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官場筆記

內(nèi)容概要

嘉靖三十二年（1553），高考落榜的海瑞來到福建南平縣擔(dān)任教育局局長，從此步入仕途。初入官場，海瑞一沒錢，二沒人脈，三沒背景，四沒資源，甚至連張文憑都沒有，但就是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年輕人，短短五年時間名揚天下，成了威名顯赫的海青天。嘉靖在位時，他榮升國家財政司長；嘉靖駕崩后，海瑞深得隆慶皇帝的信任，仕途再次攀上高峰。
本書講述海瑞當(dāng)官初期，從一個沒錢、沒人脈、沒背景、沒資源、一窮二白的高考落榜生，到深得百姓喜愛、皇帝信任、官運亨通的“海青天”的人生經(jīng)歷。其正直的個人操守，不卑躬屈膝、不獻媚逢迎的做官姿態(tài)深得世人稱贊，亦成為歷代公務(wù)員學(xué)習(xí)和效仿的榜樣！然而，再正直的個人操守，若沒有圓潤的技巧和智慧，終究無法在當(dāng)今社會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理想。正如毛澤東說：“如果真出了海瑞，我也受不了!”《海瑞官場筆記》就是要告訴我們一個真實的海瑞：他剛直不阿的方形性格下，其實隱藏著諸多圓潤的技巧和智慧。只是我們一味地放大他的“正直”，忽略了正直背后的“圓潤”，本書將第一次剝開近五百年來一直被誤讀的海瑞——方形性格下的圓形智慧。

作者簡介

趙瑜：中國作協(xié)會員。1976年生于河南，曾以筆名中原漁人、陶瓷了行走網(wǎng)絡(luò)，出版有《小閑事》等暢銷書。作者對海瑞，對官場最為透徹最為精辟的解讀，也是當(dāng)代年輕人步入職場官場必讀的一本書。

書籍目錄

第一章　海瑞的工作環(huán)境　
第二章　海瑞進京趕考　
第三章　進了監(jiān)獄，又落了榜
第四章　當(dāng)官要靠政績說話　
第五章　海瑞的盟友下獄　
第六章　海瑞第一次升官　
第七章　海青天，就這樣煉成了　
第八章　與倭寇黑幕第一次交手　
第九章　揪出幕后的黑手　
第十章　助胡宗憲抓到王直　
第十一章　殺殺官二代的威風(fēng)
第十二章　有功之人卻成了待罪之身　
第十三章　嚴嵩就這樣下臺了
第十四章　海瑞再升官　
第十五章　砍嚴世蕃的頭　
第十六章　海瑞又升官啦　
第十七章　一塊餅引發(fā)了起義　
第十八章　表現(xiàn)要不遺余力　
第十九章　幫老朱家一個大忙　
第二十章　氣死皇帝又升官　

章節(jié)摘錄

第二十章氣死皇帝又升官1.抓海瑞，別讓他跑了嘉靖四十四年中秋前夕。內(nèi)閣的會議從來都是如此，亂糟糟一團，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主題散亂，最后也找不到任何共同的一致的主題。徐階代表內(nèi)閣里袁煒、李春芳、高拱四位閣員最后總結(jié)陳詞，說：“皇上一意玄修，二十年不理朝政。長生的人只有張三豐真人，所以，皇上從三十一年開始一意地重修武當(dāng)山，到今年，他終于尋到了當(dāng)年張真人羽化成仙的通天梯所在處，內(nèi)閣決定滿足皇上的要求。長生不老只是一種修身的理想，皇上多年來始終如一，作為臣子，除了勸說之外，也應(yīng)該幫助皇上實現(xiàn)理想，若真的修成天梯，皇上去了卻無法羽化成仙的話，那么，內(nèi)閣便會再一次召集諸位來集會，勸止皇上以后的玄修，讓皇上回到皇極殿，重理朝政。諸位以為如何？”開會的諸位臣僚一聽徐閣老最后的話，是要通過讓皇上嘗試修道成仙失敗后來勸止皇上，并要求皇上重理朝政，這可是大明朝的第一大事。于是他們眾口同聲答：“徐閣老說得是，我們深以為然?！毙祀A一聽大家眾口一詞附和他的話，又接著說：“既然如此，我就把今天召集大家來此的主要議題說一下，就是希望大家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里，每人寫一個祝賀皇上登上天梯、羽化成仙的青詞。今天所到的六部一百八十八人均需要寫。三天后，藍神仙要在皇極殿為皇上舉行中秋節(jié)最新丹藥的煉成儀式，希望到時候，皇上會從中挑揀出上好的青詞來閱讀?！北娙私詰?yīng)聲答應(yīng)。司禮監(jiān)當(dāng)值太監(jiān)黃錦將第一批上來的青詞遞過來，徐階、袁煒、張居正、李春芳四人的先拿來了。袁煒的才華是最好的，他得了嚴嵩的真?zhèn)鳎湓~之間都流著嚴嵩的影子。嘉靖帝看了一會兒袁煒的詞，忽然想起了嚴嵩的模樣，有些傷感。第二批青詞中數(shù)江西巡撫趙貞吉的青詞寫得最好，嘉靖帝讓人抄寫在墻上，反復(fù)地看，喜歡得很，說此人在江西，太遠了，把他弄到京城就好了。這話說完第二天，吏部便發(fā)牒文下去，調(diào)江西巡撫趙貞吉到武英殿任大學(xué)士。第三批青詞是大批量上來的，六部中所有侍郎、主事均上了折子，還有地方衙門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衙門的官員們也上了折子。折子堆成了一堆小山。亥時剛過，剛剛為嘉靖帝洗完了澡的黃錦，開始找青詞來讀。第一個奏折打開黃錦就吃了一驚，他有些遲疑，看了一眼嘉靖帝，嘉靖帝意識到有鬼，便敲了一下旁邊的樂甕，對黃錦說：“黃錦，開始誦讀吧?！秉S錦的手有些抖，持著那個奏折說：“主子萬歲爺，這個好像寫得不是青詞，要不要誦讀？”嘉靖帝說：“念?！秉S錦便舔了一下嘴唇，讀：“戶部云南清吏司主事海瑞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黃錦停頓了一下，看著皇上，想看看皇上的反應(yīng)。只見嘉靖帝將手中的拂塵扔到地上，頭擰著，臉上的表情堆滿了憤怒，示意黃錦繼續(xù)讀下去?！熬?，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唯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zé)任至重，凡民生利瘼一有所不聞，將一有所不得知而行，其任為不稱。是故養(yǎng)君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zé)寄臣工，使盡言焉。臣工盡言而君道斯稱矣。昔之務(wù)為容悅、諛順曲從，致使實禍蔽塞，主不上聞焉，無足言矣。過為計者，則又曰：‘君子危明主、憂治世?！蚴绖t治矣，以不治憂之；主則明矣，以不明危之。毋乃使之反求眩瞀，失趨舍矣乎？非通論也?！弊尲尉傅郾┰甑木渥釉絹碓蕉啵癖褚粯釉谖髟氛ㄩ_了。黃錦的聲音仍然在繼續(xù)：“陛下則銳精未久，妄念牽之而去矣，反剛明而誤用之，謂遙興可得而一意修玄。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膏脂在是也，而侈興土木。二十余年不視朝，法紀弛矣。數(shù)年推廣事例，名爵濫矣。二王不相見，人以為薄于父子；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人以為薄于君臣；樂西苑而不返，人以為薄于夫婦。天下吏貪將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時，盜賊滋熾，自陛下登基初年，亦有之而示甚也。今賦役增常，萬方則效，陛下破產(chǎn)禮佛日甚，室如懸磬，十余年來極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號，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凈而無財用也。’”嘉靖帝走到黃錦身邊，一把搶了這奏折，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陣子，摔在地上，氣得呼呼地直喘粗氣。嘉靖帝回過頭，將擺在眼前的一撂奏折一下摔到地板上。黃錦連忙將海瑞的奏折放下，慢跑到嘉靖帝身邊，說：“主子萬歲爺，您不要生氣，這個海瑞才來京城沒有幾天，什么也不知道，純屬不懂世務(wù)?！奔尉傅壅f：“再念。”黃錦只好又回到幾案旁邊，拿起海瑞的那個天下第一疏繼續(xù)讀：“……陛下之誤多矣，其大端在于齋醮。齋醮所以求長生也?！罩傥?，陛下以師呼之。仲文則既死矣，彼不長生，而陛下何獨求之？……至今日左右奸人，逆揣陛下懸思妄念，區(qū)區(qū)桃、導(dǎo)之長生，理之所無，而玄修之無益可知矣。陛下又將謂懸刑賞以督率臣下，分理有人，天下無不可治，而玄修無害矣乎？……”嘉靖帝又把一撂奏折扔到了地上，用腳又踩了一下，對著門外的錦衣衛(wèi)大聲吼：“抓海瑞，把他抓起來，別讓他跑了！”兩名小太監(jiān)和錦衣衛(wèi)跑進殿來，問：“萬歲爺，有何吩咐？”嘉靖帝瞪大了眼睛，盯著進來的錦衣衛(wèi)大聲說：“抓，抓了他?！秉S錦則連忙將一個小冊子遞給了為首的錦衣衛(wèi)頭目沈大勇，說：“照此地址，便可拿人?！比鹣楹粩?shù)千名錦衣衛(wèi)緊緊包圍了，第三家便是海瑞的府邸。錦衣衛(wèi)在沈大勇的帶領(lǐng)下闖入海瑞的府邸，直接宣讀了圣上旨意，將海瑞綁了，押入了東城的大牢。2.他們都想救海瑞西苑的燈亮得通明，內(nèi)閣及六部的尚書全都聚集在西苑上元殿的外殿。嘉靖帝在內(nèi)殿里哭，哭得很傷心，還笑，把樂甕都敲碎了，仍然敲，那樂甕碎了以后，竟然發(fā)出一股悲涼的音符，使得寂寞的夜晚更加寒冷和蒼涼。徐階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小聲地叫當(dāng)值太監(jiān)黃錦的名字：“黃公公，黃公公?！秉S錦不敢應(yīng)聲，他在里面站著，看皇上小聲地重讀剛才他念過的奏折情節(jié)，一邊看一邊又掉眼淚，忽然皇上大聲叫：“嚴嵩，嚴嵩！”黃錦一聽，皇上老糊涂了，竟然叫起已經(jīng)過世的嚴嵩的名字，連忙上前侍候了嘉靖帝說：“皇上，您可保重龍體，奴才剛才還看到一個奇怪的奏折?！奔尉傅垡宦犮蹲×?，以為又有一封和海瑞寫得內(nèi)容大致相同的《治安疏》，說：“朕不再看了，不再看了。”黃錦說：“皇上，這個人身為刑部主事，竟然不稱頌皇上您的德政，而是抄一屈原夫子的《楚辭》來搪塞，這不是太偷懶了嗎？”嘉靖帝一聽，又是一個主事，有些緊張，以為是和海瑞商量好了的故意一前一后遞上來包裝如青詞一般的奏折，實在是可惡之至。“念?！奔尉溉滩蛔?，還是想聽，說完，便等著黃錦讀來。于是，黃錦便抑仰頓措地將刑部主事王用汲所抄錄的一首《楚辭·遠游》念誦出來。讀完以后，黃錦說：“啟稟主子萬歲爺，這王用汲和海瑞素來交好，我聽說海瑞在京城的宅子還是王用汲出錢購置轉(zhuǎn)與他的呢！如今兩人又相約一同上達犯上的奏折，奴才以為，這王用汲也該抓了去，押入大牢?！奔尉傅坫读艘粫荷?，說：“你不懂。此王用汲是個聰明人，他自己不愿意作青詞來支持朕，又不敢寫像海瑞這樣的勸介書，只好假托古人之墨來稱許朕的追求。你知道此首《楚辭》的意思嗎？”黃錦跑上前去，將嘉靖帝攙扶下椅子來，問：“皇上，奴才淺薄之至，不懂屈子之楚辭原意也，但剛剛奴才念誦時，總感覺文字里透著一些酸酸的味道，甚至還有股子傲勁兒，就覺得上書的人對皇上您有大不敬之罪。”嘉靖帝說：“此人有氣節(jié)，不媚我，卻也衷心地祝福我能如愿以償，算是個有良心的人。不管他，黃錦，你把海瑞這個狼心狗肺的賊子的奏折給朕撿起來，朕要殺了他?！秉S錦侍候嘉靖帝吃完夜宵后，嘉靖帝還一直拿著海瑞的折子看，一邊看一邊罵：“這個吃朕銀兩穿朕衣服的白眼狼，竟然敢如此輕狂，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李芳來到西苑里內(nèi)閣的當(dāng)值房時，徐階、袁煒、李春芳、高拱均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張居正因為受了王用汲的托請，也來到了內(nèi)閣值房，向徐階說明海瑞已經(jīng)被押入大牢的事情。高拱也是聽說戶部主事海瑞因為購棺材上書而被錦衣衛(wèi)拘押的事，他想和徐階商議一下，如此忠正耿直的諫臣，要不要想方設(shè)法保舉一下，為大明王朝的正氣留下一脈薪火。徐階更是有些心急，雖然海瑞并不是他推薦上任的，卻是他簽發(fā)任命的?？梢哉f，從海瑞離開南平教諭至今，沒有徐階的提拔，就沒有海瑞的今天，他不想讓這樣一位見識卓著又忠勇有魄的臣子喪命。待黃錦一五一十地將昨天晚上嘉靖帝摔奏折，大罵海瑞，又反復(fù)看奏折反復(fù)罵的情形一一復(fù)述之后，徐階和眾閣老一下愣住了。海瑞仿佛是捅了一個驚天之洞，不知道他們幾個人有沒有能力將此洞一點點縫補好。那究竟該如何為海瑞說話呢？徐階和袁煒商議了一下，決定立即傳主管海瑞工作的戶部司務(wù)何以尚，問一下海瑞近些時日的工作及表現(xiàn)有無異常。一問方大吃一驚。原來，海瑞在上書之前，先是借了何以尚二十兩銀子，購置了棺木，并遣散了家中的仆人，打發(fā)了家人海安夫妻回海南瓊州養(yǎng)老，而后又將自己的宅邸交給了同鄉(xiāng)王宏誨管理，并反復(fù)交代，若是自己遭遇不幸，托他照顧家中的孤老和寡小，并將宅邸處理之后，一部分還與戶部何以尚，一部分給家中老小。處理完家事之后，海瑞又將戶部云南司的檔案管理妥當(dāng)，向云南布政使司按察司以及巡撫衙門及總督衙門均發(fā)去了戶部明年預(yù)算的快函，這諸多工作都辦理妥當(dāng)以后，他又向何以尚闡述了戶部存在的諸多問題，方才上了奏折。徐階一聽，覺得大事不好，連忙派人去王宏誨和王用汲家里尋人，要求將他們馬上帶到西苑內(nèi)閣的當(dāng)值房，有大事相議。結(jié)果半天后，內(nèi)閣的值守衛(wèi)隊回來，帶來了不好的消息，王用汲已經(jīng)被押入大牢，而王宏誨也已經(jīng)被東廠抓去盤問，至今未回。徐階一時有些擔(dān)心了，海瑞究竟寫了什么樣的大逆不道之詞讓皇上這么動怒？他決定馬上去上元殿見皇上。李芳擔(dān)心這會兒皇上正在怒火中，不一定聽得進徐階的話，弄不好，可能會使皇上疑心海瑞還有幕后的主使者。李芳這一句話可是驚醒了在座的每一個人，所有的人潛意識當(dāng)中都把嘴巴緊緊地閉上了。是啊，李芳的提醒太及時了，這個時候誰站出來保海瑞，均會被皇上視為海瑞的同謀，那可是殺頭之罪啊。想了一下，徐階讓大家各自散了，獨自一人進入上元殿見嘉靖帝。3.徐階的“和稀泥”水平李芳生怕徐階出什么差錯，便在前面引路，和他一同前往。黃錦剛剛退下不久，當(dāng)值太監(jiān)陳洪正在寫字，嘉靖帝讀，陳洪書寫，嘉靖帝在一旁大聲說：“寫大一些，大一些！”嘉靖帝越讀語速越快，陳洪寫得也飛快，但仍然沒有跟得上，嘉靖帝突然又將奏折扔到地上，又將陳洪鋪在桌案上的宣紙一下掀翻在地上，大聲罵：“戰(zhàn)栗？恐懼？假話，若是真對朕有一點點恐懼，也不至于如此大膽，竟然敢教訓(xùn)起朕如何做皇帝來了，竟然給朕說起典故來了，竟然將自己比作了比干，可是朕不是殷紂王，不是，不是……”李芳通報徐階前來覲見皇上，可是嘉靖帝一聲不吭。徐階便一直在殿外立著，初冬的風(fēng)很涼，徐階的外套很快被風(fēng)吹透了，他直打寒戰(zhàn)。他知道，皇上故意不讓他進去?；噬洗蟾胖浪莵頌楹Ｈ鹬v情的，先讓他吃些苦頭。大約過了一碗粥的時間，徐階聽到嘉靖帝喝粥的聲音，喝完以后，大聲叫：“徐階，進來喝粥吧?！奔尉傅圩匀皇窍胗靡煌胫喽伦⌒祀A的嘴，讓他在外面凍了一會兒，又給他一碗熱粥，這自然是嘉靖帝的恩威并用了。徐階一手接過李芳遞過來的粥，說：“皇上，老臣覺得粥有些燙?！奔尉傅垡娝麍?zhí)意要說海瑞的事情，就說：“朕要殺了這個白眼狼，你是來說情的嗎？”徐階說：“回皇上的話，臣不知海瑞寫了什么內(nèi)容，但臣知海瑞此人的為人，此人生性耿直，卻好為人師，以至屢屢不得志。微臣剛才在外面聽見陛下您說，您不是紂王，我當(dāng)時便猜測出海瑞寫了什么，他如果如此比喻您的話，那么，他一定是自比作比干的?；噬戏且獨⒌羲敲?，豈不正中了他的圈套，成全了他的忠臣之名，而又承認自己是紂王？”嘉靖帝問：“徐階，你說朕是好皇帝嗎？”徐階答：“皇上遠追文帝，近比永樂大帝，我大明國運昌盛，且已經(jīng)肅清了倭寇，如今吏治正清明，賢臣濟濟，文治武功皆無雙于世，這是微臣和諸位內(nèi)閣閣員的共識。”嘉靖帝說：“那為何海瑞卻將朕罵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呢？”徐階答：“微臣不知，但卻知此人在興國會及淳安任皆愛得罪上司，此人頗有些頑固不化。此次進京做官不久，與同僚素?zé)o交往。他在戶部任主事期間，除了往內(nèi)閣上書一次要求內(nèi)閣解決戶部檔案與現(xiàn)狀不符的問題之外，并無太多勤政的表現(xiàn)。如今，他忽然上書大議朝政，實在是因想要沽取名聲，因此，微臣勸皇上不要中了他的圈套，他罵皇帝，您卻不殺他，結(jié)果則可想而知，他沒有如愿做忠臣，而朝廷內(nèi)外都會為陛下您的包容大度而折服的。”嘉靖帝聽完了徐階的話以后，沒有接話，沉默不語。徐階看了一眼李芳，連忙作揖告辭，說：“皇上，內(nèi)閣尚有幾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商議處理，微臣先行退下?！奔尉傅蹟[了一下手，示意徐階可以走了。然后東廠的錦衣衛(wèi)已經(jīng)將王用汲從牢獄中放了出來，他沒有挨刑訓(xùn)，這說明王用汲的家人使了不少的銀兩，而王宏誨卻一直沒從東廠的處置所里出來。不久，錦衣衛(wèi)竟然派人來到了內(nèi)閣當(dāng)值房里來找何以尚問話，徐階一看不妙，連忙以內(nèi)閣正借用何以尚制作武當(dāng)山天梯所需要銀兩物品的方案為由，拒絕錦衣衛(wèi)將何以尚帶走，但允許他們在此處問話。于是，錦衣衛(wèi)便將何以尚帶到內(nèi)間的一個廂房里問話，前前后后大約用了一個時辰才出來，何以尚倒是沒有受刑，卻臉色蒼白，出來時站立不穩(wěn)，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而錦衣衛(wèi)們卻不管不顧，揮了一下手，走了。還好，錦衣衛(wèi)并沒有將何以尚帶走。待到何以尚神智恢復(fù)以后，便向徐階重復(fù)了他和錦衣衛(wèi)的對話，他們反復(fù)地問何以尚同一個問題：為什么借錢給海瑞，是不是海瑞的同黨？何以尚據(jù)實以告，只道是海瑞家人要回海南，無太多現(xiàn)銀，且戶部拖欠俸祿嚴重，他覺得海瑞忠厚老實，便借了去，并不知道其他事情。那錦衣衛(wèi)又反復(fù)問了些與海瑞相關(guān)的事情，何以尚知道的較少，除了對在戶部的情況做了回答外，其他一概不知，這一下大約附和了錦衣衛(wèi)的答案，他們便立即放了何以尚，回去復(fù)命。海瑞在牢獄中受盡了折磨，他吃的米飯里自然少不了石子，炒菜里竟然有大量的老鼠屎。海瑞每日在墻上以劃兒子的姓名為樂，早晨的時候?qū)懴麓髢鹤用种械牡谝粋€字，中午的時候，寫下第二個字，下午的時候?qū)懴滦鹤用种械牡谝粋€字，到晚上再寫下最后一個字。每日如此，潦倒之至。忽一日，突然來了上好的菜肴，海瑞以為要處刑罰，便大口吞咽食物，吃完以后，卻看到刑部主事徐廷綬。徐廷綬是淳安人，海瑞在淳安任知縣時，他不過是縣學(xué)的一個秀才，但此人當(dāng)時見解卓越，深受淳安教諭趙公輔的喜歡，后來，將他推薦給海瑞，海瑞也很是欣賞他。徐廷綬讓海瑞別換外面的臟衣服，把里面的內(nèi)衣卻全換了一新。讓他每日照舊吃錦衣衛(wèi)送來的食物，之后，他再差人送來上好的飯食。徐廷綬將海瑞在牢獄中的情形告知了徐階，徐階猜測，皇上大約是不會殺海瑞了?；噬洗蟾攀钦娴氖芰怂f的那句話的影響：皇上不想成全海瑞成為一個比干，而且，皇上自己也相信，他不是紂王。4.皇帝永遠都沒錯上元殿里的燭火這幾夜格外地明亮。嘉靖帝已經(jīng)反復(fù)讀了不下十遍海瑞的奏折，每讀必生氣地大罵。安靜的時候，嘉靖帝坐在自己道場的椅子上反思自己：雖然自己不是紂王，但卻是因為疏于朝政而導(dǎo)致嚴嵩專權(quán)二十年，除了浙江、江蘇、福建和湖廣幾個省域之外，大明朝的一半地域?qū)覍以馐芴鞛?zāi)人禍，作為一國之君的他并沒有掛在心上。想來，海瑞奏折里的某些句子并不過分?！把皂樥咧幢貫榈酪?。即近事觀，嚴嵩有一不順陛下乎？昔為貪竊，今為逆本。染材守官守道，陛下以為逆者也。歷任有聲，官戶部者，至今首稱之。雖近日將嚴嵩抄沒，百官有惕心焉。無用于積賄求遷，稍自洗滌。然嚴嵩罷相之后，猶嚴嵩未相之先而已。諸臣為嚴嵩之順，不為梁材之執(zhí)?！绷翰氖乔叭螒舨可袝?，此人也是生性耿直，但是他反對皇上奢于建立道場，反對用護城的軍隊修筑兩宮七陵，又反對建醮時用龍涎香等珍貴的香料，可惜的是他被罷了官。然而對他言聽計從的嚴嵩呢，卻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將國家的半數(shù)錢財竊取到了江西分宜。順從者若不忠心，倒不如反對者的忠臣。嘉靖帝在上元殿里呆得久了，有些煩躁，就到內(nèi)閣的當(dāng)值房里來看看，途經(jīng)蓮花池時，看到殘荷滿園，不由得心生傷感，腳下一滑，竟然滑入池中。寒冬季節(jié)，皇上墜入池塘，可想而知，結(jié)果一片大亂。太醫(yī)、內(nèi)閣大臣們通通來到了上元殿。老臣們齊刷刷跪倒一片，懇請皇上起駕回宮。李芳從里面出來，說：“給皇上洗了熱水澡，他受了些驚嚇，身體并無大礙，請諸位大臣們先回吧?！崩罘际疽庑祀A要帶領(lǐng)眾人快回。徐階馬上想到皇上是個敏感的人，大概大家求皇上回宮，暗示了皇上可能會龍馭歸天?；噬先粽娴南氲酱隧棧隙〞春奕撼嫉?。于是，徐階將眾人召回到內(nèi)閣商議解救海瑞之法。春節(jié)歷來是大赦天下的時候，若是有人在皇上那里上奏折請求釋放海瑞，那么，春節(jié)前夕是一個最佳的機會。于是王用汲、王宏誨、徐廷綬、張居正、何以尚等五個人同時上書內(nèi)閣，要求皇上放逐海瑞，念其一片忠心，可責(zé)罰其人習(xí)大明律，罰俸一年，并下放至湖北安陸替皇上守家三年。但是，若是五個人一起具名，恐怕會引起皇上的不滿。徐階思來想去，選一人即可，而五個人中，何以尚最為合適。其一，何以尚在借銀之前，與海瑞無任何親密交往，其他幾人均是至交友人或者是鄉(xiāng)誼；其二，何以尚熟悉海瑞在戶部所做的一切，保舉海瑞的理由是看到海瑞的優(yōu)點，適合在大明朝繼續(xù)為官。如此這般，便決定由何以尚一人上書打探圣意。何以尚的奏折內(nèi)容，徐階和高拱均是過目了的。他們均認為并無不妥：行文非常曲折，贊頌皇上的大智慧乃千年不遇，即使是閉上眼睛玄修，也能把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條。后試探皇上對海瑞的態(tài)度，建議在春節(jié)期間赦免釋放海瑞，贏天下民心。何以尚的奏折里回顧了嘉靖帝少年登基所立下的無數(shù)功績，只是在贊美完嘉靖帝的開局以后，轉(zhuǎn)而說目前大明朝倭寇已經(jīng)平定，百姓安居樂業(yè)?；噬蠎?yīng)該回到皇宮，主持日常政事。又在奏折的末尾處，說明了上書的另一個緣由：作為戶部的司務(wù)，他熟悉戶部主事海瑞的正直為人，此人對皇上忠心耿耿，只是為人過于愚鈍，才會采取直接上書的方式。最后，何以尚寫道：海瑞作為一個地方官員，經(jīng)歷縣學(xué)教諭，淳安和興國兩任知縣，如今又抵京城任戶部主事，曉我大明朝稅賦繳納與使用諸多事宜，可以說是深諳我大明朝的地方及中央財政的細節(jié)，大約正是他忠于我大明朝，忠于皇上，才有心替皇上分憂，并冒天下之大不韙。何以尚自述不知海瑞在奏折中說了如何幼稚又愚昧的話語，但他能肯定，海瑞心地善良，絕無不敬之心。望皇上有愛惜忠直諫言者，赦免海瑞。然而，何以尚的奏折上呈皇上只有三個時辰，就被錦衣衛(wèi)捉了去，直接押入大牢。刑部主事徐廷綬聞訊后，到大牢去查看，發(fā)現(xiàn)，何以尚已經(jīng)被用了大刑，昏了過去，而海瑞就在對面看到這一切，他氣得在牢獄之中大罵嘉靖帝昏庸。徐廷綬以牢房漏雨為由將海瑞轉(zhuǎn)移到拐角處的一個牢房里，離何以尚稍遠了一些，就算海瑞罵皇帝，值班審訊何以尚的錦衣衛(wèi)也不會再聽到了?？墒且琅f不行，因為，錦衣衛(wèi)馬上就提審了海瑞，讓他自己認罪。海瑞答自己無罪，只求一死。負責(zé)審案的錦衣衛(wèi)說：“皇上說了，你不怕死，但你的朋友可能會遭殃。你最好說出你的幕后主使者是誰，究竟是誰指使你上的這道奏折。不然，你的朋友就都是同伙?！边@一下海瑞大驚失色。京城的朋友中，往來最為密切的是王用汲和王宏誨，這兩個正直不阿的朋友可是萬千不能出事的。海瑞想了一下答：“我海瑞自幼受母親教誨，要忠君愛國。我的一腔熱血也都流在大明朝的南北土地上，我沒有同伙。我上此奏折只是為了明臣職，正君道。作為臣子，看到皇上沉溺于丹藥，不思朝政，不顧百姓于水火，必須要奏請皇上坐回到皇上的位子上來。即使是犯上，但也是一片丹心。做這樣一件忠君愛國的事何須他人來指使。我忠于皇上，那么，皇上就是我的同伙，我忠于大明的萬千子民，那么，這萬千子民皆是我的同黨。”錦衣衛(wèi)將海瑞鎖了送回牢獄之后，回宮中交差。5.嘉靖就這樣氣死了當(dāng)晚，司禮監(jiān)便召集內(nèi)閣到西苑的議事廳議海瑞的審訊筆錄。審訊筆錄是馮保抄寫好了的，一式五份，李芳、徐階、袁煒、李春芳、高拱各一份?？赐炅斯P錄，徐階等人一頭霧水，他們看著李芳，不知皇上到底是何用意。李芳說：“皇上要查出海瑞的同黨，先從內(nèi)閣開始。”內(nèi)閣四人中只有徐階十分欣賞海瑞，屢次將其提攜。但是徐階卻不知海瑞究竟寫了什么樣的奏章，惹得皇上如此大動肝火。李芳又問其余三人，皆不知奏折內(nèi)容。李芳到上元殿報知嘉靖帝，一會兒，便將奏折取了來，讓徐階等四個一起觀看。徐階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此奏折措辭激烈到不留任何余地，這種置之于死地的奏折前所未有，大明朝之前的諫臣不計其數(shù)，可是，敢如此措辭直接譏諷、鞭笞甚而指罵皇上的奏折，歷史第一次也。所以，他驚得邊看邊罵：如此大膽，真是該殺，該殺。四個內(nèi)閣閣員的表現(xiàn)被暗中觀察的錦衣衛(wèi)一一記錄下來，自然很快就報與了嘉靖帝。徐階看完奏折之后，第一時間趕到了上元殿。他和高拱兩人簡單議了一下，他準備直奔主題，懇求皇上處死海瑞，以正皇帝的威嚴。跪倒在地之后，徐階就說：“臣徐階懇請親審海瑞，若此子頑固不化，臣懇請皇上處死海瑞以正視聽，立君威。臣剛剛看完海瑞的奏折，以為海瑞狂妄之至，目無君父，此為罪行一：不忠；為了欺君獲名，不惜撇下妻小寡母，此為罪行二：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臣定要仔細教訓(xùn)，親自審訊。臣不問其同謀，不問其是否忠心，只問其是何居心，何以如此放肆?！毙祀A果真被奏折中的措辭驚呆了，他知道海瑞惹了禍，卻不知，他竟然用如此大膽的方式惹禍。徐階也有些懵了，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救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趁著皇上現(xiàn)在并不想殺海瑞的間隙幫助皇上下定決心不殺他。如何幫助呢？只好自己演出一戲給皇帝看了?；噬下牭叫祀A的話之后，果然感動了，原本感到孤單的他，這時候覺得有一個溫度合適的大臣正在把他內(nèi)心的火爐點著。嘉靖帝賜了徐階座椅，讓他坐在道場的對面，長長地嘆息了一下，說：“徐階，你不是海瑞的同伙，朕知道。你也不必演戲給朕看了，朕不殺海瑞便是。”徐階吃了一驚，一時拿不準皇上是如何知道他的小心思的，就說：“臣并沒有其他心思，臣只是被海瑞的奏折氣得亂了陣腳，臣想不出皇上該有多生氣。臣的怒火一時間都難以忍受，臣不敢想象皇上，所以，越想越覺得替皇上難過，只是如此而已?！奔尉傅壅f：“朕前后左右看了海瑞的奏折不下十遍，越看越覺得他說得對，他的話都對，并不苛刻?！秉S錦給嘉靖帝送來了暖爐，讓他暖一下胃部，還有脾部。內(nèi)臟的涼讓嘉靖帝不論坐在火爐前還是被窩里，都會出冷汗。嘉靖帝咳嗽了幾聲，竟然停不下來了，一直咳嗽不停，徐階便叫李芳去里面的丹藥房里取一粒果肉的丹丸。吃完了丹丸，嘉靖帝繼續(xù)說：“若是二十年前，有人上這樣的奏折，朕一定會殺了他?？墒乾F(xiàn)在，朕突然覺得自己老了，想一想自己做的好多事情都錯了。朕現(xiàn)在想重新再來過，可是已經(jīng)力氣不濟了。你說說看，朕該怎么辦啊，該怎么辦？”徐階見皇上滿眼熱淚，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撲通”一聲從椅子上跌下來，然后跪倒在地上。徐階說：“陛下，海剛峰不識本朝舊事，如此譏諷于陛下，可見其愚忠。但臣下實有保海瑞之心，海瑞雖然只是舉人出身，可是此人學(xué)識見解均不差，且耿介有余，入仕多年，從未貪腐，在地方官府任事時，頗有威名。臣徐階以為，此人寫如此大膽的奏折，可謂今古第一人，此人可堪大用?；噬先魵⑺⒊家仓С?，因為此人欺君犯上?；噬先舨粴⑺?，微臣這就叩謝龍恩。他這柄利器的尖銳將來對我大明朝的銹鈍是有用之至?！闭谡f話間，陳洪帶著東廠錦衣衛(wèi)的頭目沈大勇來到了上元殿，陳洪小聲地對沈大勇說了一句以后，連忙作揖道：“主子萬歲爺，奴才帶了沈大勇來，他有重要的情況向萬歲爺稟告。”說完還順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階。嘉靖帝剛才眼睛半閉著，現(xiàn)在睜開了，看了一眼陳洪，示意他下去，又看了一眼沈大勇，說：“你叫沈大勇？”沈大勇“通通通”地磕了三個頭，說：“奴才是沈大勇。”嘉靖帝往后靠了靠身子，說：“你有什么情況要說，說給朕聽聽。”沈大勇頭不敢抬，躬著腰，直視著嘉靖帝的棉靴，說：“啟稟萬歲爺，小的查明海瑞的同伙是誰了，是裕王爺。海瑞在剛到京城的時候，曾經(jīng)和張居正張大人一起去過裕王府一次，后來，張居正大人退出，海瑞仍在裕王府停留許久方才出來。奴才們都懷疑，海瑞正是由于裕王的指使才上這道奏折的?！薄笆裁矗磕阏f什么？”嘉靖帝情緒激動起來，咳嗽幾聲，一下倒在軟椅之上。徐階和李芳大聲叫著“皇上，皇上”，撲過去。李芳讓陳洪去叫西苑當(dāng)值的太醫(yī)，嘉靖帝的腦袋歪了下來，胸口一灘血跡。太醫(yī)來了之后，顫抖著給嘉靖帝把脈，用一種急救的香點燃了熏嘉靖帝的鼻子，均無效。李芳和眾太監(jiān)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聲哭將起來：“皇上，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無異于大河止流，于是，一時間整個西苑一片混亂。徐階立即令李芳調(diào)錦衣衛(wèi)通知兵部派兵增加城防，并派人通知裕王馬上到宮中主事，令錦衣衛(wèi)將皇上抬至皇宮皇極殿，并召集內(nèi)閣閣員及六部尚書到皇極殿議事。一切事情皆處理完畢，已經(jīng)是第二天凌晨了。嘉靖四十五（1566）年十二月十四日夜，被抬回到皇極殿的嘉靖帝在朝會內(nèi)閣閣員時殯天，徐階發(fā)了國喪，整個皇宮一片縞素。裕王朱載垕和張居正一起進入皇宮，張居正建議將嘉靖帝在乾清宮發(fā)喪，以彌補皇上生前二十余年不視朝的遺憾，被徐階采納。于是，宮里又是一番折騰。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傍晚，被囚禁在刑部大牢里的海瑞正在往墻上寫下自己小兒子海中亮的名字，忽然聞聽牢頭胡有金提著上好的酒菜前來侍候海瑞吃飯，他大約提前獲知了宮中皇帝已經(jīng)駕崩的消息，覺得海瑞可能會被重用，于是，用好酒菜招待一番，覺得日后定會有好報。海瑞一看牢頭今日忽然送來這么多的好酒好菜，心里一橫，知道自己要被處決了，這些好酒菜定是牢獄之中的慣例，要死刑犯人吃飽喝足之后上路。于是，海瑞毫不客氣，大吃海喝了一通，然后正襟而坐，等著刑部的處死通告?？墒?，海瑞左等不來人，右等亦無人問津。直到亥時的更聲敲過，司禮監(jiān)黃錦才前來宣讀皇上遺諭：“朕奉宗廟四十五年，享國長久，累朝未有，一念倦倦，唯敬天勤民是務(wù)。只緣多病，過求長生，遂致奸人乘機誑惑，禱祀日舉，土木咸興，郊廟之祀不親，日講之儀久廢，既違成憲，亦負初心，邇者天啟朕心，方圖改檄，而遽爾嬰疾，補過無由，每一進思，唯增愧恨。自今建言得罪諸臣，沒者恤錄，錮者即釋，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特此遺諭?！秉S錦宣布完畢以后，說：“恭喜海大人官復(fù)原職。”然后，攜眾人而去。海瑞聞聽嘉靖帝已經(jīng)駕崩，而他不但沒有被處死，反而官復(fù)原職。一時間五味雜陳，大驚失色，不知是激動自己重新活命，還是后悔自己的《治安疏》言辭激烈，海瑞仰天長叫一聲“吾皇萬歲”，然后號啕大哭起來，剛剛吃的酒菜吐了一地，又一聲大叫“皇上”，昏了過去。6.海瑞再被重用次日，鐘鼓齊鳴，穆宗朱載垕即位，改年號為隆慶。李芳因為年老而被發(fā)配到宮外的安樂堂了卻殘生。張居正以太子少保入內(nèi)閣，海瑞由戶部調(diào)到兵部任主事，不久到尚寶司任司丞。大明王朝由腐敗的嘉靖年代進入勵精圖治的短暫的隆慶時代?；噬系腔蟮鋭傔^，隆慶帝親自動手打掃嘉靖帝設(shè)在西苑的寢宮，從而引起朝廷內(nèi)外的打掃風(fēng)俗。剛?cè)腴w的張居正寫了奏折，奏請隆慶帝登基這一天為掃除日，一可掃塵埃，二可掃舊有的疾病。隆慶帝一看此奏折文采飛揚，像是早晨的時候突然跳入視野里的一道亮光。便立即朱筆批示。奏折經(jīng)禮部備案馬上形成公文，到海瑞所在的尚寶監(jiān)加蓋了玉璽。然而，海瑞的印章剛蓋上不久，司禮監(jiān)的兩個小太監(jiān)便來到了尚寶監(jiān)核對嘉靖帝時公文奏折的存檔以及過濾情況。兩個太監(jiān)一邊查證過往的文牒舊檔，一邊拉著海瑞往一張出具了數(shù)字的文檔草宣上簽字。那是個印刷好的宮廷歸類，上面的字一看便是嚴嵩所題寫。海瑞看了看那些字，不由得贊嘆了一聲：“好功夫！”那小太監(jiān)不知道海瑞贊美什么，指著空白的位置，說：“有勞海大人?！睆埦诱淖嗾劢佣B三地在朝廷里奏響，且每一次都是贏得隆慶帝的大聲喝彩。大掃除過后，京城突降大雪，這時已經(jīng)是晚冬，那雪落地即融化，化成了早春的雨水，這雨水潤澤著北方干旱的麥田，是一場及時的喜雪?；蕦m里一派喜氣洋洋，各地及時報喜雪到來的官牒也挨個奏上來。隆慶帝穿著厚厚的衣服在陪著兒子玩耍，不時傳來一兩聲奏報。小太監(jiān)不小心將一盆熱騰騰的湯摔碎在宮門外，嚇得灰了臉，急忙在雪地里跪下來，自己打自己的耳光。隆慶帝問朱翊鈞：“孩兒，你說該如何罰他，他將你最愛喝的烏雞粥打碎了？”朱翊鈞仰起頭答：“父皇，兒臣以為，他應(yīng)該賞，因為碎碎（歲歲）平安嘛，他也是在祈禱?！甭c帝聽了大吃一驚，隨即哈哈大笑，說：“既然皇兒說賞，那就打賞，但賞罰分明。在打賞之前，罰你將宮門口的雪打掃干凈?！蹦切√O(jiān)本來以為這次肯定沒有命了，忽然還撿來一個獎賞，別提多高興了。突然大聲喊道：“皇上如此厚民，我大明必中興?！焙蛟诘钔庖恢钡戎噬险僖姷拇蟪紓兟牭搅舜嗽?，立即高聲唱和：“皇上厚民，我大明必中興?！闭谠鹤永锎驋叩氖绦l(wèi)們聽見大臣們的唱合聲，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也大聲地喊道：“皇上厚民，我大明必中興?！睆埦诱趦?nèi)閣正在看各省呈報上的文牒，聽到由遠及近的呼喊聲，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揮筆題下了“大明必興”四個字。他忽然想起尚寶丞的海瑞來，便興沖沖地拿著自己墨跡未干的四個大字來找海瑞，發(fā)現(xiàn)海瑞也在看自己的字。張居正湊近了去看，四個大字像吞飽了墨汁的豬：大明必興。門外的雪愈是大了，海瑞和張居正相視一笑。張居正將自己手里的字也鋪在幾案上，和海瑞的字并列在一起。張居正說：“海大人，大明若必興，需要用心經(jīng)營，還要用你這把刀?。　焙Ｈ鸫α艘粫簭埦诱乃膫€字，也笑著說：“張大人，大明若必興，也必須要像你的這四個字，居于正直，居于正氣?！薄罢媸且粓鋈鹧┌。　睆埦诱终f。海瑞重復(fù)這句話：“是啊，瑞雪兆豐年?！痹?jié)馬上來到了，一場大雪照亮了整個大明王朝的皇宮，傍晚的時候，宮廷里還忙碌著。他們多是喜氣洋洋的，反復(fù)重復(fù)皇上說的那幾句話：“皇上說了，元宵節(jié)要齋戒?；噬线€說了，衣物要節(jié)余?；噬线€說了，下雪的時候不能打掃雪，要讓雪住下來以后再打掃它們。皇上還說了，老百姓吃什么飯，什么飯就是好的?；噬线€說了，要讓吃苦的人知道苦有盡頭?；噬线€說了，天剛亮的時候最適合說事情，早朝要放在天剛亮的時候。皇上還說了，夜晚的時候適合靜思，適合覽史書?；噬线€說了，瑞雪兆豐年，但豐年還需要辛勤的勞作。……”“瑞雪兆豐年?！焙Ｈ鹉钪@句，將筆墨收拾起來，夜晚來了。他出了宮門，回到府邸里，左右睡不著，便也學(xué)著那侍衛(wèi)的模樣，找了一把掃帚在院子里打掃起雪來，一邊用掃帚寫下了“大明必興”四個字。天亮的時候，海瑞看到了大雪中的那四個字，就像是他在宣紙上的字的拓本。風(fēng)吹了一夜，雪也下了一夜，這四個字卻深深地刻在雪地上，不融化，也不被湮沒，可見蒼天也有了這樣的愿望。雪后的陽光有些陌生，京城多半的繁華被這場大雪覆蓋了?！笆前。瑢⒁粋€山河打掃干凈何其難??！”望著那被雪覆蓋的整個世界，海瑞長嘆息了一聲，向尚寶監(jiān)走去。

編輯推薦

《海瑞官場筆記》編輯推薦：1.海瑞高考落榜，家庭背景一般，他憑什么就能一步步走向仕途巔峰？全面講述海瑞沒錢、沒人脈、沒背景、沒資源，也能站著做官的技巧與細節(jié)。2.顛覆以往官場小說以‘厚黑之道’為噱頭的傳統(tǒng)風(fēng)格。海瑞不論在哪個職任上，皆推行王陽明的心學(xué)立場：誠意正心、知行合一，因此才取得了后半生的輝煌。3.第一次剝開近五百年來一直被誤讀的海瑞——方形性格下的圓形智慧。在剛直不阿的方形性格下，海瑞隱藏著更多技巧和智慧。而人們一味放大其“正直”，忽略了正直背后的“圓潤”的智慧與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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