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

內(nèi)容概要

　　《在人間》是高爾基自傳體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xué)》中的第二部。為了生活，阿遼什卡與外祖母摘野果出賣糊口、他當(dāng)過繪圖師的學(xué)徒、在一艘船上當(dāng)過洗碗工，當(dāng)過圣像作坊徒工。在人生的道路上，他歷盡坎坷，與社會底層形形色色的人們打交道，并有機(jī)會閱讀大量書籍。生活閱歷和大量的閱讀擴(kuò)展了阿遼什卡的視野，他決心“要做一個堅強(qiáng)的人，不要為環(huán)境所屈服”。他懷著這樣的堅定信念，離開家鄉(xiāng)奔赴喀山。

作者簡介

作者：(蘇聯(lián))高爾基 譯者：尹成佳高爾基（1868-1936），蘇聯(lián)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作家，社會主義、現(xiàn)實(shí)主義文學(xué)奠基人，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xué)導(dǎo)師，蘇聯(lián)文學(xué)的創(chuàng)始人。其代表作有小說《母親》，自傳體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xué)》，散文詩《海燕》等，作品歌頌了無產(chǎn)階級勞動人民的偉大，被列寧稱為“無產(chǎn)階級文學(xué)最杰出代表”。

書籍目錄

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十六章第十七章第十八章第十九章第二十章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我走向人間，在城市里一家臨街的“時尚鞋店”里當(dāng)伙計?！　∥业睦习逵职峙?，他的臉是咖啡色的，不是很光滑，牙齒是黃綠色的，黏糊糊的雙眼長滿眼屎。我覺得他是個瞎子，為了證實(shí)這一點(diǎn)，我就做起鬼臉來?！　　安灰掷锕謿獾??！彼吐晣?yán)肅地說?！　∵@對渾濁的眼睛看得我很不好受，我不敢相信他這種眼神會瞧得見，或許他只是猜測我在做鬼臉吧？　　“聽見了嗎，不要出怪相?！彼吐暤?、面無表情地說。　　“別撓手，”他沖著我一刻不停地咕噥著，“記著，你是在城里大街上一流鋪?zhàn)永镒鍪?！?dāng)學(xué)徒，就得跟塑像一樣立在門口?！薄　∥也幻靼资裁唇凶鏊芟瘢乙膊荒懿粨鲜?。我的兩條手臂，到臂肘為止全是紅斑和膿瘡，疥螨蟲在里面咬得我奇癢難忍。“你在家里干什么？”老板細(xì)細(xì)查看我的胳臂，然后問我?！　∥蚁蛩v述時，他擺動著蓋滿花白頭發(fā)的圓腦袋，令人毫無面子地說：“撿破爛兒？這比要飯還糟，比偷東西還要命呢！”　　我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說：“我還偷過東西呢?！薄　∵@時，他把兩只跟貓爪子一樣的手放在賬桌上，驚異萬分地用瞎子似的眼睛瞪著我，警惕地說：“怎么，你還偷過東西？”　　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了他?！　　班牛堑共坏K事。可是假如你膽敢在我鋪?zhàn)永锿敌?、偷錢，我就把你關(guān)進(jìn)牢里，一直關(guān)到你長大成人?！薄　∷v這句話時，語氣很平緩，可我卻嚇得不輕，也更厭惡他了。　　鋪?zhàn)永锍死习逡酝?，還有雅可夫舅舅的兒子、我的表兄薩沙和一個紅臉的大伙計，他這個人挺精明，會兜攬生意。薩沙穿著紅褐色的長禮服、襯胸、散腿褲，系著領(lǐng)帶。他很傲慢，不把我放在眼里。　　外公帶我去見老板的時候，托薩沙照顧我、教我。薩沙不可一世地把眉毛一挑，神氣地說：　　“除非他聽我的話?！薄　⊥夤嗣业哪X袋，按彎了我的脖子說：　　“你得聽薩沙的話，他年齡比你大，職位也比你高?！薄　∷_沙便瞪著凸出的眼珠向我囑咐：　　“記住了吧！”　　所以，從第一天起，他就擺出一副老店員的姿態(tài)來?！　　八_沙，別老瞪著眼！”老板這樣說他?！　　拔摇覜]有，東家?！彼_沙低下頭回了一聲，可是老板還是不停地說著?！　　皠e老是瞪眼，顧客會當(dāng)你是頭山羊的?！　〈蠡镉嫕M臉堆笑，老板難看地撅著嘴，薩沙紅著臉跑到柜臺后面去了?！　∥矣憛掃@些談話，里面好些話我聽不明白，有時覺得他們好像在講外國話。　　每當(dāng)女客人光顧的時候，老板便把手從衣兜里抽出來，摸摸胡須，滿臉堆起甜蜜的笑，臉上呈現(xiàn)出無數(shù)的皺紋，可是那對瞎子似的眼睛卻沒有半點(diǎn)變化。大伙計直起身子，兩個胳膊肘貼住腰部，手掌恭敬地攤在空中。薩沙怯生生地眨眼睛，努力想掩蓋住凸出的眼珠。我站在鋪?zhàn)娱T口，偷偷地抓撓著手，留心觀察他們是怎樣做買賣的?！　〈蠡镉嫻蛟谂櫩兔媲?，熟練地張開手指量鞋子的尺碼。他兩手顫抖著，極為小心地觸著女人的腳，好像怕弄壞那腳似的。其實(shí)這位女顧客的腳很壯，像一只倒放的歪脖子的瓶子。有一次，一位太太抖動著腳，蜷縮著身子說：　　“哎喲，你弄得我好癢啊……”　　“這個，是出于禮貌……”大伙計漲紅了臉，連忙賠笑解釋道?！　∷羌m纏女顧客的樣子實(shí)在可笑，為了避免笑出聲來，我把臉轉(zhuǎn)過去對著玻璃門，可是我總?cè)滩蛔∫^察他們做買賣的情況，因為大伙計服務(wù)時的姿態(tài)令我覺得很可笑，同時又覺得我永遠(yuǎn)也學(xué)不會像他那樣有禮貌地張開手指，那么熟練地給別人穿鞋子。　　老板經(jīng)常躲進(jìn)柜臺后面的賬房里，同時也把薩沙叫進(jìn)去，留下大伙計一個人跟女顧客周旋。有一次，他摸了摸一位棕色頭發(fā)的女顧客的腳，然后把自己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成一撮，吻了吻?！　　鞍眩　迸私辛艘宦?，“你這個搗蛋鬼！”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嘖……嘖嘖?！薄　∵@時，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笑得前仰后合，幾乎要站不住了，忙用手去抓門把手，門被推開了，我腦袋碰到玻璃門上，把一塊玻璃弄破了。大伙計沖著我氣急敗壞地跺腳，老板用戴著大金戒指的手指敲我的腦袋，薩沙則拽我的耳朵。傍晚回家的路上，薩沙兇巴巴地說我：　　“你這樣不知好歹，人家會把你趕走的！這有什么可笑的？”　　他又解釋道，大伙計得到太太們的欣賞，生意就會越來越紅火。　　“太太們?yōu)榱丝纯凑腥讼矚g的伙計，就是不需要鞋子，也會時不時地跑來買一雙?？赡?，就是不明白！叫人家替你擔(dān)心……”　　我感到憤憤不平，誰也沒替我擔(dān)心，更別提他了?！　∶刻烨宄?，病懨懨、愛發(fā)脾氣的廚娘總是比薩沙早一個鐘頭把我喊起來。我得擦好老板一家人、大伙計和薩沙等人的皮鞋，洗好他們的衣服，燒好茶水，給空著的爐子準(zhǔn)備好木柴，把午飯用的飯盒洗干凈。一到鋪?zhàn)永?，便是掃地、擦灰塵、準(zhǔn)備茶水、給買主家送皮鞋，之后再回老板家取午飯。這種時候，我那個站鋪門口的差事，便由薩沙代替。他認(rèn)為干這件事有失他的體面，就嘟嘟囔囔地罵我：“懶鬼，叫別人替你做事?！薄　∥矣X得痛苦、寂寞。我習(xí)慣了游游蕩蕩的生活，從早到晚，在庫納維諾區(qū)的沙土路上溜達(dá)，呆在渾濁的奧卡河邊，在曠野和森林中。可是這里沒有外婆，沒有伙伴，沒有可以談話的人，而生活又向我展示了它丑惡和虛偽的一面，使我憎恨?！　∮袝r候，女顧客什么也沒有買就離開了，那時他們幾個就覺得受了欺侮。老板把甜蜜的笑容收斂起來，命令薩沙說：　　“薩沙，把皮鞋收起來！”　　接著就罵起人來：　　“呸！連狗也跑進(jìn)來啦！蠢婆娘，待在自個兒家里閑不住啦，到人家鋪?zhàn)永飦黹e逛。要是我的老婆，看我把你……”　　他的老婆是個黑眼珠、大鼻子，又瘦又干癟的女人，經(jīng)常跺著腳罵他，把他當(dāng)奴隸一般?！　⊥ǔＫ麄円姷矫媸斓呐櫩捅悴煌５鼐现?，說好聽的話，送走她們之后，就不知羞恥地說起這個女人的壞話。那時候，我真想跑到街上去，追上那個女顧客，把他們背后說的話告訴她?！　‘?dāng)然，我知道每個人彼此都在背后說壞話，可是這幾個家伙說別人的時候特別令人生氣，好像有誰承認(rèn)他們是最不得了的人物，他們奉命來審判全世界似的。他們總是忌妒人，從不贊美別人，無論對誰，他們?nèi)绻徽页鍪裁慈秉c(diǎn)就會覺得難受。　　有一次，一個年輕女人走進(jìn)鋪?zhàn)永飦?。她的臉頰微紅，雙眼炯炯有神，她披著灰皮領(lǐng)子的天鵝絨大衣，臉龐從毛皮領(lǐng)子上露出來，像一朵鮮花。她脫去大衣，把它交給薩沙，整個人顯得更加光彩照人，苗條的身段緊裹在碧灰色的綢衣中，耳朵上的鉆石閃閃發(fā)光。她使我想起絕代佳人瓦西莉薩，我想這女人一定是省長夫人。他們畢恭畢敬地招待她，像在火面前一樣彎著腰，贊美的話不絕于耳。三個人像著了魔似的，滿鋪?zhàn)觼砘乇寂?，他們的影子映在櫥窗玻璃上，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著了火，在漸漸消失，眼看著就要變成另外一種樣子，進(jìn)入另外一種狀態(tài)?！　∷芸焯暨x了一雙高價的皮鞋，走了。老板咂著嘴發(fā)出哨聲：　　“母——狗?！薄　　案纱嗾f，是個女戲子！”大伙計不屑一顧地說?！　∮谑?，他們便唾沫橫飛地談?wù)撨@位太太的情人們和她奢華的生活。　　午飯后，老板在鋪?zhàn)雍筮叺姆块g里睡午覺，我打開了他的金表，在零件上滴了一點(diǎn)醋。我很愉快，他醒了以后拿著表走進(jìn)鋪?zhàn)觼?，慌慌張張地說：　　“怎么搞的？表忽然變成這個樣子了！從來沒有見過表會發(fā)汗！莫不是要出什么禍?zhǔn)?？”　　盡管里里外外的事使我忙得不可開交，但我似乎還是陷入一種百無聊賴的煩躁中。所以，我常常想，該干點(diǎn)什么事，才能讓他們把我攆出鋪?zhàn)幽?？　　身上落滿了雪花的行路人，默默地從鋪?zhàn)娱T前走過，使人覺得他們就像是到墓地去送葬，由于耽誤了時間，忙著去追趕棺材一樣。馬慢吞吞地拉著車子，很費(fèi)勁兒地越過一個個雪堆。鋪?zhàn)雍筮吔烫玫溺姌巧?，每天鐘聲凄涼地響著——大齋期到了。鐘聲叮叮咚咚像枕頭撞著人的腦袋，不覺得痛，卻使人頭腦麻木，耳朵發(fā)聾?！　∮幸惶?，我正在鋪?zhàn)娱T前的院子里整理剛剛送到的一批貨物，這時教堂里看門的那個歪肩膀的老頭走到我的跟前。他軟得像棉花做成的一樣，穿著像被狗撕碎了的破衣服?！　　昂眯∽樱o我偷一雙套鞋好嗎？”他對我說?！　∥覜]有回答。他在空箱子上坐下，張著嘴，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又說了一遍：　　“你給我偷一雙怎么樣？”　　“不能偷！”我堅決地說。　　“你不偷也會有人偷呀，賣個面子給我老頭兒吧！”　　他跟我周圍的人不同，很招人喜歡。我覺得他相信我能幫他偷，于是我答應(yīng)從通風(fēng)窗里塞給他一雙套鞋?！　　澳呛?，”他的表情并不興奮，平靜地說，“不騙我吧？嗯，嗯，我看出來了，你不哄人?！薄　±项^兒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用長靴底踏著灰暗色的泥雪，用燒著煙絲的煙斗抽著煙。突然，他恐嚇我說：　　“要是我騙你呢？我拿了這雙套鞋到你的老板那兒，說是花一個盧布從你那兒弄來的，那你會怎么做？這雙套鞋值兩個多盧布，可是你只賣一盧布！說你拿去買東西了，那你怎么辦？”　　我有些發(fā)呆地立在那兒，似乎他已經(jīng)照他所說的那樣去做了。而他卻仍然望著自己的長靴，吐著煙圈，輕輕地繼續(xù)用鼻音說：　　“比方說吧，要是我受了你老板的吩咐：‘你替我去試探一下那小子，他是不是會做賊？’那怎么辦？”　　“我不幫你偷鞋了?！蔽覛鈶嵉卣f?！　　艾F(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能不做了，因為你已經(jīng)承諾了！”　　他拉起我的手，把我拽到他身邊，用異常冰冷的手指敲敲我的腦袋，慢條斯理地說：　　“你怎么毫無防備就說：‘喂，拿去吧！’”　　“這不都是你要求的嗎？”　　“我要求的多著呢！我要你去搶劫教堂，怎么樣，你敢嗎？怎么可以隨便相信別人呢？哎，你這傻小子……”　　說完，他把我推開，站起來：　　“我不要弄來的套鞋，我又不是有錢的老爺，用不著穿套鞋，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很老實(shí)，到了復(fù)活節(jié)，我讓你到鐘樓上去敲敲鐘，望望街景?！薄　　罢麄€城市我都很熟悉?！薄　　罢驹阽姌巧峡?，它可好看多了?！薄　∷眯獠戎┑?，一會兒就走到教堂拐角后邊去了。我望著他的身影，暗自擔(dān)心，忐忑不安地想：那老頭兒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老板真的叫他來試探我的呢？我不敢走進(jìn)鋪?zhàn)尤ァＫ_沙闖進(jìn)院子，大聲叫道：　　“你在搞什么鬼？”　　我火了，舉起鉗子向他一揮?！　∥医?jīng)?？匆娝蠡镉嬆美习宓臇|西，他們把一雙皮靴或者便鞋藏在爐子的煙囪里，等到離開鋪?zhàn)拥臅r候，便往外衣袖子里一藏。我厭惡這種舉動，也有點(diǎn)心虛。我還記著老頭的嚇唬。　　“你偷東西嗎？”我問薩沙?！　　拔铱蓻]有，是大伙計干的?！彼槐菊?jīng)地說，“我只是打個下手而已。他說：你得幫個忙！我只好服從，如果不這么做，他會給我使壞的。老板自己也是伙計出身，他能不明白嗎？可是，你可別亂說！”　　他一面說一面照鏡子，學(xué)著大伙計的模樣，生硬地伸開指頭整理領(lǐng)帶。他在我面前總是擺出一副威風(fēng)的姿態(tài)，斥責(zé)我。當(dāng)他命令我的時候，總伸出一只手做攤開的姿勢。我個兒比他高，氣力比他大，但我瘦削、笨拙。他卻豐潤、敏捷、油光滿面。他穿著長禮服、散腿褲，看起來很帥氣、很威風(fēng)，可是給人一種非?？尚Φ母杏X。他很討厭廚娘，廚娘確實(shí)挺古怪的，我也分不清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p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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