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王

出版時(shí)間：1996年05月30日出版社：世界書局作者：莎士比亞譯者：朱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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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主要以楊周瀚先生的《<李爾王>變形記》為范本，考察《李爾王》梁實(shí)秋譯本中對一些關(guān)鍵詞的翻譯情況，以及譯出的和未譯出的一些要點(diǎn)。本文中討論的文本為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1年的《中英對照莎士比亞全集 33》（李爾王），譯文藍(lán)本為W. J. Craig的牛津本。
　　
　　翻譯好像是隔著譯者的眼睛去窺視世界，所見之物，多少總帶著譯者個人見解的意味。如楊周瀚先生認(rèn)為朱生豪將《李爾王》中的一些表示情感的“nature”翻譯成了“孝”，就是對文本的理解不夠深入所致。
　　《李爾王》以寫家庭關(guān)系為主，且從帝王之家的“分嫁妝”乃至“分家”一事旁敲側(cè)擊地表現(xiàn)了當(dāng)時(shí)的王權(quán)傳遞體系。應(yīng)該說，“分家”這個主題還是很貼近大眾生活的。此類主題，在中國的儒教文化中， “孝”就會很自然地成為焦點(diǎn)。而實(shí)際上，這個字眼多多少少會對讀者的價(jià)值判斷有一定影響——即以儒家的孝道眼光來看李爾三女的故事，也就很容易得出“視為神圣的人倫關(guān)系已被資本主義社會關(guān)系所破壞”這種文革式的論調(diào)了。
　　
　　在梁實(shí)秋的中文譯本里，劇中的“自然”等詞被譯為情愛、至情、情、常態(tài)、上天、天哪、天性、本性、人性、精神、情感、性格、人情、自然、自然界、孝心、人倫、生命，相對的，反義詞有翻譯成“不近人情”。其中，只有兩處翻譯成了“孝心”，且都是在寫愛德蒙的時(shí)候。原文如下所示：
　　
　　Edmund： How, my lord, I may be censured，that nature thus gives way to loyalty, something fears me to think of. （孝心）
　　
　　Gloucester： All dark and comfortless. Where’s my son Edmund? Edmund, enkindle all the sparks of nature, to quit this horrid act. （孝心）
　　
　　此處的nature是相對于“忠心”而言的。忠心是臣對君應(yīng)盡之義理，而孝心則是子對父應(yīng)行之道義。這兩處的用法，都有些“犧牲”和“讓步”的味道，相對其他的nature，理性和指令的成分更多一些。這樣理解，就是說這段親子關(guān)系中包含著親長一方的權(quán)威和子女一方順從的因素。仍然如楊周瀚先生的分析，子之于父，猶如奴隸之于主人，是私人所有的財(cái)產(chǎn)。反觀《李爾王》中，愛德蒙具有私生子的特殊身份，且在第一幕第一場被父親以輕浮、狎弄的口氣介紹給同僚，便知這對父子的關(guān)系并不很平等。隨著劇情的推移，愛德蒙也一步步從這種束縛性的“孝”中破墻而出。
　　
　　《舊約》的“十誡”中講：Honor your father and your mother, so that your days may be long in the land that the LORD your GOD is giving you. 這是唯一一處提到親子關(guān)系的誡令。首先，honor是否等同于“孝”尚需商榷；其次，這句話中父母的角色是弱化甚至缺失了的，儒家文化中的生養(yǎng)之恩和父子綱常沒有任何體現(xiàn)，而上帝作為最大的“主”扮演了恩賜者和掌控者的地位。有著類似信仰的藏族，父母對孩子的支配（以及關(guān)照）便要比中原文化中弱很多，而子女也有著更多自主決斷的機(jī)會。在《李爾王》中，就體現(xiàn)為女兒/兒子對父親或先或后的背叛。
　　
　　在描寫李爾王和女兒們的關(guān)系時(shí)，梁實(shí)秋先生用詞多為“情愛”“至情”等，和Gloucester父子有很大差別。以我之見，這個翻譯非常之好。在我讀其他版本的《李爾王》時(shí)，便隱隱有些感覺，然而還是在梁先生的譯本里感受得更為強(qiáng)烈——李爾王的戀女情結(jié)。大女兒、二女兒表達(dá)對父親的感情時(shí)的話語，宛若情詩。并且最有趣的一點(diǎn)是，這種愛和對夫君的愛竟然是相互沖突的：“我的姊姊們?yōu)槭裁匆拚煞蚰?，如其她們說她們只愛你一個？我出嫁的時(shí)候，和我誓盟恩愛的郎君，或者就要攜去我一半的愛，一半的眷懷和義務(wù)?！保–ordelia語）。不僅是愛，連關(guān)心和義務(wù)都要分去一半，這種感情，從上述討論來看，似有超出親情的范圍。而在心理學(xué)中，“戀女情結(jié)”也確實(shí)就被叫做“李爾王情結(jié)”。
　　
　　對于“nothing”和“all”的翻譯，梁實(shí)秋是這樣處理的：
　　
　　Cordelia: Nothing, my lord. 沒有什么說的
　　Lear： Nothing？沒有什么！
　　Cordelia: Nothing. 沒有什么。
　　Lear： Nothing will come of nothing, speak again. 你不說我便不給：再說說看。
　　
　　梁實(shí)秋在翻譯時(shí)，將Cordelia的話直接翻譯成了“沒有什么說的”，這就排除了李爾王誤解話的意思是“沒有愛”的可能性，而把父女二人爭執(zhí)的矛頭直指向Cordelia“不說話”這點(diǎn)。在一定程度上喪失了原文本豐富的含義。在之后和傻瓜的對話中，也多次出現(xiàn)了含有“Nothing”的俏皮話，這顯然是和前面暗合。而對一句俏皮話：Now thou art an O without a ?gure. 梁先生的翻譯是“現(xiàn)在你不過是個零”，失去了原有的文字游戲的趣味，實(shí)在可惜。
　　
　　而對于“all”：
　　
　　Cordelia: Sure, I shall never marry like my sisters, to love my father all. 我不能像我的姊姊似的結(jié)婚，而還專愛我的父親一個。
　　而李爾王也以“all my paternal care” （一切為父的責(zé)任）來回應(yīng)她的“all”。這種“要么全部，要么就一丁點(diǎn)兒也沒有”的選擇直接把父女矛盾在短短一幕之內(nèi)激化到了最頂峰，非常有戲劇性。
　　
　　另外，第一幕第2場的一段對話也頗為引人注意：
　　
　　Edmund： Nothing, my lord. 沒有什么。
　　Gloucester： No? What needed then that terrible dispatch of it into your pocket? The quality of nothing hath not such need to hide itself. Let’s see. Come, if it be nothing, I shall not need spectacles. 沒有？何必那樣慌張的藏進(jìn)衣袋里去呢？若真沒有什么，便用不著那樣的藏。給我看看；給我：如真真是沒有什么，我也就不用看了。
　　
　　這一處和李爾王分嫁妝的對話何其相似。劇既然以《李爾王》為名，講述的也是王權(quán)更替這樣的國家大事，而莎士比亞要偏偏加入Gloucester的家庭恩怨。臣子、仆人這樣的角色，在戲劇中常常被用來重復(fù)和強(qiáng)調(diào)主角的言行。如《費(fèi)加羅的婚禮》中，侍女蘇珊娜的詠嘆調(diào)基本是對伯爵夫人羅西娜的重復(fù)，而《威尼斯商人》中，尼莉莎的臺詞也是對鮑西亞的鸚鵡學(xué)舌，《牡丹亭》中對春香臺詞的處理亦可見此痕跡。
　　
　　回到《李爾王》中看，這兩對親子不僅在臺詞上有小的相似，在命運(yùn)上也是。在力量的轉(zhuǎn)移中，老王被幼子不同程度地背叛，子女之間亦是劍拔弩張，而老年專政者的災(zāi)厄漸次降臨。兩個家庭的波瀾如大小圓環(huán)相映相成，令全劇充滿了豐富的層次感。
　　
　　此外，梁實(shí)秋對于神話、宗教、地理詞匯的翻譯，基本均采取了直接翻譯，如“朱匹特”，對劇本中的異文化元素保存較充分。整體看來，梁實(shí)秋先生的譯本是非?！肮ぁ钡摹?br /> 　　
　　
　　參考資料：
　　[1]楊周翰 ,黃滿生. 《李爾王》變形記[J]. 國外文學(xué),1989,02:5-15.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QueryID=7&CurRec=6&recid=&filename=WAIX198902000&dbname=CJFD7993&dbcode=CJFQ&pr=&urlid=&yx=&uid=WEEvREcwSlJHSldTTGJhYkdtM2svWllMNUczbmswblVxbm96NlZyU2ZmWjN2a1dwVEdTM2ovTERoeEFCaWZNaw==&v=MDc3MTExVDNxVHJXTTFGckNVUkxtZVplZHVGaWpsVnIzUE1pekNkckt4RnRqTXJZOUZaSVI4ZVgxTHV4WVM3R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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