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擺脫書

出版時間:2010-1  出版社: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作者:(法)卡里埃爾,(意)艾柯  頁數(shù):298  譯者:吳雅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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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一個扼殺另一個。書籍扼殺建筑?!庇旯璋屠枋ツ冈焊敝鹘炭寺宓隆じチ_洛之口說出這一名言。建筑當然不會消失,但它將喪失文化旗幟這個功能,因為文化處于不斷變化之中。“思想化作書,只需幾頁紙、一點墨水和一支毛筆:兩廂比較,人類的智慧放棄建筑而轉至印刷,又何足怪哉?”我們的“石頭砌成的圣經(jīng)”沒有消失,然而,所有手抄和印刷的文本加在一處,這一“智慧的螞蟻窩”,這一“所有想象如金色的蜜蜂帶著蜜簇擁而至的蜂巢”,在中世紀末突然奇異地致使建筑喪失了地位。同樣,要說電子書最終將損害印刷讀物,讓書籍徹底走出我們的家和我們的習慣,卻也沒有什么道理。電子書不會扼殺書。當初古登堡和他的天才發(fā)明也沒有立即取代莎草手稿或羊皮紙卷軸的交易。實用與習慣并存,人類最喜歡的莫過于放大同一類型的各種可行性。電影扼殺繪畫?電視扼殺電影?那么歡迎來到遠程閱讀版塊,只需一個屏幕,我們就能進入如今全世界數(shù)字化的圖書館。問題其實在于:屏幕閱讀將給我們迄今為止翻著書頁的生活帶來何種改變?這些嶄新的小白書將讓我們贏得什么?又將讓我們失去什么?陳舊的習慣,也許吧。某種神圣性——當一種文明把書置于圣壇上,書就環(huán)繞著特定的神圣性。某種作者與讀者之間的獨特隱私——超文本的概念必然要破壞這一隱私。“隱修”的概念——這是書籍、顯然還有某些閱讀行為所具有的象征意義。在法蘭西公學的第一堂講課上,羅歇·夏爾蒂埃說道:“電子革命打破話語與其物質性之間的舊有聯(lián)系,從而迫使我們理性地審視一切與寫作有關的行為和概念?!币恍┥羁痰念嵏?,很有可能,但我們已然從中恢復了。

內(nèi)容概要

  讓-克洛德·卡里埃爾和安貝托·艾柯作為這些探索過程中的意外事件的饒有興趣的觀察者和記錄者,深信我們?nèi)粢獙θ祟惖钠嬗鲇兴I悟,將不僅通過人類的輝煌,也將通過人類的失敗。在此,他們圍繞記憶展開出色的即興言談,從各種難以彌補的失敗、缺陷、遺忘和損失說起——所有這一切和我們的杰作一起成就了人類的記憶。他們津津樂道地揭示,書籍盡管遭到各種審查的迫害,最終還是得以穿過那張開的大網(wǎng),這有時是好事,但有時卻可能是壞事。書寫的普遍數(shù)字化和新電子瀏覽器的使用給書籍帶來極大挑戰(zhàn)。書中對書籍的幸與不幸的揭示,有助于調(diào)和這些業(yè)已得到宣告的變化。本書對話在向古登堡印刷術致以微笑的敬意之余,也必然使所有讀書人和愛書人心醉神迷。說不定它還將在那些擁有電子書的讀者心里催生起懷舊鄉(xiāng)愁,這不無可能。

作者簡介

  安貝托·艾柯,讓-克洛德·卡里埃爾,一個被譽為二十世紀后半期最耀眼的意大利學者和作家,享譽世界的哲學家、符號學家、歷史學家和小說家,一個是法國電影泰斗、法國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一個是少有的將精深學術與玄奧小說變成暢銷書、作品被翻譯成三十五種文字之多的作家,一個是《布拉格之戀》、《鐵皮鼓》等八十多部經(jīng)典電影劇本的創(chuàng)作者,西班牙電影大師布努埃爾最青睞的編劇?! 晌粚υ捳叱送瑯邮葧缑?,同是古書珍本愛好者,對書籍代表的人類文明進程有著深刻的理解,對書籍在當下的變局和處境也有洞燭幽徽的觀察?! 〖埍緯鴣砣諄砼R?網(wǎng)絡時代,書幸耶?不幸耶?書是否忠實反映人類天才的創(chuàng)造?記憶如何運行,圖書館怎樣分類?書憑什么可以經(jīng)世流傳?書太多了怎么辦?如何談論沒讀過的書……談古溯今,縱橫捭闔,艾柯、卡里埃爾坐擁書城,帶你穿越從紙莎手稿到電子書籍的歷史,漫談他們的藏書故事,他們的閱讀難題。

書籍目錄

  前言NO.1 書永遠不死NO.2 持久的載體最暫時NO.3 母雞用一世紀學會不過街NO.4 說出滑鐵盧戰(zhàn)役所有參戰(zhàn)者的姓名NO.5 被過濾者的報復NO.6 今天出版的每本書都是后印刷初期珍本NO.7 那些非到我們手里不可的書NO.8 我們對過去的認知歸功于傻子、呆子和敵人NO.9 虛妄所向無敵NO.10 愚蠢頌NO.11 網(wǎng)絡,或除憶詛咒之不可能NO.12 火的查禁NO.13 所有我們沒讀過的書NO.14 圣壇的書和地獄的書NO.15 人死后他的圖書館怎么辦譯后記 網(wǎng)絡與書籍——蘇格拉底的預言

章節(jié)摘錄

  NO.1 書永遠不死讓-克洛德·卡里埃爾(以下簡稱“卡里埃爾”) 2008年世界經(jīng)濟論壇,有關未來十五年影響人類的諸種現(xiàn)象,某位未來展望學家在被提問時指出,有四個根本現(xiàn)象在他看來確定無疑。首先,原油價格上升至五百美金。第二與水有關,水將在未來成為和原油一樣的可交換商品。期貨市場將出現(xiàn)水的牌價。第三個預言是非洲必將在未來十年形成強大的經(jīng)濟力量,這也是我們所有人的期待。據(jù)這位專業(yè)預言家的分析,第四個現(xiàn)象是書的消失。問題在于,書的徹底消失——倘若書真會消失——是否給人類帶來諸如水逐漸匱乏,或原油不可企及一樣的后果。安貝托·艾柯(以下簡稱“艾柯”) 書是否因網(wǎng)絡出現(xiàn)而消失?我在當年寫過文章,也就是在這個話題合理突顯的時候。從那以后,每次有人要我發(fā)表觀點,我所能做的無非重寫一遍同樣的文章。但沒有人發(fā)現(xiàn)。原因首先在于,再也沒有什么比已發(fā)表的東西更為人所不知;其次在于,公眾輿論(至少是記者們)始終持著書必將消失的想法(要么這些記者們以為他們的讀者持有這個想法),每個人都在不停歇地表述著同一個問題。

編輯推薦

  《別想擺脫書》:記錄歐洲最重要的兩位知識分子之書齋密談:關于書的秘密,關于知識的真相。五百多年來,圍繞書這一客體的多樣化,并沒有改變書的用途或結構。書就如勺子、斧頭、輪子或剪刀。一經(jīng)造出,就不可能有進一步改善。你不能把一把勺子做得更像勺了……我們看不出還有什么比書更適于實現(xiàn)書的用途。也許書的組成部分將有所演變,也許書不再是紙質的書。但書終將是書?!氯绻f我們今天在終端上擁有一切的一切,毫無過濾、無限數(shù)量的可取資料,那么記憶是什么呢?這個詞的意義何在?既然我們身邊有了這么個電子仆人,能夠回答我們的全部問題,乃至我們提不出來的問題,我們還需知道什么呢?既然我們的仿生體知道一切,絕對的一切,我們還需學習什么呢?——卡里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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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評論 (總計86條)

 
 

  •     這本書記錄的是兩位文學大家的對話。先馬克一下這兩位大人物的信息:
      安貝托艾柯(Umberto Eco),享譽世界的哲學家、符號學家、文藝批評家和小說家,二十世紀最后一位百科全書式學者,少有的將精深學術與玄奧著作變成暢銷書的作家,作品被翻譯成三十五種文字之多。
      讓-克洛德卡里埃爾(Jean-Claude Carrière),法國電影泰斗、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著名作家,《布拉格之戀》、《鐵皮鼓》、《大鼻子情圣》等八十多部經(jīng)典電影劇本的創(chuàng)作者,電影大師布努埃爾最青睞的編劇,龔古爾文學獎得主。
       其實這本書真的很難寫書評,我讀完的時候很激動,剛好那天文答應過來了,就趕緊跟她推薦,又列舉了書中的幾個活脫脫的讀書例子給她,我想,我能做的,其實也就只有摘錄其中一些片段出來而已。讀書的時候我不斷地用熒光色的標簽做記號,十幾處最最精彩的都標識出來,這是一本肯定會重讀的書,才有了這樣的舉動。我暗思索了幾天,也找不到合適的角度來寫這篇書評,班門弄斧的事情實不能為啊。讀完這本書,我接著就看《莎士比亞書店》,才知道比起來這本還是比較親切,起碼也是我們當代的人物說當代的事情,而《莎士比亞書店》年代有點遠,其中提到的很多作家和作品雖然也有知道的,但大部分是一頭霧水。
       本書討論的話題目錄分為13個,每個話題都有非常獨特的觀點,又與愛讀書的人息息相關,篇幅不算太長,文章翻譯也好,容易閱讀。書評如果沒寫,我覺得就像沒有了解這本書似的,才不得不逼著自己動手動腦。這次難度系高,我就依照之前的策略,根據(jù)我的標記寫幾個體會吧:
      一,書的這個載體之意義。
      這兩位大師都是珍藏本的收集愛好者,他們有自己的一個專題或者說是愛好,根據(jù)這個標準來收集古書。雖然收集的書籍是不同的,但他們有共通點,就是喜歡搜羅那些與“謬論”、“虛假”相關的書。他們的觀點是,盡管這些書是“錯”的,但站在這個角度,它們也確實告訴我們一些過去的事。 這里面有一個例子,關于某些古老民族文化的消聲滅跡,本身已經(jīng)沒有任何可以考據(jù)的真實文獻存在,但是通過他們的敵人的記錄,我們卻可以從某個方面了解這些訊息。
       書的這種閱讀載體,在新科技時代的影響下,已經(jīng)面臨巨大的危機。電子書,電子瀏覽器的迅速普及以及它們的方便攜帶,已經(jīng)使得書籍出版遭遇前所未有的打擊。但書真的會因此就消失嗎?兩位作者認為,即使有可能存在未來的閱讀載體不是書本,也無法讓書籍滅亡。因為科技依靠的是電源,但書本的實實在在的閱讀方式在只點煤油燈的情況下也可以實現(xiàn),是它的優(yōu)勢。
      二 、面對科技帶來的威脅閱讀習慣如何更改?
      現(xiàn)今我們想知道某個詞語的意義,或者某句話的出處,不再需要查閱大量的百科全書,只需要簡單通過網(wǎng)絡,比如維基百科,百度等搜索引擎就可以輕易獲得。但這些信息沒有經(jīng)過嚴密的審核(也很難做到這點),所以如果說互聯(lián)網(wǎng)上大量的信息一半真實一半虛假的話,我們作為人的這個角色,還需要有一個自我審查的功能需要開發(fā)。自發(fā)過濾篩選信息,化為已用?!爸R塞滿我們的腦袋,卻不總是有用。認識則是把一種知識轉化為生活經(jīng)驗。也許我們可以把不斷更新知識這個任務交給機器,而把精力集中在認識之上?!保≒81)
      三、經(jīng)典作品的經(jīng)典之處
      盡管這個世界上經(jīng)典的作品數(shù)之不盡,但隨著時代的更迭,有很多被前人備受推崇的作品卻在今時今日遭受忽視,相反,某些被不待見的作品卻在現(xiàn)今受到追捧。這是因為每個作品都無法脫離創(chuàng)作它的那個環(huán)境所影響。只有當某個時代某個環(huán)境與作品所在時代的背景有交集的時候,才能讓讀者得到共鳴。這其中不乏某些作品是經(jīng)久不衰, 得到所有年代讀者的青睞。比如書中提及的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拔覀兊娜松缆?、個人經(jīng)歷、生活的時代、獲得的信息,甚至我們的家庭變故、子女的問題,所有這一切都會影響我們對古代作品的閱讀?!保≒181),………"一本偉大的書的權威性、通俗性和現(xiàn)實性就在于此:我們打開書,它向我們講述我們自己。因為我們從這一刻起真正地活著,我們的記憶獲得補充,與書相系?!保≒182)
      四 、中國
      本書提及中國文化的次數(shù)頗多,多得有點讓我吃驚。特別是由于卡里埃爾,由于工作的關系他多次來到中國,在某些敏感時期也來到這里,并與當?shù)氐奈幕祟l繁接觸,有所了解。這里面有這么一段話:”有些人就是不可能接受世界的本來面目。他們沒法重建世界,只好竭力重寫世界?!?br />   這確實是一本愛讀書的人必須讀一讀的書,讀書不是為了考取功名,不是為了打發(fā)時間,”為閱讀而讀,正如為生活而活?!埃≒315)
  •     艾柯的書都是很有趣的,比如《美的歷史》《無限的清單》。這書《別想擺脫書》是他與一位同樣愛好藏書的電影導演的對話錄。話題都是關于藏書和書的歷史。對于喜歡藏書和閱讀的朋友來說,這是一本必須推薦的精品。我個人強烈推薦。這兩位重量級的人物談到了關于書的不為我們所關注的內(nèi)容。比如:在人類的歷史上,書除了是被保存的集體記憶,也是用來被遺忘的。還有我很關心的藏書的問題。如果有人問:你藏的書都看過嗎?我要怎么回答呢?本書給了我們一個巧妙的回答,也說明了藏書不一定都要看過,也不一定都看完。另外,目前電子書發(fā)展快速,那么電子書會不會取代紙書呢?兩位高手也有討論。首先不論是電子書還是紙書,閱讀并沒有改變。而相對電子書,紙書更有優(yōu)勢。還談到關于書與火的歷史,那是很有趣的一段。
      
      總之,別想用什么科技產(chǎn)品在短時間內(nèi)取代書, 書不會退出歷史舞臺。這正是我這個愛書人希望的樣子,借由本書,兩高手給了我依靠。接下來,繼續(xù)瘋一樣的買書吧。
  •     電子書大勢之下,立志做藏書家的人不免嘆氣,可供把玩收藏的書籍越來越少,不是入了各種圖書館,就是被商人拍在手里當黃金使。普通人進這個圈子毫無前途,玩單反說不定還能泡個美女。
      
      我可沒有雄心要做藏書家。藏書家是要有資本的,經(jīng)濟實力首先要雄厚,如果不是,那么至少專業(yè)上必須十分懂行,版本目錄學必須精通,八卦掌故必須背熟,見到好書被別人搶走必須沉得住氣。最后,還必須有“藏書窮一生”的覺悟。
      
      我只愿做個普通讀者,然而,即便如此,也會遇到有人問出這樣令你尷尬的問題:你家里的這些書都讀過嗎?
      
      一般情況下,我都老實回答,沒有,很多沒讀過。這時假如我偷看提問者的臉部表情,一定會發(fā)現(xiàn)他努力藏著但終于藏不住的笑意,仿佛是說,我就知道,諒你也不可能看完。得到這個答案,他心安理得并且感到安全,原來對面這個人不過是拿書充門面,買書不讀,呵-呵。如果他性格陰暗一點,說不定還要在往后的談話中“不小心”的數(shù)落你幾句:真浪費!
      
      對此,你能說什么呢?反正我是無力辯解。
      
      然而,有人早就想好了對付這種不識趣者的法子,比如你可以這么回答,“比這還多,先生,比這還多?!蹦氵@么一說,對方除了啞口無言,料也沒有第二選擇了?;蛘吣阋部梢钥淇冢安?,這些只是不過是我下周要讀的書?!被蛘邅韨€干脆的反問,“我一本都沒讀過。不然我留著它們干嗎?”
      
      這幾面盾牌由“意大利國寶級的學者和作家”安貝托·艾柯打造,據(jù)說屢試不爽。艾柯本人擁有五萬冊藏書,是回答此類問題的不二人選。而這幾句妙語,是在他與讓-克洛德?卡里埃爾——法國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西班牙電影大師布努埃爾的御用編劇——的對話錄《別想擺脫書》里發(fā)現(xiàn)的。
      
      面對不讀書的人,要怎樣說明藏書和讀書之間的關系呢?卡里埃爾說,我們的藏書并不一定是由已經(jīng)讀過或將要讀的書組成,它們應該是一些我們會讀的書,或者我們可能讀的書。即便最終可能沒有讀。這就類似藏酒不一定都要喝掉。
      
      這里面有一個關鍵詞:“可能”。就像你知道你所生活的城市擁有一家舒適又有品位的書店會增加你的幸福指數(shù),即便不經(jīng)常去逛,但擁有了這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本身便能使你感受到一種豐富人生的美好之味。
      
      《別想擺脫書》的兩位談話者都是藏書家,但是本書卻不僅僅談論藏書,而是由藏書引出一系列的話題,雖然看似散漫,但實際上有跡可循。在如今技術發(fā)達的互聯(lián)網(wǎng)環(huán)境下,藏書的處境如何?書作為一種載體是否受到挑戰(zhàn)?書籍的革命迫在眉睫?在漫長的歷史中,一些書成為經(jīng)典,而另一些則不,這僅僅因為作品本身嗎?政治、宗教對書籍的迫害以及無知人類對于書籍的無聲過濾,哪一種更為嚴重?
      
      先來回答第一個問題,如今的技術會不會讓我們疏遠書籍?要知道,我們已經(jīng)能夠明確的感受,無論我們是否愿意,新的工具正在顛覆并使我們遠離書籍所限定的思維習慣。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贊頌的印刷術時代下的思考方式已經(jīng)離我們遠去。
      
      艾柯發(fā)現(xiàn),“我們不再活在一個平和的現(xiàn)在之中,我們只是沒完沒了地為未來努力做準備”。我們處于永恒的變化和不安定之中,這到底是災難還是好事?還沒有人能下定論。
      
      但是,艾柯和卡里埃爾都對書籍抱有強大的信心。我們的知識和文化素養(yǎng)很大程度上依靠記憶,在計算機比人可靠的世界里,背誦乘法表可能沒有多大意義。但是,如何從自己的工具中抽取最好的部分,如何管理自己的記憶,仍然是一個不可替代的需要自身培養(yǎng)的技能。商鋪黃頁、百科全書可以被技術接替,但包含思想的書籍無可替代,艾柯不止一次提到一個關于書籍的比喻,他說,書就像輪子,一旦造好就沒有改善的余地。
      
      其次,我對這本書里的兩個議題充滿興趣,一個是過濾,一個是愚蠢。這是相關的兩件事。先來看看過濾,在人類的歷史中,一些書籍浮出水面,直到現(xiàn)在我們?nèi)栽陂喿x,但另一些卻早已湮滅于時間之海,為什么是這些還不是那些,是誰在選擇?
      
      他們得出了一個有意思結論,“我們對于過去的認識,歸功于傻子、呆子和敵人”。為什么這樣說?因為很多我們?nèi)缃癖4嫦聛淼臍埰獢嗪?,很有可能只是因為當時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價值,而加以忽略,就像如果有人問為什么西班牙人只摧毀了一部分前哥倫布時期建筑而保留了其他的?答案很簡單,因為他們沒有看見。書籍一直遭受著宗教和政治的壓迫,焚書事件不只中國獨有,而在各種劫難中幸免于難,或許只是因為它被用作墊桌腳,或者被敵人重點批評而得以寄存。
      
      這無疑是一種諷刺,隨之而來的問題,如果不想被時間、文化和各種人為以及自然的災害所湮沒,有沒有什么辦法?
      
      艾柯和他的小伙伴給出了兩大法則。第一,如果一個作家想要避免被過濾,那么他最好聯(lián)合、參與某個小群體,而不要保持孤立。就像木心總是強調(diào)天才總是一群一群的降生,孤立的天才不可想象。七星社的詩人,龍薩、杜·貝萊和馬洛是知交。法國莫里哀、拉辛、高乃依和布瓦洛彼此相識。俄羅斯小說家們也互相往來,甚至和法國同行都保持書信往來,比如屠格涅夫和福樓拜。
      
      第二,想要穿越歷史,恒長久遠,必須艱澀難懂。因為如此,才能經(jīng)得起更多的解釋和關于解釋的解釋,才能和這些解釋一起形成力量對抗時間的侵蝕。杰作并非生來就是杰作,一部杰作要成為“杰作”,必須為人所知,吸收各種因它而起的解釋,而這些解釋最終將會成為它的一部分。偉大的作品往往通過讀者而互相影響。
      
      說道愚蠢,艾柯又有一大發(fā)現(xiàn),一個讓我臉紅的發(fā)現(xiàn),他說,從前的愚蠢沒有爆發(fā),不為人知,今天的愚蠢卻肆意橫行。如今人人都想發(fā)聲(看看我),而沒有人聆聽,人人都是作者,但讀者少的可憐,這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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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輪子來譬喻書,是意大利符號學家安貝托?艾柯的說法。他的意思是,書如同輪子般,一經(jīng)造出,已然非常完善,“書多方證明了自身,我們看不出還有什么比書更適于實現(xiàn)書的用途。也許書的組成部分將有所演變,也許書不再是紙質的書。但書終將是書?!边@是《別想擺脫書:艾柯、卡里埃爾對話錄》開篇即言明的,為了回答這次會談的起因:數(shù)字閱讀是否會導致書的消失?艾柯和卡里埃爾(法國電影編劇、評論家,《大鼻子情圣》《布拉格之戀》《屋頂上的輕騎兵》《白晝美人》等,都是其名下作品)以極短的篇幅即解決掉這個問題,這篇對話錄獲得如此的前提,方得以充分展開。而兩位學者的會談,可謂是跑題復跑題,神聊書之上下四方、縱橫古今,或許正是以這種方式,恰可切中“別想擺脫書”的主題。
      
      作為紙質書的衷心熱愛者,艾柯和卡里埃爾沒有放過對新生媒介弊端的指摘。艾柯說第一次看光盤播映時驚詫萬分,“所有人都為這次革新而傾倒不已,它似乎解決了我們這些圖像和檔案專業(yè)人員長期以來遇到的所有難題”,但,制造奇跡產(chǎn)品的美國工廠若干年后就關閉了??ɡ锇栆舱f,有位職業(yè)是電影編劇的朋友,在地下室放了十八臺電腦,就為了可以看從前的影片。新媒介推出,都聲稱自己是永久性載體,可其曇花一現(xiàn)的程度讓我們看得眼花繚亂。前些天我還看到一則微博,講有位仁兄多年前自豪地講,留給兒子最有價值的財富就是上萬張影碟,如今再看,大家只能苦笑了,難道也要在地下室里給未成年的孩子保存老式播放器么?技術的日新月異,未必會增加載體的可靠性,且“沒有電,一切都會消失,無可彌補”。從多層意義上考量,紙質書作為書存在的一種形式,未必沒有獨特的優(yōu)勢在,即使數(shù)量會減少,但完全被取代也要有具足夠說服力的載體出現(xiàn)才可能。
      
      艾柯和卡里埃爾的神聊中,出乎意料出現(xiàn)了“愚蠢頌”,與他們智者的身份構成吊詭的反差。理由何在?“為什么只關注智慧、杰作和精神豐碑的歷史?在我們看來,福樓拜所珍視的人類的愚蠢要普遍得多,這是顯而易見的。愚蠢更豐富多產(chǎn),更具啟發(fā)性,在某種意義上,更公正?!眱晌粚W人在這個話題上達成了共識,卡里埃爾編寫過《愚蠢辭典》,艾柯在《丑的歷史》等多種著作中頻繁涉及。緣何如此,因為他們深刻認知著人類既具有萬物之靈長的優(yōu)勝之處,同時亦有犯下愚行的劣根性,兩者的結合,方構成完整的一體,“當我們決定談論愚蠢,從某種意義來說,我們在向人類這一半天才、半愚昧的造物致敬”。
      
      如何談論沒有讀過的書,這是許多讀書人都會犯難的事情。還好,艾柯和卡里埃爾為我們預備了多種答案。艾柯會說,“您知道,我不讀書,我寫書”,另有,“不。這些只不過是我下周要讀的書。我讀的書都在大學里”。當然,這些或具挑釁性,或為笑談,但其隱藏著一個事實,幾乎沒有人能夠讀完自己所擁有的所有的書。艾柯就問,有誰真的讀了《芬尼根的守靈》,“是說從第一個字讀到最后一個字?”我想,只有譯這本書的譯者能夠完成這一艱巨的任務吧。有一個有趣的比喻,“(藏書)類似于酒窖,沒必要把里面的葡萄酒全喝了”,即意味著,我們的藏書未必是讀過的書,而是一些我們會讀或可能讀的書(艾柯語)。如此的闡釋,大約可以解除許多讀書人對家中日益增多卻無暇讀完的書的負疚感吧。
      
      同樣,讀書人都會或早或晚地遭遇到一個共同的問題,很棘手,卻必須面對:死后藏書怎么辦?卡里埃爾說,自己可以想象,太太和女兒將賣掉家里全部或部分的藏書,用來付清遺產(chǎn)稅等等。而艾柯也認為孩子們似乎對自己的藏書不感興趣,“我兒子很高興我收藏有喬伊斯初版的《尤利西斯》,我女兒常常翻看16世紀馬蒂奧利的植物圖冊。不過僅此而已”。藏書是一種孤獨而隱秘的激情,只有自己能夠承受,乏人可以分享,即使最親近的親人。于是,書籍的流散就難以避免了,卡里埃爾想得很開,他認為舊書重返市場,彼此分散,到別的地方,給別的人帶來喜悅,激發(fā)別的收藏激情;而艾柯寧愿自己的藏書捐贈給公立圖書館,或通過拍賣行整體出售,以保持完整性。揆諸我們國內(nèi),魯迅的藏書大約是結局最好的了,有專職博物館完整保存,還可供研究用,并不斷有成果出版,是為書籍壽命的自然延長;而許多人的藏書未必有如此優(yōu)厚的待遇,或者完全流失,或者進入圖書館被打散,在書的海洋里失去蹤跡,即使如巴金這般名人,捐贈的圖書不也被人發(fā)現(xiàn)流落到舊書市場,幾乎是種悲哀了。
      
      艾柯與卡里埃爾談論著關于書的自家心事,且旁征博引的幾乎均為西方縱貫千年的各類典籍,但我們并未感到事不關己的隔膜,因為書有著語言文字的相異,愛書的心思卻消泯了地域的界限。他們訴說憂慮,堅定自信,談古論今,大跑野馬,處處都敲打著我們的敏感之處,印證與解答著某些存在已久的問題。不論如何,我們信服著那句關于書與輪子的譬喻,或許時代會改變,或許表現(xiàn)形態(tài)亦不免發(fā)生變化,但其本質的無法超越,已然存在,且將恒久地持續(xù)下去。
      
      
      
  •     2010-06-30 21:48
      讀書真的是非常令人厭惡的一件事情——你想啊,一個人要想好好讀一本書,就必須,或者最好獨處一室,燈黃如豆,你對著密密麻麻的白紙黑字,絞盡腦汁,想要進入別人創(chuàng)造的、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另外一個世界,然后在里面沒頭沒腦的亂撞,甚至還要被可能不計其數(shù)的低俗淺薄的作者肆意戲耍,你不得不把自己設想為獨自在黝黑的隧道里穿行。而到最后,收獲卻極有可能僅僅只是頭昏腦脹、苦心枯腸,還有一副近視眼鏡。沒有新鮮空氣,沒有饕餮大餐,沒有五光十色的各色衣裳,沒有好友匯聚一堂的親切交談,有的只是一片寂寥,和別人嚼剩下的殘羹冷炙。
      
      但不讀書又能干什么呢?
      
      讀書的第一個意思就是上學。在小孩的幼小心靈里,讀書是上學的唯一內(nèi)涵和外延。每個人都要上學的,不上學首先就違反了義務教育法。但極少數(shù)人可能還是不上學或者不愿上學,那他也要識字,要識字,就要讀書。于是,從識字起,每個人的一生,就都和讀書密不可分了。語文、數(shù)學、思想品德,自然、地理……無數(shù)的書本紛沓而來,厚的、薄的,大的、小的,有圖的、沒圖的,彩色的、黑白的,課內(nèi)的、課外的,課本的、習題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全都蜂擁而至,這就是沒有選擇余地的讀書。
      
      不過等你慢慢長大了,有得選擇了,你還是得讀書:解疑釋惑,你要去查書;收集資料,你要去翻書;復習鞏固,你要去做書(做習題);準備考試,你要去背書;寫作論文,你要去剪書;甚至談戀愛了,你還得要去借書;寫情書了,你還得去抄書;想要有所成就,萬古流芳,還得要去寫書……唉,無處不在的書啊!
      
      許多時候,你都會想,想要離書遠一點點,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以,有不少人,一旦離開學校,就再也不看書,為什么?白紙黑字恐懼癥啊,怕考試,我隨便找點其他什么事情做不好???我運動,我旅游,我看電視,我看電影,我上網(wǎng)玩游戲,我畫畫,我唱歌,我下棋,我去飯店吃飯,我聽音樂會,我逛公園,我爬山,我睡覺,哪怕我做家務,是不是都比讀書更有意思呢?
      
      毫無疑問,讀書是一趟艱險的旅程。你將在充斥大量垃圾書籍的海洋里面游走,稍一不慎,就會透不過氣來,沉入黑暗,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歸路。如今世界上每年的出版物,恐怕哪個人一輩子都讀不完。而如果隨便拿出買當前北京四環(huán)以里一平米房子的錢來,買它1000本書,你一輩子恐怕同樣也看不完。套用一下二八定律,那么每個人必將讀到80%的垃圾書籍而給人提供僅僅20%的價值,而只有20%的優(yōu)秀書籍將給人提供80%的價值。就如同在地下尋找煤的過程,費勁千辛萬苦,穿越層層的土壤巖礫,找不找得到煤還是未知數(shù)。誰能告訴你層層迷霧之海背后尖針般的真相?誰又能告訴你茫茫雪原往前能夠到達幸福之地的方向?誰又能給你濃濃黑暗曠野之中指引心靈溫暖的燈光?
      
      然而,如果拋開種種那些目的性,讀書的某些功能又是它所獨有的。讀書是最安全的娛樂,讀書是最便宜的休閑,讀書是最輕便的旅行,讀書是最現(xiàn)實的夢幻。讀書讓你有虛幻的充實,讀書讓你有虛假的滿足;讀書讓你心情愉悅,讀書讓你滿懷憂傷;讀書讓你心懷世界,讀書讓你關照自身;讀書讓你自信滿滿,讀書人你洋洋自得;讀書讓你心胸開闊,讀書讓你狹隘偏激;讀書讓你向往古人,讀書讓你期盼未來;讀書讓你逃避現(xiàn)實,讀書讓你充滿同情;讀書可以讓你向人吹噓,讀書可以讓你肆意顯擺……
      
      看看,當我談論讀書的時候我又在說些什么?其實,在我看來,讀書——就是尋找自我的無盡旅程。所以,閱讀的過程必將會像尋找自我一樣幽深?!拔覀兇蜷_書,它向我們講述我們自己。”我們看書,只是為了想知道,我們的先輩,其實是自己自己到底想的是什么,想說什么,我們只是想知道我們?yōu)榱耸裁创嬖谟谶@個世界,又將、又能怎樣存在于這個世界。是的,這個世界就是一座“充滿分叉小徑的花園”,你一路走來,一路觀看風景,尋找著屬于你獨有的絕佳景致,碰到屬于自己的絕佳好書,你就可以在那里暢游、徘徊,享受與世隔絕的獨特樂趣,在那里,你和作者欣然對談,悠然心會,那一刻,時光停滯,無盡的空間只在指尖,所有一切歸于永恒。 博爾赫斯說,如果真的有天堂,我愿意它是一座圖書館的模樣。我們不用管到底有沒有天堂,因為我們有的是圖書館。
      
      最后,最根本的事情在于,閱世即讀書。正如紅樓夢里所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是的,你看,別想擺脫書,就像擺脫不了這個存在的世界——要知道,所有的存在也不過都是為了寫進書中。
  •     很互聯(lián)網(wǎng)即將改變一切的鼓吹者不一樣,這本書的作者告訴我們,就像剪刀等人類的經(jīng)典發(fā)明一樣,書是一種不可能被超越的工具。這針對的是電子書,但值得引起我們警覺的是:對紙質書威脅最大的并不是電子書。從完成功能的角度來講,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對語言藝術的促進與發(fā)展。整個語言 藝術對文字藝術發(fā)起了沖擊和挑戰(zhàn)。
  •     1.記憶具有雙重用途——無論個人記憶,還是集體記憶即文化,一是保存某些數(shù)據(jù),二是讓那些沒用并有可能充塞我們腦袋的信息沉于遺忘。
      
      2.科技更新的速度迫使我們以一種難以忍受的節(jié)奏持續(xù)重建我們的思維習慣。
      
      3.每次新的科技產(chǎn)生,必會力證自己超越以往一切發(fā)明與生俱來的規(guī)則和限制。新科技期待自己驕傲而獨一無二。
      
      4.當有人不讓你想某樣東西,你就只能想它了。禁忌成就義務。
      
      5.沒有什么比持久的載體更暫時。(按:科技的進步使得曾經(jīng)的載體進入了垃圾堆,帶著存載的物品。)
      
      6.再也沒有什么比已發(fā)表的東西更為人所不知。
      
      7.在一切均被遺忘之后,文化只能是那些幸存下來的東西。
  •     《別想擺脫書》根據(jù)歐洲最重要的兩位知識分子——讓-克洛德?卡里埃爾和安貝托?艾柯的對話錄集結編撰而成,單看書名以及部分章節(jié)書摘,往往容易將此書解讀為探討當下數(shù)字化閱讀、電子瀏覽器的大量面市及使用帶給傳統(tǒng)書籍的變化與挑戰(zhàn)。事實上,雖然本書的談話重點確實以新技術帶給實體書的沖擊影響為開端,但兩位對話錄的主角的思考并不僅僅局限于實體書是否會在新技術的沖擊下消亡這一話題,而是從對書的歷史梳理,延伸至對知識、文明傳承的思考。
      針對傳統(tǒng)書籍當前面臨的兩大挑戰(zhàn)——數(shù)字化及網(wǎng)絡的廣泛運用,讓-克洛德?卡里埃爾和安貝托?艾柯在書中分別給出了自己的觀點,答案言簡意賅,正如本書開篇第一章的標題所說,“書永遠不死”。引用艾柯在書中的觀點,“書就如勺子、斧頭、輪子或剪刀,一經(jīng)造出,就不可能有進一步改善。你不能把一把勺子做得更像勺子。書多方證明了自身,我們看不出還有什么比書更適于實現(xiàn)書的用途。也許書的組成部分將有所演變,也許書不再是紙質的書。但書終將是書?!睆纳菁埖窖蚱ぜ埦磔S再到印刷術的發(fā)明,書籍的形式及承載體不斷地經(jīng)歷變革與創(chuàng)新,電子書作為書的承載手段之一,更多的是在模仿現(xiàn)有實體書的特性及閱讀習慣。書中第二章標題名為“持久的載體最暫時”,將其與第一章內(nèi)容結合,兩位學者的觀點呼之欲出,書寫工具和閱讀工具有可能不斷發(fā)生變化,然而書籍的功能與書寫的意義都將持續(xù),永不消失。
      步入二十一世紀,隨著網(wǎng)絡愈來愈多的滲入日常生活,人們的生活方式、購物習慣、求知渠道均發(fā)生了不同程度的改變,閱讀行為亦不例外。網(wǎng)絡在為人類帶來海量信息的同時也極大分散了人們的關注力及閱讀時間,一個命題就此誕生:網(wǎng)絡是否會扼殺書籍?書中曾提及,“網(wǎng)絡是一個沒有篩選的世界,其最失敗的地方在于它擺放任何東西,但是毫無篩選,我們不再能夠區(qū)分何者是真,又何者是錯誤。最后,這樣也就在促進抹除任何的記憶。”在互聯(lián)網(wǎng)分享精神的感召下,我們往往可以輕易獲取以往需要通過翻閱大量圖書才能得到的信息,快捷及高效得以充分體現(xiàn)。同時正是在這種技術背景下,通過網(wǎng)絡渠道獲取的資訊具有無限量、碎片化、跳躍性強的特征,我們的困惑不再是資料的搜集與獲取,而是如何驗證信息的真實性及可信度。書籍在數(shù)次的組稿、審校過程中,信息已在一定程度上得到過濾篩選,系統(tǒng)性較強,來源亦相對明確,將以上特點與互聯(lián)網(wǎng)資訊相比,書籍的意義不言而喻。
      上述內(nèi)容僅為《別想擺脫書》對話錄的兩個主題,書中兩位學者的討論遠比以上主題更廣更遠:書籍本體的留存、書籍的傳承及書籍的收藏等話題均在書中有所提及,書籍只是兩位學者話題的引子,貫穿始終的更多是知識與文明這一精髓。
      
  •     艾柯,最后一位百科全書式學者,文字迷宮建筑師,書籍世界的活化石,如果為被數(shù)字時代宣判死緩的書籍找一位辯護人的話,他無疑是別無他想的不二人選。
      早在《玫瑰之名》中他就曾高聲頌贊“透過書的歷史,我們可以重建文明的歷史。書中自有教義.書不僅是容器,儲藏所。更是‘偉大的拐角’,從這個拐角出發(fā)我們可以觀察一切,講述一切?!睋?jù)他所言,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的書是講經(jīng)臺上的《圣經(jīng)》,神父畢恭畢敬地翻著書頁,那是被光環(huán)所圍繞的被崇拜對象。而這一形象也可視為書籍曾在人類知識王國中地位的隱喻——被單獨供奉、供人朝拜的神圣之物,而大地上的神龕則是圖書館。
      書籍之所以獲得如此崇高的地位,不過是因為它人類文明和集體記憶的有形載體。亞歷山大時期的卷軸,今天依然能夠在我們手中緩緩展開兩千年前的浩蕩畫卷?!疤热粑冶仨毻炀饶承┓奖銛y帶又能有效抵御時間損害的東西,那么我選擇書。”書籍之所以能夠將人類文明的火種代代相傳,正是因為其形式的穩(wěn)定性,“書就如勺子、斧頭、輪子或剪刀。一經(jīng)造出,就不可能有進一步改進,你不能把一把勺子做得更像勺子?!?br />   如果回頭看看書籍發(fā)展史,就會發(fā)現(xiàn),雖然從竹簡、卷軸、折頁到線狀,書籍的材質和裝幀在一步步進化著,但是書籍自左至右(或自右至左)的文字排列,線性的敘述方式卻像基因一樣早早種下,至今仍存。如果說過去書籍的進化只是一次次不傷筋動骨的“量變”,而從實體書籍向電子書籍的“飛躍”,則是一場“質變”,則猶如人類蛻去肉身將意識上傳到計算機中。實體的消失對應著人類感覺(視覺、觸覺、嗅覺……)的消失,所以產(chǎn)生一種“肉體”的焦慮也就是在所難免的了。
      “使用電腦讓我懷念草稿,尤其那些 對話場景的手稿。我懷念涂抹的杠子,刪改的字句,最初的混亂,向各個方向發(fā)射的箭頭,它們標志著生活、運動和依然困惑的探索。還有就是:整體視覺。我用六頁紙寫一幕電影場景,喜歡把寫好的六頁紙放到面前,衡量節(jié)奏,用眼睛估算可能的長度。電腦做不到這一點。我不得不把它打印出來放到面前。”浸淫書籍時間越久的人越難以承受這種“實體感”的消失,因為他的思維習慣早已和紙筆書寫綁定在了一起,如肉附骨,難以分割。而由書籍實用性所延伸出來的賞鑒、把玩的藝術性則是文人趣味的精髓之所在,是他們生命體驗的一部分,“無形”的電子書對于他們來說,無異于無嗅無魂的美人。
      與書籍“長命千年”的穩(wěn)定性相比,數(shù)字內(nèi)容的生命簡直“譬如朝露”。早在互聯(lián)網(wǎng)出現(xiàn)之前,對于影像內(nèi)容的保存的漫不經(jīng)心已經(jīng)使“藏書家”艾柯痛心疾首了。在他的記憶中,1954年,電視節(jié)目全是直播,沒有磁盤錄制,而直到七十年代,美國才開始成立了電影資料館,有意識地為影片進行存檔。而到了數(shù)字時代,信息的新陳代謝更加疾如流星,英國學者悲觀地認為,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歷史資料”會隨著網(wǎng)站的關閉和內(nèi)容的刪除而消失,他們稱之為“21 世紀的數(shù)字黑洞”。艾柯認為這個“黑洞”終將將人類文明吞噬其中——“這種加速造成記憶的刪除。這無疑是我們的文明的一個最棘手的問題。”如何拯救文明于大廈將傾?
      英國數(shù)個圖書館已經(jīng)聯(lián)手開展一項歷史資料保存計劃,將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內(nèi)容保存下來,初始項目將會從 500 萬個英國的網(wǎng)站中保存超過 10 億個網(wǎng)頁內(nèi)容,12 個月內(nèi)保存 10 億個網(wǎng)頁,這已經(jīng)比過去 300 年的工作量要大了,在過去的 300 年中,人們從紙質報紙和雜志當中才儲存了總共 7.5 億頁的資料。所以,這項雄心勃勃的計劃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頗可作為“鏡像”對照的,是數(shù)字時代的學者反而在為互聯(lián)網(wǎng)上信息泛濫而憂心忡忡,舍恩伯格就專門寫了一本書來為“大數(shù)據(jù)時代”人們身處隱私透明的“圓形監(jiān)獄”敲響警鐘,他呼吁開啟一場“互聯(lián)網(wǎng)遺忘運動”,把有意義的留下來,把無意義的刪除。在我看來,艾柯和舍恩伯格是兩個知識時代的代言人,一個是知識的饑饉時代,知識生產(chǎn)者稀缺而分散,且隨時要面臨著焚書坑儒、戰(zhàn)爭踐踏、瘟疫橫行的威脅,所以藏書家成了一群與時間的沖刷、人世的動蕩相對抗的英雄,藏書的傳統(tǒng)也成了知識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另一個則是知識的豐饒時代,人人都是生產(chǎn)者,億萬人的點滴信息組成了一臺“知識自動生成器”,猶如在滿天繁星中,銀河系的形狀自動浮現(xiàn)。這時候,一些人反而害怕成為機器上的一顆螺釘而想要主動隱藏起來。
      書籍的歷史還是一部大浪淘沙的歷史,因為書籍的出版從來都不是沒有門檻的。在《詩經(jīng)》之外,有多少古風民謠隨著春風一起飄散?除了《三國》,還有多少漁樵閑話只能隨著滾滾長河一同逝去?除了帝王將相的家譜,還有多少平民百姓的愛恨情仇被埋進了黃土之中?是哪些人把守在人類知識殿堂的入口處,生殺予奪?自然是艾柯這樣學者角色。而決定著圖書館的藏書目錄,《永樂大典》的收錄范圍的也是這一小撮金字塔頂端的知識人。而“千高原”聳起的數(shù)字時代,不再有封面、封底之間的牢籠,不再有圖書館的高高圍墻,曾經(jīng)權杖在手的他們被猛虎下山的信息洪流沖擊的一塌糊涂。條件反射似的,他們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試圖重新建立起某些圍城,然而時代的大部隊早已頭也不回地浩蕩向前了?!熬W(wǎng)上信息一定充滿謬誤,至少是不確定性。未來我們是否需要有個核實秘書?我們是否會創(chuàng)造出一種全新的職業(yè)?”艾柯的這種“復古之幽情”恐怕終將落空。
      
  •     聽不少人夸一本書好,說是越讀越慢,因為舍不得讀完。我想分享一下自己對待好書的讀法:非但不能慢,反而需越讀越快,快速讀完第一遍,翻回頭再讀第二遍,第三遍。如此能讀到蕩氣回腸。不妨試試。
      
      二十多年前,哥倫比亞作家馬爾克斯和記者門多薩的對話錄《 番石榴飄香 》,曾享受我這一讀法。最近又有一本對話錄,被我照此閱讀,就是意大利作家艾柯和法國編劇卡里埃爾的談話錄《 別想擺脫書 》。
      
      艾柯不必多介紹,近兩年讀書界熾熱的名頭??ɡ锇柎蠖鄶?shù)人瞧著眼生,不過列舉他寫過的電影就全明白了:《 大鼻子情圣 》、《 布拉格之戀 》、《 屋頂上的輕騎兵 》、《 卡米耶?克洛岱爾 》、《 白日美人 》……他還被戲稱為電影大師布努埃爾的御用編劇。
      
      二人專業(yè)不同,卻有共同愛好:藏書。他們珍藏的西方“古籍善本”,無論質量還是數(shù)量,就算一些歐洲國家級圖書館,也難比肩。有出版商盯上這倆一輩子都在和書打交道的老頭,奇思妙想地將之撮合到一起,分別在意大利艾柯家中,和法國卡里埃爾家中,圍繞“書”,痛聊。
      
      這場痛聊適逢其時。仿佛一夜之間,這世界被“電子”沖得四零八落,人快成了自己發(fā)明的各種高科技的奴隸。具體到書領域,電子書行將取代紙質書的論調(diào)甚囂塵上。書,這一幾千年來承擔著記錄歷史重任的載體,好像隨時會被擠出歷史舞臺。這時兩個早已功成名就、隱居山林的老頑童重出江湖,恪盡自己一份責任。
      
      開宗明義,倆人聊的頭一個話題就是:書永遠不死。再一路聊下去,“那些非到我們手里不可的書”、“我們對過去的認知歸功于傻子、呆子和敵人”、“虛妄所向無敵”、“網(wǎng)絡,或除憶詛咒之不可能”,大處有世界觀、人生觀的精當闡釋,能幫讀者號準這個被高科技異化了的世界的脈;小處有滿天繁星一般關于書的各種典故、知識。而無論大小,都以一種分外輕松、幽默的語調(diào),不急不緩地娓娓道來,就像聽外婆講故事。
      
      一直覺得,好書的一大特點是不拿讀者當學生,跟你玩填鴨式教學;它會拿你當朋友,和你一起討論、商議,觸發(fā)你去反思自己一些早已固定的思維,進而可能就會先破后立,建立起對事物全新的、更通達自如的一些認識?!?別想擺說書 》里,這類的段落太多了。
      
      比如他們討論到“偉大的作品往往通過讀者而相互影響”,說塞萬提斯深深影響了卡夫卡,這大家都好接受;但說卡夫卡同樣影響了塞萬提斯,這就需要進一步說明了。不妨想一下,如果我在讀塞萬提斯之前讀過卡夫卡,那么通過我,并且在我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卡夫卡必將修改我對《 堂?吉訶德 》的閱讀。閱讀這件事,說到底,是一切書被“我”閱讀,一切閱讀感受,無非是那書在我心中的一幅畫面。人與書的關系,正如卡里埃爾所說,“我們打開書,它向我們講述我們自己。因為我們從這一刻起真正地活著”。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艾柯說,“《 哈姆雷特 》不是杰作,而是一部混亂的悲劇……不是因為文學品質而成為杰作,而是因為經(jīng)得起世人的注釋而成為杰作”。
      
      
  •     書是否會消失?隨著網(wǎng)絡、電子書和Kindle這樣的電子閱讀器的出現(xiàn)和普及,書籍是否會逐漸被屏幕代替?或者,它仍然存在,但只是博物館和收藏家的藏品,以及一小群不愿放棄閱讀紙質書習慣的人的私寵?
      
      這個問題離我們并不遙遠。畢竟,從第一本古登堡《圣經(jīng)》算起,現(xiàn)代書籍的出現(xiàn)只有500余年的歷史,普羅大眾開始讀書、買書的時間則更短。我的一個學生在他手機上讀完了一本50萬字的古典白話小說,讓我感到,某些看似久遠的習慣,也許在兩三代人之間就可以被徹底改變。有何不可?至少更環(huán)保(想想那些堆積如山的印刷垃圾吧),對愛讀書的人來說移動也更靈活。我的朋友詩人馬驊去云南支教時,在筆記本的硬盤里存了一堆電子書,這些書幫助他度過了梅里雪山腳下悠長的時光。
      
      但艾柯顯然不這么認為,他聲稱,書就像輪子,一旦發(fā)明出來就代表想象秩序中的某種完美,不可超越。而他的朋友卡里埃爾則補充說,自有電腦以來出現(xiàn)的種種數(shù)據(jù)存儲方式,都旨在更持久地保存信息,然而它們自身的壽命卻因新技術的不斷進展而越來越短暫。它們依賴于相應的設備和軟件,一旦后者退出了市場,它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們今天誰還在用錄像帶、VCD或軟盤?而且,所有這些新存儲技術都需要電,“假設范圍擴大,時間延長。沒有電,一切都會消失,無可彌補。反過來,當人類一切視聽遺產(chǎn)均消失時,我們還可以在白天讀書,在夜里點根蠟燭繼續(xù)讀。”書自有它不可替代的優(yōu)越性。
      
      艾柯作為當代歐洲著名學者和作家,中文讀者已經(jīng)非常熟悉,卡里埃爾則是很多文學名著的電影改編者,是西班牙電影大師布努埃爾最青睞的編劇,也是法國國家電影學院的創(chuàng)始人,兩人腹笥既寬,又都是大藏書家,在他們之間展開一場關于書的對話真是再難得不過。這是《別想擺脫書》這本書的緣起。不過,對于書的未來,除了表達他們的信念以外,他們似乎并沒有太多的興趣,這使得這個對話場景具有某種戲劇性:對話的主持人托納克似乎更希望他們解答公眾的疑慮,而兩位大師沒過多久就開始跑題,從書籍作為人類記憶的載體,聊到巴洛克藝術和啟蒙主義時代的法國詩歌,繼而聊到各種藝術的高峰期的出現(xiàn)與消失,越跑題越精彩,最終我們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也就是書籍的歷史才是這場對話真正的主題。我們大可以把這本對話錄當成一部書籍文化史來讀,兩位淵雅風趣的作家滿口珠璣,即興的交談中隨處都是令人想落天外的軼聞,讓書籍承載的歐洲文明史變得格外生動。其實,書籍歷史的豐富和悠久,對文字和書的崇拜,中國不遑多讓,假如這場對話里再加上一個中國的作家或學者(錢鐘書?),想一想那該是多美妙的一件事。
      
      在艾柯和卡里埃爾看似漫無邊際的對話中,他們最感興味的有兩個話題。首先是記憶與遺忘。記憶有兩種用途,一是保存對我們有用的信息,一是讓那些沒用的信息沉入遺忘之中,以免使我們不堪重負,而書正好同時具有這兩種功能。有人曾對法國國家圖書館的圖書借閱情況做過一個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其中有約一二百萬種的圖書從未被人閱讀過,它們像被遺忘了,但并非沒有任何意義,也許其中存在著對某些未來的讀者極為重要的礦藏,而對它們的發(fā)現(xiàn)和重新解釋將使我們對歷史和文明的認知被更新。有一種公正的遺忘,如啟蒙主義時代的法國詩歌,今天已無法卒讀,將來也許也沒人愿讀。也存在著其他令人遺憾的遺忘,例如戰(zhàn)爭和火災所帶來的書籍的損失。亞歷山大圖書館的大火引出我們許多猜想:在亞里士多德的《詩學》中提到的那些今天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任何片言只語存世的悲劇家,是否要比我們熟知的三大悲劇家更加優(yōu)秀?還有一種刻意的遺忘,如西班牙殖民者對美洲瑪雅文明象形文字的毀滅,十字軍東征和蒙古侵略造成的中東文明的浩劫,納粹對猶太文明的摧毀,等等。文明,即是幸存的記憶。
      
      印刷術的發(fā)明,使人類文明得到前所未有的發(fā)展,而艾柯和卡里埃爾關注最多的,卻是愚蠢在其中的位置。這是艾柯在《玫瑰之名》和《傅科擺》中書寫過的主題,而卡里埃爾也編過一部《愚蠢辭典》。他們在對話中列舉了歐洲出版史上各種無知、愚蠢、瘋狂和虛妄的例子,中國讀者所知道的近代歐洲文明更多是其輝煌的一面,而這愚蠢的一面和那些杰作一起,才構成了歐洲文明的真實面貌,為此,艾柯才會收藏托勒密地心說的珍本,而不在意伽利略的著作。書,正是人類“這一半天才、半愚蠢的造物”的絕好鏡像。
      
      那么,今天的電子技術是否也同樣攜帶著這愚蠢的一半?或者,回到最初的問題,書會消失嗎?也許不必過于悲觀。無論是手抄時代,印刷時代,還是已到來的電子時代,在書的外部形態(tài)的變化之下,我們都可以看到某種“理想型”的存在,它是人類證明自身存在的最普遍形式,因而也是那些屠殺者和說謊者最深刻的恐懼。正如唱片有一天也許會消失,而音樂、歌唱和聆聽仍然會存在一樣,艾柯和卡里埃爾的對話給了我們這樣的信心:紙質的書也許會消失,但書寫和閱讀不會。
      
      載《新世紀周刊》2010年第9期,發(fā)表時有刪節(jié)
      
  •      很慚愧,最初聽到這本書,還是在梁文道先生的《開卷八分鐘》里。直到今天,才粗讀了一遍。中國晉代的陶淵明在《五柳先生傳》中有一段話“不慕名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毙南蛲?br />    正如書的前言中提到,寫作有兩種,閱讀也有兩種。對于非正式的閱讀,其本質,不在于學到哪些知識,而在于它觸發(fā)的思考。
      這是一本對話體的書。對話體是在一種新的語境下傳統(tǒng)文體形式的復活,與傳統(tǒng)的結構化論著相比,更適合平日零散的閱讀。它的內(nèi)容組織方式沿著對話主體的思維脈絡展開,關于存在、過往、謬誤、禁毀、虛妄、永恒……
       書中有一個的觀點很有趣:“持久的載體最暫時”曾用一整天的時間在西安碑林游賞昔年的書跡,心頭不禁升起一種深深的敬畏。不知經(jīng)過多少朝代的更迭,戰(zhàn)亂的流離。當紙質的印本早已湮滅后,今天的我們還可以看到當年刻在冰冷石碑上的手跡。古人在刻錄這些石碑時,對于存在與永恒,一定有著深刻的認識。于是,有了“飄風不終日,驟雨不終朝,天地尚不能久,而況人乎!”的感慨,有了“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钡呐d懷。
       “必須強調(diào)這些新載體的過時在不斷加速,我們因此被迫重新規(guī)劃工作和存儲設備,乃至我們的思考方式……(14頁)”還記得80、90年代搜集保存的整箱音樂磁帶,如今已經(jīng)早已在庫房中蒙塵,甚至很難找到一部可以播放的錄放機。而這些音樂,幾乎都可以從網(wǎng)絡上直接播放。還有角落里的幾盒5寸軟盤,如今再也找不到可以閱讀的計算機,于是,里面的資料連同當年感染的那種讓人頭疼的病毒,也一同近乎消失了。
       而當年學校圖書館中,很多整套的叢書可以占滿幾個書架,僅僅是抬頭仰望,就有一種無聲的力量。而如今,電子版卻可以在網(wǎng)絡上輕而易舉的獲得,幾十GB,僅僅占據(jù)硬盤的一個角落。曾經(jīng)為此欣喜若狂,卻再也沒有了去系統(tǒng)閱讀的心境。只是偶爾用來查詢。但那種翻動書籍泛黃的紙張時的質感,卻是永遠讓人懷念的。從這種意義上說,書籍是一種不朽的信仰。
       人用三個月的時間可以用磚頭和水泥筑起一堵圍墻;一群頑童花十幾分鐘的時間在墻角偷偷刻下他們的夢想和誓言;螞蟻用半年的時間內(nèi)在墻底修好它們的地下宮殿;常青藤花兩年的時間可以爬上新筑的墻面;青苔用三年的時間長滿墻根;草兒需要五年的時間可以在墻頭的裂縫中生根;雨水用十年的時間來沖刷墻面上的字跡;風霜用二十年的時間來剝落墻面上的水泥;歲月用七十年的時間把曾在墻上刻字的頑童變成在歲月的流光倒影中拾憶前塵往事的老人,當年刻在墻上的夢想和誓言亦隨之飄零消逝。年復一年,墻下的螞蟻正計劃用八十年的時間把磚縫中松脫的泥沙搬走,并世世代代地實施這一宏偉的工程。滲入泥土的雨水如何悄悄地侵蝕著墻基,嘗試用一百年的時間內(nèi)讓堅硬的紅磚變成泥土;終于會有一天,曾經(jīng)從大地中升起的圍墻轟然倒地,重歸大地的懷抱;然后,雨水用五百年的時間把地面上的瓦礫沖刷成碎屑;風兒再用一千年的時間把這些碎屑磨成塵土,飄忽四散。不知大地要用多久才能徹底分解擴散,地下那早已磚灰的墻基,使它與周圍土壤中的元素相同。最后,人用幾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在書頁間的空白記錄下這些事情。時間要用多久才能抹去它這世界存在過的痕跡?
       當時間再也沒有時間,于是,瞬間亦成永恒!
  •      據(jù)觀察和質感,在我之前它從未被借出,而我要不是聽了文道的開卷八分鐘是永遠也不會知道它,在我之后它又會進入怎樣的房間躺在怎樣的臺燈下呢…或者依然??堪察o的館架上,靜靜等待…穿越時間,但絕不死去。
      
      摘抄及感想:
      
      1。“他們向世人隱藏其存在恰恰證明了他們的存在”。存在的證據(jù)在于他們否認自身存在
       ——這個“他們”用很多詞語置換都是說得通的。
      
      2。關鍵不在于不惜任何代價地看或不惜任何代價地讀,而在于懂得如何實踐這一行為,并從中汲取基本而持久的養(yǎng)分。
       ——讀書于我到底有些什么幫助呢?最終我會記得哪些讀過的內(nèi)容?很多都是隱性的影響,逐漸發(fā)酵……
      
      3。于是,你收到一份自己送出的禮物,這真叫人愉快。我選擇喝三年后的酒,這至少是我自己的心愿
       ——我曾嘗試過09年底訂書,然后假裝忘記,2010年的收到的第一本禮物是自己送給自己的《有味》,當時很瘋狂啊,居然把里面的相聲詞和好玩的詞語做了個數(shù)據(jù)統(tǒng)計http://www.douban.com/photos/photo/720721799/#next_photo
      http://book.douban.com/review/2959327/
      
      
      PS:還是比較喜歡那狗狗戴眼鏡的封面,http://book.douban.com/subject/5301291/
      這個比較可愛
  •     蘑菇豆丁按:討論被關閉,只好把轉載的書評貼在評論下方。
      
      《別想擺脫書》:書籍以及文字未來的命運
      2010-07-17 09:27
      來自 周星星評論
      
      
      一位是少數(shù)能在國際享有盛名的義大利知識份子安貝托˙艾可(Umberto Eco),另外一位是在法語區(qū)享有盛名的法國電影編劇尚-克勞德˙卡黎耶(Jean-Claude Carrière),這兩位愛書人用對談的方式──想必是用法文充當共通的語言──圍繞著「書籍」的主題講出不少既引人深思又的確相當爆笑的話語;《別想擺脫書》(N'espérez pas vous débarrasser des livres)這本書就是他們的對談記錄,適合高二以上的學生一直到九十九歲的人瑞細心閱讀。
      打從某幾句書摘開始,我們會誤以為《別想擺脫書》要力挽狂瀾,要強烈反對電子書、鼓吹擁抱傳統(tǒng)書籍;但是,這樣預設的成見大錯矣。安貝托˙艾可直言傳統(tǒng)書籍還會繼續(xù)存在,「(紙本)書將死亡」的危言聳聽毫無任何理性的基礎。如果魯賓遜在一荒島上想看某一本電子書,三個小時後電池沒電時,他只剩下一個電子書的閱讀器而已。《別想擺脫書》其實談得更廣、走得更遠:書籍,或文字/文章,它們的本體該怎麼樣保留下來?它們所形構的知識,又將如何傳播跟傳衍下去?把它們拿起來崇拜的拜物癖好──近乎是宗教──例如蒐藏圖書的癖好或連續(xù)不斷地閱讀書籍跟連續(xù)不斷地購買書籍(好能夠把書籍堆滿書架但都沒時間、沒精神閱讀這些書?)的戀書情結,又該在現(xiàn)代文明中如何被詮釋?所以,《別想擺脫書》其實就是一本在談知識、文明的書。
      安貝托˙艾可和尚-克勞德˙卡黎耶有不少共同的癖好,例如都喜歡蒐藏珍本古書,都對文學瞭如指掌──雖然前者其實也是符號學教授跟就是喜歡創(chuàng)作小說的學院派怪喀,後者其實以改編文學作品為影視劇本跟創(chuàng)作原創(chuàng)劇本當作吃飯、領薪水的工具。這兩位都七十多、快要滿八十歲的老人家,知識之淵博讓人(讀者)瞠目結舌;也因此,《別想擺脫書》看似是隨興地拿出腦海裡的知識切進對談的主題,言談之中很少有艱澀、不明不白或無意要讓聽者(讀者)抓住其意圖、意義的字句,絕對適合就是想閱讀書籍、不想擺脫書籍的讀者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
      雖然有另外一位訪談、提問者在引導這兩位大師應對談到原先企畫的方向,但依舊還是有好幾個超現(xiàn)代的議題未被深入挖掘。這兩位大師都用電腦寫作、存檔,但這兩位大師都不是部落客;說某某部落格一旦久久沒登入進去就要被砍掉帳號跟所有的文章──雖然壓倒性地多數(shù)都是些無關乎當代文藝創(chuàng)作或理論思辯的閒扯淡網(wǎng)誌,這激烈的作法簡直是把「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倒轉成是「凡痕跡必定得刪除」!此外,《別想擺脫書》法文原版是去年十月二十一號上市,自此之後有更多電子書的最新發(fā)展以及平板電腦(iPad)大熱銷的新聞,但很顯然任何讀者很難從《別想擺脫書》中找到針對如此一發(fā)不可收拾的「電子書熱」的最細微的創(chuàng)新見解,因為安貝托˙艾可說:「其實這種事,實在沒什麼好說的?!?br />   為了補足這新興話題沒被討論得充足,筆者請大家參考侯傑˙夏提耶(Roger Chartier)的文章〈書籍的數(shù)位前途〉(L'avenir numérique du livre) ──剛剛好就在《別想擺脫書》出版後五天刊登在《世界報》上──(但是是法文版)。請點 http://blog.yam.com/international/article/29393583
      
      書籍已是最優(yōu)等的創(chuàng)造物
      為了促銷《別想擺脫書》,安貝托˙艾可接受法國《電視全覽》(Télérama) 週刊的專訪。訪談內(nèi)容除了重申《別想擺脫書》的幾項重要論點,還特別介紹安貝托˙艾可將在──但在二○一○年現(xiàn)在此時卻是『已經(jīng)在』,已經(jīng)是過去式的事情(二○○九年十一月)──法國羅浮宮演說關於「名單」(liste) 的思辯。
      安貝托˙艾可接受法國《電視全覽》的專訪,請點 http://blog.yam.com/international/article/29564355
      安貝托˙艾可說,「書籍」被發(fā)明以來,就如同輪子、鐵鎚、湯匙一樣,我們再也發(fā)明不出比輪子更好的輪子、比鐵鎚更好的鐵鎚、比湯匙更好的湯匙,因為在它們所要發(fā)揮的功能/用途中,它們已自居最優(yōu)等的位置。
      這該如何理解?須知,輪子在它的原始年代,是木製的、也很可能是六角形、八角形,但人們發(fā)現(xiàn)到把輪子磨得平滑之後,輪子移動得最順暢──此時圓形的輪子就被發(fā)明出來了。就算火車比汽車還快,火車還是要靠輪子行走在鐵軌上。不管我們要把書做成什麼樣子,「書籍」的概念、它「裝起一堆字句、很多頁字句」的概念,依舊是不可取代的。
      根據(jù)安貝托˙艾可的觀點, e-book 是書,它模仿「書」,想像「書」一樣能夠被翻頁;但是, e-book 卻有使用不方便的問題。除了 e-book 也已經(jīng)是被限定住篇幅的電子書之外,安貝托˙艾可對網(wǎng)路世界卻是語多質疑。他說,網(wǎng)路是一個沒有篩選 (le filtrage) 的世界,「網(wǎng)際網(wǎng)路最敗的地方就是毫無任何篩選,它擺放任何東西(譯註:字面上是『記憶』 ? mémoire ? ),但我們不再能夠區(qū)分何者是『真』又何者是『錯誤』。最後,這樣也就在促進抹除任何的記憶?!?Internet est le scandale d'une mémoire sans filtrage, où l'on ne distingue plus l'erreur de la vérité. Au final, cela produit aussi un effacement de la mémoire.) (出自《電視全覽》週刊的專訪)
      
      本來周星星我預計要再加上好幾段我自己的評論,但很顯然有其它要事要做,時間實在不夠;所以我就率先放出目前這一篇普及版的書評。
      
      法文原版去年十月二十一號上市,但《別想擺脫書》的中譯版七月下旬就在臺灣上市,實在令人佩服這個思想時差竟如此之短:還不到一年。
      
      閱讀建議
      縱使《別想擺脫書》的內(nèi)容不難懂又十分有趣,筆者依然建議各位更有心一點的讀者──也就是那些對歐陸文學、歐陸自文藝復興以降的文、史、哲歷史、甚至對過去十年(2000-2009)國際間在爭論什麼文化議題非常不熟悉的讀者們:應善加利用譯者註釋,從現(xiàn)代法國作者先查起(例如查維基百科),逐步往前查古代法國作者,最後行有餘力再查知名度顯然不高的義大利作者……,然後你們才能跟得上尚-克勞德˙卡黎耶和安貝托˙艾可對談的脈絡。
      〈書籍的數(shù)位未來〉(L'avenir numérique du livre)
      作者:侯傑˙夏提耶 (Roger Chartier)
      http://blog.yam.com/international/article/29393583
      
      
      原文地址:http://blog.chinatimes.com/jostar2/archive/2010/07/17/518047.html
     ?。ù宋闹兴械刂沸璺瓑Α瓏澹?/li>
  •     蘑菇豆丁按:原本轉發(fā)他人的評論,我會放在討論中,但是現(xiàn)在討論關閉,自己中午寫了個原創(chuàng)書評也沒能符合社區(qū)準則(但我又查不出是哪幾個字違背了準則)準許被發(fā)出,希望這個轉來的書評可以有機會被豆友看見。
      
      【試閱】:別想擺脫書
      
      來自Fran私觀點
      http://blog.roodo.com/franwu/archives/12959443.html(大概需翻墻)
      01.
      
      這是試閱。是行銷。是廣告。但也是Umberto Eco。所以,不再接受試閱的原則,破例。
      
      02.
      
       與其說《別想擺脫書》的主要內(nèi)容是在探討書的未來形式,或如同皇冠封面設計所意圖表達出來的象徵:一種對書的膜拜,或不如說,是兩個絕頂聰明的知識份子以機智的刻薄嘲諷了我們的文明對書與知識的不理性連結。
      
      是的,Eco雖有五萬冊藏書,但他以收藏秘教與錯誤、愚蠢為主;尚-克洛德.卡里耶爾(Jean-Claude Carriere)則是《愚蠢辭典》的合編者。
      
      歷史上的「文學瘋子」有多少呢?有個叫做Msrdrolle的人專門研究鐵路神學,還有個叫做Edgar Berillon的人主張可以從糞便的份量判斷出排泄者的民族......。
      
      在我看來,《別想擺脫書》迷人之處就在於此:兩個尖酸刻薄的博學家?guī)覀儥z視了這麼一段關於書的精神錯亂史。
      
      
      03.
      
      Vanity Press。虛榮出版(或自費出版(subsidy press) )。書愈被我們的文化神聖化,大家就愈想出書。
      
      有個叫做Giacomi的人出版了一本厚達1500頁的書,是他和愛因斯坦、教宗庇護十二世的書信集,唯一的問題是:這兩人從來沒有回信給他。
      
      04.
      
      想成為大師?很好,記得要晦澀難解,例如海德格。
      
      想在當代成名?那就別忘了結黨成派。
      
      
      05.
      
      關於如何試閱/評論一本文學的蠢話目錄,我們應該保持沈默。
      
      
      
      蘑菇豆丁按:以下文字與前文無關,是我轉發(fā)的書中的一些別人的評價:
      
      記錄歐洲最重要的兩位知識分子之書齋密談︰關于書的秘密,關于知識的真相。
      
      五百多年來,圍繞書這一客體的多樣化,並沒有改變書的用途或結構。書就如勺子、斧頭、輪子或剪刀。一經(jīng)造出,就不可能有進一步改善。你不能把一把勺子做得更像勺了……我們看不出還有什麼比書更適于實現(xiàn)書的用途。也許書的組成部分將有所演變,也許書不再是紙質的書。但書終將是書?!?
      
      如果說我們今天在終端上擁有一切的一切,毫無過濾、無限數(shù)量的可取資料,那麼記憶是什麼呢?這個詞的意義何在?既然我們身邊有了這麼個電子僕人,能夠回答我們的全部問題,乃至我們提不出來的問題,我們還需知道什麼呢?既然我們的仿生體知道一切,絕對的一切,我們還需學習什麼呢?——卡里埃爾
      
      紙本書末日來臨?網(wǎng)絡時代,書幸耶?不幸耶?書是否忠實反映人類天才的創(chuàng)造?記憶如何運行,圖書館怎樣分類?書憑什麼可以經(jīng)世流傳?書太多了怎麼辦?如何談論沒讀過的書……談古溯今,縱橫捭闔,艾柯、卡里埃爾坐擁書城,帶你穿越從紙莎手稿到電子書籍的歷史,漫談他們的藏書故事,他們的閱讀難題。
      
      讓-克洛德?卡里埃爾和安貝托?艾柯作為這些探索過程中的意外事件的饒有興趣的觀察者和記錄者,深信我們?nèi)粢獙θ祟惖钠嬗鲇兴I悟,將不僅通過人類的輝煌,也將通過人類的失敗。在此,他們圍繞記憶展開出色的即興言談,從各種難以彌補的失敗、缺陷、遺忘和損失說起——所有這一切和我們的杰作一起成就了人類的記憶。
      
      他們津津樂道地揭示,書籍盡管遭到各種審查的迫害,最終還是得以穿過那張開的大網(wǎng),這有時是好事,但有時卻可能是壞事。書寫的普遍數(shù)字化和新電子瀏覽器的使用給書籍帶來極大挑戰(zhàn)。
      
      書中對書籍的幸與不幸的揭示,有助于調(diào)和這些業(yè)已得到宣告的變化。本書對話在向古登堡印刷術致以微笑的敬意之余,也必然使所有讀書人和愛書人心醉神迷。說不定它還將在那些擁有電子書的讀者心里催生起懷舊鄉(xiāng)愁,這不無可能。
      
      安貝托?艾柯,讓-克洛德?卡里埃爾,一個被譽為二十世紀後半期最耀眼的意大利學者和作家,享譽世界的哲學家、符號學家、歷史學家和小說家,一個是法國電影泰斗、法國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一個是少有的將精深學術與玄奧小說變成暢銷書、作品被翻譯成三十五種文字之多的作家,一個是《布拉格之戀》、《鐵皮鼓》等八十多部經(jīng)典電影劇本的創(chuàng)作者,西班牙電影大師布努埃爾最青睞的編劇。
      
      兩位對話者除了同樣嗜書如命之外,同是古書珍本愛好者,對書籍代表的人類文明進程有著深刻的理解,對書籍在當下的變局和處境也有洞燭幽徽的觀察。
  •     由本書引發(fā)的一些想法和想說的話。
      
      一日與朋友在海淀學院路上等公車。閑來無事,再加上學院路上神秘的學術氣場,于是我便問朋友有沒有讀過一個叫做艾柯的意大利學者寫的書?
      
      說是學者是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定位艾柯的身份,他是大學教授、符號學家、專欄作家、小說作家、古籍收藏家……
      
      由于對意大利文的一竅不通導致我始終想不起來艾柯的名字Umberto到底該怎么發(fā)音,而朋友是奧地利華僑,經(jīng)過半天解釋,她說是不是Umberto Eco。這讓我有點驚訝,我一直不知道艾柯如此有名,我總覺得他除了那本《玫瑰之名》(Der Name der Rose)被改成電影為人所知之外,他就是個神秘而低調(diào)的意大利老年大肚男。朋友接著跟我解釋,Umberto Eco在歐洲非常非常出名,幾乎所有有些文化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
      
      之后《誤讀》(Misreading)的譯者在譯后序中寫道:“幾乎所有美國(或者是加拿大)知識分子都已書架中擺上艾柯的書為榮。”
      
      我與艾柯的緣分應該是在2006年考中戲專業(yè)試的時候。那時閑得蛋疼,跑到王府井書店一個人瞎逛,無意中看到一本叫做《帶著鮭魚去旅行》(How to Travel with a Salmon)的小書,覺得名字很有趣便買下來,沒想到回到青年旅社后很快就把這本在看似不符合我當時年齡的文化、學術評論散文集看完了。后來在第一試的朗誦環(huán)節(jié),我讀的就是《鮭魚》中的一篇諷刺當時意大利社會的文章。
      
      讓我不能自拔的是艾柯知識的淵博以及他調(diào)侃的文字,從沒有見過國內(nèi)有過類似的人寫過類似風格的文字,雖然韓寒和連岳在調(diào)侃方面可以和艾柯一拼,但在知識的廣博程度上就不在一個等級了。隨著越來越多閱讀關艾柯的文章和相關資料,我發(fā)現(xiàn)艾柯的書無論如何是必須列入“一生閱讀計劃”的。
      
      整個東亞的文化體系都是建立在孔子、莊子、老子、票子的哲學思想與四大名著的文學基礎之上;艾柯成長的文化環(huán)境與東方人不同,西方的文化基礎是建立在圣經(jīng)、古希臘哲學和文藝復興時期作品的影響之上。艾柯的專欄文集《誤讀》之所以較為難讀的緣故就是他的知識點與吐槽點完全不是我們的文化體系,譯者舉例其中艾柯使用了一個極其冷僻刑具名的意大利單詞,這就像一個紅脖子(red neck)美國人讀到“炮烙之刑”一樣有趣。
      
      我曾接觸過一些常年旅居美國的華人,我很興奮的向他們提了一大堆關于美國文化的問題,但每次他們的回答僅僅局限于個人感受以及生活層面,跟我們從電影、電視劇上看到的沒什么兩樣,這讓我很失望。要想去理解一個建立在不同世界的文化,就必須在歷史、宗教和藝術方面進行了解;為什么英國人喜歡喝茶,因為茶好喝?為什么法國人有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因為他們夠浪漫?對于類似這樣的問題,其實艾柯都在自己的書中給出了間接的線索,與其讓人誤導,不如自己研究。
      
      除了文化體系不同所帶來的樂趣和沖擊之外,艾柯也有大量的文章是諷刺整個人類社會和生活方式的,如:知識分子的狹隘性、發(fā)達國家自以為是的道德觀、美國與歐洲的文化差異等等……雖然大部分都寫于40年前,但放到當下仍然具有意義。
      
      艾柯與伊塔洛?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評委會沒有給他頒發(fā)諾貝爾文學獎號稱是諾貝爾獎史上最大的遺憾之一)是好友,想必在文學造詣和內(nèi)容深度上不用多說,但很遺憾的是艾柯的小說我并沒有讀過,主要原因是篇幅太長,一時半會找不出那樣連貫的時間一邊查閱大量的注釋一邊欣賞情節(jié)。
      之前說過艾柯的身份還是一名符號學家,他有自己的符號學理論,并在符號學歷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我曾在那種漫畫科普讀物《視讀符號學》中見過艾柯的漫畫小人和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費爾迪南?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等人站在一起)。在與法國編劇讓-克洛德?卡里埃爾(Jean-Claude Carrière,代表作《白日美人》)的對話錄《別想擺脫書》(Non sperate di liberarvi dei libri)中,艾柯說自己的小說《玫瑰之名》里圖書館被燒的情節(jié)本身就是一個指代性的符號,這個和古埃及的亞歷山大圖書館被燒是一樣的,代表著人類的宗教、文化的毀滅。如果失去書籍,人類同時就失去了文明以及力量,他還分析了書籍作為權力的符號對于執(zhí)政者和掌權者的影響和關系,但可惜的是他并沒有提到秦始皇焚書坑儒的典故。
      
      其實也不用被上面略帶裝逼性的文字所嚇倒,雖然過多的注釋和不同文化體系下的知識讓人在閱讀的時候不斷否定自己,認為自己就是個大傻逼,但閱讀艾柯的作品是一件充滿了樂趣和挑戰(zhàn)的事情。改變你一生這么大的戲劇轉折恐怕艾柯還無法勝任,但是在潛移默化中學到一些看似無用卻非常有用的知識,艾柯是絕對一流適用的。
      
      如果你想寫篇A級論文,請讀艾柯;如果你想在咖啡館摳妹,請讀艾柯;如果你想牛逼,請讀艾柯;如果你想裝逼,也請讀艾柯。
      
      p.s. 與艾柯相似的樂趣知識分子還有斯洛文尼亞人斯拉沃熱?齊澤克(Slavoj Zizek),有興趣的XINXIN學子可以嘗試看他的文章和采訪。
  •     書永遠不死——命題的提出及其意義
      讀艾柯&卡里埃爾對話錄《別想擺脫書》
      
      文/顧一心
      
      這是一部關于書籍、知識、記憶和虛妄的精彩語錄,由當代符號學家艾柯 與電影劇作家卡里埃爾 的多篇對話組成。兩人以平滑、機警而不失幽默的語言探討了書籍在古時和當下的命運:書籍能否應對網(wǎng)絡等現(xiàn)代文化載體的沖擊?關于知識的記憶如何形成、延續(xù)和消解?如何理解書籍的存在對人類的意義?在一個記憶載體日益更新、知識等級漸趨模糊的時代,這份趣致的書齋對話給出了某些雖非全新、但卻值得玩味的教誨。
      
      維克多?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曾借克洛德?弗洛羅之口說道:“這一個扼殺另一個。書籍扼殺建筑?!苯ㄖ娴谋欢髿⒘嗣??當然不是,但它不再是文化的主要象征,這一地位最終被印刷時代以來的書籍所取代。浩如煙海的書籍喻示著人類文化的嶄新形態(tài)——流動、輕逸、迅捷,具有可復制性。無疑,這一趨勢至今仍以各種可見的方式延續(xù)著。
      今天我們是否會用類似的口吻嘆息“這一個扼殺另一個”呢?而這一次,可能被扼殺的對象成了書籍本身,與之對立的則是以網(wǎng)絡為代表的現(xiàn)代載體。由現(xiàn)代文化工業(yè)所催生的各類記憶載體大幅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并不斷擠壓、縮小與異化著閱讀的人群,部分預言學家甚至已將書籍的消失提上了人類的未來日程。艾柯與卡里埃爾的對話正是緣起于對書籍的當下命運的憂慮,故而,本書所環(huán)繞的首個核心命題也就不言而喻了:書是否仍具有其無可取代的價值?
      
      “五百多年來,圍繞書這一客體的多樣化,并沒有改變書的用途或結構?!瓡喾矫孀C明了自身,我們看不出還有什么比書更適于實現(xiàn)書的用途。也許書的組成部分將有所改變,也許書不再是紙質的書。但書終將是書?!薄拢?)
      
      艾柯認為,與現(xiàn)代文化工業(yè)所催生的各類記憶載體不同,書籍從其誕生之日起就是臻于完美的,盡管書籍在制作材料和印刷工藝上經(jīng)歷了數(shù)次革命性的突破,但書的本質特征卻從未改變。“我們可以把書寫視為手的延伸,這樣一來,書寫就是近乎天然的。它是直接與身體相連的交流技術。你一旦發(fā)明了它,就不再可能放棄它?!薄拢?)我們至今仍能夠說,書是唯一一種可在完全的自然條件下閱讀的載體。相比之下,從錄影帶、收音機、數(shù)據(jù)光盤到風靡全球的因特網(wǎng),任何現(xiàn)代記憶載體都無法取代書與人之間的親密關系。
      
      “想想2006年7月紐約那次電力大故障吧。假設范圍擴大,時間延長。沒有電,一切都會消失,無可彌補。反過來,當人類的一切試聽遺產(chǎn)均消失時,我們還可以在白天讀書,在夜里點根蠟燭繼續(xù)讀。二十世紀讓圖像自己動起來,有自己的歷史,并帶有錄音——只不過,我們的載體依然極不可靠?!薄ɡ锇枺?9)
      “我們已經(jīng)看到,現(xiàn)代載體很快就過時。為什么要冒險和這些有可能變成空白、無法辨認的東西糾纏不休呢?我們剛才科學地證明了,書優(yōu)越于文化工業(yè)近年來投入于市場的任何產(chǎn)品。因此,倘若我必須挽救某些方便攜帶又能有效抵御時間損害的東西,那么我選擇書?!薄拢?5)
      
      卡里埃爾與艾柯無疑都看到了科技與人類生活的某種悖反——技術型社會打破了人原本的生命感與時空結構,科學領域的進步時刻迫使整個社會做出普世性的改變,我們無法確信我們真的保存了記憶,這些記憶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會被抹去并消失。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人們在10到20年前曾廣泛使用3.5英寸軟盤來保存數(shù)據(jù),但時到如今,幾乎全世界的計算機均已不再讀取這類磁盤了。一旦某種記憶載體在技術上被淘汰,它所負載的信息必須被及時轉儲,否則便會有遺失的危險。相反的例子則一目了然:5000年前的埃及文獻在今天依然能夠被閱讀,莎草、羊皮紙和印刷紙張在某種意義上并無本質的差別。
      
      “科技絕對不是一種便利。它是一種約束?!薄ɡ锇枺?8)
      “事實上,科技更新的速度迫使我們以一種難以忍受的節(jié)奏持續(xù)重建我們的思維習慣……母雞可是花了將近一個世紀才學會不去過街。它們最終適應了新的街道交通狀況,我們卻沒有這么多時間?!薄拢?1)
      “如果說我們的記憶過于短暫,那恰恰因為,這剛剛的過去在催促、驅趕、打亂現(xiàn)在,朝向一個化身為巨大問號的未來。也許已經(jīng)是感嘆號了?,F(xiàn)在去了哪里?我們正在活著的這個美妙瞬間,卻被不計其數(shù)的密謀者試圖從我們身上奪走?!薄ɡ锇枺?5)
      
      這些機警而美妙的論斷,在眼下這個時代尤其令人感到欣慰。至此,艾柯與卡里埃爾已然指出了書籍相對于現(xiàn)代記憶載體的優(yōu)越性——它更自然也更持久,無需受技術性因素的主導而被迫重建其自身……書作為記憶載體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
      在得出這一實用主義的結論之后,兩人的對話更進入了真正的華彩部分——書的過濾和傳承、知識的等級和秩序、從迫害到虛妄、作為收藏者的經(jīng)驗之談……兩人從盡可能豐富的角度解讀了書的歷史性存在,其間的旁征博引、典故鉤沉,與“書永遠不死”的這一現(xiàn)代吁請雖然并無表面的聯(lián)系,但卻以一種平滑、趣致而溫柔的語調(diào)提示著人類與書籍之間的不可分割的紐帶。在艾柯與卡里埃爾構建的對話中,我們不難窺見某種鮮明的對照:在書籍的時代,唯有少部分的人從事書寫,書籍仿佛具有某種沉重的靈光;與此同時,閱讀也被賦予相應的神圣性,因為它幾乎是透過文字來理解世界的唯一方式。而現(xiàn)代社會以網(wǎng)絡為載體的閱讀/寫作方式則帶來了根本性的變化,由于寫作變得空前普及而輕逸,“書寫”這一動作的神圣意味被取消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普遍的大眾品味、一種混淆而壅塞的狀態(tài),而知識的等級則漸趨消失。
      
      “網(wǎng)絡提供了一種未加工的信息,毫無區(qū)別,也沒有核實出處,加以分級?!瓰榱嗽谶@個喧囂的知識海洋靠岸,我們需要某種觀點,或至少某些方向標?!薄ɡ锇枺?5)
      
      在柏拉圖《斐德若》篇中,蘇格拉底將書寫分為兩種,一種是“農(nóng)作的田間”,指嚴肅而深刻的寫作;一種是“阿多尼斯 的園子”,指容易消亡、不會長久留存的寫作。而當下無疑正是一個寫作徹底泛化的時代,“阿多尼斯的園子”在大地上隨意綻放,寫作的真?zhèn)闻c價值變得模糊不清。網(wǎng)絡的確提供了一種人類無法拒絕的便利,它將繁雜的知識與信息轉化為可索引的數(shù)據(jù),今人如需查閱意大利修道院里的某卷珍本,無需再像歐洲中古學者那樣橫穿英吉利海峽、翻越阿爾卑斯山……但其代價是顯而易見的。讓我們回到文章的起始:書籍扼殺了建筑,它的優(yōu)勢在于輕逸、迅捷與可復制性;而眼下時代的書籍則面臨著網(wǎng)絡等載體的威脅,后者的優(yōu)勢,無疑在于其更為輕逸、更為迅捷……這種比較無疑應當引起一種真正的憂慮——如果說在人類的歷史上,輕逸與迅捷的事物總是取得勝利,那么,未來書籍地位的喪失是否也將無可扭轉?
      出于許多目的,書的物質形式將會得到保留,甚至從文化工業(yè)的意義上來說,印刷書籍的數(shù)量正處在其歷史的頂峰。但書籍消亡的危機不在于數(shù)量而在于其意義,正如建筑從來也未曾實際消失過一樣……書籍應與現(xiàn)代載體并存而非合流共濟,書籍理應意味著更嚴格的過濾和篩選、有別于簡單的信息傳播,對于書來說,沒有什么比成為信息時代的附庸更為危險的事了。
      為避免誤解,必須指出:書籍本身并不擔保提供正確的意見,甚至在知識與虛妄的根源之處就是模棱兩可的。書不僅象征著智慧的總集,同時也擔負了人類在知識領域的虛妄和愚蠢。艾柯與卡里埃爾的對話有近乎三分之一的篇幅探討了虛妄的話題,艾氏醉心于收藏魔幻、圣靈和空想的書籍,在他而言,這些書籍是想象力的奇珍,是美妙而嚴肅的犯錯。而現(xiàn)代人的愚蠢則呈現(xiàn)出另一種面貌——
      
      “我們可以強調(diào)文明的各種進步,這些進步極為顯著,并且涉及在傳統(tǒng)中毫不相干的各個社會范疇。但與此同時,愚蠢也越來越多。從前的農(nóng)民不說話,并不是因為它們愚蠢。受過教育也不一定意味著智慧。不。今天有這么多人渴望被人聽見,致命的是,他們只被人聽見了他們自己的愚蠢。從前的愚蠢沒有爆發(fā),不為人所知,今天的愚蠢卻肆意橫行?!薄拢?93)
      
      在艾柯的詞典里,“愚蠢”(stupide)大約意味著“作為意見的無知”。無知并非人類的過失,而是一種質樸的狀態(tài),而書籍與媒介則將各種無知轉化為愚蠢。人類文化的魅力是否也在于此呢?“我們對過去的認知歸功于傻子、呆子和敵人” ,書籍在千百年中履行著過濾和篩選的使命(其間也伴隨著大量的禁毀和迫害),而網(wǎng)絡時代的特征則恰恰是非過濾性,其優(yōu)勢是杜絕了文化的專制,但同時也令我們的時代充斥糟粕與平庸。書和網(wǎng)絡意味著不同的價值觀,這一價值觀的分歧足以影響人類的生存方式。遺憾的是,人類從未真正解決過信息的審查這一千古難題,于今亦然。
      
      我想要感謝這兩位愛書人為我提供了這部好看而嚴肅的愛書語錄。他們在恰切的時機提出了一項珍貴的命題——“書永遠不死”,這究竟是樂觀主義的猜測還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只是無論如何,書都有其獨特的價值和使命,我也堅信,仍有許多與我一樣的愛書者,在閱讀之際滿懷著敬畏與珍重之心。
      最后,我想引用書中的一段話作為本文的結尾——“書中自有教義,書不僅是容器,儲藏所,更是‘偉大的拐角’,從這個拐角出發(fā)我們可以觀察一切,講述一切,乃至決定一切。書是起點和終點。書是世界的戲劇,乃至世界的終末?!?
      
      
      
      2010年3月4日
      
  •     這些年內(nèi)地出版了不少類似的對話錄以及歐美知識分子的隨筆。這本書內(nèi)容和行文上都是典型的歐美知識分子風,既明快又拉拉雜雜,包含不少只有了解西歐文藝史才領會得到的笑點,對好這口的群眾還是嚴重推薦的,不好這口的最好慎讀。
      
      作為不到300頁的小品,這本書比艾柯的《玫瑰之名》好理解到哪兒去了,整本書就是歷數(shù)書籍這個東西經(jīng)歷了哪些變化,包括載體、內(nèi)容、寫作手法等。重點討論了書籍的傳播,結論顯而易見:不管在當下所謂的網(wǎng)絡時代,還是口頭相傳的原始時期,書的傳播軌跡極其相似,各種日常事件和意外事故使許多書無影無蹤。
      
      每個愛讀書的人都希望現(xiàn)在還幸存著一座亞歷山大圖書館,但這是不可能的。人為的禁止、銷毀使得我們在聽到一些偉大的名字時無法不痛心疾首。中世紀是一場劫難,不過遠在那之前,那些希臘最好的哲學家、悲劇家和詩人恐怕已消失在黑暗深處。
      
      另外,如何解讀書?跟著兩位作者的思路,會發(fā)現(xiàn)這也是件十分奇妙的事,不同時代的讀者在變化,而書本身也產(chǎn)生了變化。我們眼里的莎士比亞早已不是伊莉莎白時代的莎士比亞,莎士比亞戲劇也永遠不會再是文藝復興時的莎劇——關于這一點,我倒是很有共鳴,想象一下伊莉莎白·都鐸治下的劇場,喜劇演員正站在小舞臺上表演《哈姆雷特》的開頭,觀眾們嘈雜而粗野地不斷笑場,因為臺詞里的性暗示簡直比星星還多,例如那句著名的“把我的頭枕在您的膝上”……
      
      很多現(xiàn)代人尤其是中國人至今跟奧菲利亞一般純潔地傻傻搞不清楚,無法把莎劇、王子、黃段子聯(lián)系起來,這是千篇一律的經(jīng)典教育造成的公共錯覺。而官方和民間的N次或真心或假意的反低俗運動更加劇了所謂高雅與通俗的鴻溝,在故意為之的導向中,閱讀變得極其脆弱,即使某些人不動手燒書,許多書也會失去存活能力,再加上審查制度,情況就更加惡化。
      
      將莎劇奉若處女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副產(chǎn)品,人為操控閱讀最直接的惡果是毒害人的心智,使人愚昧,忘記學習的初心,再不自知地將毒素傳下去——毒素往往依附于強大的正面輿論,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嘴臉謀殺思想,其結局如同卡里埃爾所說“品嘗了過度過濾的文學,以至于喪失了這種不純粹的風味”、“……此外還有愛國主義、軍國主義、民族主義、種族主義的愚昧”,事實上,兩位作者還談到了天朝網(wǎng)絡的審查制度,這種不HX的論調(diào)沒有被刪,倒也算幽默地給天朝洗白了一把。
      
      總之,這本書的結論是,閱讀永遠不死,不管你是讀書還是讀硬盤還是裝芯片,你總是需要閱讀。而在我看來,一個畫外音是,閱讀的變化與功用都是永恒的:我們在所屬的時代掙扎著感受只屬于某本書誕生時代的讀后感,徒勞無功,你只能順應時間。但同時,我們在所屬的制度、社會、體系、概念等名詞中追求逃離束縛的閱讀則是有效的,你理應順應自我,而非其他。
      
      
      
  •     一直期待艾柯能棋逢對手,正經(jīng)八百地展開一場無所不包的談話,這種期待遠勝過看他一人賣弄學識喃喃自語。在西方,談話錄向來是真理與真知滋生的地方,唇槍舌劍之中,思想如電光火石,不管是知識還是智識,認知方式還是思維方式,都有遇合,有碰撞,有互補,加上對談雙方的幽默細胞,讀來必然讓人欲罷不能。只是,子對誰曰這個問題,一直讓人擔憂,相差懸殊的二人,往往將對話變成尷尬的采訪筆錄或不著邊際的扯皮,難怪許多對話錄總是水準大失,“淡出鳥來”。《別想擺脫書》收錄了艾柯與卡里埃爾的多次對談,這一次,讀者不必擔心一加一小于二的損失,它至少等于二,并完全可以期待大于二。
        卡里埃爾僅年長艾柯一歲,法國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被稱為法國電影泰斗,以編寫《布拉格之戀》、《鐵皮鼓》等經(jīng)典電影劇本廣為人知,是西班牙電影大師布努埃爾最青睞的編劇。其人乃骨灰級書癡,嗜書如命,藏書萬卷,與艾柯不相上下。二人的對談,就圍繞書的歷史、命運、收藏,杰作與愚蠢之書,以及網(wǎng)絡對書籍的影響等話題徐徐展開。
        面對家中萬卷藏書,幾乎所有愛書人都受到過這樣充滿敵意的質疑:“這些書你都讀過了嗎?”這二位藏書家整日坐擁書城,自然沒少受到來客的揶揄。對于這個問題,艾柯準備了好幾種答案。答案一:“不。這些只不過是我下周要讀的書。”答案二:“我一本都沒讀過。不然我留著它們干嗎?”又或者:“您知道,我不讀書,我寫書?!卑鲁姓J,藏書人不會讀完每一本書,否則人們將不會有時間把某本心愛的書讀上四五遍。在他們看來,無書不讀無時不讀才真正是一種需要拯救的行為。收藏癖是有自由有選擇性的正常行為,閱讀癖卻可能是一種反常,這種對閱讀行為的依賴,甚至超越了對書籍本身的真正興趣。面對那些我們收入囊中卻從未讀過的書,二位表現(xiàn)出不約而同的坦蕩,著實讓患有收藏癖的讀者松了一口氣。
        卡里埃爾透露,他曾目睹戈達爾在剪輯電影之前,獨自一人,長久地盯著那些裝著各種鏡頭的卷筒。他并不打開它們,只是盯著它們,仿佛在回憶,在尋找一種指令,一種靈感。我們是多么熟悉這個鏡頭啊。當我們想要寫些什么,在圖書館,在書店,在家中書櫥面前,有多少人會長久地注視著那些書脊,卻不去打開,僅僅瀏覽著那些書名與作者,正如艾柯所說,“從書香中獲得養(yǎng)分”,通過凝望與嗅覺獲得知識?在他們看來,書店與印刷書籍一樣,都是無法擺脫、不會消失的。如果說書店給人以“有尺度的眩暈”,那么,在網(wǎng)絡信息充斥泛濫的時代,我們面臨的將是50 億個百科全書所帶來的無限的暈眩。這也就是為什么電子書不應當擁有取代印刷書而存在的命運—當閱讀對象的數(shù)量明顯超越了我們的閱讀能力,當獲取閱讀對象不再需要我們支付任何代價,當信息予取予求,并充滿主觀與謬誤之時,我們將索性不再閱讀。同時,我們會成為電子書收藏家,那些我們擁有卻永遠不會去讀的書將遠遠超越我們的架上書,并將因永遠不會受到旁觀者的指責而安然長眠于硬盤的墳墓之中。
        在2008 年的世界經(jīng)濟論壇上,有位“未來展望學家”預言了四種未來15年影響人類的現(xiàn)象,“書的消失”就是其一。對此,二位都認為,書不會消失,只可能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也許在不遠的未來,圖書館將成為少數(shù)懷舊趣味的讀者滿足鄉(xiāng)愁的所在。而我們只需把書的范疇拓展到“書寫”的范疇,就會發(fā)現(xiàn),只要人類還有手,“書寫”的動作就必然會永久持續(xù)。艾柯說,書寫是“近乎天然的”,“與身體直接相連的交流技術”,正如人類發(fā)明了輪子后,幾千年來輪子始終與史前的輪子如出一轍那樣,書寫的命運長于書籍的命運,更加不得擺脫。
        二人對話中最有趣的部分莫過于談論與人類歷史一樣長久的人類無知史、愚蠢史了。而我們得知的愚蠢歷史又是通過書籍來保存的。那么,書籍到底為我們保存了多少人類的愚蠢,或者說,人類保存下來的所有書籍中,有多少是愚蠢之書、虛妄之書呢?福樓拜寫《包法利夫人》時,早早進行了對愚蠢的專門研究,他的《布瓦爾與白居榭》更是將人類執(zhí)拗而不可摧毀的愚蠢力量具象化的杰作??ɡ锇柪^承福樓拜的傳統(tǒng),曾與人合寫《愚蠢詞典》,他自問:“為什么只關注智力、杰作和精神豐碑的歷史?在我們看來,福樓拜所珍視的愚蠢要普遍得多,更豐富多產(chǎn),更具啟發(fā)性?!?br />     艾柯更是出了名的謬誤之書、虛妄之書的狂熱收集者,他多次談論人類的無知史,這部歷史的小部分篇章記載著著名出版社的編輯們面對杰作的無知:“我也許有點狹隘,但我沒法理解為什么要花30 頁的篇幅描述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薄蒸斔固氐摹蹲窇浰扑耆A》得到的第一份編輯審閱報告。“這類作品很難有機會吸引年輕讀者。”—編輯說《白鯨》?!跋壬?,您把您的小說埋藏在一堆雜亂的細節(jié)之中,這些細節(jié)雖然描寫得不錯,但純屬多余?!薄f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您押的韻全錯了。”—對艾米麗迪金森?!霸诿绹举u不動一本動物歷史書?!薄f奧威爾的《動物莊園》。有對杰作無動于衷的出版社,也有專門出版虛妄之書的出版社。在《福柯擺》里,艾柯寫到一個專門為圓愚蠢之人的出版夢而存在的“虛妄出版社”,他說那并非虛構。
        試想,在全世界所有被撰寫并出版的書籍中,又有多少是擺脫了虛妄、真正值得閱讀的?我們對書總有一種崇高的理念,自愿把書神圣化。事實上,只要瀏覽一下我們的書架,就會發(fā)現(xiàn)有相當驚人的一部分書出自毫無才華之人,愚蠢之人,中邪之人。可是,如果我們是歷史上那位編輯,會不會出版希特勒《我的奮斗》?二位都認為這很難說。至于杰作,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如今我們奉為經(jīng)典的古希臘三大悲劇家,在談論悲劇的《詩學》里卻無一被提及。被亞里士多德反復征引的那些佚失的杰作已經(jīng)永遠被排除在我們的文化之外了。而文化,不就是通過書籍保存下來,從焚燒圖書館的大火中幸存下來,從人類的審查制度中逃離出來的剩余之物么?我們損失了多少文化,而我們幸存的文化中又有多少謬誤呢?
        柏拉圖的對話集《斐德若》中講到書寫的源起,說,埃及有神明發(fā)明了文字,埃及王提醒他,有此發(fā)明,人們將從此信賴書寫,不再練習回憶,書寫使人“在靈魂里善忘”。誠然,有了書寫和書籍,人們獲取知識的路徑大大縮短了,閱讀某種程度上取代了個人體驗和對自我的閱讀。直到如今,將知識注入程序植入大腦也將不再是遙遠的夢幻。如果那一天來到,我們需要的將不再是知識,而是認知方式,是智慧,而智慧,將把我們重新帶向生活經(jīng)驗本身。有一點是肯定的:智慧的獲取,永遠也“別想擺脫書”。
      
  •     十一、 別想擺脫書
      編:讓-菲利浦?德?托納克
      出版社: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中學時常常不吃午飯,省錢買書。學校附近就一家新華書店,每月來不了幾本新書。就這樣開始年少輕狂:天底下怎么可以有我沒讀過的書、不懂得的學問?十足一只帶著別樣虛榮的井底之蛙;也從此書癮入髓,藏書成為以后十多年顛簸流離生活的累贅之最??丝圩约簝蓚€月買下的“尤利西斯”看了不足三章,不知猴年馬月再有開卷勇氣。蒙Momo推薦意大利哲人作家艾柯(Umberto Eco)與法國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卡里埃爾的對話錄“別想擺脫書”,雖然小女子與兩位大師有著高山景行之距離,卻忍不住竊喜暗呼:心有切切焉,吾道不孤!——原來大師們對許多名著也不過道聽途說,家中藏書多為只藏不讀呀。
      
      天底下的書是看不完的,互聯(lián)網(wǎng)引起的過度信息好似雪上加霜。當下尚未成型便已消失。書籍一向是幫助我們認知工具,一件充滿謬誤的熟練工具,能否跟上電子時代的通訊速度,保值能力到底如何?既然沒有答案,不如放輕松,抓到什么書就看什么書吧。我們吸納的能力將自然選擇:我讀,我思考,我體驗。人類的歷史,就是一種成長的過程,我們傾倒在智慧腳下,又何嘗不為愚蠢癡狂?惡中能開出花來,愚蠢也富含真理。不如就從這本“別想擺脫書”讀起。經(jīng)驗之談:跳過故作高深的前言,直入主題,想象兩個禿頂大胡子老爺爺時而詼諧、時而嚴肅,惺惺相惜同時難耐一較高低欲望的唇槍舌劍。那些輝煌的名字、傳奇的故事背后,細想想不過一場閑聊、三分八卦。
      
  •     今天卓越送來了最新版的「玫瑰的名字」,她是首次根據(jù)艾柯原著由意大利文直譯過來的版本.提起外國文學,翻譯是個讓人郁悶的話題.版權制度在讓作者享受人生的同時,也在破壞著他可愛的作品(引進版權時限五年,出版社不可能讓一個譯者悠閑地翻譯大半年).
      這本「別想擺脫書」,僅就翻譯質量而言,已經(jīng)超乎我的想象了.盡管不乏歐化的句子,但其流暢可讀是很難得的.基本上沒有什么閱讀障礙.說起歐化句式就悲憤,不知多少文本被這些亂七八糟的翻譯給糟蹋了.中文系的課程里有個訓練,就是選取幾個翻譯過來的歐化中文句子,讓你對其進行修正,使之成為清晰可讀的標準國語.雖然辛苦,但是當你看到句子在你的筆下變得富有生氣時,那種感覺是很幸福的.
      所以不要看到別人罵翻譯爛就質問對方有沒有看過原版,也不要輕易下結論說別人自己看不懂就怪翻譯.我不否認中文的可塑性,實際上再長的原句都能直譯過來,但是這種嘗試毫無意義——相信我,三個短句遠遠比一個長句好懂.
      
      我也是愛書之人.基本上每個星期都會添置新書,大部分是自己買的或編輯送的.大學寢室沒有像樣的書柜,我只能自己規(guī)劃空間擺放.出于某種視覺上的沖擊,我喜歡顯得自己藏書頗豐(愛書人的性情嘛).于是被人問及"這么多書你看得完嗎"是難免的;對于這個問題,我沒有艾柯那么高明,也沒有什么備用答案,只能一笑了之.
      艾柯那種答案很好玩,不過于他人學舌般地照說顯然是沒有底氣.不是誰都能擁有五萬冊珍貴藏書,何況其中很多還是“印刷初期珍本”.身為一介窮學生,趣味和財力也就僅限于收藏一些港臺書籍或簽名本了(偶爾也會淘到比較珍貴的書籍,不過較罕見).
      
      鑒于財力有限,看電子書也不失是個好途徑;但也正如艾柯所說,介質的不穩(wěn)定性注定電子書不可能取代紙質書(試想一旦斷電,不妨點起蠟燭,挑燈夜讀,不亦快哉).電子書要取代紙質書,面對的挑戰(zhàn)不止是載體上的優(yōu)劣,更涉及到人類的生理和心理.每一本紙質書帶來的不同的手感,不同的氣味,不同的裝幀風格,怎么是電子書千篇一律的界面和不可觸摸的文字所能比擬的呢?電子書所帶來的輻射對視力和身體的影響也是難以繞開的問題.
      
      談完了翻譯,我略微提一下書中的中國元素.我注意到兩人不少話題存在敏感性;從行文間不自然的省略號,可以看出有刪節(jié)的痕跡.酌錄一段:
      
      艾柯:(前文略)倘若網(wǎng)絡存在,納粹對猶太人的屠殺是否還有可能?我不能肯定.所有人將立即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中國也是同樣的情況.雖然竭力過濾網(wǎng)民可能看到的東西,信息還是得到雙向的傳播.中國人可以知道發(fā)生在世界各地的事件.我們也能知道發(fā)生在中國的事情.
      卡里埃爾:為了在網(wǎng)上實施審查,中國人想出了各種極其復雜的措施,但效果并不理想.因為,網(wǎng)民們最終總能找到應對方法.在中國就像在別的地方一樣,人們使用手機,可以隨時拍攝下他們看到的場景,這些影像隨后就傳播到世界各地.想要掩藏什么東西,這將越來越困難……
      
      兩次省略號都顯得很不自然.同樣的情況出現(xiàn)在不少地方.還有個小瑕疵就是偶爾會有譯名的不統(tǒng)一.如正文中的「毀書通史」,注釋時卻變成了「焚書通史」,個別人名也出現(xiàn)類似狀況.不過完全不影響閱讀,只是希望出版社再版時予以更正.
      
      卡里埃爾也意識到"自發(fā)性"的集體遺忘是多么杯具的事情.當年他曾在中國待過,對文革的了解并不亞于現(xiàn)在的中國人.他們探討國人對小紅書的熱忱,直言文革的本質.對于他們而言,遠在異國的十年動蕩,無疑是愛書人的夢魘.
      兩人也提及了敦煌石窟的藏書.幾萬多冊的古籍從此流落異鄉(xiāng),本是讓人悲憤的事情;但以愛書人的身份平心而論,當年這些書放在法國國立圖書館遠比留在中國要安全.更為重要的是知識得到傳承,而不是這些書放在什么地方吧.
      
      艾柯的話作為書的結尾,顯得耐人尋味:
      "我曾收到某一期在美國出版的「符號學」雜志,那一期是中國符號學專題.雜志中對我的作品的引用次數(shù)甚至超過了我們的專著.也許,有那么一天,鄙棄別的地方的人,我的藏書將引起有志于了解西方荒唐種種的中國研究者的特別興趣吧."
      當然,兩人提及中國的篇幅只是小篇幅,大部分內(nèi)容依舊是歐洲的視角.本書的注釋值得贊一句,很好很到位,對典故的注解相當全面,沒有造成閱讀障礙.
      
      略談一下整體觀感.在書中,艾柯和卡里埃爾,并沒有所謂高級知識分子的故作姿態(tài),而是同以愛書人的身份侃侃而談.言談間引經(jīng)據(jù)典,時而滔滔大論,對人們的諸多疑惑常有天才般的見解.我確信這是一次暢快的旅行,追隨兩人從古登堡圣經(jīng)到當代電影膠卷,從敦煌石洞到歐洲的拍賣市場.
      只是感嘆一句,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典故信手拈來,這兩個老家伙記性也太好了吧!!!
  •     有人第一次到你家,看見你那極為可觀的藏書,肯定會問:你讀過全部嗎?這曾經(jīng)是個讓我頭疼不已的問題,直到我讀到本雅明面對同樣窘?jīng)r作出的巧妙回應:你會每天都用到自己收藏的瓷器嗎?不過,時間一長這個回答就沒有什么意思了,同一個問題每次都有人問,但是我每次同樣地作答就已然失去了樂趣。幸好,今天翻一本好玩的《別想擺脫書》,對于“你讀過全部嗎?”這個問題,我又多知道了幾種備用答案。第一種回答是老實認錯型:“比這還多,先生,比這還多?!钡诙N是狂妄自大型:“不。這些只不過是我下周要讀的書。我讀過的書都在大學里?!钡谌N是挑釁型:“我一本都沒讀過。不然我留著它們干嗎?”第四種是謹慎型:“您知道,我不讀書,我寫書?!钡谖宸N是絕對型:“我絕不會讀。我可不想受到這些我要去評判的人的影響?!钡诹N可歸納為知識型回答:“藏書不一定由我們讀過或者將讀的書組成。這是一些我們會讀的書,或我們可能讀的書,即便我們最終可能沒有讀?!弊詈笠环N答案同樣可歸納為本雅明式的回答,不過不是把藏書比作瓷器而是比作葡萄酒:“藏書類似于藏酒,沒有必要把酒窖里的葡萄酒全喝了?!?br />   以上幾種好玩的答案有的來自于艾柯,有的來自卡里埃爾。安貝托?艾柯(可惡的不統(tǒng)一譯名,翁貝托???疲┳匀徊挥眠^多介紹,意大利國寶級的學者和作家,在國內(nèi)也有眾多擁躉,中文版作品已出數(shù)種,影響甚重。在《別想擺脫書》中我們更為熟悉的是他藏書家的身份,擁有五萬冊珍貴藏書,其中很多還是“印刷初期珍本”——這個概念稍后再談——另外一個談話者是讓-克洛德?卡里埃爾,我們很自然猜想到他也是一位嗜書如命的藏書家。這點并沒錯,但他另外一個身份更為引人注意,法國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西班牙電影大師布努埃爾的御用編劇,尤其擅長改編文學名著。作為藏書家的卡里埃爾擁有四萬冊左右的藏書,出版了三十多部作品。這樣兩個愛書人聚到一起就算不給他們劃下題目,你也可想而知他們會談論什么,看看他們對話錄的名字《別想擺脫書》就明白了,也難怪,除了書還是書。本書對話的主持人是讓-菲利普?德?托納克,他的本意是想讓兩位藏書家談談網(wǎng)絡和電子書出現(xiàn)是否會導致書籍的消失和滅絕。這樣的話題對兩位愛書人來說其實都是老生常談,并無新奇之處。之前,艾柯曾多次撰文表示光盤永遠不可能取代書本。在他看來,圖書只分為兩種,一種用來查閱,一種用來品讀。前者典型代表就是電話黃頁、字典和百科全書之類,這樣的書完全可以被多媒體光盤取代。另外用來品讀的書則大大不同于那些實用性讀物,它們自誕生之日起就是“為了讓人隨意的拿到手里,躺在床上讀,坐在船上讀,在沒有電源插頭的地方讀,以及在所有電池都耗盡的時候讀,它們可以被隨意地劃上橫線,折角,插入書簽;它們可以在你昏昏入睡之際被新手丟棄在地板上,擱在胸脯或膝蓋上。它們可以方便插入口袋,可以根據(jù)我們不同的閱讀強度及頻率擁有各異的外形,并會提醒我們還沒讀過它”。(《密涅瓦火柴盒》,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10月版)艾柯經(jīng)常用到的比喻是,書籍猶如輪子,一經(jīng)發(fā)明和創(chuàng)造出來,無論對其作怎樣細微的修改,都無法改變輪子的特性,“書多方證明了自身,我們看不出還有什么比書更適于實現(xiàn)書的用途。也許書的組成部分將有所演變,也許書不再是紙質的書。但書終將是書”。
      實際上,在《別想擺脫書》中,艾柯和卡里埃爾僅僅用了兩頁的篇幅就把主持人提出的問題打發(fā)了:正如電視的出現(xiàn)無法替代電影一樣——《阿凡達》就是最應景的例證——網(wǎng)絡和電子媒介也無法替代書。與有些人的憂心忡忡相反,兩位藏書家更樂觀,電子時代的出現(xiàn)甚至預示我們更需要閱讀和書寫,“不懂讀寫,就沒法使用電腦”。擺脫了主持人的話題的約束,剩下的大部分篇幅都是艾柯和卡里埃爾天馬行空的對談,那才是最好玩的部分。他們談論記憶術,被遺忘的作家和詩人,各種珍本的收藏,超文本的影響,圍繞一個主題構造自己的藏書,正如艾柯所言“我收藏一切探討虛假、荒誕、隱秘科學和想象的書”。他們談論歷史上各種收藏者逸事,珍貴圖書的焚毀,圖書館的消失,他們甚至還談論到了中國政府對網(wǎng)絡和網(wǎng)民信息過濾和審查……這個微妙的省略號自然代表了書中涉及這個敏感議題被刪節(jié)的部分,另外也給我們透露出一個信息:這本大多數(shù)篇幅都在談論舊書的對話錄倒是一本名副其實的新書,2009年11月剛出了法文版,2010年1月中文版面世。不愧是日新月異的全球化時代,信息反饋和更新都很及時,艾柯都關心起了中國網(wǎng)民的生存狀況。
      對話錄中大多數(shù)的篇幅都在談論圖書的收藏之道,這就是所謂的“印刷初期珍本”??ɡ锇柦忉屨f:“所有在印刷術發(fā)明之日直到1500年12月31日這一期間印刷的書都叫做‘印刷初期珍本’,拉丁文incunabula。它們是印刷書籍史的‘搖籃’,包含所有十六世紀印刷的書籍。一般認為,古登堡的四十二本圣經(jīng)(可惜沒有任何年份說明,也就是古本最后幾頁都會有的相關信息)印刷年份為1452-1455年?!敝档靡惶岬氖牵鶕?jù)這個標準,艾柯說他有三十來本印刷初期珍本(P110),而后在談到個人藏書與珍本收藏的區(qū)別時,他又說“我有五萬冊藏書,分散于我常住的家和其他不常住的房子里。但這都是些現(xiàn)代書籍。我還有一千兩百本珍本。兩者有所不同”。(P279)但本書譯者吳雅凌在后記中據(jù)此說艾柯收藏了一千兩百本冊印刷初期的珍本,很顯然譯者混淆了“珍本”與“印刷初期珍本”的概念,兩者有所不同。
      ??略f,一本書永遠沒有明確的邊界,它的邊界不限于從標題、開始幾行到最后一個句號這一范圍之內(nèi),也不限于其內(nèi)部的結構和自主的形式里,它陷入了其他書、其他文本、其他句子的一個指涉體系之中:它是一個網(wǎng)絡里的中心節(jié)點?,F(xiàn)在看??碌倪@段話簡直是對全球化時代里閱讀和書寫活生生的預言,它甚至預示了電子時代里超文本的出現(xiàn)。但是仔細琢磨起來,也許這不是預言,而是??聦σ酝喿x行為的總結。雖然電子時代里超文本是如此,但最初閱讀和書寫的行為出現(xiàn)時候,這樣的文本之間的互文性和指涉性就已經(jīng)存在了,它甚至就是輪子的特性,從古至今根本沒有任何改變。最偉大的作家永遠都是匿名的姿態(tài),我們熟知的莎士比亞已經(jīng)不是原初時候的莎士比亞。正如艾柯在談話錄中所言,一部杰作要成為杰作,只需為人所知,也就是吸收各種因它而起的解釋,而這些解釋最終將成為它的一部分。波蘭作家布魯諾?舒爾茨曾在名為《書》的小說中說,我們甚至可以認為書是一個有自主生命的個體,每次閱讀都是一次全新的體驗,我們在成長,書與書中的人物同樣在成長。舒爾茨同樣敏銳地察覺到了書與書之間神秘的聯(lián)系和指涉性,這同樣也是卡里埃爾在談話錄中所談到的:“每次閱讀顯然都在修改書本身,就如我們所經(jīng)歷的事件。一本偉大的書永遠活著,和我們一起成長衰老,但從不會死去。時間滋養(yǎng)、修改它;那些無意義的書則從歷史的一邊掠過,就此消失?!边@段話同樣可以從另一個層面上理解,當我從艾柯和艾里埃爾的對談中聯(lián)想到??碌摹皶鵁o界”和舒爾茨的“生命之書”,我就構造了另一個網(wǎng)絡,這個網(wǎng)絡的中心點就是《別想擺脫書》,而??玛P于書的論述和舒爾茨的《書》以及其他匿名姿態(tài)的文本則構成了一個發(fā)散的局域網(wǎng)絡。這樣的理解方式讓我覺得妙不可言,仿佛把我引入到一個只有享受精神和智慧才能真正煥發(fā)出愉悅的境界。
      如果用一句話作為我閱讀《別想擺脫書》的最大感想,我會毫不猶豫選擇這一句:我已永無可能在生活里獲得平靜,除非帶著一本書遠離人群。
      思郁
      2010-1-26書
      別想擺脫書:艾柯&卡里埃爾對話錄,讓-菲利普?德?托納克編,吳雅凌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1月第一版,定價:29.00元
      
      
  •     “這(藏書)就類似于酒窖。沒必要把里面的葡萄酒全喝了?!?br />   
      
      作為一個從未拜讀過安貝托·艾柯大作的閱讀者,我對這本書的興趣完全源自一個下載買碟速度遠遠勝過看片速度的人與一個藏書數(shù)萬卻無法保證每本都能看完的人之間某種滑稽的感同身受。如何決定閱讀硬盤里雜亂電子書(電影)的先后順序?如何鑒別哪些必讀哪些不必讀?在不斷更新?lián)Q代的技術時代,怎樣才能滿足收藏者持久保存藝術品的愿望?這些困惑著每個大硬盤時代下載狂人的問題,也同樣困惑著“當今歐洲最重要的兩位知識分子”(封面宣傳語)。
      
      當然,這本艾柯與讓-克勞德·卡里埃爾(布努埃爾御用編劇,法國國家電影學院FEMIS創(chuàng)始人)的對話錄絕非僅限于上述瑣碎話題。從被時間遺忘的優(yōu)秀作家,到被強權所屏蔽的弱勢話語,從被瘋子與愚人誤讀的經(jīng)典名作,到被戰(zhàn)火和災難消滅的失落專著,艾柯與卡里埃爾的對話引經(jīng)據(jù)典地涵蓋了世界書史乃至文化史的各個方面,其對話的廣度和深度都令人佩服不已,以至于艾柯舉例說自己曾經(jīng)為一套珍本等候十年時我只會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曾理會他的年紀其實與書中評價的許多導演(戈達爾、特呂弗)不相上下甚至更年輕;在我孤陋的想象中,這樣淵博健談,毫無保留的學者似乎不可能歸屬于總顯得有些貧乏的20世紀。雖然兩人談話知識廣博,卻毫無生澀之感,這一方面得益于兩人的幽默細胞,另一方面,作為小說家的艾柯與作為歐洲第一編劇的卡里埃爾不出所料地有著講好一個故事的天賦,使得那些對話當中的掌故在兩人口中妙趣橫生,讀者也樂得被寓教于樂。
      
      除了知識量信息量之外,本書的真正魅力在于兩人對談提出的種種問題所給人的啟發(fā),以及兩人難以自持的對書籍的熱愛。對于記憶如何選擇,信息如何過濾,怎樣才能更持久地保存我們的文明,這些問題不可能有確切的答案,真正啟發(fā)在于兩人對話中的思想激蕩,以及兩人各自小怪癖給我個人的興趣。畢竟,給人以答案,不如給人以啟發(fā)。套用卡里埃爾在書中的話,“沒有什么比偽裝成真理更簡單的了”。
      
      精彩格言摘錄:
      1. 在一切均被遺忘之后,文化只能是那些幸存下來的東西。(前言,托納克)
      2. 沒有什么比持久的載體更暫時。(卡里埃爾,第二章)
      3. 過去在全速追趕我們,我們不停服從于前一季度的時尚。未來永遠不確定,當下卻漸漸在躲避和退縮。(卡里埃爾,第三章)
      4. 當國家過于強大時,詩歌沉默不語。當國家處于全面危機時,藝術才能暢所欲言。(卡里埃爾,第五章)
     ?。ㄟ@段和電影《第三人》中奧森威爾斯對意大利的米開朗基羅與瑞士的布谷鳥鐘之間的比較異曲同工)
      5. 艾柯:
      所有收藏家都坐著這樣一個夢:在某個地方遇見一位老婦人,而她家的某個舊櫥里藏著一本古登堡圣經(jīng)(第一部活字印刷出版物)。這位婦人已95歲,還生著病。收藏夾開價二十萬歐元,想買下這本老古董,對她來說這可是筆財富,足以讓她安享晚年。只是問題應運而生:一旦你把這本圣經(jīng)拿回家,你要拿它做什么?要么你誰也不告訴,這如獨自看一場喜劇,那你可笑不出來。要么你告訴別人,全世界的小偷立即行動起來,處于絕望你只好把它捐給市政府。它將被展放在安全的地方,你和朋友可以隨時來欣賞它,但你再也不能半夜起床去翻弄它撫摩它。這樣說來,擁有和不擁有一本古登堡圣經(jīng),又有何差別?
      6. 我們對過去的認知往往來自書本,因此(往往?)也就歸功于傻子、呆子和狂熱的敵人。
      7. 當無神論成為國家宗教,比如在前蘇聯(lián),一個信仰者與一個無神論者之間就不再有差別。兩者都可能成為基要主義者,或是宗教狂熱分子。(艾柯)
      8. 愚昧和虛假完全被傳統(tǒng)教育忽略。每個時代既有其真理的一面亦有其謬誤的一面,傳統(tǒng)教育卻只負責教授和傳播真理。(卡里埃爾)
      9. 對于入侵者而言,一個沒有文字書寫的民族就是一個永遠被詛咒的民族。我有時會想,納粹們在焚燒猶太人的書時腦子都在想些什么。他們會以為自己能把這些書全部銷毀嗎?這種行為除了是犯罪,豈非也是一種烏托邦的空想?是一種象征性的程序。
      10. 第十三章精華:
      托納克(主持者):無論如何,對于那些在書架上擁有眾多從未讀過也永不會讀的書的人,你們兩位成功的消除了他們的犯罪感!
      (其實你們也消除了我這個浪費硬盤的人的負罪感)
      
      11. 卡里埃爾 如果說我們今天在終端上擁有的一切的一切,毫無過濾無限數(shù)量的可取資料,那么記憶是什么呢?這個詞的意義何在?既然我們身邊有了這這么個電子仆人,能夠回答我們的全部問題,乃至我們提不出來的問題,我們還需知道什么呢?既然我們的仿生體知道一切,絕對的一切,我們還需學習什么呢?
      
      艾柯 綜合的技藝。
      
      卡里埃爾 是的,還有學習本身。
  •   在他手機上讀完了一本50萬字的古典白話小說。。。
    多么抗疲勞的強大!!
  •   站在大師的肩膀上:《別想擺脫書》
    週四, 2010-07-15 18:47
    文/吳俞萱
    福樓拜說過,「蠢話」就是想要靠自己找到不容質疑的最終答案,它永遠想要了結問題。乍看安伯托艾可和卡里耶爾對談集的書名,還以為他們將斷然驗證全球書寫數(shù)位化的風險,預言電子時代中的「書」並不會消失,或是批判紙本載體之外的閱讀工具無法存活。但是,他們對提出疑問的興趣遠大於給出解答,幾乎沒有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能夠輕易滑溜過他們的對談。
    如果,文化是揀選和過濾的漫長過程,他們首先懷疑這些倖存而被遺留下來的書籍,究竟是被誰選出來的?留下來的是較好的作品,還是較差的作品?什麼是真正的書寫?什麼是真正的閱讀?當我們身邊有個電子僕人可以回答我們所有的問題,甚至連我們問不出來的問題它也知道答案,那還有什麼是我們該知道的?當我們的輔助器具無所不知,那還有什麼是我們該學的?
    艾可和卡里耶爾認為無法擺脫的「書」,就是一種想像事物當中無法超越的終極完美物品。所以,圍繞著「書」這個東西而生的種種變體(書寫工具和閱讀工具的演變),實際上不會改變「書」的功能,也沒有改變「書」的意義,就像再怎麼進化,也無法做出一根比湯匙更好的湯匙。真正的閱讀危機不在於擁抱網(wǎng)路工具,而在於沒有能力為無限量的、碎片化的、隨意跳躍性的網(wǎng)路訊息賦予較為完整而深刻的意義。我們的挑戰(zhàn),就是學習如何檢查無法驗證其真實性的資訊。
    閱讀《別想擺脫書》非常過癮,不僅由於我們看見了身兼珍本收藏家、古書圍獵者和搖籃本研究者的艾可和卡里耶爾討論當代的社會困境和文化現(xiàn)象,並細究那些困境和現(xiàn)象的起源和發(fā)展,還進一步探研歷史對現(xiàn)代生活的影響和意義……,更因為我們能貼近看到艾可和卡里耶爾紮實的學問、品味和視野,怎麼引領他們思辯問題並提出縝密的推論過程。我們?nèi)缤驹诖髱煹募绨蛏希粗髱熍c無數(shù)經(jīng)典書籍和偉大作家心靈進行深刻的盤結和交鋒,他們充滿智慧的洞察和思想帶給我們的,就像詩意不因為到達物質性的邊界不再有空間而停止。
  •   對影成三人——嘗試對話《別想擺脫書》的編者、作者和譯者
    《別想擺脫書》(吳雅凌譯,廣西師大出版社2010年1月版)是安貝托.艾柯(Umberto Eco,1931-)和讓-克洛德.卡里埃爾(Jean-Claude Carriere,1932-)的對話錄,「記錄了歐洲最重要的兩位知識分子之書齋密談,(闡述了)關於書的秘密,關於知識的真相」(卷首語)?!?br /> ■文:應宇力
     這兩位作者無疑是各自領域的佼佼者,他們是資深的作者、讀者和藏書家;本書所涉及的話題範圍甚廣且?guī)в衅毡橐饬x,閱讀本書,好像進入一幢結構複雜且展廳頗多的博物館,普通讀者一定會在「入口處」(前言),尋求閱讀方向的「指示牌」或「說明書」,本書編者托納克(Jean-philippe de Tonnac)的「前言」就起到了「說明書」的作用。編者在前言中總結道:從這些對書籍和各種書的思考出發(fā),我們形成本書對話所展開的兩個主題:一,所謂文化,實際上是一個揀選和過濾的漫長過程;二,在過去的幾個世紀裡,人類揀拾的書籍究竟是「最佳的一部分」?還是「最差的一部分」?編者認為兩位對話人:「津津樂道地揭示,書籍儘管遭到各種審查的迫害,最終還是得以穿過那張開的大網(wǎng),這有時是好事,有時是壞事?!?br /> 紙本書或電子書?
     本書的兩位作者在第一章就開宗明義地表明了觀點——「書永遠不死」,譯者在後記中解釋說:「艾柯所說的『書』,其實是廣義上的書,用『書寫』來表達更確切?!梗ㄗg後記P296)這個首章標題開啟了讀者多個話題的想像空間,比如:什麼是真正的書寫?什麼是真正的閱讀?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讀者閱讀的含義早已廣泛化,紙本書的閱讀只是其中的一種含義,電子書或者叫「網(wǎng)絡閱讀」,已成為老少咸宜的新的閱讀模式,而「書寫」的含義也未必是寫在紙上。艾柯自己也承認,一旦家中火,他第一件要搶救的東西不是珍本藏書,而是250G的硬盤,因為那裡面有他全部的「書寫成果」。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對硬盤的重視不亞於艾柯,對電腦的熟悉程度還遠高於艾柯,但事實上年輕人越來越少讀書甚至不讀書(紙本書)?!赣腥苏f,在60億人口裡,讀書的比例很低,」(艾科P269),如果「網(wǎng)絡書寫」也是艾柯心目中的「書」的話,那麼中國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就是此種「書寫」的最大作者群,同時也是離紙本書最遠的讀者群。
     在全球化的今天,「書、書寫、書的載體」這些以前有統(tǒng)一答案的概念現(xiàn)在都趨於多元化,紙本書和電子書孰優(yōu)孰劣,具體要看時代、國家、讀者年齡、閱讀取向乃至經(jīng)濟發(fā)展程度,一時難以下定論。但紙本書的衰落源自於網(wǎng)絡閱讀和電子書的極大衝擊在各國都是不爭的事實。處在多媒體和網(wǎng)絡技術迅猛發(fā)展的21世紀,人們和本書的作者一樣會產(chǎn)生以下疑問:作為文字主要載體的紙本書是否還有機會存在或者有必要存在?
     對於這個問題,廣州資深媒體人顧澗清的看法是:「網(wǎng)絡閱讀由於信息海量、缺乏篩選,常常帶來選擇上的困難;網(wǎng)絡上的消息多於文化,容易呈現(xiàn)出快餐式、瀏覽式、隨意性、跳躍性、碎片化等『淺閱讀』的特徵,而不像傳統(tǒng)出版物那樣可以更有利於思考和學養(yǎng)的提高。紙質閱讀(紙本書)的優(yōu)勢在於科研知識的研讀、文化細節(jié)的品味,紙質媒體的簡便易帶、隨時可讀、老少適宜,仍然是當下最能表現(xiàn)、傳達細緻入微的情感和深刻思想的一種工具。因此,我們要寬泛理解以網(wǎng)絡閱讀為特徵的『淺閱讀』,更要力提倡以紙質閱讀為主的『深閱讀』?!梗ㄗ?)
     真正的閱讀也許並不在於你讀的是紙本書或者電子書,而是在於你從書中讀到的內(nèi)容是否能在你的生活中成為有用的「養(yǎng)分」。在21世紀的今天,閱讀目的和閱讀層次正在呈現(xiàn)出與時俱進的細分化狀態(tài),從選擇「深閱讀」或者「淺閱讀」的讀者身上你可以區(qū)分出他們的年齡、身份或職業(yè)?!冈诰€寫作和閱讀」的流行使人們第一次醒悟到:原來書寫和閱讀的距離可以如此之近。
    書寫和閱讀的不同層次
     在網(wǎng)絡技術和博客寫作日益普及的今天,作者和讀者的身份趨於多元化或模糊化,而譯者的身份卻依然獨立於作者和讀者之間,而譯後記就是譯者最自由的獨立觀點領地。
     有些讀者在閱讀譯作的過程中,往往忽略「譯後記」的重要性,實際上譯者的「譯後記」值得讀者細細玩味。據(jù)我的個人經(jīng)驗,精讀「譯後記」,有助於更好地理解作品和作家,同時也更好地體會譯者對作品更全面地解讀。嘗試對話譯者,精讀「譯後記」是讀者的途徑之一,它顯示出「真正書寫」的幕後價值。本書譯者在「譯後記」中指出:西方書寫起源的神話來自於蘇格拉底(P294),而蘇格拉底把「書寫」分成兩種:一種是「農(nóng)作的田間」,另一種是「阿多尼斯的園子」,即今天我們所說的「專業(yè)寫作」和「業(yè)餘寫作」。
     艾柯和卡里埃爾無疑在從事「專業(yè)寫作」——用嚴肅的文字在他人的靈魂裡播下不死的種子,而更多的讀者或普通人則是好像在古希臘「阿多尼斯的園子」裡從事不會長久留存的「業(yè)餘寫作」。由此可見,書寫和閱讀可分成不同的層次,我完全贊同譯者的這個觀點,我認為:「不管閱讀哪類作品,終極取向都是一種對話,因此讀者可大致分為三個層次,第一種是和自己對話,閱讀後只領會了文字的含義;第二種是和作品對話,也就是在記憶上被作者喚醒,因此在知識層面上能和作品互通互補;第三種是和作者對話,在人生體驗上重建內(nèi)在的記憶(譯者語)」。
     譯者在後記中還認為:「書寫有別,閱讀也必然分等次」,因此當今的閱讀危機,看來是因為「不只在於人們不讀書,還在於不正確的讀書。不正確有時是方法不對,有時是沒有讀對書?!梗ㄗg後記P296),譯者的這個觀點我不太贊同,我認為讀書方法由讀書目的決定,無所謂正確與否,只有適合與不適合之分。西方把讀者看書的姿態(tài)分為三種,照三種姿態(tài)又把文學書分成三類,雖說方法不一定科學,但從閱讀角度看,不無道理。第一類是站看的,此類書是精華文學;第二類是坐看的,此類書是大眾文學;第三類是躺看的,此類書是消遣文學。關鍵是你拿到一本書,該如何分類?比如艾科的《玫瑰的名字》,是中世紀小說還是偵探小說?是精華文學還是大眾文學?讀者閱讀時該採取哪種姿態(tài)呢?
     關鍵是拿到一本書有多少讀者會去分類,或認為分類是重要的?這又是一種揀拾的標準。如果你的閱讀是為了研究或工作所用,那麼方法正確或是否讀對書確實至關重要,但如果你的閱讀只是為了消遣或催眠,那麼既無所謂方法也無所謂讀對書。
     閱讀目的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閱讀層次的高低。
    結語
     「網(wǎng)絡是否會扼殺書籍?」這是譯者在「譯後記」中的第一句話,也是兩位對話人在書中反覆提到的隱憂。在全球化的今天,「影子版本」即電子書正以紙本書不能堪比的速度和覆蓋面呈現(xiàn)出它無可取代的優(yōu)勢,本書的出版過程從另一角度詮釋了這一優(yōu)勢:從讀者市場考慮,為了追求同步出版的最佳效果,網(wǎng)絡和電子書顯然比傳統(tǒng)紙媒和紙本書更快更好且更加環(huán)保,但同時網(wǎng)絡和電子書過度依賴通訊網(wǎng)絡、能源電力以及硬件載體的質量的弱點也彰顯無遺,一旦通訊癱瘓或停電或電腦死機,所有沒有及時保存的電子版文件就蕩然無存。作為今天的讀者,幾乎每個人都遭遇過上述電子時代的「閱讀危機」或「寫作危機」。
     我認為《別想擺脫書》整體來說對於讀者最大的「反芻」作用就是開啟了對於「書」未來命運以及相關話題的無限想像,比如紙本書和電子書孰優(yōu)孰劣?閱讀的層次和方法孰高孰低?作者、譯者和讀者如何結緣等等;「穿過大網(wǎng)的各類書籍」通過讀者達到它的傳播目的,希望這種「對影成三人」的對話能在優(yōu)秀譯作不斷產(chǎn)生的基礎上成為一種常態(tài)。
    注1:摘自《信息時報》2010年1月30日C12版文章《提倡深閱讀》。
    編註:本文作者為上海同濟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   這臺版封面完全背離了我的審美趣味。
    灣灣兄弟們的獨創(chuàng)性從多重意義上讓我驚異贊嘆!
    書確實是好書。
    另外,臺版應該沒有大陸版的一些刪節(jié)才是。還是想讀一讀??!
  •   對的,我就是因為臺版沒刪除,才推薦了的:P
    大陸的不曉得為何要刪除,很想知道刪除掉的是什么內(nèi)容
  •   不過,我覺得這個封面蠻可愛的嘛,哈哈!
  •   哈姆萊特還有那句經(jīng)典的nothing...
  •   如今我們奉為經(jīng)典的古希臘三大悲劇家,在談論悲劇的《詩學》里卻無一被提及。
    ——————————————
    埃斯庫羅斯我記不得了,但索??死账购蜌W里庇得斯在里面一褒一貶,肯定是提及了的。
    不過確實,亞里士多德提及的很多作品,我們今天無法再見到了。
  •   慚愧,《詩學》曾細讀,居然不記得提到過這兩位了。這似乎是談話者的原話(也記不清,書不在手邊),我想談話者是想說兩位沒有被當做經(jīng)典征引評論吧。
  •   艾科的對手,想不出來,卡爾維諾maybe……這么多反革命裝逼犯存在,書籍怎么可能消失
  •   三個悲劇大師在《詩學》里都提過的。
  •   drunkdoggy君的理據(jù)想來是前言中的這一段:
    「我們至今仍在閱讀歐里庇得斯、索??死账埂K箮炝_斯,稱他們?yōu)楣畔ED三大悲劇詩人。然而,在《詩學》這部討論悲劇的著作中,亞里士多德援引了在他看來最出色的悲劇作者,卻沒有提到以上三位詩人的名字?!梗╢ow4)
    而前言的作者,也就是萬·艾可與卡里埃爾對話的主持人讓-菲利浦·德·托納克智識儲備明顯不夠,常自作聰明的楔入話題,跟我們的主持人挺像的。他大概又是過度引申了艾柯的這一番話:
    「在《詩學》中,亞里士多德提起二十來部悲劇,我們今天對此一無所知。真正的問題在于:為什麼只有索??死账购蜌W里庇得斯的作品流傳下來?它們最好、最值得流傳後世嗎?或者它們的作者費盡心思,以便取得同時代人的認可並擺脫其他競爭者,也就是亞里士多德提到的那些作者(歷史本該記住這些人的名字)嗎?」(P134)
    今查《詩學》羅念生譯本所附索引:有3頁提到埃斯庫羅斯,有8頁提到索??死账?,有9頁提到歐里庇得斯。比他們?nèi)桓l繁出現(xiàn)在《詩學》中的只有一個人:荷馬,有14頁次提到了他。
  •   嗯嗯,只有具備猴哥的勁頭才能做學問啊!
  •   drunkdoggy君過獎啦,只是讀書筆記而已。
  •   為啥就沒有編輯送書給我呢?
  •   囧...其實我也只是偶爾有編輯朋友送而已,跟你想象的不一樣啦.
  •   為啥我連 偶爾編輯朋友送 都沒有呢?
  •   因為你沒認識編輯吧...
  •   哈哈 呵呵 對
  •   呃……關于刪節(jié),LZ好眼力。
    感謝指正~~
  •   編輯送書,初讀感覺也是一驚
    嘻嘻
    對于電子書,最近開始嘗試自己編排,可以適當?shù)膭h節(jié),添加評注什么的,在選好字體,留白,圖片,漸漸的倒是也有了點感覺。
    不知是不是舍本逐末了。只是誰讓求學期間囊中羞澀呢。
  •   說是編輯送書,倒也不是夸張之語,最近確實有人送了不少書.
    我愛紙質書,不過也不敢多買,總是斟酌再三.這年頭炒作出來的書太多啦.
    另外,圖書館也是不錯的選擇.
  •   寢室被偶裝書的箱子堆滿了,桌子底下沒有下腳的地方,亦時常被人問及你看的完么…
    買書好像都有強迫癥了,看到好書就忍不住想出手,當然暢銷書一般是不買的,或借或下載,真的覺得不錯才考慮留存一本…
    但是畢竟經(jīng)費有限,再怎么想買書也要反復反復反復斟酌,偶都快成糾結帝了(笑)
    之前看《嗜書隱君子》的時候很歡樂,大概因為很有共鳴吧
    嫉妒你有編輯贈書已經(jīng)不是兩三天了,在這里繼續(xù)表達下艷羨與怨念之情~(笑)
    讀的第一本艾柯是《波多里諾》,第一遍很不爭氣的睡著了,寒,現(xiàn)在想來還是很不好意思…
    另恭喜某人又上首頁~:)
  •   上首頁我沒想到,畢竟這不是什么很熱門的書.
    就是提醒變得太多了...
  •   偶看你加友鄰加的很歡樂哈:)嘿嘿
  •   圖書館也是不錯的選擇.
    __________________
    +1
    曾經(jīng)覺得學校圖書館不怎樣,可是待越久越心驚,驚喜的驚呢
  •   這書寫的不錯,應該值得一看,今天我也收到了書
  •   一部杰作要成為杰作,只需為人所知,也就是吸收各種因它而起的解釋,而這些解釋最終將成為它的一部分。
  •   書中“愚蠢頌”那一部分談的很好。
  •   很多精彩的言論,包括愚蠢頌
  •   藏書不一定由我們讀過或者將讀的書組成。這是一些我們會讀的書,或我們可能讀的書,即便我們最終可能沒有讀。
    --------------------------------------------------------
    偷偷記下來
  •   關鍵是入們在入手后被臨幸就變成了一種永遠的可能,咳咳……
  •   我擦,強烈要求上帝放出被刪節(jié)掉部分的中文!
    順便感謝思郁前輩的分享,看來確實是一本值得讀的好書。
  •   看了這個言論,對于“書”清晰了很多,謝謝!
  •   有一本類似的書說的是怎樣看書,我覺得也很好!
  •   我終于得到了 一個經(jīng)常困擾我的問題的答案 藏書類似于藏酒,沒有必要把酒窖里的葡萄酒全喝了 順便題外話 廣師大出版社 出書的品味的確在目前國內(nèi) 不錯
  •   回頭去書店翻一下看...
    好像有點意思...
  •   嗯,同感,覺得很有意思
  •   我已永無可能在生活里獲得平靜,除非帶著一本書遠離人群。
    good~~
    好文馬克之~~~
  •   切,這種說法根本不合適,酒喝掉就沒了,再不能繼續(xù)使用,而書吸收之后只會使人變得更加強大,能夠與他人分享更多的智慧,等級是完全不同的。
  •   看完你的分享,有點想閱讀的沖動!
  •   我已永無可能在生活里獲得平靜,除非帶著一本書遠離人群。一本不夠了~
  •   我的回答:我每本都看過,但不是每本都從頭看到尾。
  •   以后我要有兩個書房
  •   “比這還多,先生,比這還多?!薄?br /> 更多的書來自于樓下的圖書館~
    明天去下單買下
  •   關于藏書太多的回答貌似在《帶著鮭魚去旅行》里有。
  •   書房即后宮,以弗所的圖書館……
  •   看了你的評論,就去定了這本書,的確不想擺脫書。
  •   真經(jīng)典,那最后一句總結。
  •   wa,woe
  •   再讀中!非常喜歡
  •   閱讀中,享受著。。。。。
  •   我已永無可能在生活里獲得平靜,除非帶著一本書遠離人群。
    喜歡這句話。。。
  •   我也喜歡這句
  •    我已永無可能在生活里獲得平靜,除非帶著一本書遠離人群。
  •   我已永無可能在生活里獲得平靜,除非帶著一本書遠離人群。
    mark
  •   貌似還蠻有趣的,想訂了
  •   很多我感興趣的書,書評都是樓主寫的,敬佩你。
  •   這本書何以翻譯的這么快?法文版出版于2009年11月,簡體中文版出版于2010年1月,繁體中文版出版于2010年6月(簡體版比繁體版出版得早讓我開心)。
  •   可否轉載你的書評到一份新的書評雜志 武漢爾灣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現(xiàn)開始做一本書評雜志《讀萬卷書》(月刊)548682661@qq.com
  •   就“酒窖”那句足以給我購書控一個出路了,哈。。
  •   看來有必要買來一讀~~
  •   當國家過于強大時,詩歌沉默不語。當國家處于全面危機時,藝術能自由地暢所欲言。
    這句是艾柯說的,見p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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