn)繁體,便也算一種錯誤。奈何再怎么好看的字也只能擱著不用。
      
      文字依舊在不停地進行著變遷,無論你是否有所感覺。一些新的字、詞被造了出來,而另一些古舊的不再被用到的字慢慢死去。好像有時候看一些老先生的文字,總還能找到一些似曾相識卻不敢相認的字。對此,我們常常是不求甚解的。
      不知道這些慢慢遺失了的文字,是否也會帶走一些更寶貴的東西呢,好像唐諾在書的最后所說的那個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話……
      
      2011.02.08
      弗擇·北窗夜讀
  •      如漫畫般可愛的甲骨文啊,犀利的甲骨文啊,丑陋的甲骨文啊,溫良的甲骨文啊,怎么才發(fā)現(xiàn)你的魅力,原諒我的后知后覺,請允許我用粗糙的雙手描摹你的樣子~
       不止造字很隨機,人生也造得很隨機,就算能選好父母、好學(xué)校、好朋友、好配偶、好工作,就算一切選好,關(guān)鍵時刻仍會不小心放錯CD或卡碟…不如不必考慮好壞,不如立馬決定奮勇前進,面對不透明的前途,只能大膽走過去。
       那些文字——被禁的,被刪的,被過濾,被簡化的,被繁雜的,被鄙視的,調(diào)皮的,猙獰的,狂野的,死掉的,以及死得不能再死的、借尸還魂的,叛變的,隱匿塵世不被覺察的那些文字,自由的,散漫瀟灑的……它們的故事不會完美,不會完
      
      摘抄:
       太意識到完美,自由必然就相對萎縮了,從而喪失了勇氣和活力。文字的確需要勇敢一些、生猛一些、不溫良恭儉一些,更重要的,要瀟灑不在意一些。
  •     對于理解中國文字的發(fā)展過程有啟示作用,漢字源著于具象而生,音型相隨而壯大,意義卻時有背離,章節(jié)有序但行文散漫,讀來有趣但是于鉆研尚不足。
      另:它很重。。。
  •     在忙得發(fā)瘋的狀態(tài)擠出時間看完。
      唐先生可以閑閑的拿著一個其貌不揚的字追究祖宗,又或慢慢解剖開來檢驗這個字里的DNA,雖是有趣,但對于節(jié)奏太快、心情太急、脾氣太燥的人未必是適合。
      若時間有閑,且對字有愛,不妨一讀。
  •     《文字的故事》從一個字、一組詞出發(fā),字是漂亮的字,詞是普通的詞。說字漂亮是因為引了很多甲骨文中的字,一點點聯(lián)系、引申、想象,引經(jīng)據(jù)典。在高三時語文老師在晚自習(xí)時很長一段時間給我們講甲骨文,講指示、象形、形聲、會意、轉(zhuǎn)注、假借的造字法,畫了很多甲骨文中的字,特別生動??刺浦Z的《文字的故事》不由得想到了他。我很少形容一本書生動,唐諾的這本書就是一本生動的書。
      
      
      據(jù)說這本書是唐諾讀《說文解字》未能過癮,轉(zhuǎn)而到甲骨文中尋找中國文字原貌,沒想到被吸引了。最早的文字都是通過觀察、想象得來,象形字即直接取于事物的形狀,由此發(fā)展出各種各樣的字。唐諾這本書就像是原始甲骨文字的解碼,一點點聯(lián)想到那個時代的情景,又穿插入自己的理解、心思,并引入、延伸了大量的各種想法,雜而不亂?!拔淖挚梢灾皇抢K子,不告取走或丟棄都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繩子另一端拴著的那頭大?!枰Wo的當(dāng)然不是文字,而是保護我們不變笨,不會一代一代地白癡化下去。”
      
      
      唐諾的文章中有數(shù)不清的他者話語,馬爾克斯、博爾赫斯、卡爾維諾、本雅明、艾柯、納博科夫、昆德拉、曼古埃爾……在文中引別人的話是很讓人煩的事,意思自己表達就好,這樣反而會打斷文意,這是一個大忌諱。不過唐諾這里還是不一樣,每個讀者都有自己的閱讀譜系,唐諾更是,很多別人的想法已經(jīng)內(nèi)化為自己的,早已不是硬套,“我渴望有些好的名字、好的話不斷會被看見,放一個叮叮作響的美麗聲音在也許哪個不經(jīng)意的記憶角落里,就像太多人為我做過的那樣:我喜歡的我的書寫有很多可能的岔路、有列維-施特勞斯所謂的洞窟,或可讓某個人如愛麗絲般摔進去,驚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一個更美麗而且根本不是我提供得起的世界”。
      
      
      人類有聲音、會語言有三百萬年歷史,而統(tǒng)計人類有史以來的語言系統(tǒng)有文字的占百分之五,且最早的字也遠遠不及萬年?!叭祟悓ψ匀蛔钤绲哪懖蛔韵笮挝淖珠_始,而是一種獨立的、不與語言接軌的圖畫?!薄跋笮挝淖纸^非簡單無意義的造字,也許絕大多數(shù)的最終存在方式,看起來就只是我手寫我眼的乖乖摹寫自然山川鳥獸蟲魚而已。”不過,也不盡此簡單。用非文字的圖像摹寫眼前的世界,用繩結(jié)和刻痕來留住記憶,轉(zhuǎn)用文字來表達非偶然。關(guān)于文字的起源,有“契刻說”“”結(jié)繩說”、“占卜說”、“”八卦說”等,這些應(yīng)該只是一方面,是在長期的積淀中實現(xiàn),“改變了或說整體構(gòu)成了人們看待世界的角度和方式”。接著唐諾講了文字的轉(zhuǎn)喻、指稱、解碼,并談到了權(quán)力,由結(jié)構(gòu)而解構(gòu),說到了不少有意思的話。
      
      
      語言文字也會有高度隱晦,不過這些字在它原初不是這樣——人的意識發(fā)生了變化——又根源于人類社會的變化——一小部分人的身份忽然高貴神圣起來——先由勇氣和智慧,接著是家族式傳遞,好吧,味道變了。由此字也有色彩、傾向了。然后,“語言文字和它所指事物的靠近、密合、重疊、間隔的距離消失,說者的隱喻和聽者的想象皆失去空間,語言文字扁平透明,不再曖昧,不再輻射著光暈,這便是語言的‘物化’,或心平氣和的說,語言的鈍化?!?br />   
      
      唐諾自稱“專業(yè)讀者”,相比于他對書的熟悉和對作者透徹,很多專家可能都比不上他。他在里面也引了我熟悉的一些作家,精透。比如韋伯、??拢驼f得恰到好處。第九節(jié)“可怕的字”寫得很好。由子路被剁成肉醬說起,對《論語》《圣經(jīng)》也說得好。文字好比“建筑景觀”,唐諾說,“文字的建筑景觀還比城市,在意義的土地上鱗次櫛比,密實連接,這是文字最主要的責(zé)任,我們創(chuàng)造它使用它,本來就要它讓意義更明確,鎖牢意義像緊螺絲釘一樣,要它持續(xù)分割再分割意義,努力不留縫隙,不放過意義的最小表達單位,然而文字變現(xiàn)的愈盡職出色,單位意義愈明確……意義的秩序也就不免愈森嚴,甚至被規(guī)定……思維空間、再參與空間也就完全沒有了,你只能依循,只能配合。”
      
      
  •     因為想要給女兒教字的緣故,偶然發(fā)現(xiàn)到這本書,愛不釋手。
      
      如今小孩子很早就識字了,一朋友的女兒據(jù)說在一個著名的超貴的早教機構(gòu)里面,三歲就識得了三百多個字(還能背圓周率到小數(shù)點后一百位!BT啊?。?。我女兒現(xiàn)在五歲了還大字不識一個。不是因為她不想學(xué)或者我不能教,而是因為她很想學(xué)我卻偏不教,因為我想讓我的女兒“輸在起跑線上”。
      
      在我看,六歲以前學(xué)字可能有兩個害處:一則過早助長孩子的知性發(fā)展。童年時代是孩子感性發(fā)展的階段,是她全身心體驗的經(jīng)驗階段,過早灌入知性的、邏輯的東西,會將孩子引入偏離她自身發(fā)展需要的方向,會抹滅她的內(nèi)在和靈性。二則可能扼殺孩子對漢字的美感和尊重。就我目前所知的教孩子識字的方法,雖花樣繁多,本質(zhì)上都非常粗暴,粗暴地以灌輸?shù)?、機械記憶的方式對待孩子的認知,并且粗暴地拋棄和無視漢字本身所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把文字變成蒼白無味的符號,把文字純工具化了。
      
      在讀這本書之前,我只是隱約地知道識字絕不是會認會讀幾個字那么簡單的一件事,這事關(guān)文化。讀完這本書我才知道這當(dāng)中的確切含義,就如作者所說的繩子和繩子那頭拴著的牛的關(guān)系。文字是工具,但又不僅僅是工具,因為文字是文明的產(chǎn)物,是文明的載體。過去文盲率高的年代,識得幾個字就被人稱作“有文化”、“文化人兒”,有道理的。但是識字又不是以識得多少數(shù)量的字為榮那么簡單,識字然而很糟糕的人是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真正有文化的人,是那種具備自身獨特的精神建構(gòu)力量的人,是有獨特精神氣質(zhì)的人。這樣的人并非多數(shù)。
      
      可以說,一個小孩從識字開始,她便開始脫離那原始而美好的懵懂狀態(tài)了,我們該怎樣為她開啟這扇文明世界的大門?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小學(xué)”就是文字學(xué),是所有學(xué)問之始。孩子上小學(xué),意味著要開始識字讀書了,為今后更深入的學(xué)習(xí)做準備,因此我想就絕不是速速地讓她記住一定數(shù)量的字而已。識字本身是很簡單的事,然而借著識字的機會,通過認識那一個個的字,讓孩子領(lǐng)會到文化的意義,從而內(nèi)化成她自身的精神建構(gòu)和精神氣質(zhì),這當(dāng)中的學(xué)問,我在這本書中算是體驗到了。
      
      也許是久已不書寫的緣故,文字在我早已是那么空洞無物的、乏善可陳的符號。這本書讓我重新體驗到那個熟悉而陌生的世界,一個生鮮活潑、趣味盎然、意蘊深遠的世界。
      
      我想教字不妨從甲骨文開始哦,在我女兒一定也會學(xué)得有趣。
      
  •     我一直對文字這件事耿耿于懷,總想找本說文解字類型的書來看看,但大多數(shù)都太無聊太嚴肅太上綱上線,一說文字,必先扯上文化,扯上文化,必露出僵黃的學(xué)究臉,需得從五千年前一板一眼的講起,有些書看看目錄都覺得沮喪,更別提激起人的求知心去閱讀。
      
      但這本一邊和家里兩只貓一邊玩兒一邊就看完了。文章寫得漂亮,引用都順手拿來不落痕跡,又輕松又恰當(dāng)讓人莞爾。寫得像是隨筆,上下段落不見得有嚴密的邏輯,卻如同逛廟會,上一秒還在看糊燈籠的攤子,下一秒?yún)s被隔壁的麥芽糖吆喝給吸引去。精彩紛呈,煞是好看。
      
      世界太大太新鮮,萬事萬物都無名無姓無記錄漂浮在一片意義的混沌海洋里的時候,萬物之靈的人類一肚子愁腸百轉(zhuǎn)無從傾訴記錄,如塊壘積在胸中無從表達,只能吱吱吱地指手畫腳想必也是同金剛一樣悲憤莫名擂胸不止吧!
      
      而命名這件事,更好象開天辟地那么精彩凜冽。用文字將萬物的名字刻錄下來,那更是從此將世界這所圖書館的書籍拿出來一一掃去灰塵,貼上標簽,亮出內(nèi)容簡介。從此歸人的歸人,歸天的歸天,歸地的歸地,世界開始變得有條理起來了。
      
      我用手指指月亮,你看見的應(yīng)該是月亮而不是我的手指。文字就是那根指著月亮的手指。
      
      文字就是一個個鉸鏈一個個雙頭鉤,一頭勾起廣袤的宇宙,一頭鉤起抽象的的意義世界。在這大地上如同根基浮動的巨型城市漂來蕩去,它之所以美就是美在它是活著的城市,永遠有新的文字如新生兒在這個城市誕生,永遠有老舊的文字死去,甚至還有詐尸的文字的和裝神弄鬼的文字在這個城市里生機勃勃地活著。
      
      但最美的并不是這些密密麻麻的被文字從土里鉤出來的意義,卻永遠是那片灰色含混的意義不明的沙灘,介于定義和未定義之間;可以理解卻不能被表達;可以感受卻無從訴說;可以意識到卻深埋于意識之下,在指尖喉頭卻倏忽即逝。
      
      這就讓我想到影像和文字的區(qū)別。通過文字我們只能看到水面上的漣漪,從而想象著或許剛有一顆石子落入。但影像卻是手心中那塊有質(zhì)量有體積的石子,明明白白投入水中,過程分毫不差,確實卻缺少從漣漪猜測本源的那般詩意。文字是“我讓你知道”,影像卻是“我給你看”。
      
      影像或許淺薄,承載的信息或許直白,但也是很美很美的。影像實際上和文字有部分功能上的重疊,但更多的是在文字中那些灰色的曖昧不明,無可名狀,往往透過影像可以劈頭蓋臉地表現(xiàn)出來,攝人心魄。
      
      但還有更美妙的,就是在文字和影像都無能為力望洋嘆息的那一大片沙灘上,有著更多古怪的單腳文字或影像不斷地誕生,那是我們試圖從宇宙中再辨析出什么,加入我們已知的意義清單中的試驗田。
      
      不過這本書的排版和封面不是很可心,為了省事排下甲骨文的符號,整本書都字間距巨大。放大的符號仔細看還有鋸齒。封面雖然是陸智昌署名的,但我很懷疑他花了多少心力在上面。
      
  •     這是一本質(zhì)樸愉快如游戲的書,文字抹去了歷代學(xué)究撲抹上去的自抬身價的脂粉,講述了一個個有關(guān)文字童年的故事,卸下了“燕尾服”和“高頂禮帽”的“喬張作致”,讓喜歡文字的人如同緬懷自己的童年時光,籍由此書重拾文字的童真,因予四星褒薦之。
  •     這本書排版夸張,行間距和字體一樣大。
      站在書店翻了幾頁,發(fā)現(xiàn)排版的精彩,充分體現(xiàn)作者的風(fēng)格。
      作者發(fā)思維散亂,言語繁瑣,虛詞多感慨多廢話多,拿一個單獨出現(xiàn)的“旦”字(原文為上日下口)來說,開頭提到這個字,結(jié)尾提到這個字,中間浩浩蕩蕩幾頁紙,只講了3個字,終于挨到結(jié)尾,沒有證據(jù)也沒有推理過程,提一個猜測就完事,憑什么?
      
      然后翻到作者舉的兩個例子,第一個,引用了白居易的赤壁賦,講到“桂棹兮蘭槳”,作者說,蘇子也許是坐船人不知劃船人的苦……用柔弱的桂枝和蘭草當(dāng)船槳……您把杭城通判當(dāng)白癡么。
      
      接下來看到,作者說到什么事情,李白就不會說“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的話了。好吧,李白可能真的說過這句話,特別是小時候念詩時背過。在這個網(wǎng)絡(luò)寫手寫個和諧文也要跪求百度的年代,作者的寫作態(tài)度也過于不負責(zé)任。
      
      小白我讀的書少,也不長什么記性,但上述兩個例子是隨手翻到,我僅僅憑短淺見識覺得不對,也沒有翻過什么高深的資料。我要是說錯您就罵我,我馬上把評價改到3星,知錯就改,何況還不問您收40塊錢。
      
      
  •      “這本書,獻給我的老師朱西寧先生,一個信任文字卻也懷疑文字.........”前些天在古籍書店翻開《文字的故事》,即瞄見這段開頭,作者既是朱西寧先生的學(xué)生及天心老師的愛人,似乎就隱隱顯跡厚厚這一本無論如何不容錯過,之前家中剛放下蔣勛老師的《漢字的書法之美》,那一本也多少有微涉到甲骨文,古早時期的的字體形態(tài),一旦留心觀察,會讓人隨著這些字抽離于對身邊字體一貫以來的認知經(jīng)驗,開始重新審味距開千年之遠的文字雛形。
      
       一眼瞧見了這本,興趣使然,便一頁一頁翻讀,唐諾先生淵實非凡的文筆,從甲骨文牽伸出去的見識,在讓人了解這些抽象的字體同時,可助讀者于文字內(nèi)外的一番神游,從字體游到另一個字體,之間絲毫無有間斷,可觀出其實字體也同屬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哲學(xué)宏觀,書中談甲骨文誕生的最初可能,由此到長遠引伸字意本身占據(jù)思想世界的存在含義,我認為關(guān)是拿本書中帶出字的這番引申,就大可值得去讀,在夜間燈下慢慢地順著這些可愛的字體,察及之間私密微妙的關(guān)聯(lián),真理解了,不少會心的樂趣自然而來,比方說,書中開頭從“人”這個字講來,再到“看”,之后在提到“望”,每一個字的完成到另一個與之相像字意的誕生,無聲的字總在書中合乎出現(xiàn)的位置亮相,作為承載記憶人們當(dāng)時生活中的符號在書中與千年之后的讀者對話,曾經(jīng)完成過的的生命重又蘇醒回喚而來,充滿想象的線條看著著實可愛,不由得想起也是最近才看的《經(jīng)過》這部為臺北故宮做宣傳的影片,影片有一段:桂倫美扮演的臺北故宮講解員與一位欲來此尋識寒食帖的日本青年短暫邂逅的故事,雖這只是影片要帶給人多種面向的感受之一,臨別之際,講解員特意選了一張寫有人字的甲骨文卡片贈與他,線條較之我們現(xiàn)在用的“人”字,更具美感,向內(nèi)收斂,絕非一撇一捺就可以涵括。
      
       幾時起,大陸教育對于本身國度文化文明的傳承總使人感覺越來越漸行漸遠,少有人去落實到這份關(guān)切,一些傳統(tǒng)的氣脈,或多或少不大可能再復(fù)存現(xiàn),臺灣學(xué)者倒并不是刻意要留住什么,這些傳統(tǒng)的人文他們一直以來參入生活,他們只是在自然體味著生活,確是我們遠之又遠的,丟之不拾的。
      
       通過了解,唐諾先生也寫過推理小說與歌詞,多方涉及,典型的文化才子。知道先生要來上海,很迫切地想見一見他,昨晚去聽了他與朱天心老師的講座,來之前關(guān)于他與朱天心老師在我腦海里的預(yù)想在講座談話中完全應(yīng)合,先生在聽眾即將進入劇場前的當(dāng)口趕來,遠遠望去,標志性的胡子,中年人身上少有的慈祥在他與身邊人談話間自然流露,講座結(jié)束,拿著書排隊等簽名,先生問到我的名字,風(fēng)趣地講我與某一位奧運冠軍同名是不是就是他,退役之后在干嘛,先生幫我簽到一半??滔聛硇χ纯次遥芨腥救说囊凰查g的定格,我也只能笑著。讀者這個稱謂是先生給自己的一種定位,講座上當(dāng)聽眾提到閱讀量一旦增多與下筆寫作的矛盾,先生的讀者定位意義在于如果寫不出什么文字,還可以繼續(xù)從閱讀中找到最初的樂趣,存有這份讀者身份的樂趣,而之所以能夠堅持去寫,沒有什么能夠讓他關(guān)注超過五分鐘的事,唯有寫作,在寫作中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如此具有這份力量,王安憶老師中途趕來作為嘉賓,講到了大家長久以來的共觸,臺灣的縱貫線組合在舞臺之上的表現(xiàn),給了她的啟示是臺灣的歌者能夠在與歌迷交流中表現(xiàn)出大陸歌手不具備的一種內(nèi)在的東西,王安憶老師可能過于動情,好像沒能夠用一個確切的詞來表達,但她講的大家都能感受到,我歸根為是人和人的情感,并且是真切的。
      
      
      
       先生的《文字的故事》這本書或許就印證了臺灣人“一枝草,一點露”的人文生活的態(tài)度,亦是一種生命精神的向度。
      
      
  •     18.2萬字的書居然要345頁!!
      讓我不得不想起東野大叔的“超 殺人事件”?。。?br />   這麼好的書為什麼非得要搞到沉甸甸呢,實在加重書蟲們的負擔(dān)?
      期待改版的!
      
  •     終于在地鐵上把《文字的故事》看完。
      先來八卦:唐諾,(本名呂什么,百度下好像是呂仁,這個不對,下面這個百度是正確的)本名謝才俊,1958年生,臺灣宜蘭人,臺大歷史系畢業(yè),曾任臉譜出版社總編輯,現(xiàn)為自由讀書人。著有《唐諾推理小說導(dǎo)讀選》(I、II)、《讀者時代》、《文字的故事》、《閱讀的故事》等書。譯作則以推理小說為主。
      
      他岳父是朱西寧,大陸逃亡臺灣軍轉(zhuǎn)文人。遠流上有位仁兄寫了篇文章《唐諾也配談新電影?!》http://www.ylib.com/class/topic/show1.asp?No=2237&Object=gossip" target="_blank。那位仁兄說,唐諾為井底之蛙,把自己看的太大,又希望又文轉(zhuǎn)政,只不過沒有機會而已,云云,挺好玩的。
      再回到《文字的故事》這本書,該書所講的其實很多是從別的書里面摘錄出來的,而且沒有做注釋,但是這是一本通俗讀物,所以沒有必要了。唐諾的筆法的確不錯,出版社也出奇的開放,里面很多可能是避諱的東西都能順利簡化字出版,的確有意思。P286內(nèi)地這最終一次的文字全面簡化作為,于是顯得很特別——最特別之處在于它其實不像因勢整理,而是大刀闊斧的主動出擊。唐諾主要攻擊文字簡化的節(jié)省時間的問題,認為實際上并沒有怎么節(jié)省時間,即便節(jié)省了又能如何,簡化最終只是革命家們關(guān)注的大事,不關(guān)小民啥事。但實際上,文字簡化是從民國開始的,國朝也只不過延續(xù)了當(dāng)年的某些人的想法而已,文字改革最初的目標好像也不在于如何節(jié)省時間,而是與世界接軌,說白了就是要走向世界,太祖當(dāng)年的目標是實現(xiàn)文字的拼音化,因為基本上主要的大國都是拼音文字。民國的老蔣們其實也搞過簡化字,只不過后來不了了之。現(xiàn)在,兩岸文化交流增加,于是繁體字似乎也成為一種文化優(yōu)越的擔(dān)負,很多人也以繁體字為標榜,如何如何等等。唐諾說,文字簡化的成效沒有,但成果已成歷史事實,再難以逆轉(zhuǎn)回去。唐諾說,怎么會有哪一個世俗的掌權(quán)者能控制文字呢?(p293)
      唐諾說,中國的一批民初的學(xué)者,他們把早已備好待命的整套馬克思歷史解釋給像迎神拜會般迎進來。(223)我們可別忘了自己是個人,而不是喪失主體性的充做另一種意識形態(tài)(革命主張的、國族意識的、敵對力量的)奴仆和工具。
      唐諾說,自由是什么?自由是保護偶然和錯誤,而不是保護秩序的。自由一方面是懷疑論者悲觀主義者,它根本性地懷疑秩序的終極能耐,打死也不相信誰能預(yù)見未來一切變化,從而先畫好完美秩序藍圖等在那兒;但自由另一方面卻樂觀勇敢且體貼入微,它肯定偶然和錯誤的價值,它勇敢進入偶然和錯誤的風(fēng)浪之中,撿拾起幾乎只在偶然和錯誤之中生存的想象力,兵轉(zhuǎn)身慷慨贈與它所不信任的秩序,以為他日更好秩序更新生長的建構(gòu)材料。(p269)
      唐諾說,孔子稱之為以有涯逐無涯,他老先生的感想非常明確非常樸素真實,那就是——累壞了,真的累壞了。(p335)這個不知道是印刷錯誤,還是我記錯了,好像是莊子說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己!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笨鬃雍孟駴]有類似的話吧。
      中國文字,歷經(jīng)無數(shù)歲月,無論是說兩千年的,三千年的,還是更早的,不管如何都是時間長的不得了,相比只能最多也就一百多年好活的人來說,文字是老頭,里面有糟老頭,也有好老頭。他們或許都有各自的故事,但他們已經(jīng)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了,只好由我們來說,將他們拆卸,組裝,重新整合,于是又有了新的意義。而那些實在沒有用的,則進入字典,或者博物館,僅供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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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先讀書,看到悲嘯“時不利兮騅不逝”的楚霸王和“戳死騜驃馬折斷虎頭槍”的秦叔寶,嘆息之余,擔(dān)心烏騅馬的命運,而秦瓊因禍得福,得了尚師徒的呼雷駁(又稱呼雷豹)。研究漢字的唐諾列了28個專指馬匹的漢字,比如“騅”和“騜、驃”,后者其實是兩種馬,因為顏色相近而常連在一塊使用。黃色雜有白斑的驃,轉(zhuǎn)注成強悍有氣魄的意思(古代有驃騎將軍的官位,霍去病就被封過這個官)存活下來,剩下的絕大部分專有名詞都極少使用,比如“驄、驪”。或不用了,比如“駹、騧”。另類的馬,比如呼雷駁(駁指毛色青白相雜),則和原主人一起死掉了。人們提到秦瓊的馬,不會想到是它。
      
      文字的命運與其神似。唐諾贊同俄國文學(xué)批評家巴赫金的觀點:“語言是社會習(xí)俗的印記?!爆F(xiàn)在年輕人對各種牌子的汽車如數(shù)家珍,他們的熟稔程度和只識彎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對草原上奔騰的駿馬一樣。漢字是活的,有孕育、出生、成長和死亡的過程,其中還有不可預(yù)測的轉(zhuǎn)變,就像追憶某個人的一生,里面有故事有悲喜,甚至有傳奇。而漢字的誕生,并不是“天雨粟、鬼夜哭”的可怕情形,在唐諾的筆下,美麗、聰明、極富想象力和概括力,充滿了一個中國人對母語和文字的深情與一個中國文人對其多情的詮釋。
      
      開篇說甲骨文的“望”字,是一個人站在高處或石頭上舉目遠眺。這個形態(tài),令我一下子想到了“望夫石”的傳說。唐諾掰開饃饃細說餡,字的構(gòu)件和組建、字義字形、與其相仿的“看、見”的區(qū)別,從博爾赫斯關(guān)于字的理論到李白、蘇軾的詩詞乃至現(xiàn)代人的奢望,勾連古今,大發(fā)了一通文字之幽情。
      
      三千多年的甲骨文,為什么至今有許多字我們不難看懂?小時候認字,大人總是這樣說,畫一條線,是大地,再畫一個圓,里面有個點,是太陽。加起來就是“旦”字,就是早晨的意思。漢字是世界上最具表象的文字,當(dāng)年新文化運動時,傅斯年、魯迅等人激烈地主張廢除漢字實行拼音文字,雖有特殊的歷史背景,但絕對是孩子洗澡水一起倒掉的行為,幸虧沒有。
      
      其實是也不可能和無從實現(xiàn)的。所有文字最初都有象形的意思,比如畫在紙莎草上的鳥,可能代表著類似a的發(fā)音,藉此慢慢地形成一整套聲音記錄系統(tǒng),拼音文字就成型了。漢字里最初的一小撮頑固分子堅持下來,后來便有了以此為基礎(chǔ)的會意、指事和再以后的文字中最重要和數(shù)量最大的形聲字。在象形、會意和指事階段的漢字,“每個字都像一幅畫,值得用畫框框起來觀賞。”事實上,漢字本身就是一種藝術(shù)形式,我們因此擁有了王羲之等人留下的書法藝術(shù)瑰寶。
      
      一個簡單的漢字,比如“昔”,甚至可以涵蓋中外的神話傳說,只要你按照它的本意和字形去想象。大水淹沒太陽,就是“昔”,唐諾據(jù)此想到了諾亞方舟的宗教故事。這么神奇的字,究竟是誰發(fā)明的呢?當(dāng)然不是倉頡,除非他是伯奈特眼里的那個“閑坐觀賞、無所事事的人。”馬克思認為這是對的,只有吃飽飯、閑暇的人才有心情鼓搗這些費腦子的東西,而并不是后來的馬克思主義者所說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來自勞動。當(dāng)然不能一概而論,但就發(fā)明文字的事,我和唐諾一樣,堅決頂馬克思的“有閑創(chuàng)造說”。我覺得那些人——文字游戲,肯定不是一個人能玩好的——游蕩在街頭,四處張望。把列維–斯特勞斯背上的修補筐里的有限家伙什拿出來,比比劃劃、東湊西拼。這叫人發(fā)笑的樣子,恰好是一個漢字“德”?!暗隆弊值脑跸嗝簿褪窃谑致房谥虚g畫只好奇的眼睛。宋代已降的道德家絕不接受這樣社會閑散人員做“德”字的廣告代言人的,唐諾順手諷刺說:“今天的德字,除了用在勵志性的命名外,寸步難行?!?
      
      漢字有色彩、溫度、質(zhì)感,幾個字甚至可以展現(xiàn)一幅性愛生產(chǎn)的圖畫。它至簡至繁,瑕瑜并存。唐諾酷愛漢字,這是一本具有現(xiàn)代思想的中國文人對漢字的解讀,所以我們能看到低垂稻穗般的哲思,能看到扶搖直上九天的酣暢,也能看到本雅明的自由和馬爾克斯的魔幻。而我最欣賞的是他不動聲色的諷刺,將漢字的含蓄和直觀發(fā)揮得像“黑”字,淋漓盡致。在搖曳生姿的漢字王國里,我們心往神馳、腋下生風(fēng)。這感覺也像個漢字:三伏天里一個人張開雙臂,腋下畫叉,代表亞麻襯衫或冷氣——“爽”。漢字的生命力很強,比如網(wǎng)絡(luò)流行的“囧”,原貌是一個圓圈里畫四條略有弧度的線條,指有花紋的窗戶。它如果知道三千年后自己表示的意思,它的表情一定很“囧”。
      
      我們的漢字原來有這么多的故事!唐諾饒有趣味和極富個人化的講述,讓我慚愧自己對漢字的遲鈍,也和我用電腦敲出的這篇書評呈歷史性的對比。這本書回溯到漢字的童年,給我們?nèi)遮叴植诘奈淖指心ㄉ弦恍┆毺氐臐櫞礁唷?br />   
      唐諾是臺灣文學(xué)批評家,他以嚴厲著稱,常說臺灣的好筆沒有幾只了。他在內(nèi)地出版的著作極少,我們看到的多是他的太太朱天心的文字?!段淖值墓适隆繁囟ńo我們帶來驚艷之感,和張大春的《認得幾個字》一樣,絕對值得韋編三絕。
      
      
      
      
      
      
  •      很好的一段段美麗的故事,我想到小學(xué)時候剛開始學(xué)字的時候老師很死板的把音標出來一個字對應(yīng)一個音標,這樣很死板很硬性的要記住真的很不讓我們這些學(xué)生喜歡,要是以后教生字都為每一個字說上一個故事那應(yīng)該會更有趣。如果知道了每個字背后的故事,每次碰到它們時,給人的感覺就不止是個符號標志而已,那會是作者所說的魔幻的世界,那是美麗的,迷人的。
       整本書所體現(xiàn)的自由精神真是俯拾皆是,最后的不是保護文字,而是保護自己,讓人感覺不到有些書散發(fā)出咄咄逼人的尊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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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牐牐牐?br />  ?。牐牴旁~裏常會這樣描繪勞碌人生,十年辛苦收舊夢,征衫宿塵初洗。你眼前便看得到那件褪落豔染的素衣從丈夫身上蛻下,捲進木盆裏,妻子傾桶水,一汪宿塵湯。大概不見有人好興致要費心思回想,這泥埃飄落有自。也就浸浸泡泡便換水。我為什麼講這一段,因為這盆宿塵湯便是手頭唐諾的這本書《文字的故事》,寫給“屋簷下的我父、我?guī)煛?,是倒不掉的。十年一覺迷考據(jù),張愛玲注釋紅樓一身夢魘。唐諾閱讀《說文解字》不帶勁,瘋魔般看甲骨文,一塊一塊,賞文字之舞,曲徑通幽,禪房草深。
     ?。牐?br />  ?。牐犔浦Z與文字的故事,由一次閱讀失敗,未達心願引起。讓我想到英格瑪?伯格曼兒時被匣於一個特製的櫥櫃內(nèi),以作懲戒。小孩大多怕黑,這種懲處不啻為一項折磨。伯格曼卻在櫥櫃內(nèi)放一支可變換紅光與綠光的手電筒,不斷將光打在櫥櫃的牆壁上,把自己想像成在電影院裏看電影。這不妨視為一樁為解決困境而背負一生使命的事情,亦是最深刻感人的冒險,不是嗎?對於一個孩子,要獲得他的樂趣常要冒點險。此後在他的電影《芬尼與亞歷山大》裏便能看的更清楚。唐諾的冒險並不華麗,於千年塵灰下繼續(xù)了兒時的那段追尋,解迷了關(guān)於中國文字中不為人知的另一個世界。
     ?。牐?br />  ?。牐犨@個世界充滿了圖景和命名的喜悅。他從一個字一個字、一組詞一組詞出發(fā),給我們似乎無窮盡的單獨個別故事,以及故事衍生朝向各個方位的聯(lián)想,然而就是不肯輕易說出那最終的、最核心的評斷。這正是文字——我們的祖先留給我們的圖景,如同一個個風(fēng)景框。在書裏唐諾舉了這樣一個例子,他寫道:“……一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真的看到原來『柳暗花明』是這麼漂亮的風(fēng)景,一個你使用達四十年之久的無味成語,原來還原回來是這樣『櫻花亮起,楊柳黯去』的明滅層次風(fēng)景。”(一百三十一頁)唐諾更提供了一個個運動的,充滿著人類文明痕跡和尷尬的圖像。比如他說語言文字常要同粗鄙的大白話展開永無休止的「逃遁/追趕」遊戲?!袄骸笨赡苄咔拥母挠脠?zhí)行地來代稱,比方說如廁;或更文雅的以事成後身心舒暢感受來代稱,比如說方便。但每一樣都保用不了多久,“那討厭的有形實體又如影隨形的跟上……將語言文字追趕到幾近是再也無處可逃的死巷子裏……最終,語言文字只能用「缺席」來作終極性抵抗……於是,你會聽得尤其是更文雅的女性說:「我去一下……」「我告退一下……」,甚至只是一個點頭加一個深摯解人的微笑……千萬別不識趣且心熱的追問:「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陪你去?」「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我?guī)偷蒙厦Γ俊乖圃?,逼急了,難保你會返祖性的聽到:「去拉屎啦,行了吧!」” (一百二十九頁)
      
      書裏最是洋溢著歡喜和無奈的便是那個“最本雅明的字”——,唐諾說如果註定流落荒島或明天就是末日你只能帶一個甲骨字,我想我會帶上這個乍看起來怪怪的字,一個大眼睛置放于行道通衢的十字路口,東張西望,一個漫步的字,一個遊手好閒者的字,一個最本雅明的字。只可惜的是,這個讓他充滿迷思深往的字,便是那個裝滿了密不透風(fēng)的乏味意思的「德」。我想起莊子臨對孔子問德問仁義,劈頭就給了四個字:「播糠瞇目」,孔子不恥再問,聽到了更不入耳的四個字:「蚊虻囋膚」。所以唐諾寫:“看過他最原初長相的人,絕不會同意儒家,尤其是宋代以降的儒家,那種森嚴倫常式的解釋。它明顯是徘徊於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自由、閑舒,明顯的對眼前的這一切充滿了童稚般的乾淨(jìng)好奇。”(一百一十頁)
     ?。牐?br />  ?。牐犔浦Z與文字的故事,不單單存在於小心探問,更有遐想和羅曼蒂克式的發(fā)想。他為“尋找甲骨字裏第一枚時鐘”的正午時刻相應(yīng)的漂亮意境的字,生起煩惱。他認為「」作為「午」字的圖景太隱晦,缺失生活的味道和想像力,於是唐諾找了「」、「」,前者日曬當(dāng)頭,揮汗懊熱;後者人踩著倒影跑,真是漂亮而完滿。只是前一個字是「眾」後一個是「乘」。
      
     ?。牐狇R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寫:“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伸手指頭去指。”同樣的這句話,錄在《文字的故事》的封面上。博爾赫斯說,儘管我們在辭典裏總看到諸如“望者,看也”這樣的解釋方式,但事實上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並沒有任何的兩個字存在著完完全全的替代關(guān)係,沒有一個可以百分之百重疊在另一個字上頭,因為每一個都有著不同的記憶刻痕,不同的溫度和色澤。我們讀了唐諾的一段文字之途,便不能只顧著沿途看風(fēng)景,我們是不是需要培養(yǎng)起一種情感,親近文字的情感。
      
     ?。牐?br />   ※注:文中甲骨字由小約依照唐諾書中所錄原型而造,有一些偏差,請介諒。
      
      
      
  •   每看完一本書都會寫評論么?
  •   不一定
  •   不是很喜歡這本書,而張大春的那本一般般,我比較傾向于看教材還有意思點。
  •   "文字就是一個個鉸鏈一個個雙頭鉤....在指尖喉頭卻倏忽即逝"
    好文字!
  •   哈哈,雖不至于苛刻到一只星,不過你說的還是有道理滴
  •   吾生也有涯,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他化用這個,安放到了孔子頭上……比較無語,那還是一段話呢。。。其他有引文錯的。。還有,貌似視野狹小。有點心疼買書的錢了……
  •   看了樓上的完全不敢買這人的書了…………
  •   占紙么,那些獨占一頁的甲骨文啥的,已然擴大到邊都是毛毛的了。分辨率不行啊。
  •   原來知我者謂我心憂什么的是李白說的啊...頓時不敢看此人的書了...
  •   這書。。。 心里拔涼拔涼的啊,蘭槳不是木蘭槳么? 掩面跑開。。。
  •   跟里面那些筆畫繁復(fù)的甲骨文、金文有關(guān)吧,行距就被撐大了
  •   同意,同意,確實排版有問題,看著特別亂,所以沒有買,同期待改版
  •   唐諾原名謝才俊,老婆朱天心,女兒謝海盟
    樓主百的不是地球上那個度?
  •   http://www.ylib.com/class/topic/show1.asp?No=2237&Object=gossip
    《唐諾也配談新電影?!》
    資深記者 (2002-03-09 14:45:47)
    今天看到聯(lián)合報,瞠目結(jié)舌,中影都倒了,臺灣都沒有電影了,還在批判誰對新電影的貢獻大,我的天?。∧蔷拖褚粋€乳房已經(jīng)枯乾的歐巴桑,在那裡跟人家炫耀當(dāng)年她可是有38D,而且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奶罩跳出來說,當(dāng)年要不是他,哼,那三八D哪裡撐的起來!
    新電影到底怎麼一回事?沒有人知道,也沒多少人關(guān)心啦,但稍稍知道內(nèi)情的都會同意,不管小野吳念真到底該有多少貢獻,絕對比張大春跟唐諾多!「天天去催詹宏志寫稿」比寫一百多個劇本偉大?這話如果詹宏志說我就服氣,但輪不到唐諾。小野沒寫出過好東西?請問你有嗎?新電影歷史,張大春的貢獻大概是跟邱復(fù)生亂開劇本支票,凹錢免費跟去坎城影展見世面罷了!
    老唐,讓我提醒一下好不好,你們朱家最大的問題就是,井底之蛙,把自己看的太大了!你可能與老婆躺在床上就臺灣新電影熱烈討論過無數(shù)夜晚,對不起,那並不表示你就是全臺灣那個問題的權(quán)威,全臺灣最關(guān)心那個問題的人(那可能只表示你們夫妻沒有甜言蜜語好講)。政治也是、經(jīng)濟也是、文學(xué)也是、電影也是。
    第一,你怎麼那麼有信心自己的結(jié)論一定是對的?(這種蠻橫的自信你跟阿輝伯其實很像耶!你應(yīng)該跟他很投緣才對?。┑诙?,你以為是生命全部的東西,文學(xué)電影,對這個社會大多數(shù)人來說,只不過是個茶餘飯後的娛樂,他們還是比較關(guān)心工作有沒有著落,這期樂透開幾號(做為一個吃不開的藝文記者,我很悲哀但是不得不承認)。
    這就是詹宏志、小野、吳念真跟朱家人的不同,環(huán)境惡劣,人家選擇下海去基層做事情,試圖改變環(huán)境(或許在你眼裡很看不起,覺得很低俗,很愛錢),但總比你坐在家裡鬥爭批判,玩排名遊戲值得尊敬!出嘴,永遠比做事容易!在惡劣的體制內(nèi)外做事,不是你這些「乾淨(jìng)的知識份子」想像的那麼容易。從來也沒聽那些人批評你什麼,大概因為他們都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口水戰(zhàn)。
    以為別人忘啦,你們也當(dāng)朝過,只是時不我與,世代輪替,好景不再。你們也有當(dāng)朝的慾望啦,你們不是又巴過去親民黨,向孩子道歉?等宋先生上臺,如果把你尊奉為國師,你也會迫不及待的去在朝啦!
    罵人家獨佔寡佔?張大春先生,別忘了你的前女友黎明柔當(dāng)時靠老爸進去中影當(dāng)企畫,跟吳念真同樣職位耶,你不能說你沒有機會寫劇本??!這會不會其實是能力問題?
    嫉妒人家在朝?把你們當(dāng)年政治正確時,跟國民黨文工會交歡、文藝少男少女承歡王昇爺爺膝下那段風(fēng)光往事拿出來比一比。
    要檢討別人的政治傾向?請把你們跟朱高正社民黨如何從如膠似漆到形同陌路,到現(xiàn)在倒向宋的過程交代一下,大家都對你們的心路歷程很有興趣呢。
    要恢復(fù)朱西寧在文學(xué)界的位置?那把朱西寧當(dāng)年與曹又方那段熱戀誠實地寫入歷史,把朱西寧寫給曹的情書放在全集當(dāng)中出版。張愛玲跟胡爺爺從來就不怕人家知道他們的風(fēng)流情事啊。不然這樣造神運動,後代讀者很難對朱西寧有實感嘛!可是你們又要氣急敗壞罵人家故意漠視他!
    你不能要人家只能記住你們係阿給過的,朱家版本的歷史??!別人也有記憶耶!楊照只不過在書上誠實寫出自己的想法,從此變成你們互不往來的仇家,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好恐怖喔。
    要戳破你們的偽善面具何其容易,只是大家念在你們畢竟是單純的文人,惜才心態(tài)就算了。有時候想一想你們也蠻可愛的,臺灣像你們這麼單純,這麼槁不清楚狀況的人實在也不多了。
    一直罵人家泛政治化,你可不可以摸著良心,看看自己寫的導(dǎo)讀,到底誰才在泛政治化?
    我們都很清楚臺灣的文化水平的確很低落,政治敗壞,但是那不正最需要知識份子共同努力,把水準往上提升?而不是一味地批評與謾罵。這麼討厭低俗沒水準的臺灣,你可以移民嘛!可以搬去太太最愛的京都(不過要先想好答案,萬一記者問,你們這種哈日跟你們痛罵的得日本腦炎的李總統(tǒng)到底有哪裡不同?)也可以追隨妻家回歸山東,大陸文藝界必奉你朱家為上賓,統(tǒng)管文學(xué)電影政策,以及中共對臺政治作戰(zhàn)部主任,到時候你們也當(dāng)朝了。(不過要小心喔,大陸書的導(dǎo)讀,可不像臺灣出版社這麼好欺負,由的你不限篇幅指天罵地還不會被抓去關(guān)呢,這一點,你必須承認民進黨比國民黨主政時民主多了)。
    住哪裡都好,是真誠地希望你們一家生活平靜喜樂,將力氣花在純粹的文學(xué)藝術(shù)上,為前進諾貝爾文學(xué)獎努力。老唐,好啦,不要氣了,不管新電影或文學(xué)或臺灣民主化,你們怎麼爽怎麼封,朱家通通第一名啦,別人的貢獻全都不及你們,這樣可以了吧。年紀大了,不要常常這麼激動,對身體不好,你還有一家子女人要照顧,壓力很大吧。對了,大家有時候會討論,謝家父母對「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一入朱門深似海」,有沒有什麼意見???因為永遠不見兒子媳婦在他們的作品裡提一下下呢。
  •   好像是聽蔡康永提到過這本書 可惜我沒找到啊 很想看看啊
  •   對呀,對呀 就是蔡康永推薦的,我看了一遍之后覺得不爽,過了一個禮拜左右又找來看了一篇,這才,釋然~~~
  •   在唐諾筆下的文字如此具有生命力,讓我們不禁反思:我們平時真是太怠慢它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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