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十六家

出版時間:民70  出版社:時報 臺北市  作者:吳魯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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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自序

這本集子里面的文字,去年(一九八O年)在「中國時報」開始連載的時候,總題目是:『我談、我訪我喜歡的當代英美作家』。第一篇刊出的日期是九月十一日,我曾經(jīng)寫了簡短的「卷首語」,現(xiàn)在先抄在下面:
看上去這一系列浮光掠影的「印象記」,勢必成「卷」,謹冠以「卷首語」,作一交代。
今年十月「中國時報」創(chuàng)刊三十年,創(chuàng)辦人面囑送一份賀禮,我那里會寫祝壽的文章,叨光兩頓午餐之后,勉強得到一結論:就是我可寫點我所喜歡的當代作家。每月一人,一年一打。凡是談喜歡的事和人,作家與作品,都容易辦。「我談、我訪」的「訪」字,是為了增加一點真實感。如果訪隱者不遇,或者人家不答應我的訪法,就作罷。談還是可以談下去的。
所謂我的訪法,是指可以從容談話,可以一起喝茶、吃飯、散步等等,若祇準驚鴻一瞥,就免了。這年頭能有半日之閑的人并不多,大作家更不閑。能否每月一人,或者三月方得一人,就殊難逆料了。
「卷首語」中必需著力說明者,凡是我談我訪的作家,祇是我所喜歡者,免得飽學之士挺身而出曰:『你把誰和誰漏了!』嗚呼,我寫下的祇是一個讀者對他所喜歡的作家與作品的印象,而且是浮光掠影的印象。吾非為當代英美文學作概論作評介也,學者饒之,讀者諒之!
當時所說的勢必成「卷」,祇是一種假設或者希望,如今好壞且不去管它,成「卷」是無可抵賴的事實了。有人問我退休之后,依然是「乏善足陳」呢?還是可以數(shù)得出一兩件自鳴得意之事。答曰:豈止一兩件而巳。第一件事是我還活著,吃飯、走路、說話、罵人,一切照舊,故我依然,這實在是非同小可的得意之筆也。第二件事是我以老邁之年,馬不停蹄,駕車橫貫新大陸,由東而西,一路精神貫注,未走錯方向,未被警伯攔截罰款超速。第三件事就是去年從有了寫這本書的「一念之差」開始,十個月當中,旅行了三萬多里路,讀了不止一百本書,見到了十多位當代的頭等作家,寫了十五六萬字的下等文章。我一向以懶散聞名,殘年居然玩命,并非是神經(jīng)失常,也有一點理論的基礎的。在退休之后,我寫的第一篇文章,題為『六一述愿』(載于民國六十八年八月十六日聯(lián)合報副刊),中有警句云:『我已經(jīng)過了六十了,不能再規(guī)矩下去了!』這十個月中,行路、讀書、作文,就像沒有明天一般,也就是因為守規(guī)矩守了一輩子,現(xiàn)在敢于大大地放肆一番了。殘年能如此,得無自鳴得意也乎?

曾有人問我:怎么會想出這套訪談的計劃來的?答曰:頗可以送給心理分析學家去分析,因為那是從一種積習難改所養(yǎng)成的病態(tài)引來的。我自從一九四一年走出學校大門,浪跡江湖四十年,每到一地,無論是教書或者作事,總能吸引三五清談之人。幸而和我清談者也都是些棲遲下位不怎么得意的人物,否則,「清談誤國」,那我就不止誤了一國,而且誤了四十年了。夫清談之為物,一如煙酒,久了也會上癮,少了它就恍然若有所失。退休之后,有甚多時間可與古人晤對,與家人話家常,逗逗牙牙學語的孫兒孫女,這些都很美。然而此外還有時間可供清談。山居幽僻,何來三五清談之客?我相信是下意識中有找人清談的動機,聯(lián)想到讀其文,不見其人可乎,而產(chǎn)生找作家們談談的意念的。
但是大作家憑什么要浪費時間,陪你閣下清談呢?凡事說說容易,到了認真執(zhí)行,就困難重重了。前些時有位年輕的新聞記者問我:是如何接頭的?事先應該做些什么準備工作?我說我并沒有一個「公式」(formula),而且我是個人的手工業(yè),找衙門幫忙,衙門里的科員照例是推諉。比方說,美國有一個交流總署,英國有一個文化委員會,都是應該為文化界服務的。我同這兩個衙門還算相當熟,可是他們用打太極拳的辦法,推來推去,什么事也沒有辦。我同那位向我問經(jīng)驗以供借鏡的青年記者說,小時候看江湖賣技者流耍把戲,耍完一套,請觀眾賞幾文,總是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刮疫@次的接洽安排,也完全是靠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我浪跡江湖四十年,有幸結識了包括三教九流的一些朋友。朋友辦事比衙門中的科員要熱心得多。而且在俗吏的眼中,「你閣下算老幾? 」朋友則不然。在朋友心目中,你的價值比你真正的價值往往要擴大若干倍。不管他是直接或者間接向某一位大作家進言,往往會美言一番,甚至于不卑不亢地說,同此人談談或亦不完全是浪費時間。這承了朋友的情且不說,還不能仿某文豪以「我干杯,您隨便」克盡所謂國民外交的重任。因為自己丟臉事小,總不能讓朋友也丟瞼。我對那位青年記者說,我的準備工作,有一部份是「惡性補習」。四十多年以來,我當然也讀了不少當代英美文學的作品。有幾家我敢說是相當熟的,熟的也還是要溫習,不熟的更要溫習,否則面談幾小時,就難免才盡,難免語塞了。比方說,某位大作家的太太,也是一位小說家,而且還是相當好的小說家。我對她的作品可以說是「素昧平生」,一竅不通。幸虧她產(chǎn)量不豐,我在紐約客邸,窮三天三夜之力,總算啃了個大概。于是在訪問的那一天,他們賢伉儷就都照顧到了。當然這種臨時抱佛腳是不足為訓的,可是為了應急,有時候恐怕「惡補」乃是不二法門。
另外,我的寫法也不足為訓。我對那位青年記者說,我沒有一個公式,也沒有什么章法,完全是隨興之所至。有時候該收而不收,不該結束的時候又草草收斂,雜亂無章,各自為陣,沒有一種劃一的格局。如果一定要找請求讀者曲諒的借口,也未嘗沒有。因為動筆時的心情不一,地點不一,時令亦不一。有時在旅邸的斗室,有時在人家大圖書館中的一角,比較灑脫自在的是在寒舍的惡補一齋或者惡補二齋。
「惡補齋」之命名,乃是根據(jù)「惡補」的事實,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住在東岸的時期,有一間頗為寬大的書房,除了桌椅書櫥之外,還有一榻容身,可以困而學之。遷來西岸,就沒有這種福氣了。不得已乃取客廳背后之一小間,依墻建架,堆上一批劫后余生的舊書,另置椅一,櫥一,蒲團二,依稀小書房之模樣也;尤可喜者,與客廳中之壁爐互通有無,入晚,孤燈一盞,爐火熊熊,真是惡補的仙境,缺點是太小。于是另取臥室進口處之起坐間,依墻建架,堆上又一批劫后余生的藏書,另置書桌一,座椅一,搖椅一,亦依稀小書房之模樣也。此處得地利,可共享臥室中火爐之溫暖,入晚,孤燈一盞,爐火熊熊,亦是惡補的佳境。有此兩處小天地容身,就想到命名,當時為了準備訪問作家事,做了不少惡性補習工作,乃題樓上的一小間為「惡補一齋」,樓下的一小間為「惡補二齋」,紀實也。
現(xiàn)在惡補的事實需要,已經(jīng)過去了,轉(zhuǎn)而想到余年無幾,而可讀該讀之書則甚多。讀書當然也不一定就是有益之事,可是在諸多無益之事中,讀書還是最不需要多大本錢。最不妨礙別人,最能自得其樂的玩意。惡補的需要雖然已經(jīng)不存在,惡補這件事還是可以做下去,惡補一二齋之名,也還是可以沿用下去的。在這篇序中略述梗概,亦是志警惕之意云爾。
說老實話,不如此,又何以遺此有涯之生?

這本書之終于成「卷」,首先得感謝我的老朋友中國時報董事長余紀忠先生?!肝艺劇⑽以L當代作家」的構想,是在我們二人吃兩頓午餐的清談中談出來的。沒有他的支持與督促,我這懶人「一動不如一靜」,可能不會去勞師動眾做這件事,或者做了一半就知難而退。另外要感謝的是時報人間副刊主編高上秦先生和他的太太柯元馨女士,他們辦事的能干和才思敏捷,用不著我來恭維。難得的是他們對老朽之人的體貼與周到。沒有他們的細心與耐心,這本書可能就出不來,至少寫作的過程中,不會如此輕松愉快。最后,要謝謝老朋友夏志清先生在百忙中寫序。我的『瞎三話四集』由九歌出版社印行之后,志清戲言我的下一本文集是『瞎七搭八集』,由他來作序。當時是說著玩的,因為我下一本文集的出版,還不知何年何月?去年夏天我去緬因州訪麥卡賽女士,冬天去康納狄克特州訪華倫夫婦,都是先到紐約。到紐約,必見到志清,他必請吃飯。大快朵頤之后,我告訴他可能選七個英國作家,八個美國作家,或者八個英國作家,七個美國作家。反正是瞎七搭八,內(nèi)容更是瞎七搭八,他的序是非寫不可了。志清從不寫不出氣力的文章,我是祇寫不出氣力的文章。為了我的書累了他,不免有點過意不去。近二十年志清搞的是中國文學,曾經(jīng)用英文寫了幾本不朽之作。但是英美文學實在是他的「first love」,他在滬江,后來在耶魯拿的學位都是英國文學的學位,為這本書寫序,給他一些重溫舊情的芳馨,也就不能說完全是搗亂了。
「附錄㈠」是應時報當局堅請,我同意加進去的。報紙大約為了熱鬧,每次注銷我的訪談文章,都請柯約瑟君寫一篇簡短的介紹,略述這位作家的生平與作品。是屬于數(shù)據(jù)性質(zhì)的東西,登在訪問記前面,有點像電視節(jié)目中的報幕工作??戮且晃幻绹诵莸馁Y深外交官,過去曾經(jīng)在香港、曼谷、臺北任要職,退休之后在臺北東吳大學教授英文。當然,我喜歡的作家,我熟悉的作家,并不一定也是他所喜歡或者熟悉的作家。這種奉命行事寫簡介是件苦事,真難為他到處找資料,每篇都奉陪一番。起初,我并無意把這些簡介在印書時再用一遍,因為報紙可以在編排上以熱鬧取勝,印書時就不必了。至于資料,即使我遺漏了作者的出生年月,著作年表,讀者要查考的話,我想也不怎么困難。不過報館當局的意思,既然費過事,不用未免可惜,盛意不可拂,我也就同意了。在此順便要謝謝報館中為柯君翻譯的某位先生或女士。譯這類文字比寫這類文字的趣味要更差些,難得的是譯筆極為暢達,是出諸一位高手。
「附錄㈡」則是我自己主張加進去的。并不是因為這兩封信對我謬加獎掖,自己往臉上貼金,或者藉此為這本書作宣傳。主要是因為我在屬筆為文之時,心中希望有兩類不同的讀者能接受這一系列的報導與評論的文字。第一類是比較熟悉當代英美文學的人,第二類是對當代英美文學近乎是一無所知的人。我希望第一類的讀者看了不覺得我是「信口開河」,第二類的讀者看了不覺得我是「不知所云」。去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時報上注銷的一封「人間小札」,寫信的人鄭樹森博士是文學教授,是屬于第一類的讓者。他自謙是我的學生輩,論程度我現(xiàn)在做他的學生還夠不上,這都不相干,相干的是他沒有覺得這一系列的文字「不堪一讀」。第二類的讀者張佛千先生是國學大家,詩、詞、聯(lián)俱所擅長。我們神交已久,尚無一面之緣。他說他不懂英美文學,想是事實。但是他居然能把這一系列的文字讀下去,鄭樹森先生也能把這一系列的文字讀下去,這是我最大的安慰。
「卷首語」中曾說到謹冠以卷首語,作一交代。現(xiàn)在將四五百字的卷首語,延伸成為四五千字的裹腳布,應該是交代得很清楚了。
是為序?! ?辛酉初春加州秣陵郡待震廬惡補二齋

作者簡介

吳魯芹 (1918 - 1983.7.30)
散文作家,英美文學教授。本名吳鴻藻,上海市人。畢業(yè)於武漢大學外文系。曾在武漢大學和貴州大學教英文。戰(zhàn)后到臺灣,先后任教於省立師范學院、淡江英專(今淡江大學)、臺灣大學、政治大學等,并兼任美國新聞處顧問,策畫英譯當代中國文藝作品,協(xié)助推動文化工作。1956年與夏濟安、劉守宜等聯(lián)合創(chuàng)辦《文學雜誌》,有效地加速戰(zhàn)后臺灣文壇在1960年代現(xiàn)代主義文學思潮的發(fā)展。1962年受聘以客座教授赴美,任教於密蘇里大學,后為美國新聞總署羅致,任撰述工作,至1979年退休。主要作品有散文集《美國去來》、《雞尾酒會及其他》、《瞎三話四集》、《餘年集》、《暮云集》及報導訪談當代歐美作家的《英美十六家》等。夏志清先生為吳魯芹《英美十六家》所作的序言里說,“魯芹的老師陳通伯先生,在倫敦住得最久,當時的英國文豪——蕭伯納、威爾斯、哈代、羅素等——他都認識,最有資格寫《英國八大家》,可惜他惜墨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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