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2-7 出版社:文匯出版社 作者:李唐誦 頁數(shù):275
內(nèi)容概要
《麗日紅塵》是作者從他多年的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中,選擇比較出色的作品結(jié)集而成。全書共收錄了七部中篇小說,題材寬泛,主題各異,但無論寫農(nóng)村還是寫城市,寫官員還是寫百姓,都體現(xiàn)了作者關(guān)注當(dāng)下,關(guān)注民生,關(guān)注社會和諧的拳拳之心。作品語言清新平和,更多的是以寫人為主,注重深入到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有相當(dāng)?shù)目勺x性和文學(xué)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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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情歌別說再見黃鶯的幸福失蹤的記憶哪個的悲傷有準備兄弟
章節(jié)摘錄
這會兒他看著我們,意思是說:去幫我把牛攆回來。我們也把他看著,裝出一副啥意思都不明白的樣子。 終于他說:“你們幫我把牛攆回來,我沖騷殼子(講葷故事)給你們聽!” “我們要聽你唱歌!” “那是要兩個人才唱得起來的。” “你一個人唱兩個人的。” “那不好唱的?!?“你敞開嗓子唱一個,捏起嗓子唱一個,不就成了?” 黃老頭想想,同意了,他說:“你們把牛攆回來,我就給你們唱。” “不行,你上次耍賴,現(xiàn)在就唱?!?“不是要攆牛嗎?現(xiàn)在就唱有人聽不到哦?!?“你唱大聲點嘛,我們在山梁上也聽得見。” 他就有點不情愿了,說:“那會吼破喉嚨的?!?我們哄他,指著他的牛奔跑的方向說:“順風(fēng),我們聽得見?!?我和阿健兩個大點的孩子主動替他攆牛,上山的時候我說:“你要唱大聲點噢,要是聽不見,我們就回來,才不管你的牛呢!” 得到他的應(yīng)諾,我跟阿健出發(fā)了。爬山對我們來說小菜一碟,黃老頭卻不行,黃老頭年輕的時候腳受過傷,爬半坡還行,要爬幾匹山梁,他就沒轍兒了。 阿健說:“你啥時候聽他唱過歌?” 我說:“還不是聽人家說的,人家說廣東人里頭數(shù)他最會唱歌;聽說他還會對歌呢,他唱男的,阿江的奶奶唱女的,唱得好得很?!?阿健說:“就是那個癟嘴老太婆?我不相信?!卑⒔≌f著做了個癟嘴的樣子,活脫脫一個漏糖湯圓。我倆都笑了。 我說:“我也不相信,可能是他們年輕時候的事情。” 阿健說:“你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阿江的奶奶唱歌?” “你咋不想?動腦筋的事情總是給我!” 阿健說:“你是讀過書的,讀過書的要比沒有讀過書的聰明點,要不你的書讀到牛背上去了?” 阿健的話不多,但總有幾分道理。我說:“你等著吧?!?這時山谷里傳來黃老頭的歌。黃老頭面上看起來是個粗人,沒想到他的歌卻那樣精致,就像這夏日午后的涼風(fēng),把山草吹得綢緞一般向一邊倒伏,滑潤而婉轉(zhuǎn)。黃老頭捏著嗓子作女聲:碟子種蔥緣分淺,扁柴燒火炭莫圓,啞子吃飯單只筷,心想成雙口難言。 阿健問我:啥叫“炭莫圓”? 我被他問倒了,有一刻回答不上來。 他挖苦我,學(xué)我爺爺?shù)那徽{(diào):書要讀到肚子里,莫要讀到牛背上去。 前一陣,我爺爺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阿健在場,真是便宜了他。我一急就想起來了,我說:你是廣東人你都不懂?“莫”就是“不”唄! 阿健把兩個字換了換,念叨一下,說:“狗日的讀過書就是聰明點! ” 山溝里又傳來黃老頭的歌聲,這次他敞開喉嚨,唱的是男人調(diào):叔叔出門打腳偏,一偏偏到妹身邊,沒情妹子用眼看,有情妹子用手牽。 我倆都笑了起來。我說:“這個老不退火的騷果果!” 阿健說:“我曉得了,‘叔叔’就是男娃娃,我們廣東話就是這么說的。” 我回敬他:“狗日的你不讀書都聰明!” 我倆呷呷呷地笑著往山上爬。 黃老頭的歌聲再次從我們屁股后面?zhèn)鱽?,捏著嗓子的聲音又好聽又滑稽:郎種荷花姐要蓮,姐養(yǎng)花蠶郎要纏,井泉吊水奴要桶,姐傲汗衫郎要穿。 黃老頭就這樣一陣敞開、一陣捏嗓地唱著。大概有好多年沒有唱了,逮上了機會,他越唱越來勁,越唱越過癮。唱詞一首葷過一首,一直唱到 “熱天過子不覺咦立秋,姐來個紅羅帳里做風(fēng)流,一雙白腿扛來郎肩上,就像橫塘人扛藕上蘇州”。他的葷詞驚動了遠坡上一個薅包谷草的老太婆,她沖出包谷林,大聲咒罵:“哪家圈里跑出的叫驢?再叫不怕有人把你閹了!” 老太婆身后跟著個年輕女人,可能是她兒媳婦,也有可能是她女兒,想都想得出來,那臉團子會有多紅。 我和阿健笑得差點從山梁上滾下來。 位于黑水河谷的大中壩,大致有五種人:一種是土著,當(dāng)?shù)厝私小巴涟屯迌骸保饕亲≡谶h山上的彝族、雜居在漢族中的蒙古族、回族,以及原住的少量漢族。另外三種都是客家人,也就是明清及其以后一段時期從外省遷徒來的移民,占絕對多數(shù)的是廣東人,他們的神龕上明確寫著他們的遷徒地:廣東惠州龍川縣,廣東人遇上廣東人都操廣東話,世代沿襲,至今不改;其次是湖廣人,這一部分人的來源比較雜,從家譜上隱約可看出,他們的根在至今學(xué)術(shù)界都爭論不一的“湖北黃州府麻城縣孝感鄉(xiāng)” ;另外就是“保十三”,因為過七月半鬼節(jié),從別的地方來的人都農(nóng)歷七月十五過,他們卻祖定七月十三。占絕對少數(shù)的是“四外人”,也就是除了上述三種人以外的、從四川外面比如貴州、云南、甘肅、陜西等地搬遷來的人。 各地部族帶來不同的習(xí)俗和文化,河谷壩子為他們提供了融合和交流的場所。比如建房、婚嫁等儀式,就綜合了很多地方的習(xí)俗,形成了黑水河谷獨特的建房、婚嫁儀式;也促使某些文化消亡,比如說民歌。 各地部族在交流的過程中,除了廣東人內(nèi)部還說廣東話外,相互的口音都漸趨統(tǒng)一,也就是整個腔調(diào)趨向下滑,邊音和鼻音不分(不分n和1), “江南”我們說“江藍”,開口呼和合口呼不分(不分i和n),“吃魚”我們說的是“吃一”。大中壩的人都懂,出了大中壩人家懂不懂,是另一回事。而民歌卻基本保留各個部族遷徙前的樣式,發(fā)音、咬字、腔調(diào)都是原汁原味的,這其實是尋根問祖最重要的拐杖??上?,由于民歌自身堅強的個性,在近距離交流中,常常成為笑料的來源。這邊在唱,那邊一邊模仿一邊笑得捂著肚子蹲下去,那唱的人就再也不好意思唱下去了。天長日久會唱民歌的越來越少,唱得好的就更少了。 到我醒事的時候,我就只知道黃老頭和阿江的奶奶還會唱民歌,那都是聽我奶奶以及其他好多人說的?! ?/pre>圖書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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