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來了

出版時間：1997-3 出版社：海豚出版社作者：永安文馬唯馳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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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一段曾經(jīng)令人顫栗的呼吸。還記得我們小學課本那篇《狼來了》的故事嗎？也就是有點兒天真有點兒好奇有點兒貪玩的小孩。在山坡上放羊久了或許有些無聊，但是孩子對外界事物實在包含了太多天真的向往。孩子不是沒有看見狼，那只不過是一種類似于貓貓狗狗的動物。于是一聲“狼來啦……”。大人們都紛紛地跑到了山上，狼卻不在了。大人們頓時覺得受了騙，似乎還覺得掛不住臉，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懊惱隨即離開了。但是第二次狼卻真正地來了，樣子并不是小孩想地那么可愛。小孩這次真正的害怕了，一次次無助的呼喊過后，故事也就在一片血光下悄然落幕。這時候的大人們呢？就像迅老爺子曾經(jīng)說過，掛滿了“正人君子”式的微笑。
　　
　　那時的我還不曾知道居然有過憐憫這樣的詞語。我總覺得那個小孩同我倒背著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的樣子一樣可憐，老師春風化雨一樣的聲音還在耳邊不緊不慢地響起。不過那時腦的儲存量僅限于零的我對外界的一草一木保留了太多天真而又古怪的想法。然而這樣的故事老師最終告訴我們了一個大道理，就是小孩子從小就不要騙人，騙人是要吃大虧的。而那時的我是用一種孩子才具有的崇敬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下去甚至到他吞掉了最后的一個字。
　　
　　不過那時的我卻怎么也不敢相信。若干個像要滴著小水珠兒的小問號奇跡般地掛滿了我的眼簾，至于故事也似乎少了一些應有的味道。我那時像嘴里塞滿了糖果一個勁兒的猛想：或許小孩開始真正的看見過狼了，不過那是一只十足狡猾的狼，在大人們趕上山的時候卻又偷偷溜走了；如果山上放羊的是一個大人，大人是會斗過狼的，騙了人過后還會有那么多的血腥味嗎？那時我想來想去快要接近絕望的時候，仿佛自己就是那個等待著被狼吃掉的小孩，我用一種乞求的眼神怔怔地看著那位古板的有些嚴厲的老師，難道山下就沒有一個等待著去援助的大人嗎？難道這些大人從來就沒有真正騙過人嗎？我想去問問，但最后還是沒有勇氣說，因為說不準兒就觸動老師那根易怒的神經(jīng)而被老師當作壞孩子處理的。那時的壞孩子總是與欺負女孩子打架斗毆暗系在一起，這顯然不是我的專項。更何況那時的壞孩子每天總有干不完的活兒，這我更不愿意。不過那段時間我總是特別地沮喪，因為我一直固執(zhí)地相信那個小孩是被狼吃掉的。
　　
　　狼還是沒有來。而我能夠感覺到的是我也一天一天大了?？吹贸鰜?，我與小時候一樣保留了太多足夠天真足夠古怪的想法。終于才發(fā)覺欺騙并不是小孩子偶爾好奇才有過的技倆。反倒不時地成了掛在我嘴上不說隨時都可以中傷別人的一柄硬劍。然而我這樣一個從小就不曾試著騙人的小孩到如今也近乎純熟地拿著一些意味著欺騙的字眼作為用以嘲弄搪塞別人的一種必要的手段；往往目的并不一定能夠達到，騙人的招術(shù)也似乎越來越臻于完美了。當別人以同樣的招術(shù)襲殺過來的時候我卻早已作好了最萬無一失的防范，雖然有時也會不小心地挨上“敵人”突然冒出來的利箭。我有時發(fā)覺自己似乎真的老了，就像樹上的果子成熟到非要墜落不可的境地。那時我的臉上涂滿了陽光一樣明明暗暗著的笑，然而從前的那份孩子氣也早已消失殆盡了，偶爾念及都是完全的陌生了。不過我發(fā)覺自己要真正地感到幸運。譬如說那一個還未曾學會騙人而又不得不提前在狼眼里消失地孩子，就我現(xiàn)在這景況，真不知比他還要幸福還要快樂還要沾沾自喜多少倍？
　　
　　這時應該說說狼。在我童年的夢里狼不止一次帶著一張邪惡的臉孔四處招搖撞騙。不過大了的時候總覺得他在草原上呼嘯而過的影子總是那么的飄逸，這似乎是所有阿貓阿狗都無非比擬得了。甚至還想自己有機會也做一做狼那樣冷峻的男人。記得自己曾經(jīng)看過一首關(guān)于狼的詩，也由此而揭開了狼的內(nèi)涵。至今也不甚清晰地記得那么幾句：“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有誰飼狼。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事冰霜?！崩窃谶@里也似乎成了一種用以同情的對象，更何況只能咬著“冷冷的牙。”羊餓了可以吃草，狼不吃羊，狼不吃食卻只有干等著徒亡了。所以狼吃羊卻又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了。應該如此。
　　
　　最終人心不古，世風日下。而現(xiàn)在的人類殘忍到非要自相殘殺不可的境地了。且不用先說這狼，就連與人一樣溯本同源的猴子本想在人的懷抱里偎偎暖，然而這樣溫存而又伶俐的小動物卻只有干等著被人刮凈頭皮敲開頭骨喝著頭髓的份上呢。狼張牙舞爪的那些日子也就成了過去，人卻玩著花樣兒拿出一丁點兒可笑的誘餌，為的是堂而皇之的“引狼入室”。狼來了，就先扒掉它的皮，再剔凈它的肉，待到冬天飄著雪花的時候就穿著早已預制好了的狼皮帽狼皮大衣用手指時不時地拈起一些早已炮制好了的狼肉一絲兒一絲兒偎著火爐取暖。不過，也許只有欺騙才能更好地闡述殘忍。人類再對著他的同類所發(fā)起的那一場場聲勢浩大的戰(zhàn)爭中，卻始終表現(xiàn)出一個文明人應具有的禮貌和矜持，所有崇高的道義在這里一覽無遺，至于罪惡反叛這一些還在牙齒里面晦澀著的詞語，都可以毫不吝嗇地處理給他們地同類。人的影子在這里相互撻伐著，誰都可以指著對方的鼻脊梁骨咬緊牙不余半絲勁兒。至于欺騙這一致勝法寶，到可以隨時念念有詞祭在嘴邊作牛刀小試耳。
　　
　　但還是要想起人心中所余下的那幾絲可貴的憐憫來。并且偶爾在更深夜闌不時地觸摸到心中那或許還在長肉并且感覺到痛的地方，這或許要人暗自做到寬恕別人或等著別人寬恕的份地。惟靈魂不容易褻瀆，也最容易產(chǎn)生不朽。人人自危，倒不若人人互救。然而人孤零零地來到這個世間最能引起共鳴的也就是如螞蟻一樣生生不息著的人們。于是，這共鳴也便有了溫暖，這溫暖也對人的延續(xù)做了強而有力的輻射。然而對于《狼來啦》這一類啟蒙故事可以這樣說：欺騙是不對的，然而先要教他們相互之間學會寬恕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欺騙是人人用以相互嘲弄著的色彩，并且其中好多完全是必要的。但清除這色彩留下的痕跡卻又是完全那樣的有必要了。所以不滿之余，我也便為故事翻到了另一個燦亮著的結(jié)局，結(jié)局不一定全是美麗的，但一定是出乎人們所預料的。
　　
　　那時還會有人想起等待，將是一個奇跡。閃亮的鋤頭在暮色中已被侵蝕的一干二凈，被青春串成一串兒的笑語可以忘憂的回家了。沒有人還會記起山坡上那個放著羊的小孩。唯剩下的狼天性中所余下的憐憫。藍天白云，草長鳥飛，惟剩下一首兒時的歌謠還在靜靜蟠然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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