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05-6 出版社:西泠印社 作者:王海明 頁數(shù):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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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1051-1107),字元章,號襄陽漫士、海岳外史。祖籍山西,遷居襄陽,有“米襄陽”之稱。史傳說他個性怪異,喜穿唐服,嗜潔成癖,遇石稱“兄”,膜拜不已,因而人稱”米顛”。他六歲熟讀詩百首,七歲學(xué)書,十歲寫碑,二十一歲步入官場,確實是個早熟的怪才。在書法上,他是“宋四書家”(蘇、米、黃、蔡)之一,又首屈一指。其書體瀟散奔放,又嚴于法度,蘇東坡盛贊其“真、草、隸、篆,如風(fēng)檣陣馬,沉著痛快”;另一方面,他又獨創(chuàng)山水畫中的“米家云山”之法,善以“模糊”的筆墨作云霧迷漫的江南景色,用大小錯落的濃墨、焦墨、橫點、點簇來再現(xiàn)層層山頭,世稱“米點”。為后世許多畫家所傾慕,爭相仿效。他的兒子米友仁,留世作品較多,使這種畫風(fēng)得以延續(xù),致使“文人畫”風(fēng)上一新臺階,為畫史所稱道。米芾究竟以書為尚,還是以畫為尚,史家各有側(cè)重。 米芾集書畫家、鑒定家、收藏家于一身,收藏宏富,涉獵甚廣,加之眼界寬廣,鑒定精良,所著遂為后人研究畫史的必備用書。有《寶章待訪錄》、《書史》、《畫史》、《硯史》、《海岳題跋>等?!秾氄麓L錄)成書于元佑元年(1086)八月,分為“目睹”“的聞”兩大部分,所錄八十四件晉唐品,開后世著錄之先河,影響頗大,甚至有專門模仿此書體例的論著,如明張丑撰《張氏四表》?!稌贰穭t更為詳實,為后世鑒定家的依據(jù)之一。《海岳》一書主要敘述自己的經(jīng)驗心得,十分中肯。該書一般認為是后人輯錄米論而在成?! ∶总榔缴跁ㄓ霉ψ钌睿删鸵孕袝鵀樽畲?。雖然畫跡不傳于世,但書法作品卻有較多留存。南宋以來的著名匯帖中,多數(shù)刻其法書,流播之廣泛,影響之深遠,在“北宋四大書家”中,實可首屈一指??涤袨樵f:“唐言結(jié)構(gòu),宋尚意趣?!币鉃樗未鷷抑v求意趣和個性,而米芾在這方面尤其突出,是北宋四大家的杰出代表。米芾習(xí)書,自稱“集古字”,雖有人以為笑柄,也有贊美說“天姿轅轢未須夸,集古終能自立家”(王文治)。這從一定程度上說明了米氏書法成功的來由。根據(jù)米芾自述,在聽從蘇東坡學(xué)習(xí)晉書以前,大致可以看出他受五位唐人的影響最深:顏真卿、歐陽詢、褚遂良、沈傳師、段季展。米芾有很多特殊的筆法,如“門”字右角的圓轉(zhuǎn)、豎鉤的陡起以及蟹爪鉤等,都集自顏之行書;外形竦削的體勢,當(dāng)來自歐字的模仿,并保持了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沈傳師的行書面目或與褚遂良相似;米芾大字學(xué)段季展,“獨有四面”、“刷字”也許來源于此;褚遂良的用筆最富變化,結(jié)體也最為生動,合米芾的脾胃,曾贊其字,“如熟馭陣馬,舉動隨人,而別有一種驕色”?! ≡S五年(1082)以后,他開始尋訪晉人法帖,只一年就得到了王獻之的《中秋帖》。這先人為主的大令帖,對他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他總覺得右軍不如其子。但生性不羈的米芾并不滿足于小王,早在紹圣年間就喊出了“老厭奴書不換鵝”,“一洗二王惡札”。米芾據(jù)說學(xué)過羊欣,李之儀說,“海岳仙人不我期……筆下羊欣更出奇”。那么米芾學(xué)羊欣大概在卜居海岳庵,是元佑六年之后的事情了。盡管如此,米書并沒有定型,近在元佑三年書寫的《苕溪帖》、《殷令名頭陀寺碑跋》、《蜀素帖》寫于一個半月之內(nèi),風(fēng)格卻有較大的差異,還沒有完全走出集古字的門檻。直到“既老始自成家,人見之,不知何以為主”時才最后完成了自己風(fēng)格的確立,大概在五十歲以后。這定型的書法面目,由于米芾過于不羈,一味好“勢”,即使小楷如《向太后挽詞》也躍躍欲試。這“勢”固是優(yōu)點,但同時又成了他的缺陷?!敖K隨一偏之失”,褒貶分明如黃庭堅者應(yīng)該是比較客觀的、公道的。黃長睿評其書法,“但能行書,正草殊不工”,當(dāng)時所謂“正”,并無確指,不一定是現(xiàn)在的“正楷”,倘指篆隸,倒也恰當(dāng)。現(xiàn)存的米芾篆隸,的確不甚工,草書也寫得平平。他后來對唐人的草書持否定態(tài)度,又囿于對晉草的見識,成績平平自然在所難免。 米芾作書十分認真,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樣,不假思索一揮而就。米芾自己說:“佘寫《海岱詩》,三四次寫,間有一兩字好,信書亦一難事”(明范明泰《米襄陽外記》)。一首詩,寫了三四次,還只有一兩字自己滿意,其中的甘苦非個中行家里手不能道,也可見他創(chuàng)作態(tài)度的嚴謹。 米芾對書法的分布、結(jié)構(gòu)、用筆,有著他獨到的體會。要求“穩(wěn)不俗、險不怪、老不枯、潤不肥”,大概姜夔所記的“無垂不縮,無往不收”也是此意。即要求在變化中達到統(tǒng)一,把裹與藏、肥與瘦、疏與密、簡與繁等對立因素融合起來,也就是“骨筋、皮肉、脂澤、風(fēng)神俱全,猶如一佳士也”。章法上,重視整體氣韻,兼顧細節(jié)的完美,成竹在胸,書寫過程中隨遇而變,獨出機巧。米芾的用筆特點,主要是善于在正側(cè)、偃仰、向背、轉(zhuǎn)折、頓挫中形成飄逸超邁的氣勢、沉著痛快的風(fēng)格。字的起筆往往頗重,到中間稍輕,遇到轉(zhuǎn)折時提筆側(cè)鋒直轉(zhuǎn)而下。捺筆的變化也很多,下筆的著重點有時在起筆,有時在落筆,有時卻在一筆的中間,對于較長的橫畫還有一波三折。勾也富有特色。 米芾的書法中常有側(cè)傾的體勢,欲左先右,欲揚先抑,都是為了增加跌宕跳躍的風(fēng)姿、駿快飛揚的神氣,以幾十年集古字的渾厚功底作前提,故而出于天真自然,絕不矯揉造作。學(xué)米芾者,即使近水樓臺如者也不免有失“艱狂”。宋、元以來,論米芾法書,大概可區(qū)分為兩種態(tài)度:一種是褒而不貶,推崇甚高;一種是有褒有貶,而褒的成分居多。持第一種態(tài)度的,可以蘇軾為代表?! ∶总酪詴?,為北宋四家之一,若論體勢駿邁,則當(dāng)屬第一。他的成就完全來自后天的努力。他三十歲時在長沙為官,曾見岳麓寺碑,次年又到廬山訪東林寺碑,且都題了名。元佑二年還用張萱畫六幅、徐浩書二帖與石夷庚換李邕的《多熱要葛粉帖》。證之其書法,二十四歲的臨桂龍隱巖題銘摩崖,略存氣勢,全無自成一家的影子;三十歲時的《步輦圖》題跋,亦使人深感天資實遜學(xué)力。米老狡獪,偶爾自夸也在情理中,正如前人所云“高標自置”。米芾自敘學(xué)書經(jīng)常會有些故弄玄虛,譬如對皇帝則稱“臣自幼便學(xué)顏行”。但是米芾的成功完全來自后天的苦練,絲毫沒有取巧的成分,米芾每天臨池不輟,舉兩條史料為證:“一日不書,便覺思澀,想古人未嘗半刻廢書也?!薄爸怯莱幊删?,乃能到右軍(王羲之),若穿透始到鐘(繇)、索(靖)也,可永勉之。”他兒子米友仁說他甚至大年初一也不忘寫字。(據(jù)孫祖白《米芾米友仁》)。米芾富于收藏,宦游外出時,往往隨其所往,在座船上大書一旗“米家書畫船”?! ∶总朗仁?,《宋史》本傳記有其事。元倪鎮(zhèn)有《題米南宮拜石圖》詩:“元章愛硯復(fù)愛石,探瑰抉奇久為癖。石兄足拜自寫圖,乃知顛名傳不虛?!睋?jù)此詩,米芾對此癖好自鳴得意,自寫《拜石圖》。后世畫家亦好寫此圖,于是米芾拜石一事便喧騰人口,傳為佳話。米氏寶晉齋前也有異石,以供清玩,《書異石帖》記有此石。相傳米芾有“瘦、秀、皺、透”四字相石法。 米芾還愛硯。硯是“文房四寶”之一,為書畫家必備之物。米芾于硯,素有研究。著有《硯史》一書,據(jù)說對各種古硯的晶樣,以及端州、歙州等石硯的異同優(yōu)劣,均有詳細的辨論,倡言“器以用為功,石理以發(fā)墨為上”?!秾殨x齋法書贊》引《山林集》中一帖:“辱教須寶硯,……硯為吾首,……”米芾把硯看得像自己的頭顱一樣重要,可謂溺愛之深。(“帖身”亦出于《法書贊》)兼有石癖、硯癖的米芾自然對硯山極為重視。硯山是一種天然峰巒形成的硯石,在底部山麓處,琢平可受以水磨墨,既可作為文房清玩,又能為臨池染墨之具?!吨玖帧酚浢总赖靡怀幧蕉呷?。其中最著名的一座是南唐后主李煜之物,為結(jié)屋甘露而轉(zhuǎn)讓他人換得宅地一方,米芾念念思之,因作有《研(硯)山圖》傳世。 米芾晚年居潤州丹徒(今屬江蘇),有山林堂。故名其詩文集為《山林集》,有一百卷,現(xiàn)大多散佚。目前傳世有《寶晉英光集》。米芾能書又能詩,詩稱意格,高遠杰出,自成一家。嘗寫詩投許沖元,自言“不襲人一句,生平亦未錄一篇投豪貴”,別具一格為其長,刻意求異為其短。 米芾畫跡不存在于世。米芾自著的《畫史》記錄了他收藏、品鑒古畫以及自己對繪畫的偏好、審美情趣、創(chuàng)作心得等。這應(yīng)該是研究他的繪畫的最好依據(jù)。米芾的成功在于通過某種墨戲的態(tài)度和母題選擇達到了他認可的文人趣味。米芾意識到改變傳統(tǒng)的繪畫程式和技術(shù)標準來達到新的趣味的目的。究其原因:米芾首先是一個收藏宏富的收藏家,鑒定家,對歷代繪畫的優(yōu)劣得失了然于胸,更多考慮的是繪畫本體的內(nèi)容;而蘇軾首先是一代文豪,然后才以業(yè)余愛好者的身份來發(fā)表他的繪畫觀,較多地以詩(文學(xué))的標準來衡量、要求繪畫,固然不乏真知灼見,但終究與畫隔了一層。所以后多是把米芾當(dāng)作畫家,把蘇軾當(dāng)作美術(shù)理論家來看的。心中叨念的是蘇軾的畫論,而手中實踐的卻是米家云山,盡管蘇軾有畫傳世而米芾一無所有。作為歷史研究,不能不指出米芾的美術(shù)思想遠比蘇軾超出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 其子米友仁書法繼承家風(fēng),亦為一代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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