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解西廂

前言

序 戚世雋 說起黃天驥老師對《西廂記》的研究，不能不提到他在20世紀80年代所寫的《張生為什么跳墻》。這篇文章雖發(fā)表于1980年，但觀點的形成時間卻早在60年代，后因時代的原因，20年后才得以在《南國戲劇》雜志發(fā)表。在這篇文章里，他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問題：為何在戲衛(wèi)，鶯鶯的情詩明明白白地寫了“迎風戶半開”，張生還是傻于乎地來一番“跳墻”赴約呢？問題似小，卻引出了《西廂記》藝術(shù)創(chuàng)新的重要命題，也顯示出天驥師常常別出一格的研究旨趣。 在大驥師的學術(shù)道路中，研究課題雖或會有轉(zhuǎn)移，但文學研究最終要解決的問題是什么，卻足他一直以來始終關(guān)注與思考的。時隔40年后的這部《情解西廂——〈西廂記〉創(chuàng)作論》，也是欲以一部經(jīng)典作品的再解瀆，來闡述他的文學研究觀和戲劇研究觀，如一言以概之，可說是：以文學的眼光看文學，以戲劇的眼光看戲劇。 何謂以文學的眼光來看文學、以戲劇的眼光來看戲??？何所謂文學就是要關(guān)注《西廂記》的文學本質(zhì)與戲劇木質(zhì)，最終說明《西廂記》的文學意義與戲劇意義。 陳獨秀在1920年到1921年間，曾為上海亞東圖書館標點排印本的《紅樓夢》作丁一篇新敘，他在敘中批評當時的研究：“什么誨淫不誨淫，固然不是文學的批評法：拿什么理想，什么主義，什么哲學思想來批評《石頭記》，也失了批評文學作品底旨趣：至于考證《石頭記》是指何代何人的事跡，這也是把《石頭記》當作敘述故事的歷史，不是把他當作善寫人情的小說?！边@使得我想起在20世紀20年代，俞千伯也曾向他的老師胡適進言，希望胡適換上文學的眼光來讀《紅樓夢》。(《〈紅樓夢辨〉的修正》，《現(xiàn)代評論》第一卷第九期，1925年2月7日)可見，用文學的眼光來看文學——去除理論與主義的迷思固然重要，而考證的方法，也不能完全解決文學的問題，還要有用文學的眼光來支配和使用考證的能力。 以文學的眼光來看文學，或會遭人詬病的是，文學的批評如何與主觀式的批評甚或無根之談劃清界限？這其中或有誤解的成分，文學的批評，并非不要考證，它仍是以文獻考證為基礎(chǔ)和前提的，仍然需要把握作者生平家世以及寫作的文化空間，需要處理版本問題，需要對文獻材料做去偽存真的甄別工作，只不過并不滿足于考證本身，其最終目標，在于更真實地還原文本、解讀文本，最終打開作品全部意義的大門。文學研究中的這種追求，比之于僅止于事實的歷史考證，可以說是一種更有境界的文學考證，這種文學考證，對淺學之士來說，固然危險，但對行家里手而言，其高妙處也正在于此。 文學的本質(zhì)，不外乎“情理”二字。我以為，天驥老師的《西廂記》研究，都在說明這個婚戀喜劇里的情與理。然而，要能說明文學作品中的“情理”，而且并非無根據(jù)無分析的直覺感想，文獻的處理與使用自不在活下，而對于文學研究者來講，好的鑒賞趣味與理解能力也是相當重要的。鑒賞固不是研究，但鑒賞卻是研究的不可或缺的前提和基礎(chǔ)，這是文學研究不同于歷史研究的根本點。文獻的能力或尚可通過后天訓練獲得，而有一個好的鑒賞趣味與理解能力卻常是人力不可為的。在天驥師看來，文學研究者應(yīng)該在研究中把自己的審美感受表達出來，感受雖因人而異，也未必準確，但總會在一定程度上幫助讀者提高欣賞能力和藝術(shù)修養(yǎng)，這正是文學研究的獨特個性所在。 《西廂記》不僅是個文學文本，還是個戲劇文本，是要拿到場上表演的。因此，除了文學的眼光，還要再加以戲劇的眼光，才能凸顯《西廂記》作為戲劇文本而不是詩歌或小說文本的獨特面貌。 20世紀50年代以后，由于戲劇學科建制的原因，分屬大學中文系及藝術(shù)院校，戲劇研究也形成了不同的研究格局。藝術(shù)院校注重場上表演研究；文本的研究以綜合性大學的中文系為主。而對文本的研究，又比較注重作品的思想道德開價和現(xiàn)實意義，這取得了不少重要成果，但也未能和詩文、小說甚而和話劇、西方戲劇的研究形成本質(zhì)的不同。對戲劇的研究者來說，若僅止于此，顯然也是不夠的。 天驥老師常常對我們說：“先師王季思先生教會了我如何對古代戲曲作考證校注的工作；而先師董每戡先生教會了我怎么看戲、編導?！痹谳^早的時候，他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注戲曲這一體裁的特殊性，注重從表演來看戲劇。從《張生為什么跳墻》到《長生殿的意境》、《鬧熱的牡丹亭》等論文看，他一直致力于突破一般從中文系出身的學人對傳統(tǒng)戲劇研究路數(shù)的局限，即使討論劇本，也注意時刻把它放在舞臺的背景下，從而揭示中國戲劇所獨有的美學標準和創(chuàng)作特征。 自覺的舞臺感、動作感與畫面感，使天驥師不是從讀者閱讀的角度，而是用觀眾觀看的角度在審察古人的戲劇創(chuàng)作。在舞臺與劇場的環(huán)境下，鶯鶯、張生、紅娘與老夫人之間的暗流涌動，究竟該是如何地展示?圍繞這一思路，自然能看出許多新問題。從戲劇敘事、戲劇張力的角度，再品味諸如張生的出場、吊場方式、“賴婚”中的敬酒等諸多細微之處時，便覺搔著了癢處，賦予了原本沒有生命的文字以全新的意義。中山大學古典戲劇專業(yè)的開拓者王季思先生，曾以不注五經(jīng)注西廂之舉，引領(lǐng)了戲劇研究的一代之風。而學術(shù)理念的建立，需要對學術(shù)傳統(tǒng)的繼承，需要有新觀念新方法的引入，更需要通過具體的學術(shù)實踐宋探索與形成。天驥師曾說，真理是越探索越明晰的，他的這部《情解西廂——〈西廂記〉創(chuàng)作論》，便傾注了他對文學研究、對戲劇研究的一個方法論的思考與總結(jié)。 天驥師近年來的著述，全部是用電腦一字一字地敲出來的。他常稱自己是電腦“小學生”。在寫作這部論著的過程中，尚發(fā)生過因為“小學生”式的操作錯誤，而誤刪了書稿事情。而他也是一邊懊惱不已，一邊卻又坐在電腦旁從頭再來。他那不斷挑戰(zhàn)自我的愿望，對未知領(lǐng)域無限可能性的探索興趣，是除了問學之外，我們從老師身上得到的寶貴精神財富。 在讀完天驥師的書稿后，完成的這份“讀后感”，只是以學生的角度，為老師的著述作些緣起與背景的說明，深恐并未能彰顯老師著書的深意，好在同道者慧眼素心，自會體悟，茲不贅。

內(nèi)容概要

　　《情解西廂》講述了張生鶯鶯故事得以流傳，主要應(yīng)歸于雜劇《西廂記》的原作者王實甫。是他以生花妙筆，振聾發(fā)聵地表達出“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的普適性理想；是他刻畫出栩栩如生的具有共鳴意義的典型形象；是他安排了波瀾跌宕引人入勝的情節(jié)和喜劇性沖突；是他寫下了通篇讓人齒頰留香的清辭麗句。

作者簡介

黃天驥，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出版過《冷暖集》、《深淺集》、《俯仰集》、《納蘭性德和他的詞》、《詩詞倒作發(fā)凡》、《黃天驥自選集》以及十多種古代戲曲、詩詞的校注書籍。

書籍目錄

序 戚世雋楔子第一章 西廂記天下奪魁——《西廂記》的作者問題山西古劇場作者的身份年代的歸屬多人的增改第二章 始亂之，終棄之——鶯鶯原型的悲劇性《會真記》寫的是愛情悲劇“始亂終棄”悲劇的根源寫出了人的復雜心態(tài)第三章 自是佳人，合配才子——《董西廂》對“始亂終棄”的顛覆宋人對張生態(tài)度的變化婚姻阻力來自何方《董西廂》的題旨婚戀觀的嬗變第四章 若無新變，不可代雄——《王西廂》的新格局從“掏幻”到“劇幻”開場兩個關(guān)鍵性的改動楔子的兩支曲子第五章 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佛殿奇逢和鶯鶯的主動追求五百年前風流冤孽“臨去秋波”是全劇的關(guān)竅三次“回覷”和年齡改動第六章 老孫來替老張作伐了——戲劇沖突的契機孫飛虎事件和尚的作用三計和五便惠明的粗豪張生的機敏老夫人的態(tài)度第七章 小姐近前拜了哥哥者——兩代人的正面交鋒紅娘的轉(zhuǎn)變和“閑筆”的妙用環(huán)繞著敬酒的細節(jié)老夫人的兩重性格第八章 隔花陰人遠天涯近——人物心靈的對話第九章 賴柬的前前后后——兼談重復手法和戲曲道具的巧妙運用第十章 張生為什么跳墻——描繪喜劇人物性格點睛之筆第十一章 今宵端的雨云來——怎樣看“酬柬”中的性描寫第十二章 我直打死你這個賤人——戲劇高潮的處理和紅娘的“俠氣”第十三章 景外之景，象外之象——“送別”“驚夢”中敘事性與抒情性第十四章 是狗尾續(xù)貂嗎——關(guān)于《王西廂》的第五本收煞后記

章節(jié)摘錄

版權(quán)頁：插圖：暮春三月，我們的車子在晉南的公路上，向永濟普救寺的方向飛馳。蒼山如海，直道如坻，三晉雄風，奔來眼底。公路的兩旁，樹影婆娑，柳陰中，有人擺攤叫賣，攤上堆放著鵝黃色的杏子，晶瑩可愛；槐樹下，間或有紅男綠女，攜手同行，情態(tài)親呢。山川的豪壯和人文秀美的風姿，融為一體，令人心曠神怡。在撩人欲醉的春風里，我的腦海中掠過了700年前的一幅景象。那風流倜儻的才子張生，不是豪氣滿懷，高吟著“雪浪拍長空，天際秋云卷”的詩句，在這一帶徜徉流連么？這里的山影河聲，草光花影，一定像磁石般把他吸引到普救寺來，讓他不期然地演出了石破天驚的一幕。我們所坐的面包車，在普救寺的山門邊停了下來。普救寺坐落在永濟西南10公里的峨嵋塬上，據(jù)說這寺在隋初已建，《續(xù)高僧傳》卷三十載：“先是，沙門寶澄隋初于普救寺創(chuàng)營大像。百尺萬工，才登其一，不卒此愿，而澄早逝，鄉(xiāng)邑耆艾請積繼之。”后來唐、宋、元、明、清，歷代都有維修?！拔母铩币院螅藗兏亚蟠罅康臄?shù)據(jù)，征集大量文物，盡量按照隋唐時代普救寺的舊貌重建。如今山門雄壯，法相莊嚴，古柏森森，瑞煙繞裊，好一派禪林氣象。我們循例首先進入伽藍殿。這里香客不多，殿門邊，一位司職解說簽卜的廟祝，閑得發(fā)慌，在那里似睡非睡地閉目垂眉。偌大的一個佛寺，門庭顯得如此冷落，我不禁有點納悶，有點感慨?？墒?，隨后從側(cè)門轉(zhuǎn)入花園，眼前陡然一亮，原來，游客們都聚集在這里。只見一大群人，老的少的，俏的村的，男的女的，在這里唧唧噥噥，指指點點?？磥?，到這里拈香禮佛的人，更熱衷的是要參觀傳說中崔鶯鶯的舊居。展目看去，在那西廂角門的兩側(cè)，掛著先師王季思教授書寫的對聯(lián)：“梨花院落溶溶月，楊柳池塘淡淡風”。秀雅的書法，頗能使人感悟這里曾經(jīng)是風光旖旎的院落?？上ВT掩重關(guān)，我們沒法張見院內(nèi)“花落水流紅”的景色。不過，在墻東，真還有杏花一樹，樹身粗如碗口，它歪在墻根，似乎斜躺著睥睨今古。傳說當年的張生，就是在明月之夜，攀著樹身，滴撲刺跳過墻去私會鶯鶯的。到如今，年輕的游客都對這樹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紛紛在樹邊留影；有些上了年紀的人，童心大發(fā)，還做出攀援欲跳的模樣。幾百年前的扶疏花樹，今天一樣能撩撥人們的心，你不能不驚嘆鶯鶯、張生故事的魅力。當下，我也寫了蕪詩一首湊趣：迢迢千里訪西廂，草色花光照短墻；三晉雄風回秀氣，五羊游侶憶華章。當年老衲憐才俊，今日狂生看佛堂；也欲攀垣成一跳，春心難系柳絲長。后來，校友黃竹三教授拿它去《黃河》雜志發(fā)表了。詩并不工，只記下當時愉悅興奮之情，也供讀者一粲。說實在的，人們到普救寺參觀，原本也不在乎這里供奉的菩薩有多么靈驗，不在乎這里飛閣流丹，檐牙高啄，廟宇的建筑是怎樣的輝煌。人們之所以趨之若鶩，無非是在這梵王宮殿里，發(fā)生過一椿驚天動地的風流韻事。這里的通幽小徑，石上蒼苔，也許曾留下鶯鶯淺淺的鞋??；這里的白：五欄桿、半舊事臺，也許是張生流連躑躅夢魂縈繞的去處。于是，伽藍殿里飄過來的裊裊篆煙，倒能讓人們引發(fā)出無邊的遐想。想當初，張生和鶯鶯在普救寺萍水相逢，神魂顛倒地度過了一個春秋，似乎是菩薩靈光蔭庇，讓他們圓了一場好夢。從此以后，普救寺便和鶯鶯張生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說實在的，普救寺并無多少有關(guān)菩薩靈驗的傳聞，倒是依靠了張生鶯鶯一段“五百年前風流冤業(yè)”的故事，名傳宇內(nèi)，讓菩薩的香火，得以延續(xù)了百千年。到底是誰沾了誰的光？是我佛有靈，還是情留萬古？不用說，人們很容易得出自己的答案。不難推想，張生鶯鶯的故事能流傳多久，普救寺的香火便會延續(xù)多久。“悶殺沒頭鵝，撇下陪錢貨”，誰料鶯鶯這被老夫人視為“陪錢貨”的女孩兒，竟成了菩薩的衣食父母，成了后世從事旅游業(yè)者的搖錢樹?！吧讲辉诟撸邢蓜t名?！逼站人轮猿蔀槊矫麆x，不就是因為《西廂記》里寫到有著仙子般美貌、被視為“南海水月觀音現(xiàn)”的鶯鶯，曾在這里寄居嗎？直到20世紀，普救寺依然成為人們流連忘返的勝地，正好說明《西廂記》這一部雜劇，其影響之大之深之遠。“系春心情短柳絲長”，到普救寺參觀去吧!讓那檐影下絢麗的靈幡、軟風里翠綠的柳條，和你青春的心旌，-起搖動吧!

后記

后記這本小書，算是寫完了。我也舒了——口長氣。半年前，我差一點就放棄了對它的寫作。而現(xiàn)在，總算讓這險些流產(chǎn)的“胎兒”面世了。說來好笑，這部書，去年七月開始動筆，一路寫來，還算順利。寫到今年年初，在還差一兩章便呵殺青的時候，有一天午夜夢回，打開電腦，想繼續(xù)東涂西抹。誰知睡眼惺忪，老眼昏花，不二知道按錯了哪一個鍵，竟把即將完成的書稿，一下子刪除了一半。我大驚失色，手忙腳亂，趕緊設(shè)法恢復。但我使用電腦的水平，實際和一二年級的小學生差不多。心愈急，愈在鍵盤上亂按，便把錯誤搞得愈復雜。我鼓搗了半夜，始終無力回天。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等到天明，求助于幾位校內(nèi)電腦高手；高手們替我恢復的一些章節(jié)，卻是一堆亂碼。人家躊躇無計，只好拿到校外，付款請專業(yè)的電腦“醫(yī)院”救命。又過了兩天，群醫(yī)經(jīng)過會診，表示敬謝不敏，連手續(xù)費也沒有收下?？磥恚疫@低水平的“搞手”，竟搞出了讓群醫(yī)束手的高水平的錯誤，實在可笑可憐。這一回，輪到我像張生那樣叫一聲“我死也”了!幾個月的勞動，被我手指輕輕一按，消失得無影無蹤。事到如今，我實在沒有寫下去的勁頭了?？墒牵僖幌?，這書的前-半，保存在另一個U盤里，沒有刪掉。如果我就此撒手，半途而廢，豈不是連同更前一段的勞動，也都丟到東洋大海了嗎？想到這里，又心有不甘。怎么辦呢？是回頭補寫失去的章節(jié)，還是就此打?。窟@哈姆雷特式的“死去還是活著”的問題，真叫我“兩下里做人難”了! (紅娘語)經(jīng)過好幾天的思想斗爭，我咬咬牙，終于下決心補寫失去的部分。這段期間，有時忽有所悟，有時又興致索然，寫作進行得很不順利。使用電腦時，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如此這般，算是捱到了可以撰寫“后記”的一刻。今年的三四月間，我實在倒霉得很，除了這椿電腦事故以外，還差一點上了電話騙子的當。細想原因，看來是由于我的思想只專注于一點，結(jié)果，在許多事情上弄得七顛八倒。其實，只要是“人”，這樣的毛病是常會發(fā)生的。由此推想，《王西廂》里的張生，在熱戀鶯鶯時鬧出許多笑話，實在一點也不稀奇。有趣的是，我們研究張生，卻難免發(fā)生“張生式”的失誤。此無它，但凡是“人”，人性，包括其弱點，都有其共通之處。我在1956年大學畢業(yè)后，留校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的教學和研究。而引起我對《西廂記》的興趣的，則是在20世紀60年代初。那時，看到由石凌鶴先生率領(lǐng)的江西贛劇團，到穗上演贛劇《西廂記》。演出后，廣東戲劇家協(xié)會組織了座談會，我有幸陪同王季思教授出席。在會上，人們紛紛提出對《西廂記》的看法，我也發(fā)表了——篇名為《張生為什么跳墻》的文章。其后，王老師主編全國教材《中國戲曲選》，我校注的是有關(guān)《西廂記》部分。本來該有進一步探索《西廂記》的條件，不過，當時頻頻和學生下鄉(xiāng)勞動鍛煉，正常的教學也斷斷續(xù)續(xù)，遑論科研!“文革”過后，我以古代戲曲作為研究重點，也發(fā)表過一些有關(guān)的論文。到了80年代中，我感到過去研究路子走不通了，離開了對一定時期戲曲形態(tài)的了解，離開戲曲演出的特點，把它和一般敘事文本等同起來，那么，所謂戲曲研究便只能隔靴搔癢，不著邊際。在彷徨無計之際，也為了配合當時隋唐文學史的教學工作，我把目光稍稍移向古代詩詞領(lǐng)域，也胡亂寫了一些文章。害得有些學術(shù)界的朋友以為我走投無路，已經(jīng)放棄了對古代戲曲的學習研究了。經(jīng)過一段時期的摸索，我覺得應(yīng)該先把注意力，集中對戲曲形態(tài)的研究方面上。由于解放后學術(shù)界一味強調(diào)理論分析，對文獻和材料的發(fā)現(xiàn)不夠重視，研究戲曲形態(tài)的工作更陷于沉滯。于是，我嘗試從研究角色名稱入手，在20世紀80年代中寫了《旦、末和外來文化》一文，其后也跟著發(fā)表了一些與戲曲形態(tài)有關(guān)的論文。不久，康保成博士畢業(yè)留校任教，他在這些方面下了很多功夫。到90年代中，保成從日本講學三年后返國，我們有更多共同切磋的機會，在指導研究生時，也分頭合作，多從這方面給予引導。于是，我們這一個研究團隊，積累多年的功夫，便有了國家十一五規(guī)劃重點科研項目《中國古代戲曲形態(tài)研究》的成果。不過，我也意識到，探索戲曲的形態(tài)，畢竟也只是戲曲研究的一個方面。我常對同學們說，戲曲，作為藝術(shù)，而我們又是作為文學領(lǐng)域的研究者，如何發(fā)掘戲曲的魅力和價值，讓讀者全方位地理解戲曲作品，是沒法回避的問題。當我們在一定程度上弄清楚其形態(tài)的基礎(chǔ)上，就應(yīng)當進一步探索作者如何創(chuàng)作的問題。當然，研究戲曲，我們需要與人類學、社會學、宗教學等多學科溝通，但文學藝術(shù)的研究，畢竟又有自己的特點。文學是“人學”，戲曲歸根到底是表現(xiàn)人的性格，表現(xiàn)人與人的關(guān)系，這里就有作者如何寫“人”的問題，特別是如何通過戲曲藝術(shù)表現(xiàn)“人”的問題。如果我們離開了對這方面的研究，那么，也等于取消了對文學藝術(shù)的研究。上述的道理，應(yīng)不難理解。但如何進行研究，如何把劇本與場上演出結(jié)合起來，我實在也茫茫然。我又想，與其只說不練，不如大膽試水，于是“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在主持編寫了 《中國古代戲曲形態(tài)研究》，交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以后，就嘗試寫下了這一部不成熟的著作。在寫作過程中，詹拔群、倪采霞、李惠、徐燕琳、孔穎琪、劉春曉諸君，給了我許多幫助。書成之際，蒙遠在日本講學的戚世雋博士賜序，在此，一并致謝。黃天驥寫于中山大學中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中心2010年12月

編輯推薦

《情解西廂:〈西廂記〉創(chuàng)作論》新雜劇，舊傳奇，《西廂記》天下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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