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抄

前言

　　《歌抄》原來的名字有一個“舊”字。這之前，更是叫做《音樂故事集 》。題目起得很大，也頗典雅，內(nèi)容都是我初習(xí)文學(xué)時的一個心結(jié)。那是我 十五六年前，一個完整短篇小說集的構(gòu)思。不知不覺這么些年，小說沒寫成 ，卻弄就了現(xiàn)在這樣散文隨筆相糅雜的樣子。我至今仍舊相信，一本以器樂 小品、流行歌曲為主線，精致有趣的中短篇小說集的結(jié)構(gòu)，仍舊是成立的， 且不乏巧妙。猶如《十曰談》背后的薄伽丘，《坎特伯雷故事》之余的喬叟 。實在是本人能力有限，空想多，真正動起手來，沒有多少本領(lǐng)，造成目前 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早年小說的抱負沒了蹤影，連散文也摻了太多的 “水分”而弄不大像樣，只剩下一個與本書題旨相關(guān)的少年時代歲月的記憶 ，斑斑蟲蛀的攤放到桌面，勉強字跡可辨。除了作者十六七歲時歡喜的歌曲 ，這本書大概傳遞不了什么像樣的信息給讀者了。 結(jié)集在本書中最早的一篇，依舊是在十?dāng)?shù)年前1996年的《低語》中的《 題(倫敦德里小調(diào)>》。2004年，我撇開《低語》那種詩性寫意的文體，一口 氣著手寫完這其中大部分篇什。當(dāng)時的心情，還蠻酣暢得意。算是用歌曲形 式，替我生存的時代，做了一個私人工坊出產(chǎn)的“立此存照”?，F(xiàn)在想想， 這張照片是模糊的，影像和技術(shù)都有存疑；這幾年我的文學(xué)觀念變化很快很 多，手頭的創(chuàng)作完全跟不上甚至可以說明顯滯后了。想想書中那一首首哺育 過一代人少年發(fā)育的青春歌曲，我的心情除了是遺憾、慚愧，還是遺憾、慚 愧。 就像很多事情懵懵懂懂，并沒算有一個開始就戛然而止一樣，這本書也 快要“結(jié)束”，而且是在一個炎熱的夏天結(jié)束。這夏天令我想起三十年前的 一個少年，在“文革”后期中國江南的縣城街頭，白天一邊消夏聽滿城的蟬 鳴，一邊用撕下來的練習(xí)本紙，抄錄從其他孩子手頭偷借來的“黃色歌曲” 。我愿意在這里“泄露”沒來得及(出自奇怪的原因）被單篇寫進本書的一部 分重要曲目：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四季歌》 《草原情歌》 《天涯歌女》 《何日君再來》 《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橄欖樹》 《夜半歌聲》 我滿心凄愴地覺得：鄧麗君不會再回到我們中間；《卡秋莎》式的浩浩 蕩蕩，終于成為陌生的過眼云煙。國人有一個時期的精神，如同流行的“喇 叭褲”的褲形一樣，向著未可預(yù)期的未來吹起了筆直的沖鋒號。 正如西方社會的“中世紀”，其變遷來自一群深山里隱修的僧侶，中國 的現(xiàn)代化，竟一度來自城鄉(xiāng)之間的裁縫，這一事實，委實讓人滿心的可愛、 悲傷、詫異、驚喜……像小孩過年一樣快樂。 一個歌詞和曲譜需要手抄的年代過去了。 一個滿城查沒焚燒膠木唱片的年代過去了。 海關(guān)走私貨的“靡靡之音”以及單聲道的四喇叭的中國，就此休矣。 2008年7月13日

內(nèi)容概要

　　童年時候，我最早聽見鋼琴，就仿佛舊街陋巷的門前從天而降開來了一整列火車。它把我的家變成了一個從此向往著遠方的荒涼站臺。音樂使我們明白，甚至毀滅和死亡，也可以開口詠唱，也有一個活人似的呼吸的喉嚨。死亡會朝向我們大聲說話，那聲音有時竟如同初戀時的呢喃情話。 　　《母親教我的歌》、《黑眼睛的少女》、《山中憶故人》、《半個月亮爬上來》、《茉莉花》、《雨滴》、《蘇麗珂》、《紅河村》、《多那多那》、《暴風(fēng)雨》、《多年以前》、《友誼地久天長》、《牧場上的家》、《在那遙遠的地方》……《歌抄》收錄了龐培的一些散文作品。

作者簡介

　　龐培，江蘇江陰人。少年時開始寫小說．后以詩歌創(chuàng)作為主，兼寫散文隨筆。1993年發(fā)表詩作《一個人的命運》。1996年發(fā)表長篇散文《鄉(xiāng)村肖像》、《五種回憶》，因其獨特的文本、深刻細致的視野反映了江南鄉(xiāng)鎮(zhèn)的日常生活，在文學(xué)界和讀書界引起較大反響，被譽為是20世紀90年代“新散文”寫作代表人物之一。作品曾獲1995年度首屆“劉麗安詩歌獎”、1997年度“柔剛詩歌獎”。參加北京《詩刊》社“第十四屆青春詩會”。

書籍目錄

1．蘇武牧羊2．小路3．良宵4．在路旁5．教我如何不想她6．長城謠7．月兒彎彎照九州8．重歸蘇蓮?fù)?．金發(fā)的珍妮（一）10．金發(fā)的珍妮（二）11．二泉映月12．驪歌13．流水14．夏天里最后的玫瑰15．海鷗16．深深的海洋17．母親教我的歌18．黑眼睛的少女19．山中憶故人20．半個月亮爬上來21．茉莉花22．雨滴23．蘇麗珂24．紅河村25．多那多那26．暴風(fēng)雨27．多年以前28．友誼地久天長29．牧場上的家30．在那遙遠的地方31．閃亮的日子

章節(jié)摘錄

　　我們并不知道這一管笛聲的確切年號，我們不知道置身于遠方云端的吹 笛者是誰。這斑駁殘缺的青銅心魂，漢人魂靈的清音，悠然而凄清，如蔚藍 天空中一抹淡淡的白云。滾滾的羊群在大漠曠野中，滾滾的霜雪風(fēng)沙。沙塵 過去隱約可見一名須發(fā)盡白的老者，在樂曲停頓處，手持漢朝的使節(jié)杖作牧 羊棍，背風(fēng)佇立，史書上記載他手上的使節(jié)杖“朝晚拿著，節(jié)上的旄毛已全 部脫光”。因此樂曲聲中間或依稀可見那一綹綹稀落漸少、被風(fēng)吹跑的旄毛 。 武帝天漢元年（前100），蘇武出使匈奴國被囚，凡十九年，威武不屈。 一直到昭帝始元六年（前81）春，得以放還，返歸漢地。他手里那根象征著漢 朝使節(jié)身份的使節(jié)杖一直拿著，他把它千里迢迢帶回了美麗的中原。他帶回 來壁立千仞的一管笛音，仿佛曾遭匈奴幽禁，與世隔絕的蘇武，不僅是國與 國之間，而且還是世界文明史上最早的人和大自然之間，互通往來的使者之 一。他手里的使節(jié)杖變成了笛子或中國式的簫。他不死的流亡征途變成了千 古傳唱的樂音。 我在同樣孤絕的江南腹地，在地處長江三角洲一個臨江小 鎮(zhèn)上，聽著這闋樂曲。 深藍的夜幕。 我樓下的空地，蟋蟀聲四起，曠野的夜風(fēng)如潮水般涌動，樹影婆娑，颯 颯有聲。仿佛頭頂偌大的星空，陡然間張開了一對翱翔的翅膀。 蘇武牧羊的主題是孤獨。人類時空里那種無始無終、浩瀚無涯的孤獨。 宇宙星空仿佛是一堵無法逾越的監(jiān)囚人心的大墻。樂曲聲中的人正在面壁。 由于他身上某一類情感品質(zhì)的與眾不同——某一種思鄉(xiāng)之切，某一份游子之 心——他正面對茫茫天地之間那一份無底的孤獨深淵。那孤獨仿佛化作了滾 滾洪流，化作了大漠中日復(fù)一日的撲面風(fēng)沙。蘇武在風(fēng)沙中低頭，一管羌笛 的嘴里噙滿了砂礫。這是東西方文明在幾乎同一時期誕生出的兩個差不多同 樣著名的牧羊人故事。所不同的只是其中的一個變成了宗教；另一個在越過 了高原戈壁的東亞內(nèi)陸之后向著同樣教化人心的士大夫傳統(tǒng)生長。那名降生 在馬廄中的上帝之子耶穌和中國漢朝的使者蘇武，兩名人類中間最著名的牧 羊人故事前后相差僅五六十年，而且是在同一塊亞洲黃褐色的土地上。只不 過一個面朝亞洲的東方，一個把目光投向了大漠以西，也就是說，兩人在風(fēng) 沙中佇立時的姿式，神情相似，但樣子卻是相背的。兩人都深懷著鄉(xiāng)愁，對 自己的信念百折不撓；都作著祈禱——一個最終走向了十字架；另一個終于 在自己的漢地故鄉(xiāng)，驗證了他十九年曠古絕域、忠君報國的信義。 一個身沒于“宗教的理想王國”；另一個進入了實實在在的中國歷史的 現(xiàn)實記載?！啊竦脷⑸碜孕Вm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臣事君，猶子 事父也，子為父死亡（無）所恨。愿勿復(fù)再言?！碧K武這樣回答匈奴王單于派 來的勸降使者。 單于惱羞成怒，更加想要使這名漢朝帝國來的硬骨頭使者折節(jié)，于是派 人將蘇武幽閉在暗無天日的大窖中，斷絕他的飲食。天下雨雪，蘇武躺在地 洞中吃雪，與旃（氈）毛一起吞咽，數(shù)日不死。匈奴以為他是神仙，于是百般 無奈，將他流放至北海（貝加爾湖）邊上的荒涼無人區(qū)，命令他放牧公羊，說 是要一直等到公羊有了奶，產(chǎn)奶之后，方可回漢地，等于宣判了他在大漠深 處的無期徒刑。 就這樣，蘇武只身一人，到了海邊（貝加爾湖邊），無人供應(yīng)飲食，他就 靠掘野鼠藏的野蘋果的果實充饑，在這樣野蠻原始的生存環(huán)境里苦熬了五六 年，終于學(xué)會在海邊織網(wǎng)捕魚，放牧牛羊，傳說他會吹簫笛，就是在那里跟 當(dāng)?shù)氐母F苦百姓學(xué)會的。 他放牧的牛羊，多次被盜走。他卻從未喪失頑強生存下去的勇氣，最后 娶一名異族女子成婚，生下的兒子取名叫“通國”。故國之思，無一日斷絕 。 蘇武的心聲，在時隔近七百年之后，被一位初唐的詩人在筆下說出：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陳子昂《登幽州臺歌》 傳說蘇武自己有《黃鵠一遠別》詩篇留下： 黃鵠一遠別，千里顧徘徊。 胡馬失其群，思心常依依。 何況雙飛龍，羽翼臨當(dāng)乖。 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懷。 請為游子吟，泠泠一何悲。 詩中的“游子吟”一詞，從此被載入中國不朽的詩史，別開生面，扣人 心弦。 笛聲悠揚之際，真正的美麗清音飽含了草原的霜跡。在樂曲的渺無人跡 處，真正的笛音，其實是聽不見的。 笛和吹笛人的身世，直指暗夜。 茫茫草原深處，一輪皓月，滿天清輝。 要從哪一縷月夜的清輝中，得以窺見遙遠的故國家園、妻女婦孺？ 月光白，還是吹笛人的須發(fā)白？ 長長的簫音，戛然而止，繼而又響起來，仿佛美麗而荒涼的貝加爾湖拍 岸的水波。 惟有湖水之清寒，聽得懂這名月夜佇立的老去的牧羊人的笛音，草原上 的羊群在這一千古絕唱的音樂聲里，一只只變得那么溫順，乖巧。 羊的乖巧，以及人命的暴虐。 那羊群，仿佛一場靜止的、回憶照亮的暴風(fēng)雪。P2-5

編輯推薦

　　《歌抄》：悅讀文叢。良宵，教我如何不想她，長城謠，月兒彎彎照九洲，二泉映月，流水，半個月亮爬上來，茉莉花，初戀的地方，寒春風(fēng)曲，夜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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