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兵連

前言

　　銅臺初下筆 樂觀正飛纓　　嚴格說來，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呼喚學術自由獨立發(fā)展、希望學術不拘泥于傳統(tǒng)但又不背離傳統(tǒng)的時代，同時又是一個對學術發(fā)展的出路倍感困惑的時代。就文學而言，現(xiàn)在很多學者提倡回歸文學本身的研究。但世紀之交，我們看到的一個事實卻是，中國文學尤其是純文學，基本上處于被邊緣化、被冷落的地位?！　ξ膶W的挑戰(zhàn)并非來自其他學科門類，而是在于自身如何突破和超越。在這個以知識生產(chǎn)為特征的社會，各種競爭日益劇烈，人們普遍關注的是文學的理性意義。文學純粹的精神領域也受到了經(jīng)濟活動的干預。人們不斷追問文學能否成為解決其思想困惑、減輕其精神壓力的工具，社會在不斷要求文學能否為國計民生等重大問題提供一種理性與理想的支持。因此，文學能否為文化復興與社會發(fā)展提供批判性與建設性的預言，就成為其能否經(jīng)受住越來越劇烈的專業(yè)化與學術化考驗的關鍵。文學不僅是一門學科或一種知識體系，它還是社會批評的工具和理想社會的預言。在十八世紀的歐洲，文學與社會批評是密不可分的。堅持其批判性與理性精神，是突破其發(fā)展障礙的重要選擇。所謂批判性，就是要求文學保持獨立自由的思考，同時能及時洞察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和方向，并以理想化的語言對社會與個人的健康發(fā)展提供智力支持。所謂理性精神，就是基于懷疑論基礎上的理智審視，就是承認文學正確認識客觀世界與人類社會的能力，從而讓文學對社會與人生進行理性分析、論證和闡釋。喪失了批判精神與理性主義，文學自然會走向沒落。網(wǎng)絡與影視的沖擊，僅僅是文學式微的表象特征，關鍵是文學研究者能否對社會政治保持敏銳與理性的思考。文學研究脫離了對社會與歷史的理性思考，它將一無是處。文學不能為人們提供現(xiàn)成的世界觀或方法論，也不能解決現(xiàn)實的信仰問題，但是文學可以幫助我們尋找世界觀或信仰的理想出路——或者說為我們世界觀的創(chuàng)立與信仰的回歸指明一條理想的道路。媒體與學術的結(jié)合，催生了很多學術明星，他們的成功就在于用學術指導人們的人生，或者基本解決人們當前的思想困惑。但文學與學術若走向媚俗，則不能解決文學的出路問題，相反會將文學推入絕境?！　∧敲次膶W的出路到底何在？其實道理很簡單，就在于生活本身，也就是作者對基層生活的深刻體驗與靈活把握。這是我讀《我的新兵連》后的第一個深刻感受?！　∫苍S是因緣巧會，我應該算是最早閱讀《我的新兵連》的讀者之一（當時還沒有正式出版）。說實話，由于學科方向的關系，我已經(jīng)很少有空閑讀現(xiàn)當代的作品了。但當我第一次拿到這部書的時候，立刻被一股清新的氣息攫住了呼吸：在這個日益功利化的時代，竟然還有人鍥而不舍地堅守在純文學的陣地上流連忘返，竟然還有這樣的作品倔強地挺立在純文學的荒原上戟指蒼穹！所以，我好奇地拿起這本書不能釋手，幾乎是一口氣從頭讀到尾，一個巨大的感受就是：軍事文學作品竟然也可以這樣寫！　　全書以一個新兵眼中的部隊生活為視角，以初進部隊三個月的軍事訓練生活為題材，將一個新兵的喜悅、憧憬、迷茫、困惑描寫得淋漓盡致。全書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而是采用日志式的寫法，一點多線地將梁一飛和同班戰(zhàn)士的思想變化逐步推進，將不同戰(zhàn)士的思想個性、靈魂善惡展露無遺。作者的可取之處在于，并沒有采用謳歌式的敘事模式，將作品中所暴露的心靈陰暗與人生、社會的矛盾逐一解決，而是采用完全現(xiàn)實性的手法，僅僅暴露問題而不解決問題，讓讀者在閱讀中主動去思考、去參與，這種開放式的寫法，可以使作品具有較強的生活氣息與真實感。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認為這是一部具有“問題意識”與“未來意識”的小說并不過分。作品本身并不能解決社會矛盾，但作品一定要提供一種解決社會矛盾的思考?，F(xiàn)實主義作品的創(chuàng)作目的，正在于此。從這里說來，作者應該是一個具有社會良知的人。沒有社會良知的文人不是真正的文人，沒有社會良知的知識分子也不是真正的知識分子。真正的知識分子，他看到的不僅是社會當前的發(fā)展，他還會考慮社會發(fā)展的未來和人類的命運。作者對一些個案進行觀察和思索，不可避免地觸及到了生活中的一些困惑，但作者主觀上是積極的，他提出的問題不僅是他個人的思索，也是整個社會在思索的問題。作品創(chuàng)造了一個典型的“真我”，是真實的，是“生活”的。這是因為，“我”并非完人，而是一個可以隨時在我們周圍或我們自己身上發(fā)現(xiàn)的“我”。潛意識的憂郁與有意識的開朗、內(nèi)在的懦弱與外在的剛強、清高與對諂媚的躍躍欲試，造就了一個矛盾而真實的“我”。，“我”是有人格缺陷的，或者說“我”并不是完美主義的追求者。但正因為如此，“我”才是真實的，可信的。從這里看來，作者不僅對生活有著敏感的觀察而且具有很深的感悟。所以我們說，作者這部小說，完全得益于生活所賜。我讀過很多女作家的作品，一向比較喜歡宗璞、遲子健、鐘晶晶等人的文章，覺得她們確實是在把生活的美好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給予我們奮斗的勇氣和力量。還有些小說，雖然有生活的底蘊在里面，但是我感覺大多是在抒發(fā)個人對生活的憤懣不平；或者說，將自己的感情掩蓋在虛構的情節(jié)里，使人娛目而不能娛心。還有的不僅將自己的感情隱藏在故事里，而且隱藏在了對自己才情的故意賣弄里。這樣的小說缺乏的是真情實感，作者是自己故事的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這是生活閱歷不深或體驗膚淺的表現(xiàn)?！　∽髌妨硪粋€特點，是散文隨筆式的寫作手法與對事件組織的完美結(jié)合。楊鐮先生的《黑戈壁》是這種寫法的典型代表。這種寫法的優(yōu)點是，能在優(yōu)美散文所創(chuàng)造的典雅的語境中，為敘事的順利展開奠定一種特殊的氛圍，從而使作品既具有散文式的輕盈流動，又為塑造人物、描摹故事作了很好的鋪墊。作品一起筆，就為我們奠定了“父子送別”既憂郁而又歡欣的基調(diào)。景物描寫與人物刻畫似俄羅斯小說白描風格的輕快明朗，而情感宣泄與思想表達又具有中國傳統(tǒng)小說的抒情與寫實特點。如“風搖擺著白楊樹上最后的幾片黃葉，又是一年新兵入伍的時節(jié)。北陽縣這個普通的縣城，當街市在薄寒的晨氣里還顯得冷清的時候，武裝部鐵柵欄外的空地上卻已擠滿喧囂的人群。他們是應征人伍的新兵和送行的父母。人越集越多，熙熙攘攘，白楊樹下原本寬闊的空地顯得狹小而又局促，人群已經(jīng)擁堵到相鄰的街道上了”。在這個深秋的早上，寂寞的白楊、冷清的街市、喧囂的人群，強烈的視覺與感覺對比，烘托了一種既傷感又歡騰的氣氛，很好地把握了送別家人的顧慮，以及即將踏人軍營生活的新兵們的歡喜與好奇。復雜的心理活動與矛盾的心理感受，都在寥寥幾句景物描寫中體現(xiàn)出來了。作者非常擅長在這種白描式的環(huán)境描寫中，表現(xiàn)復雜的心理變化。如新兵們?nèi)鏁僦埃焯烀τ谟柧?，這時候的天氣狀況如人的心情一樣：“一直集結(jié)著厚厚的黑云，空氣潮濕而晦暗，仿佛隨時都會落雨。但雨卻始終沒有下。新兵們的心情像天空一樣陰郁。”這就把新兵們渴望會操又擔心會操成績的心情很好地體現(xiàn)出來了。而隨著會操時間的一天天臨近，八班戰(zhàn)士信心十足，這時候“厚厚的云層在一夜之間消散得無影無蹤，溫暖的太陽把柔和的光灑向新兵連的角角落落。新兵們的心情舒暢起來”。同時，這也為后面八班會操取得第一名作好了鋪墊。復雜的心理活動與矛盾的思想感情，在這種白描式的描寫中展露無遺。　　作者對文學的執(zhí)著精神與對文學技巧的熟練運用，的確讓人感到慶幸和欽佩。這本書最能打動我的，還有作者在行文中體現(xiàn)出來的一種真實的思想感情：對生活的無比熱愛與對理想的無上忠誠。實事求是說來，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在其他“新新人類”的小說里，還有誰在談論理想與道德？還有誰在堅守著對理想的忠誠和對生活的熱愛？這部小說告訴我們：并非全如其他作品里的情感泛濫與道德淪喪，在現(xiàn)實生活中，畢竟還存在純潔的思想感情與高尚的道德情操，還有很多人在堅守著我們傳統(tǒng)的精神家園。年輕的士兵們性格雖多樣，個別人物雖略顯復雜，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總的來說，他們是單純的，是純潔而善良的。梁一飛對自己所在班訓練成績的殷切關注、對其他戰(zhàn)友的關心愛護，無不體現(xiàn)了“這一個”人物的道德良知與人格魅力。而“這一個”人物的這種純真的思想感情，如山澗清醴，潤人肺腑，余香滿頰。最重要的，讀完此書，我的最大感受就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在生活中的卑俗與道德上的退化，同時增加了自我提高與完善的勇氣！　　唐代詩人李嶠在詠《賦》詩中，曾經(jīng)歌頌了幾個自己喜愛的如椽巨筆：“布義孫卿子，登高楚屈平。銅臺初下筆，樂觀正飛纓。”并且贊嘆他們的文學氣象：“乍有凌云勢，時聞擲地聲。造端長體物，無復大夫名。”作者很年輕，但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較高的文學天賦，我們期望他與他的作品能像李嶠所說的那樣，雖不能如甘泉、建章之巨麗，但能似平樂、銅臺之凌云。希望作者能夠孜孜不倦，繼續(xù)勇敢跋涉在通往文學殿堂的道路上。　　“行觀向子賦，坐憶舊鄰情。”掩卷獨坐，情思繾綣，因文感喟，不覺行筆至此，如癡人夢囈，唯不知得作者之真意否？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

內(nèi)容概要

　　《我的新兵連》反映的是出生于20世紀80年代應征入伍青年的新兵連生活。這些青年成長于改革開放時期，個人的生活經(jīng)驗和看待社會的眼光，已經(jīng)與前幾代人大相徑庭。他們個性張揚、思維活躍、勇于進取，但又迷?？仗摗⑷狈ι鐣熑胃?，他們希望與失望并存，理想與沉淪同在，不喜歡傳統(tǒng)的價值觀，但又沒形成自己的價值觀。部隊是一個特殊的集體，是個大熔爐，有著鐵一樣的紀律，異常嚴格的軍事管理。這些不同家庭背景的青年，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目的來到了軍隊，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特殊環(huán)境里，在遇到困難和挫折時，在成功和喜悅時，他們都在想什么？都在做什么？迷茫、逃避、墮落，還是樂觀、堅持、奮進？《我的新兵連》為我們呈現(xiàn)了這一代年輕新兵的精神風貌。

作者簡介

　　梁志男，1982年生，1999年12月入伍，2004年畢業(yè)于武警廣州指揮學院。歷任班長、排長，現(xiàn)為武警東莞市支隊宣傳干事?！段业男卤B》系作者的長篇處女作。

章節(jié)摘錄

　　風搖擺著白楊樹上最后的幾片黃葉，又是一年新兵入伍的時節(jié)?！　”标柨h這個普通的縣城，當街市在薄寒的晨氣里還顯得冷清的時候，武裝部鐵柵欄外的空地上卻已擠滿喧囂的人群。他們是應征入伍的新兵和送行的父母。人越集越多，熙熙攘攘，白楊樹下原本寬闊的空地顯得更狹窄，人群已經(jīng)擁堵到相鄰的街道上了?！　∥溲b部為歡送新兵入伍，今天也稍加裝扮，與往日不同。辦公樓灰色的墻面被粉刷一新，看起來整潔、明朗。大門頂上和鐵柵欄上都掛著歡送新兵入伍的紅色條幅，在風中輕輕地飄展著，渲染出歡騰的氣氛。樓頂?shù)膸讉€大喇叭正播放著激昂、熱烈的軍歌，使得整個場面顯得莊嚴、肅穆，吸引了不少人來看熱鬧。　　人群中最耀眼的，要數(shù)穿著簇新軍裝的新兵了。一身蔥翠的橄欖綠，使他們像一朵朵綠花散布在人群中。每個新兵的胸前都戴了朵大紅花，花的紅艷更映出橄欖綠的可貴和炫人眼目。這身橄欖綠顯示了這群年輕人的夢想，使他們成為今天的主角。很多新兵是恭順地站在父母身旁的，他們低著頭，耐心地聽父母再一次重復對他們的叮嚀和告誡。也有一些新兵煞有介事地在人群中穿過來，穿過去，他們步子邁得大，胸脯挺得高，走路走得快，矜持而目中無人的樣子。當然，迎接他們的是艷羨的眼光了?！　∥溲b部旁邊一家商店的臺階上站著父子兩個人。兒子穿著綠軍裝，個頭中等，身材瘦削，肥大的軍裝穿在他身上，像是把他裹進去了似的。他長了張娃娃臉，惹人喜歡的那種，細長的眼睛像潭秋水，睫毛很長。此時，淡淡的陽光正照在男孩清秀的臉上，他的長睫毛和臉頰上的絨毛都成了通透的金色?！　∧泻⑴d奮又略帶妒忌地看著那些在人群中走來走去的新兵。他不由得又開始暗自埋怨身邊的父親：為什么像看護幼兒園的孩子一樣對待自己呢？不讓自由走動！父親可真是的！男孩便幻想起自己在人群中昂首闊步走過的情景——興高采烈的，意氣風發(fā)的，周圍的人投來羨慕和敬佩的眼神。男孩想得出了神，臉上浮出得意的微笑。至于旁邊的父親對他說了什么，他一句也沒聽進耳朵?！　∵@個男孩叫梁一飛。今天他就要離開家鄉(xiāng)，到南方的某部隊服役去了。梁一飛是興奮的、激動的，因為從今天起他將開始新的生活，將徹底擺脫那曾讓他感到壓抑、灰暗和憤恨的日子。從報名參軍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　∪胛榍?，梁一飛原本是在高中復習的學生，就是所謂的“高四”學生——高考落榜，回到學校復習以圖東山再起的學生。但梁一飛已經(jīng)沒有再作戰(zhàn)的信念和勇氣了，高考的失利已經(jīng)把他打垮了。他一向認為自己是個腦瓜子聰明的學生，平時成績本也不錯，誰知高考分數(shù)下來，他的居然和重點線差了一大截，這讓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鏡。心高氣傲的梁一飛像霜打的秧苗，整個暑假里，心情晦暗至極?！　『髞恚?jīng)不住父母、姐姐的勸說，他又回到學校復習了，但他一直很消沉。他愛面子，覺得自己在別人而前抬不起頭來。如果，復習一年又考不上怎么辦？他厭惡透了城里流傳很廣的一個笑話：某個青年為上大學在高巾“抗戰(zhàn)八年”。而父母又總拿他和姐姐比。姐姐又聽話，成績又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一所名牌大學讀書了。但他們哪里知道，一次次的比較更打擊了梁一飛的自信，增加了梁一飛的壓力。所以，回高中復習的日子里，一飛度日如年，簡直足在一個可怕的夢魘里，至于提高成績，就更足無稽之談了。到最后，他天天只想著如何去逃避這難挨的日子。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或許此路不通，正有他路可尋。但這些心聲，他足不敢告訴父母的。父母不會理解他，只會罵他沒出息、不爭氣。但路又在哪兒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苍S是上天注定的緣分。那一天，梁一飛去小賣部買東西無意中看到了五十年國慶閱兵式的錄像，他立刻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閱兵方隊強大的陣容、整齊的步伐、英武的氣勢，解說員充滿激情的話語，好像在合奏著一曲震天撼地的英雄交響樂，梁一飛被深深地感動了。雄偉的樂曲在回蕩，一列列方隊走過去，梁一飛的腦子里干干凈凈的，只有這樂曲和方隊。很久，他才醒過來。他兒乎不假思索地就決定要去當兵。他相信，那是他應該走的路，他是屬于那片橄欖綠的?！　∫伙w當兵的主意已定，任何人的勸阻都無濟于事。奶奶、媽媽、姐姐的反對都不出乎他的意料，只是父親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奇怪。父親一開始是反對，很強烈，后來是支持和贊賞，入伍的日子近了，他又顯得疑慮重重，躊躇不安。父親這奇怪的態(tài)度和他一向武斷、暴躁的脾氣不太相符。近幾天來，父親總對一飛嘮嘮叨叨，但說來說去又總是那套老話：又覺得部隊是鍛煉人的好地方，又怕一飛吃不了苦。父親這樣不信任自己，讓一飛很不耐煩?！　?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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