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08-9 出版社:萬卷出版公司 作者:石康 頁數(shù):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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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套文集的目的在于,收集我出過的所有書,并比初版時更多地在其中展現(xiàn)出作品的原貌。能夠有這樣的運氣,作為作者,我感到十分欣慰。在此,我對編者與讀者表示感謝。除此以外,我還能說些什么呢? 在我工作之時,常有一個美好但一廂情愿的個人愿望,那就是——希望自己寫下的不是一些令人羞憤的垃圾,而是能為人們的公共?;钤鎏砟撤N價值。不過,我無法肯定這一愿望是否能夠實現(xiàn),像所有作家一樣,我把一切寄望于朱來的時間。我想,如果我真是一名作家,而不是一個冒牌貨的話,那么,也許我的作品能夠為從我身邊流逝而去的時間做一個有效的見證,盡管我目前對見證的意義仍然缺乏信心。我認為,每個人至少都是他自己牛命的目擊者,當他把親眼所見的重要事實公之于眾的時候,那么他便會成為一個個體生活的見證。在這里,我仍要一廂情愿地認為,這種見證未必缺乏價值,至少,我不認為它比那種以己度人的胡編亂造更加缺乏價值,或者比干脆沒有留下話語更加缺乏價值: 我痛恨謊言與殘酷,小僅因為謊言與殘酷的強大,更因為它們給現(xiàn)實中的個人帶來很壞的感受,也令公共生活受到極不健康的敗壞,我相信這種敗壞使人生平添迷霧,使人們之問的交往效率低下而惡意橫生,使人們本來就平庸艱難的生活更加痛苦不堪。我認為,人類的重要倫理之一,就是盡力改進人性中的諸多弱點,使之更趨完善。但是,從何處著手呢?我想坦誠與寓于同情心也許是個好起點,除此以外,目前我尚未想出更好的起點?! ∥艺J為,有價值的藝術,是那種見證并創(chuàng)造人生的藝術。藝術從審美與道德這兩方面給人生注入新意,滿足人們的好奇,慰藉人們的痛苦與無助,緩解人們的空虛焦慮與厭倦,令人更加了解自己以及周圍的世界。除此以外,藝術還能做些什么呢? 根據(jù)經(jīng)驗,我相信藝術能夠為人生憑空增添美妙的幻想,令人輕忪與愉悅,共至能把人帶人漫無邊際的超然世界之中。但是,我更希望能通過藝術給人的心靈注入一種堅強的力量,使人具有一種倔強的愿意生活下去的勇氣;使人冷靜地面對生命的真相,即使那真相并不令人鼓舞;使人熱情地探索生命的意義,即使那意義令人困惑;使人勇敢地計劃與創(chuàng)造人類更為合理的存存,即使那存在缺少歡樂,單調(diào)乏味。有價值的藝術應為人類不停地注入這樣一種精神,那就是:生而為人,即使是味因不明、結果不定,即使必須毀滅,也要抗爭不息,絕不屈服,永不屈服! 石康
內(nèi)容概要
《支離破碎》:石康文集。 我說過,我一直背對生活,我的一切存在于生活的背面,我喜歡生活的背面,我站在那里,把生活變出的戲法逐個拆穿,并從中獲得無聊的快樂。但是,那個夜晚,使我激動的夜晚,卻讓我寧愿相信假象而不顧真實。
作者簡介
石康,生于1968年,北京人,作家,編劇。 著有:《晃晃悠悠》、《支離破碎》、《一塌糊涂》、《在一起》、《激情與迷茫》、《心碎你好》,《雞一嘴鴨一嘴》、《北京姑娘》、《口吐蓮花》、《過山車》、《奮斗》等。
章節(jié)摘錄
0 三十一歲,我讀書,我睡眠,我寫作,我厭倦,我坐立不安,我四下走動,我探頭探腦,我漫不經(jīng)心,我無聊至極,我孤獨寂寞,我單調(diào)乏味,我不值一提,我的生活支離破碎。 甚至,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描述我的生活,我弄不清楚自己用意何在,我只是盲目地做著我認為可做的事情,我就是這樣。 三十一歲是討厭的年齡,我這么說的原因是——到了三十一歲,我發(fā)現(xiàn)自己走入荒原,清點行裝,發(fā)覺貼身物品只有兩件——無聊的歡樂和不可告人的痛苦,這足以使我斷言,三十一歲討厭之極。 我自認為不是那種積極向上的人,但我是非常尊敬積極向上的人,我尊敬他們的忍耐精神和掙扎斗志,我也尊敬他們的生活方式,我認為,如果沒有“積極向上、永遠抗爭、挑戰(zhàn)命運”之類活潑可愛的迷信活動,人生簡直就閃不出火花來?! ∥也粫W出火花,我顫抖,但不閃爍,我猶豫,但不后退,我懷疑一切,我背對生活,我是另一種人,是那種所謂“還未找到信仰的人”,我頭重腳輕,缺乏根基,因此,在茫茫人海里,我顯得步履蹣跚,左顧右盼,行動遲緩,不著邊際?! ∥易悦环玻恢叩?。相反,卻又十分害羞,我的羞恥感來源于對自身無能的判斷,另一方面,當我看到周圍那些比我更蠢的人卻不自知,不由得怒火中燒,以至形如斗犬,只要聽到他們說話便要出口駁斥而不問就里,而出口說完之際,我又總是感到后悔,總之,我忽高忽低,忽上忽下,頭腦混亂,自相矛盾。 很多俗話對我不適用,比如:我就弄不清“萬事開頭難”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難在哪里,我只知萬事從零開始,一如我的近況——九九年四月里的一天,我正在讀一本美國人保羅·福塞爾所著,名為《格調(diào)》的講美國社會等級與生活品味的書,忽然電話鈴響起?! ∥业谜f一下電話在我生活中所具有的意義,由于沒有所謂正式工作,我的生活來源全部仰仗那部放在寫字桌前的電話,電話一響,對于我的生活來講,無非兩件事上身——套用經(jīng)濟學術語——生產(chǎn)或消費。所謂生產(chǎn),便是有工作上門,寫劇本或是文章,于是手工作坊頓時開業(yè)。所謂消費,便是朋友們耐不住各自的寂寞,蠢蠢欲動,要求聚會,當然,聚會是要花錢的。電話生涯看似過得去,其實很被動,這個結論是我翻看《格調(diào)》得來的,起初,我也錯認為自己的生活天馬行空,很是自由,但《格調(diào)》告訴我,像我這種無產(chǎn)文人生活實在格調(diào)低下、俗不可耐、慘不忍睹——就如同書中最后一章“沖破常規(guī)的另類人”一樣。 我拿起電話,是一個編輯打來,他約我寫一本十五萬字左右的小說,難得,我連忙答應下來?! ∮谑俏曳畔码娫?,扔開《格調(diào)》,打開電腦,沖好咖啡,然后搜索柘腸,從無藥可救的個人經(jīng)歷與學識中苦苦追憶,看看其中能否炮制出一個值得出手的故事?! ∥艺f過,無產(chǎn)文人生涯格調(diào)低下、俗不可耐、慘不忍睹,這話可能要讓某些人看不順眼,但這是我本著理智與誠實兩條原則分析總結而得出的結論,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文人有求于社會,文人講話,希望別人聽到并有所反應,自由文人是社會的“業(yè)余者”,總以業(yè)余身份參與社會活動,這很合乎歐美上層階級的行為準則,似乎很有格調(diào),不幸的是,文人的“業(yè)余者”的身份是被迫的。況且,根據(jù)“無用即美”這一原理,文人工作一旦有用,美即立刻消失,丑便找上門來,這種所有文人皆能倒背如流的大道理不知是否適用于文人本身?保羅·福塞爾在書中并沒有告訴我?! ∥业挠^點:熱愛自由、追求真理等等行為應歸于個人愛好,甚至隱私,如果有人在做這些工作,最好放在業(yè)余時間悄悄進行,如果能做到東躲西藏、偷偷摸摸、以至神不知鬼不覺,那就是最好,最有格調(diào),因為誠實地講,只有那些東西才配得上那種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而且就我所知,從古至今,世上了不起的人都是這么做的?! ∥业男≌f以此開頭,想必令人驚詫不已,但凡事必有開頭,以現(xiàn)實開頭總比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要來得誠實,這也是我的個人觀點。讀者在往下讀我小說時請不要忘記,我對自己的寫作是何種態(tài)度。當然,以此態(tài)度作出的小說有無閱讀價值也請讀者明察。 我要說的是,我不喜歡這個世界,對它了解越多就越不喜歡?! ∥乙f的是,我不喜歡我的生活,我曾想使用“怠工、逃跑、毀壞勞動工具”等手段離開我的生活,不幸的是,我即使從馬克思的書中也未找到那些奴隸在如此這般之后的最終去向?! ∥乙f的是,我所寫的故事來源于現(xiàn)實,卻又與現(xiàn)實格格不入?! ∥乙f的是,我自認為是一名格調(diào)真正低下的作家。 我要說的是,我生于北京,喜歡北京,希望北京更好而不是更壞,于是,我寫北京,沒有人要求我這么做,我是自愿地為北京而寫作,我生就如此,活該倒霉,因為除此之外,我簡直無法找到任何可做的事情?! ∫源舜颉 ?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底多久?我弄不清,反正都一樣,每一天都是那么無聊,如果要能弄清無聊和無聊之間的差別,我想我就能分清一天和另一天的差別,一年和另一年的差別??上В鞘钱愊胩扉_?! ⌒律钍菑哪囊惶扉_始的?我記不起。我只記得,不知從哪天起,我換了一批新朋友,于是,便有了所謂的新生活,我指的是,一直延續(xù)到我現(xiàn)在的這種生活,我是指,碎片。是的,那是碎片,五顏六色,閃閃發(fā)光,而湊上前去仔細觀看,卻是一些沒用的渣滓,我是指我的生活?! ∥业纳罴性诒本疑诒本?,隨父母幾次搬家,從宿舍到胡同大雜院,從大雜院到筒子樓,從筒子樓到居民樓,從北城到南城,從城里到郊區(qū),總之,是在北京城里兜圈子,有一天,我算了一下,三十歲之前,我離開北京的時間加起來不過半年?! ∥蚁矚g北京,從心底里喜歡,簡直可以說是住也住不厭,看也看不完。我很少真正想過要離開北京,離開它,我去哪兒呢? 北京的很多街道我都走過,我十六歲時走過的西單現(xiàn)在已今非昔比,菜市口大街已經(jīng)完全推倒重建,更不用說如同戲法一樣變幻的王府井大街,也許,北京這十幾年是世界上最繁忙的工地,北京人熱衷于一遍遍地把道路和房屋拆了建、建了拆,以此表明這個城市充滿活力,從父母家書架下面的相冊里,我可以看到我五歲時站在天安門廣場上,面對我父親向我舉起的海鷗牌相機所做出的表情,可是,那個人是我嗎? 北京的街上,永遠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即使到了夜里十點以后,二環(huán)路上的汽車也是首尾相接,真是一個大城市?! 〈蟪鞘?,一條條寬闊的帶有路燈的大街,一個個夜里也能閃亮的巨形廣告牌,一幢幢氣派的大樓,逛也逛不完的超級市場,紅燈、綠燈,還有—— 人,很多人,各式各樣的人,行人、醉鬼、演員、公司職員、小商販、吸毒者、罪犯、工人、外地的漂亮娼妓、農(nóng)民、軍人、運動員、甚至還有哲學家?! ? 才是真正的工作,只有這個工作才是此人存在的借口,也可以說,此人應以這個工作得到存在這一報酬?! 〔恍业氖?,這個人并沒有告訴我,我的工作是什么,于是,我的存在便失去意義。 當然,這沒什么了不起?! ? 1994年,由于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其中一個叫大慶,是個導演,認識我的時候,他正籌拍一部二十集的電視系列劇,我隨大慶一起在他家中看了幾部電影,通過觀看,他把一些關于編劇的知識一股腦兒倒給了我,隨后我又從他們家抱走了幾十期《世界電影》,這是一本上面登有外國電影劇本的月刊,我一本本讀下去,居然也就寫起了劇本,于是,我辭了手邊的工作,搖身一變,成為編劇?! ∞D眼間,我一口氣寫了十幾集的電視劇本,由于制片人回本心切,這部戲眨眼間便拍完,接著就進入發(fā)行,沒過多久,全國的電視臺就開始一集集播放起來。終于有一天,我在電視里看到我的大名赫然署于編劇一欄的后面,雖然接踵而至的那一集電視劇叫我汗如雨下,如坐針氈,羞愧不已,但事情就是這樣,這部戲一集集播完,順理成章,我又接到約稿,開始寫下一部戲。 現(xiàn)在還記得一些大慶給我看的片名,有法國貝內(nèi)克斯的《三十七度二》、有昆廷·塔侖蒂諾的《水庫狗》、有菲利浦·考夫曼的《亨利和瓊》,有吉姆·賈穆什的《地球的夜晚》,中國電影有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案》等等,補充說明一下,時至今日,在我看了上千部各種電影之后,我仍然認為這些電影值得一看?! №槺憬榻B一下大慶,此人個子不高,他女朋友吳莉如果穿上高跟鞋,他就得踮起腳尖,兩人才能做出相親相愛的動作,我是指接吻。當然,大慶與吳莉從來沒有當眾表演過這種嘩眾取寵的丑行。大慶上學時的外號叫“鉤針兒”,可見他瘦得可以,現(xiàn)在卻長得白白胖胖,但兩條細腿卻依然如故,站在那里活像是兩根竹竿上挑著一塊豬油,平日里他戴一副眼鏡,眼鏡不慎摔碎時立刻目露兇光?! ? 編劇生涯,一點準譜兒沒有,今天還在大魚大肉,大把花錢,明天就兩手空空,四處舉債。由于工作時間地點都不固定,有劇本寫時忙得恨不能四腳并用,沒有時又閑得要死,整日無所事事,因此生活極不規(guī)律,兩年下來,身體變得壞得要命?! ±吓笥殉杉伊I(yè),事業(yè)有成,漸漸與我斷了往來,只在逢年過節(jié)打個電話,新朋友幾乎全都是自由職業(yè),基本從酒桌上認識,來得快,去得也快,大多數(shù)時間是自己跟自己在一起,逛書店,買錄相帶,在家做飯,酒吧嗅蜜,如此而已?! ?995年是過渡期,對于那個渾渾噩噩的年份,我的記憶只停留在一些小事上,諸如賭博失利、一夜情之類,到了九六年,我已習慣這種生活,用四個字形容,叫做支離破碎?! ?996年整整一年,因為種種原因,我沒接到價錢好的劇本,生活拮據(jù)得無以復加,汽車也賣掉了,至于精神上也日漸頹廢,過一天算一天,愛誰誰。 5 在夢里,經(jīng)過一番搏斗,我還是被一只渾身花斑的南美大蜘蛛吃掉了,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之后,我手腳冰涼地醒來,翻身的當口,把辛虹撞醒了,她頭也不回地對我說:“大麻抽完了?!薄 ∥覐拇采吓榔饋恚唤z不掛地坐到沙發(fā)上,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昨夜剩下的殘酒,把頭靠在沙發(fā)靠墊上,眼睛望向窗外,窗外,深藍色的夜空像要自己飄走一樣。我閉上眼睛,感到太陽穴在跳動。 辛虹是我三天前的夜里從三里屯一個叫翼的酒吧領回來的三陪,回來時喝得爛醉,第二天晚上才睡醒,醒后渾身滾燙,說自己發(fā)燒了,我給她到藥店買了一瓶退燒藥,又過了一天燒退了,起來后我們一起做了一鍋方便面,她吃完后打開電視,邊看電視邊把一瓶龍徽干紅喝光了,并且和我一起把我的最后一塊大麻抽完,后來她給我講嫖客的故事,講了四個嫖客以后便又睡去了?! ? 我叫出租車停在亞運村11號樓下,然后走進樓洞,坐電梯上到8樓,出了電梯往右拐,走了三米后來到朱玲的門前,我敲了幾下門,里面?zhèn)鱽碇炝岬穆曇?,接著是她的拖鞋聲,門開了,朱玲站在我面前?! 斑M來吧?!彼f?! ∥疫M了門,坐到沙發(fā)里。 “大麻沒了。”我說。 朱玲給我端來一杯茶:“你先喝口茶吧。” 我伸手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把身體盡量往沙發(fā)里沉下去?! 霸趺戳耍俊敝炝釂栁??! 皼]什么。” “情緒那么低落。” “誰知道——一直這樣。” “這樣不好?!薄 笆遣缓??!薄 澳氵€有錢嗎?” “有?!薄 肮媚??” “有?!薄 霸瓉硎沁@樣?!薄 ≈炝嵝α?。 “你笑什么?” “我覺得你挺有意思?!薄 坝幸馑??” “是,有意思” “朱玲。” “???” “謝謝你?!薄 爸x我?” “當然?!薄 盀槭裁矗俊薄 澳銕臀屹I大麻——” “這沒什么,順手的事兒?!薄 翱晌沂裁匆矝]干——天天呆著。” “那不挺好嘛——總比干壞事強。” 我低下頭,不知說什么好?! ≈炝崛チ艘惶藦N房,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個小信封,她遞給我?! ∥医舆^來,捏了捏,信封里是一個小塑料袋,里面是一小塊大麻?! ∥野阉胚M兜里?! ∪缓螅议_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 ≈炝峥粗??! 爸炝帷!薄 鞍?。” “本來我不想告訴你——” “說吧?!薄 笆菈氖隆!薄 皼]關系?!薄 拔液托梁缭谝黄?,她是我從三里屯帶回來的一個姑娘,有性病,昨天夜里,我喝多了,跟她睡覺,沒帶避孕套?!薄 澳愀陕锊辉缯f?” “剛想起來的?!薄 澳强烊メt(yī)院吧。” “我一會兒去?!薄 艾F(xiàn)在就去!” 朱玲急了,她三步并做兩步,沖到門前,把門拉開:“快走。” 我看了她一眼,站起來。 “那我走了?!薄 皾L蛋?!薄 ∥易吡顺鋈?,門在后面被重重關上了。 我靠在門上,嚇了一跳,我突然感到有點害怕。 7 朱玲是我在“硬石”認識的,那時候是九四年,我二十六歲,剛剛開始寫劇本,劇本的活兒時有時沒有,有劇本寫,就有錢花,就高興,就能跑到外面混,沒劇本寫,就沒錢,就不高興,同樣也要跑到外面混,總之,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我和我的一班朋友天亮入睡,下午起床,聚在一起,往往一頓晚飯便吃到太陽落山,然后一起熬過漫漫長夜,直至天明?! ? 在夜里,比起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電腦,或者一本本不知所云的書籍,我更愿意與別人在一起,無論那是些什么人,無論他們是好是壞,那是在九五年。 不用說,我那時陷入難以言喻的苦悶之中?! 〉诎滋?,我寧可睡去,即使吃上一百片安眠藥我也要在白天睡去,白天是那些渾渾噩噩的家伙的天下,在白天,他們穿上西裝或便裝,她們描上紅唇或畫深眉毛,他們刷好牙齒,把臉洗凈,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沖出家門,他們壓抑著卑劣的念頭走上大街,他們做出一個個計劃,他們實施一個個計劃,他們生產(chǎn)、交換、消費,他們控制別人,他們擺脫別人的控制,他們積極向上,他們是這個破爛不堪的城市的發(fā)動機,他們讓這個臭氣熏天的城市在人海里航行而不至沉沒,他們奮力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和經(jīng)濟地位,他們隨著成功或失敗,或沾沾自喜或垂頭喪氣,他們給自己理由,給自己借口,讓自己存在,讓自己有價值,他們在陽光下庸庸碌碌——一句話,他們在掙扎著,那一副副辛辛苦苦的尊容足以叫人肅然起敬。他們是那些正常人。 而當路燈亮起,咖啡店開門迎客,酒吧的霓虹燈開始招搖閃爍之際,正常人便紛紛從他們的崗位上魚貫而出,返回家園,他們擰亮電視,聽聽里面的胡言亂語,他們吃起晚飯,與家人一起談論工作的艱辛,待遇的不公以及各種生活瑣事,與此同時,北京這座城市猛地撕下面具,剎那間露出另一付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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