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0-11-1 出版社:鳳凰出版社 作者:[美] 凱瑟琳·肯特 頁數(shù):288 字?jǐn)?shù):200000 譯者:邵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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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早霜中的鳥足堇 本書帶給我難以言傳的閱讀體驗。幾天以來,詞語的霰雪吹拂著我,它布下了有關(guān)受難與死亡的濃郁蔭翳,遠(yuǎn)在一切光明之上。這片蔭翳的云朵,使我對人類以上帝之名施行殺伐異己的暴虐行徑,產(chǎn)生了深重的惆悵與噓唏。那真是可怕的時代,如此慘劇劌目怵心,理性之光尚未驅(qū)散邪魅的夢魘,人們的仁慈與憐憫都被投入狂熱之火,那些幸存的人們,卻長久生活永難愈合的黑色創(chuàng)傷中。 世事往往如此,當(dāng)往事像疤痕那樣靜止,所有痛定思痛似乎不如心肝全無的忘卻。然而對于此書的作者凱瑟琳?肯特(Kathleen Kent)來說,小說的敘寫極不尋常,這乃是關(guān)乎歷史與家族的雙重沉疴。 從歷史來看,“歲月有多長,死者的名單就有多長”,這股可怕的獵殺女巫之焰自15世紀(jì)燃至18世紀(jì)末,在這黑暗的三百年中,基督教教士以《圣經(jīng)》中“行邪術(shù)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之語,對諸多無辜女性行迫害之實。被控之女性,多是性情幽獨的村婦,擅制草藥的醫(yī)生,甚或洞悉秘密的智者。只因天氣異常,莊稼減產(chǎn),牲畜猝死,鄰里糾葛等,即被控以施行邪術(shù)之“女巫”,或被斬首示眾,或慘遭火刑。 從個人來看,這個故事的特殊性在于,它“并非來自幻想故事里的那口井,而是用自己家人的血淚編織而成”。作家八歲時,即從祖母口中得悉自己是1692年賽倫村審巫案死難者馬莎?卡列爾的十世后代。因此,這個題材提出了很高的挑戰(zhàn):作家不僅要重檢史實,還要召喚亡靈,起先祖于地下,并與死亡對話。 應(yīng)當(dāng)說,作家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敘述角度,以受害者之女的視角展開,第一人稱的口吻予人親切自然之感。小說中,那個寒冷刺骨的冬天,我們?nèi)疫w往安多佛,在那個風(fēng)中流布薄荷氣味的地方生活。對于早慧的“我”而言,生活是由望不到頭的貧窮,與可怕的天災(zāi)人禍的搏斗,以及春種秋收的辛勞構(gòu)成。我們看到,這個敏感小女孩的一生還未就位,就已經(jīng)被過多憂傷、孤獨與夢魘侵?jǐn)_。 而媽媽,這個在歲月的磨礪中懷抱巖石之心的女人,仿佛一口深不可測的深井,言語犀利,特立獨行,眼神里總是透出一股永不屈服的倔強(qiáng)。上天賦予她堅強(qiáng)的性格,她的溫柔隱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不易察覺。一股怨恨開始在像發(fā)酵木桶中的啤酒那樣滋長,似乎媽媽應(yīng)該為“我”所有的損失承擔(dān)罪責(zé):親愛外婆的去世,以及與親愛的姨媽和表姐的分別。 這個故事,并非一個小女孩的前青春期造像,也無關(guān)綺羅愁綺恨,它始終以細(xì)膩的筆調(diào)在講述一個無限接近真實的故事。如果憂傷的本質(zhì)是對失去的恐懼,那么,我們似乎已經(jīng)在小說前半部分的憂傷基調(diào)中發(fā)現(xiàn)了不幸的端倪。很快,全家開始面臨最大的恐懼:因為莫須有的原因,媽媽被誣以女巫之名并被捕入獄。 有多少殘忍的暴行,就有多少無辜的殉難。小說深刻描繪了媽媽在走向死亡之途中,她本人以及家中親人所經(jīng)受的種種痛苦?!叭绻覀兺耆赐噶俗约旱拿魈?,還有多少人會絕望地一搏來改變未來?如果遠(yuǎn)見告訴我們將要失去家園、親人和自己的生命,而惟一得拯救之道是出賣最可寶貴的靈魂,我們又會怎么做?”也許對死亡的恐懼會促使人放棄信仰的堅守。而媽媽卻寧愿為此付出代價。為了捍衛(wèi)清白,她在法官面前桀驁不馴,這種寧為玉碎的性格送她走向了生命的終點。 而年幼的“我”,在生命圖景尚未清晰展開的時候,未料想媽媽堅硬漠然的外表之下,擁有真正柔軟慈悲的心。在臨死之前,她拒絕食物,為了使孩子們有果腹之食,她節(jié)省水給孩子們止渴。而她甚至未能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擁抱孩子們,她說:“不要記得死亡。記得我,莎拉。記住我,我的一部分永遠(yuǎn)跟你們在一起?!弊詈笏皇┮越g刑,而那天的天氣,萬里無云,“仿佛上帝也要睜大眼睛觀看。” “我”終于明白了先前對于媽媽的誤解和苛責(zé)。媽媽,她是這樣一種女人:她表面的冷漠以對家人無限的忠誠與愛作為前提。她是一個寧愿為真相付出生命的,值得敬愛的女人。她的死甚至帶有殉道者儀式性的犧牲意味。 由此我想到那些諸多蒙冤死去的女性,據(jù)資料,英國埃塞克斯郡在1560年至1680年間處死了291名行“巫術(shù)”者,其中268人是女性,而塞倫村審巫案只不過是長達(dá)三世紀(jì)以來狂熱屠殺的尾聲,那真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個血跡斑斑的章節(jié)。 此外,小說令人震撼之處在于,在合理的司法程序以及正常理性缺席的情況下,在媽媽周圍,那些原本熟悉的親人、鄰居,甚至漠不相識的人,在以上帝之名行罪惡之實的掌權(quán)者的監(jiān)禁與酷刑之下,最后都成了她的“罪行”指控者,以及聯(lián)合絞殺者。法國人勒龐在《烏合之眾》中,對那些處在極權(quán)制度的恐懼中生存的普通群眾,他們的心理如何逐漸呈現(xiàn)法西斯化的非理性特質(zhì),有著十分深刻的描繪。如1792年法國歷史上的大屠殺事件,當(dāng)時,在大革命精神的感召下,巴黎成千上萬市民幾天之內(nèi)虐殺了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的僧侶貴族1500多人,連孩子也不放過。更不可思議的是,在極刑現(xiàn)場,婦女們以一睹貴族受刑為賞心樂事。這些店員伙計、家庭主婦,都相信自己的行為是完全正義的,他們是在消滅“共和國的敵人”。同理,小說中那些劊子手,都認(rèn)為自己是在奉上帝旨意為正義之事。當(dāng)非理性的磁場在人群中像傳染病一樣迅急蔓延之時,人類極易流于暴決。這種昆德拉所謂“無動機(jī)謀殺”,真是一股瘋狂可怕的非理性情緒,它使人失去正常思考能力,淪為殘忍與暴虐的工具。 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小說體現(xiàn)了作家追尋真相的勇氣。當(dāng)然,僅僅體現(xiàn)這點是不夠的,如果這種寫作不能同時也成為審美活動,那將是極為遺憾的?!懂惤掏降呐畠骸冯y能可貴地做到了這一點,其敘述語調(diào)詩意美好,像春天的花朵漸次開放它樸素內(nèi)斂的花瓣。詩人洛爾迦說:“一朵玫瑰的形式和香味,可以向我們講述永恒?!? 讀罷此書,我想到書中描寫的那些古老而殘忍的夜,一切都像月光下的原野,被無聲的霰雪覆蓋?!安灰f死亡的燭光何須傾倒/生命依然生長在憂愁的河水上”(海子《亞洲銅》)。許多年以前,“我”曾料想如果“媽媽”的骨頭做成琴弦,將會奏出何種音樂,那歌詞一定壯大有力,有如驚濤拍岸,曲調(diào)則像大海一樣低沉冷靜。但后來,“我聽到的還是輕柔的沙沙聲,一種古怪的哨聲,是鳥足堇在冬天的早霜中生長的聲音”。 我以為上面這句話,既是“媽媽”一生的寫意,亦足以概括這本小說的風(fēng)格:早霜中倔強(qiáng)而溫柔的鳥足堇。那是一種生于北美原野的淡紫色花朵,有著別樣的幽獨之美。作家仿佛要告訴我們:盡管有過冬天,花朵仍不辭開放;盡管死亡的蔭翳籠罩眾生,我們?nèi)圆环粱畛錾k爛。這本書,對于作家,對于歷史,一切仍是為了忘卻的紀(jì)念。
內(nèi)容概要
一個是多疑、敏感、柔弱的女兒,一個智慧、嚴(yán)厲、難以親近的媽媽??上攵臎_撞、對抗,母女彼此相似、深愛,又深深隔閡。即使有慈祥的奶奶,風(fēng)趣的哥哥,能分享女孩心事的甜美小姐姐,但對媽媽的怨恨仍是她青春期最大的煩惱。只是,發(fā)生了一件事,一件很重大的事,震倒了母女之間的高墻?! ∧羌苤卮蟮氖虑槭恰獘寢尡徽_告為女巫,馬上將被執(zhí)行絞刑。
作者簡介
凱瑟琳·肯特(Kathleen Kent)
54歲,曾在德克薩斯大學(xué)學(xué)習(xí)文學(xué)和歷史。八歲時從祖母口中聽說家族故事,得知自己是三百年前塞倫女巫審判“女巫”之一馬莎 卡利爾的十世后代,后又研讀塞倫女巫審判的相關(guān)文獻(xiàn),直到年過半百,與家人遷居德州鄉(xiāng)間,才決定將故事付諸筆墨
書籍目錄
第一章 馬薩諸塞,1690年12月第二章 1690年12月—1691年3月第三章 1691年4月—1691年8月第四章 1691年9月—1691年12月第五章 1692年1月—1692年5月第六章 判決記錄第七章 1692年5月—1692年7月第八章 1692年7月—1962年8月第九章 1692年8月—1962年10月第十章 1692年10月—1735年5月致謝附錄 塞倫女巫審判案始末回聲 他們的話
章節(jié)摘錄
“我”和媽媽 我習(xí)慣不加掩飾地盯著別人看,盡管我知道這會讓他們不舒服,特別是我媽。似乎我盯著她看把她最本質(zhì)的部分給勾走了似的,這些她即便是對最親近的人也是保留的。我們很少不在一起吃飯、睡覺或干活,因此大家希望在這方面我們能和平共處。她非常厭惡我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甚至?xí)室饩咀∥遥氖滞蟾腥说囊粯佑辛?。但是用這種方式,我目睹了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蛘卟辉敢饪吹臇|西。 我們貓捉老鼠的游戲早已變成了一種戰(zhàn)爭。我之所以饒有興趣地研究她,不僅是我本人違抗她,還因為她即便在我一個孩子的眼里,也是很特別的。她總是深思熟慮地處在不體面的邊緣,讓自己脫離做女人的本份,就像一場洪水或一次火災(zāi)那樣讓人驚訝。她有決心,有一種派頭,就像教堂執(zhí)事一樣強(qiáng)而有力。歲月的流逝和層出不窮的苦難,只讓她更加堅實穩(wěn)固。乍看她,覺得她是個標(biāo)致的女人,頗有智慧,雖然不年輕,但也還沒老。她的臉,不說話或不激動的時候,看上去很安詳。但是瑪莎?卡列爾就像一口深潭,表面平靜,而內(nèi)心冷得不能觸摸,外表之下滿是堅硬的石頭和交錯的根筋?! 拔摇焙托”斫恪 ‖敻覃愄乜偸谴魉锹?lián)指手套來對付寒冷,而每次我那硬梆梆的手伸進(jìn)她的手套時,我心里總是很不情愿。我看看自己的手,看著那些硬塊,指節(jié)周圍皸裂和出血的皮膚,會有一種羞恥感。但她會輪流吻我的每個指甲,脫下手套給我,直到我的手也開始感到暖和,那時她會用一種奇特而輕快的方式唱道:“你看,這樣我是你你是我我又是你了?!薄 ∵@是我第一次嘗到和另一個姑娘分享秘密的滋味。從那以后很多年里,我明白了女人是用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來展現(xiàn)真正的自我的?! 》窒砻孛苁亲屌藗兙o緊聯(lián)系在一起的方式,因為它代表了共謀和信任。而保守秘密說明值得信賴,也是一種無聲的不屑。對女人來說,把秘密鎖在心里,時機(jī)成熟時再說出去,是很自然的事。女性的身體難道不也是這樣形成的嗎?黑暗和神秘是小女孩成長中免不了的,直到她安全長大,可以爬上產(chǎn)床為止。與分娩一樣,秘密也有很多種方式展示它自己。有些悄悄地滑入這個世界,而有些必須破繭而出,如果軀體不愿意出來的話?! ∫淮沃辽畹膶υ挕 安皇?,莎拉。頑固是天生的?!彼镜轿颐媲?,柔和地說:“但我沒怎么去軟化它?!蔽页尺^臉去,被她突然的柔情弄得不知所措,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那些草兒看起來像海藻一樣,但我堅決不讓眼淚掉下來?! 澳阋詾槲也恢滥阆胍裁磫??”她有些不耐煩地說,我以為她會掐我胳膊,但她沒有碰我。她還是保持著那段距離,然后語氣堅決地開口道:“這樣的話,我們之間的不和諧就會更長久。到時候你只跟我說些微不足道的事?!彼_始走,我想她是漫無目的地,低頭看著地面,踢開路上散落的樹枝或堆積的落葉。 她在一截樹根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東西,于是蹲下來,黑裙子在腿邊圍成了一個圈。她叫我過去,我不情愿地站到她身邊,看到是一朵磨菇。之前,我和她幾次出來采過磨菇。五月時到野蘋果園里采羊肚菌,盛夏那幾個月收集榆樹和白蠟樹上一堆堆的小雞菇,沿著斯卡格河采摘灰蕈。不過,采磨菇是一項沒有把握的任務(wù)。你得知道好磨菇和毒磨菇之間的區(qū)別。事實上,有些區(qū)別是很微小的。稍微一粗心,死亡就會偷偷地躲在乳白色的磨菇帽或紫色的菌褶下面?! 拔摇睂寢尩淖肥觥 ∥矣浀煤芫靡郧?,我曾想過媽媽的骨頭會唱出什么歌。有一次我想象那歌聲應(yīng)該如大浪滔天,因為我知道即便是最脆弱的海洋貝類體內(nèi)都會有海浪拍擊的聲音。但我聽到的是輕柔的沙沙聲,一種古怪的哨聲。是鳥足堇在冬天的早霜中生長的聲音。 我五十多年的人生經(jīng)歷了殘酷和死亡,痛心,絕望以及絕望的救贖?! 《?,一直在那兒,就像湍急水流中的一塊踩腳石。 女仆梅西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的臉上有那個時候的威廉?梅西那樣的深仇大恨。她瞪著我們倆,我趕緊靠近哈娜。她收拾了不多的幾件東西,出了門,幾天后我們得知她被錢德勒家收留。他們就住在附近,波士頓公路的對面,經(jīng)營一家招待旅行者的小酒館,他們很高興從我爸手里買下梅西剩余的契約金。她告訴他們什么,我不知道,但爸爸對威廉?錢德勒毫不欺瞞,說梅西是個干活好手。那天晚上媽跟爸說了之后,我爸就沒好意地招呼理查德出去,他們在牲口棚里待了好一會兒。理查德回屋后,腿上的鞭痕弄得他差點沒法走路,但他心情卻好多了?! ∧峭硖稍诖采?,哼起那首法國獵人的歌,但因為忘詞,很快就不再哼了。我把瑪格麗特的洋娃娃貼在嘴邊,沒感覺到里頭的針。我掀開裙子,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了。我真心希望它很快就會刺痛梅西偷東西的手指,讓她得破傷風(fēng),慢慢地痛苦地死去。夜里的某個時候,哈娜爬上了我的床,我摟住她的小身體,喃喃道:“現(xiàn)在梅西走了。你已經(jīng)兩歲了,長成個姑娘了,從現(xiàn)在開始,咱倆一起睡?!蔽业氖种干线€留有迷迭香的味道,我很感激這種香味蓋過梅西留在床單上的麝香味:一種暗含著著女人隱秘心思和鬼祟欲望的味道。我模模糊糊地想著熊熊燃燒的火苗和只通向北邊的林間路,漸漸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职帧 “职执蠛纫宦暎骸澳敲?,誰,誰要靠近?是你,格蘭哥,住在新草場的這位?”他稍微晃動了一下胳膊,手里的鐮刀也隨之畫了個弧線?!盎蛘呤悄?,哈哥特,家住勃蘭查德水塘的老哥?還是你,家住波士頓山的法努姆?”他就這樣一個個地點到院子里的大約八個男人,手里的鐮刀隨身比劃著,讓他們意識到他不僅認(rèn)識他們,還知道他們住的地方。他說話的口氣并不帶威脅,而是像收稅員叫下一個排隊的人繳稅一樣輕松。但爸爸的話之外有種東西,他堅毅的臉和臨陣以待的姿勢透露出某種東西,讓空氣里充滿了急迫和緊張。我感到后腦勺頭皮發(fā)緊,從這些男人縮著頭,急急忙忙跑回車子或跑到鐵匠鋪的樣子來看,他們心里早就埋藏了恐懼的種子?! ?/pre>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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