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月球

內(nèi)容概要

　　在月球表面，　　我們可以輕輕地飄浮、悠閒地漫步，　　我們可以談?wù)搻矍椤⒄務(wù)撚缾a，　　沒有地球上繁重的一切……　　我是大潘，我的爸爸認(rèn)真老實、媽媽溫柔賢慧、弟弟妹妹乖巧可愛。原本我們家一直很幸福美滿，但自從爸爸不小心說出「大家都在花他一個人賺的錢」以後，我就知道要出事了……　　第二天，媽媽列出各種家事服務(wù)的收費清單，要求爸爸月底買單！爸爸獻(xiàn)上禮物想討好媽媽，卻是個不好用的吸塵器，惹得媽媽更生氣了！他趕緊換了一臺外型像烏龜、會自己滿地跑的吸塵器，媽媽好不容易被感動到，誰知道一場地震卻意外抖出天花板裡一堆來路不明的鈔票和皮包、高跟鞋！爸爸說錢是什麼「月球土地契約證書」讓他許願中了樂透，媽媽則說皮包是靜心阿姨借放的，兩人越描越黑，連我也聽得滿頭問號。　　原來他們倆都有秘密，早知道開始就不要隱瞞嘛！大人怎麼那麼無聊，總要沒事找事呢？看來我和弟弟、妹妹再不大展身手，爸媽真的要鬧離婚了……

作者簡介

　　侯文詠　　臺灣嘉義縣人，臺大醫(yī)學(xué)博士，目前專職寫作。

章節(jié)摘錄

　　1　　就像平常放學(xué)下課一樣，那天回到家門口，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又忘了帶鑰匙，於是我開始按電鈴。　　這時，發(fā)生了一件很不平常的事?！　黹_門的媽媽不但沒有碎碎唸我沒帶鑰匙，竟然還用高八度的聲音，青春洋溢地對我說著：「啊，歡迎回家。」說完，還給我一個擁抱?！　」馐沁@樣已經(jīng)很意外了，更令人意外的是擁抱完媽媽放開我之後，我看到的景象。　　我不想用「驚嚇」來形容我的感覺，但不管如何，我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媽?!」　　「怎麼了？」媽媽問?！　≡谖颐媲斑@個媽媽，頂著一頭挑染的大波浪髮型，穿著一件細(xì)肩帶連身短裙。這件衣服不但上面露出了事業(yè)線，一層一層縐摺的裙子也短得不能再短?！　　冈觞N樣，」媽媽得意地說：「媽媽年輕勁爆的新造型，不錯吧？」　　老實說，這樣的「年輕勁爆」讓我聯(lián)想到的是開學(xué)時，校長帶著許多歐巴桑老師穿著芭蕾舞衣，在舞臺上大跳「天鵝湖」歡迎我們的模樣。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看到我弟弟小潘和妹妹全站在媽媽身後，對我不斷地眨眼睛?！　　冈觞N了？」媽媽問?！　】粗妹?、小潘一直對我搖頭的模樣，我立刻明白他們一定吃過了一些苦頭。於是我很機警地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沒事。」我說?！　∥以噲D往房間的方向移動，但是事情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就能擺脫?！　]多久，我、小潘和妹妹就全被請到餐廳喝下午茶了?！　　改銈兌悸犨^華盛頓砍倒櫻桃樹的故事吧，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媽媽問。　　天啊，又來了。從小到大，同樣的開場白，我們不知聽過了多少次?！　　甘颤N啊？」媽媽又問了一次?！　　刚\。實?！刮覀儺惪谕暤嘏浜涎莩觥！　　负芎?，很好，接下來我要做個小小的民意調(diào)查，這個調(diào)查會成為我很重要的參考，所以我希望你們一定要誠實的回答……」　　平常我其實是很誠實的人，可是過去的經(jīng)驗讓我學(xué)會的是：　　每當(dāng)媽媽說出這個開場白時，接下來的問題一定要非常小心回答──學(xué)習(xí)華盛頓誠實的精神，並不意味著一定會得到和華盛頓同樣的待遇。　　「好，現(xiàn)在大家都閉上眼睛?！箣寢屨f。　　大家都閉上眼睛?！　『诎抵校衣犚妺寢尩穆曇粽f：「我要你們憑著自己的良心，誠實地告訴我，你們覺得媽媽今天的新造型好不好看？覺得好看的請舉手?！埂　∥矣昧Φ馗杏X了一下我的良心。良心表示很不安?！　∥彝低荡蜷_眼睛，透過細(xì)縫，觀察一下別人的良心。　　我先是看見妹妹高高舉起的手，繼續(xù)轉(zhuǎn)頭，又看到了小潘輕輕舉起的手，繼續(xù)轉(zhuǎn)頭，看到的是媽媽一張嚴(yán)肅的臉，正用著銳利的眼神瞪著我，嚇得我連忙閉上眼睛?！　∫磺杏只氐揭黄诎盗?。　　「大潘，」媽媽問我：「你覺得好看不好看??？」　　黑暗中，我看不見自己的良心，也看不見自己慢慢舉起來的手?！　　负芎??！箣寢尩穆曇袈犉饋砗軡M意，「現(xiàn)在可以睜開眼睛了?！埂　∥冶犻_眼睛。　　神奇的是，剛剛媽媽那張嚴(yán)肅的臉像雲(yún)煙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充滿盈盈笑意的臉。差別之大，到了連我都不得不懷疑剛剛我所偷看到的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場惡夢。　　媽媽之所以會有這些「不平?！沟呐e止，多少要拜她們即將召開的畢業(yè)十五年大學(xué)同學(xué)會之賜?！　寢屔砩洗┑哪羌愿械募?xì)肩帶連身蛋糕裙是今年過生日時，爸爸請莉莉阿姨帶媽媽去百貨公司挑選的生日禮物。基於我們不太明白的理由，這件生日禮物，自從買回來之後，媽媽從沒在我們面前穿過。　　至於媽媽那頭挑染的波浪頭，則是在媽媽的大學(xué)死黨莉莉阿姨和靜心阿姨的慫恿下，請莉莉阿姨的髮型設(shè)計師幫她做的造型。　　可以猜想，媽媽第一眼在髮型雜誌上看到這個造型一定會說：「這個造型好嗎？好像不太適合我。」　　阿姨們肯定會說：「不會啊，妳看這個模特兒這樣很好看啊?！刮腋掖蛸€模特兒的年紀(jì)一定不會比我大太多。　　媽媽一定半信半疑地又問：「可是，這好像不太適合我這個年紀(jì)?！埂　±蚶虬⒁桃欢ㄕf：「不會啊。拜託，都什麼年代了？誰還規(guī)定什麼年紀(jì)可以怎樣，不能怎樣？」　　當(dāng)然，當(dāng)模特兒的靜心阿姨一定也忙著敲邊鼓說：「玟玟，妳幹嘛這麼妄自菲薄呢？幾年前妳還是全校的?；?。妳看看妳……以妳的年紀(jì)，身材還維持得很好啊，妳只要稍微打扮打扮，誰猜得出來妳生過小孩呢？」　　我敢打賭，十之八九這些對話一定是這樣的?！　〉葖寢尡幌茨X洗得差不多了，莉莉阿姨就千辛萬苦地替她約時間，外帶幫媽媽殺價，帶著她去做造型?！　寢屪象尷鹊男桃螘r，髮廊小姐一定塞給她一本雜誌。然後就在我媽媽翻著雜誌時，設(shè)計師就用力地剪啊剪、梳呀梳、燙呀燙的。等媽媽把雜誌翻得差不多時，事情也變得無可挽回了。　　媽媽一定看了看鏡子上的自己，又看了看髮型雜誌上的模特兒，很沒信心地說：「看起來好像跟雜誌的感覺不太一樣喔？」　　當(dāng)然感覺不太一樣。因為那些模特兒多半比我年紀(jì)大不了多少。因此，儘管髮型是一樣的，但因為臉型不同、皮膚不同，感覺當(dāng)然就會有一些出入。就好像李冰冰、范冰冰還有白冰冰，其實是完全不同的道理那麼簡單?！　〉蚶虬⒁桃欢ǜ嬖V媽媽說：「哪裡，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埂　∪会犰o心阿姨又會接著補上一句：「我早就說過了，這種青春俏麗的髮型最適合玟玟了?！埂　§妒?，事情就變成我們看到的這樣了。　　總之，過了沒多久，如同平常一樣，我們聽到爸爸在門口按電鈴的聲音?！　嵐艽蜷_門時，爸爸看到媽媽的表情比我鎮(zhèn)定很多，但我猜想他一定沒有認(rèn)真想過：為什麼小潘、妹妹和我要如此冒著生命的危險，對他不停擠眉毛弄眼睛？否則他不會第一句話就問媽媽：　　「發(fā)生了什麼事，妳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弄成怎樣？」媽媽反問?！　∵@是一個逃生的機會，可是爸爸完全沒意會過來。他一錯再錯，開口第二句話竟然是：「妳不會一直像這樣吧？」　　「像這樣是怎樣？」　　爸爸沉默了三秒鐘，總算有點開始感覺到事態(tài)嚴(yán)重了。　　「沒怎樣?！顾f?！　　竸倓偛皇钦f弄成『這樣』嗎？」媽媽繼續(xù)追問：「為什麼又變成『沒怎樣』？」　　「這樣就是沒怎樣?！埂　　高@樣怎會是沒怎樣？」媽媽問：「這樣到底是怎樣？」　　「這樣就是怎樣，」爸爸說：「怎樣就是沒怎樣?！埂　　覆灰依@口令，」媽媽說：「怎樣就是怎樣，怎樣不是沒怎樣?！埂　∈虑槭沁@樣開始的?！　§妒牵瑥陌职肿哌M客廳開始，我就彷彿看見了一朵超級大烏雲(yún)，飄啊飄地，飄到了媽媽臉上，覆蓋住了我們家全部的天空?！　〕燥垥r，那朵雲(yún)在飯桌上，吃完飯在客廳看電視時，那朵雲(yún)就在我們坐著的沙發(fā)上，如影隨形?！　∫恢钡诫娨曅侣劷Y(jié)束，我們家其實已經(jīng)「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了，可是爸爸還是堅持他的看法。　　「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看嗎？」　　「我可以不回答這類的問題嗎？」　　「還是，你覺得很難看？」　　「我可沒有這樣說。」　　「你要是不覺得難看，你就說好看就好了嘛?！埂　”緛砦野职秩绻^續(xù)這樣賴皮下去，他是有機會逆轉(zhuǎn)勝的。可是他在緊要關(guān)頭犯了一件全天下男人很容易就會犯的錯誤。那就是：不小心被激怒，說出了實話?！　∷f：「明明不好看啊，教我怎麼說呢？」　　於是，就這樣，他們開始吵了起來?！　　肝也欢箣寢寙枺骸改銥槭颤N不能多鼓勵，少批評呢？」　　「我只是誠實的表達(dá)心裡的話啊，難道說這個家連表達(dá)意見的自由也沒有嗎？」　　「這件事，這個家所有的人都有表達(dá)意見的自由，就獨獨只有你沒有資格。」　　「我倒要知道，為什麼我沒有資格？」　　「因為這件衣服，就是你拜託莉莉陪我去買的生日禮物。你聽過有人在批評自己送給老婆的生日禮物嗎？」　　「喂，可是妳要我誠實說出心裡的話的。全家只有我一個說實話……」　　媽媽說：「什麼叫全家只有你一個人說實話，別人說的都不是實話？」　　爸爸說：「不然再問他們一次?！埂　√彀。倚南?，不要吧?！　寢屨f：「你好意思再問他們一次，你問啊?！埂　〕聊掷m(xù)了一會兒?！　寢層终f：「我告訴你，你太老古板，你的美學(xué)標(biāo)準(zhǔn)完全落伍了?！埂　　肝业拿缹W(xué)標(biāo)準(zhǔn)落伍？好，我請教妳，除了剛剛舉手的人之外，妳隨便說一個人，誰會喜歡妳現(xiàn)在這樣──」爸爸做了一個智障的表情，「的美學(xué)標(biāo)準(zhǔn)？」　　「莉莉。」　　「莉莉不算。莉莉比妳更智障，」爸爸又做了一個更誇張的智障表情，「除了莉莉，妳說啊，還有誰？」　　「靜心?！箣寢屨f：「靜心就這樣穿?！埂　　胳o心根本就是白癡。」　　「你說靜心白癡，我問你，白癡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追？」　　「因為追她的男人都是白癡?！埂　　甘抢玻匪哪腥硕际前装V，有上市公司的董事長、有大學(xué)教授，還有市議員……大家都是白癡，只有你最聰明啦?！埂　〕聊艘粫海职终f：「妳有沒有想過，妳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三個孩子的媽又怎麼樣？我的身體是我的，我愛怎樣就怎樣，不行嗎？為什麼我穿什麼衣服、剪什麼髮型、穿什麼鞋子，都要你規(guī)定？」　　「我哪有規(guī)定妳？拜託，是妳問我意見的好不好？我不懂，妳幹嘛什麼事都跟莉莉?qū)W呢？妳們?nèi)松y道不能多追求一點精神層面的事嗎？為什麼滿腦子永遠(yuǎn)只有這些膚淺的『物質(zhì)』、『皮相』呢？」　　「剛剛談的不是『美學(xué)標(biāo)準(zhǔn)』嗎？怎麼現(xiàn)在又變成『物質(zhì)』、『皮相』了？你說美學(xué)不是精神層面，那什麼才是呢？」　　「很多啊，對真理的敬畏、對智慧的渴望、對理想的追求、對人類苦難無可抑遏的憐憫……」　　媽媽把手扠在腰上面，不可思議地看著爸爸?！　“职钟终f：「靜心是模特兒，她穿得奇奇怪怪那是她的工作。莉莉事業(yè)做得比Jeff還大，她自己有錢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問題妳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媽……」　　「三個孩子的媽怎麼了？三個孩子的媽就是二等公民嗎？三個孩子的媽就沒有資格把自己弄得漂亮一點嗎？」　　「妳搞清楚，我們這個家只有我一個人在賺錢，大家都在花錢……」　　「什麼意思大家都在花錢，只有你一個人在賺錢？ 」　　「難道不是嗎？」　　「好啊，如果說了半天，你在乎的就是錢，我就賺錢給你看?！箣寢屨f著，起身離開?！　]多久，我們聽到「砰」的一聲，很大的甩門聲。　　隔天早上，我起床漱洗完畢，走進餐廳?！　∪绻磺姓?，沒有意外的話，我會跟走過來的媽媽道早，媽媽也會笑咪咪地給我道早，遞過來一杯牛奶，並且慈祥和藹地問我早餐要吃什麼？三明治、漢堡，或蛋捲？　　不過現(xiàn)在情況顯然不是這樣?！　　冈纭！刮艺f?！　∥易⒁獾侥迷趮寢屖稚系牟皇桥Ｄ蹋且化B小小的單子?！　　复笈?，早?！箣寢岉樖职褑巫咏唤o我，「看看你要點什麼？」　　我瞄了一眼那張單子，有點愣住了，上面印著：　　三明治套餐　　50元　　漢堡套餐　　　50元　　早餐蛋套餐　　60元　　大概愣了有五秒鐘那麼久，我問：「這是什麼？」　　「點餐的價目表?！埂　　肝覀兗矣植皇遣蛷d，為什麼會有價目表呢？」　　「因為從今天開始，媽媽必須獨立自主。」　　「獨立自主？」　　「對，從現(xiàn)在起，媽媽要靠自己的能力賺錢?！埂　　杆?，以後早餐，我都要付錢？」　　「你是小孩子，只要簽帳單就好了，其他不用你管?！埂　　高@些帳單，最後誰付錢？」　　「當(dāng)然是你爸爸?！埂　∴蓿蚁肓艘幌?hellip;…　　「怎麼樣？」媽媽問：「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埂　　改阋c什麼？」　　「既然如此，我點早餐蛋套餐好了?！棺钯F的那種?！　　负芎茫箣寢屄冻鰸M意的笑容，「你自己在那欄打勾，簽上時間、名字，單子交給我?！埂　∥艺兆觥寢屄冻隽撕吞@的笑臉，把簽好的單子裝進口袋裡，像個餐廳的服務(wù)生一樣走進廚房，為她的新事業(yè)的第一個顧客準(zhǔn)備早餐去了?！　∏閯萦悬c詭異?！　]多久，媽媽端著盤子從廚房走過來，把套餐放到我的餐桌前?！　　笩狎v騰的早餐蛋套餐來了哦。怎麼樣，喜歡嗎？」　　我看了一眼，餐盤裡有水煮蛋、炒蛋、荷包蛋，還有吐司?！　　赶矚g。」我點點頭?！　寢屢荒槤M意的表情，「對了，還有牛奶。」她邊往廚房走，邊對我說：「等一會兒其他人出來，你就把價目表拿給他們，請他們點餐、簽名?！埂　　膏??！埂　≡谖矣貌孀硬嫫鹆怂蟮耙Я艘豢诘耐瑫r，我看到小潘迷迷糊糊地走了過來。　　我邊咀嚼，邊把價目表拿給小潘?！　　高@什麼？」小潘問?！　　改憧匆c什麼。勾好了在上面簽時間，還要簽名字。」　　小潘看著菜單，愣了一下?！赴l(fā)生了什麼事？」　　我用眼神往廚房的方向瞟了瞟?！　　笧槭颤N？」小潘一臉疑惑?！　　笅寢屨f，」我貼近他耳旁說：「從今天起，她要獨立自主，靠自己開始賺錢了?！埂　　纲嶅X？」　　「你不用擔(dān)心，爸爸會付錢?！埂　　改阋埠灹?？」　　我點點頭。小潘抓了抓頭，撕下一張點餐單，開始填寫。就在這時候，我看見爸爸拿著一份報紙，一臉無辜地走了進來。　　「早?！拱职终f?！　∥覀兺瑫r抬起頭，看了爸爸一眼，異口同聲地說：「早?！拐f完了之後，我和小潘變得很安靜。　　就在那時候，媽媽拿著我的牛奶走了過來?！　　冈??！顾?yún)淡風(fēng)輕地說著?！　　冈纭！拱职终f完，翻開報紙，把頭埋了進去?！　　感∨藳Q定好要吃什麼了嗎？」　　「嗯。」小潘把點餐單交給媽媽?！　寢尶戳艘谎?，又問：「你爸爸看到早餐價目表了沒有？」　　「什麼早餐價目表？」爸爸放下報紙，抬起了他的頭?！　∥野褍r目表傳給爸爸看?！　　高@是什麼？」　　「大潘，跟你爸爸解釋一下，看他要點什麼？」　　媽媽走開後，爸爸低頭看著那張點餐單，愣了起碼有一分鐘那麼久吧。　　趁著爸爸看完點餐單抬頭時，我說：「媽媽說，從今天開始她要靠自己賺錢，獨立自主了?！埂　?　　清晨十點鐘的咖啡廳，一眼望去十之八九都是女人。玟玟和莉莉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莉莉正用手機的計算機程式在替玟玟算帳?！　　肝宜憬o妳看……哪，買菜、煮飯、洗衣、拖地，請個菲傭也要一萬七。除了這一萬七，再加上一個小孩的保姆費，一萬兩千元，家庭教師費五千元好了，妳看，光是一個小孩就有一萬七了，三個小孩就有五萬一了?！埂　　高@樣也不過才六萬多?！埂　　冈觞N會只有六萬多呢？還有，還有……你們一個月上床幾次？」　　「上床？」　　「這當(dāng)然也要跟他charge??！妳知道這在外面一次要多少錢？」　　玟玟笑了起來?！咐蚶?，我真是服了妳。妳一次都跟你們家Jeff charge多少錢？」　　「唉，真不知道我要charge 他，還是他要charge我呢?！估蚶蛘f著，收起了手機，從皮包裡拿出了邀請卡，交給玟玟?！高?，邀請卡，下個月的第一個禮拜天，下午兩點開始，在京華飯店?！埂　＄溏浣舆^卡片，邊端詳、邊問：「怎麼突然要開同學(xué)會了？」　　「是靳莉發(fā)起的，最近景氣好，聽說她老公兩家上市建築公司都漲翻天了。」　　「唉，靳莉現(xiàn)在可顯赫了。像我們混成這樣，去了同學(xué)會反而像在襯托她似的……」　　「老同學(xué)見面嘛，幹嘛比來比去？」　　「哪有不比的？上次去參加大鵬大學(xué)同學(xué)會就是這樣。大家嘴巴不說，心裡還不是比，從工作、房子到車子、妻子……」　　「她老公高中畢業(yè)，妳老公研究所碩士，真要比，妳也不輸她啊?！埂　　赴?，這年頭，博士還找不到工作呢，碩士算什麼？還是有錢最實在……」　　「對了，妳記得當(dāng)年畢業(yè)前，我們各自寫了十五年後的願望，放在時空膠囊裡，請馮老師幫我們保存嗎？妳記得嗎？那些時空膠囊竟然都還在?！埂　　柑彀。迥炅?？」　　「那時候說好十五年後一起打開來看時，覺得十五年後好像永遠(yuǎn)都不會到似的，沒想到這麼一轉(zhuǎn)眼……」　　「時間過得還真快啊……」　　「對了，妳不是說還缺一雙鞋子嗎？中午我約了靜心吃飯，然後逛百貨公司，要不要一起來？」　　玟玟想了一下說：「我看還是算了。買了我們家那個看了，又有意見……」　　「什麼叫你們家那個看了又有意見？」　　「他一定又要說全家只有他一個人在賺錢，吧啦吧啦……」　　「哎唷，他越這樣說，妳越要去買。什麼叫做都靠他一個人工作在負(fù)擔(dān)？剛剛不是算過帳了嗎？妳每天買菜、煮飯、洗衣、拖地，外帶還要兼保姆、家庭教師……光是這些家務(wù)，再加上貸款、水電、教育費、補習(xí)費，他一個人賺的錢哪夠？」　　「我知道啦，只是……」玟玟沒再多說?！　　哥溏浒?，」莉莉說：「妳當(dāng)年辭去銀行的工作，說要回家專心當(dāng)母親時，我可是勸過妳的了。妳說妳有妳的想法?？墒乾F(xiàn)在妳看看妳自己，這個樣子……」　　「什麼樣子？有這麼糟嗎？」　　「看妳現(xiàn)在身上這套行頭，我從大學(xué)時代就看妳穿。還有，天啊，妳還在用這個２Ｇ的免費手機，」莉莉指著手機說：「來，手機給我?！埂　　笌致?？」玟玟交出手機?！　±蚶虬炎约旱膇Phone觸控手機，和玟玟的手機擺在桌上。　　「妳說同樣都是手機，為什麼妳這一支手機免費沒人要，我這一支三萬多塊大家排隊還搶不到？」　　玟玟搖頭?！　　钙肺?、美學(xué)啊。這年頭沒人在乎實用功能了，大家在乎的是感覺。越是讓人家有『感覺』的東西，就越有附加價值。妳懂嗎？」　　玟玟點頭?！　±蚶虬炎约旱氖謾C靠向自己。她說：「這支用的是觸控，就是重視網(wǎng)路連線、強調(diào)品味、在乎美學(xué)的女人?！褂职宴溏涞氖謾C靠向她，「這支呢，就是免費附贈外帶還會買菜、煮飯、洗衣、拖地……蓬頭垢面的歐巴桑。妳覺得哪種比較有感覺呢？」　　玟玟看著兩支手機，好一會兒，她才拿回了自己那支。她說：「哎噢，妳說的我都知道，問題我已經(jīng)是三個小孩的媽了……」　　「妳清醒一點好不好，誰說三個小孩的媽就一定得是歐巴桑外加蓬頭垢面呢？妳看看現(xiàn)在的電視、電影明星，什麼安潔莉娜裘莉、小Ｓ……哪個不是辣媽？」　　「妳真的覺得我變成了蓬頭垢面的歐巴桑了嗎？」　　「妳當(dāng)然還不是，問題是再繼續(xù)這樣下去，妳很快就是了?！埂　?/p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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