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2-5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 作者:房偉 頁數(shù):284 字數(shù):1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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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概要
本書原名《屠宰廠的潘金蓮》。為當代小說作品,作者借《水滸傳》中武松打虎的故事外殼寫了當代某小縣城中一個大學畢業(yè)生在屠宰廠的種種荒唐經(jīng)歷,將古今兩個故事串連在一起對比敘事,反映了當下社會人們的價值觀。其中對原有小說中人物一反傳統(tǒng)的顛覆性描寫無疑是對現(xiàn)實世界有力的反諷。
作者簡介
房偉,1976年生人。文學博士,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客座研究員,山東作協(xié)會員,山東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常務理事,副秘書長,山東藝術學院特聘研究員,山東當代文學學會理事,曾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文藝爭鳴》、《當代作家評論》、《南方文壇》、《詩刊》、《山花》、《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發(fā)表文藝理論、文藝批評及詩歌、小說計120萬余字,曾被《新華文摘》、《人民大學報刊復印資料》、《小小說選刊》等刊物轉載,著有《批評的表情》(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屠刀下的花季》(濟南出版社)、《文化悖論與文學創(chuàng)新》(三聯(lián)書店)等,獲第19屆世界詩人大會銅獎,山東省優(yōu)秀博士論文獎,曾任山東社科院文學藝術研究室副主任,現(xiàn)執(zhí)教于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該小說為作者長篇小說處女作。
章節(jié)摘錄
十幾年前,也就是20世紀90年代,我大學畢業(yè),去一家大型肉類食品廠工作,一直到幾年后離開那里。我們廠規(guī)模很大,占地近百畝,就橫亙在城鄉(xiāng)結合部的一塊地方。那里的天總是灰蒙蒙的,我們高大的廠房也是灰色的。下雨的時候,從遠處看去,食品廠就像一個中世紀歐洲的城堡,莊嚴、肅穆,充滿了神秘的氣息。它有兩扇特制的大鐵門,送活豬活牛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從門里開進來,又浩浩蕩蕩地把變成火腿、烤腸等肉制品送出去。我不干活兒的時候,常蹲在門口看那些車出出進進。在我的想象中,這些車都是些英俊的高頭大馬,神情高傲突兀,披著厚厚的黑色馬甲,只露出兩個馬眼看清楚敵人和前方的路。有時候,這些馬帶著騎士們出城,我就是歡送他們的號手,為他們吹響滿懷信心的出征號角。有時候,這些馬上都是些掠奪歸來的騎士,馬背上是別人領地的豬牛羊和漂亮女人。騎士們一只手拉著韁繩,另一只手抓住獵物放在馬鞍上。女人們被捆得很精致,她們驚恐而疲憊地環(huán)視著四周,姣好的面孔緊貼在騎士們沾滿血跡的冷冰鎧甲上。騎士們都保持著風度,雖然他們很疲倦,有的還被砍成牛排般血淋淋的模樣,但他們還是鄭重地放下黑色面罩,扶正頭盔,整理好帽纓,絕不會像那些不成器的強盜一樣大喊大叫,而是有次序地排好隊,在領主的帶領下舉行進城儀式。而我或許就是一個城堡中受領主庇護的小農奴,眼睛紅腫,頭發(fā)蓬亂,身上還沾著昨夜喂馬時留下的燕麥,一副可憐兮兮窮小子的樣子。我滿懷崇敬地守在城堡門口,雙手舉向天空,向勇敢的騎士們歡呼,并以上帝的名義祝福他們。其實,最令我眼饞的還是那些馬背上的女人,那些女人無意裸露出的酥胸和粉白的大腿,都讓我心神蕩漾…… 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想象。一般說來,我的空閑很少,而廠里只有過年過節(jié),才會有大規(guī)模的車隊出入。大部分的時間,我或是推著一輛掛滿香腸的貨車,表情莊重,行動有力,仿佛推動著一車進貢給皇上的珠寶;或是推著一輛空無乘貨的鋼架車,纖徐地繞著廠子那灰白的水泥地走過。車聲轆轆,輕盈而灑脫,灑在空曠的地面,如同一朵肉粉色的小花,飄落在蒼涼的食品廠大地。通常,我需要從后門的冷藏庫走到前門的分割間,再把分割好的肉推到食品加工車間,或者是把做好的香腸掛在車上,從加工車間推到包裝車間。所以,能有閑暇蹲在門口看車來車往,實在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我蹲的姿勢很古怪,幾乎就要坐到地上了,屁股和地面的距離就差橫放一條小火腿腸的寬度,本來就粗短的脖子幾乎縮到了胸腔里,而我的眼神卻變幻莫測、充滿著神奇的光。在外人的眼里,這個穿著工裝,傻傻地蹲在門口的家伙,神經(jīng)似乎有些問題。可他們哪里知道,在這個熱火朝天的現(xiàn)代化肉食品廠,我的精神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中世紀燕麥小子的冥想狀態(tài),那里有我的城堡,我的騎士,我的貴婦,我的駿馬,我的夢。在我混亂不堪的想象中,燕麥小子跑到中國,變成了武松,最終成長為英雄,并獨自打死了一頭猛虎…… 這種冥想狀態(tài)的結束,常歸于兩種情況,一種是仿佛晴空霹靂般的粗暴女聲:“劉建民!你這個孬種!怎么干活比我們女人還會偷奸?; 彪S著這美麗的吼叫,一條仿佛孫二娘似的粗壯身影在“移步換形大法”之中,快如閃電一般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看到這種情形,我會馬上苦笑一下,勾著頭站起來,乖乖地跟著她回車間干活,絲毫不敢有逃走的念頭。她是我們分割車間的頭領之一,閨名喚做胡美麗,名義上為分割三組組長,手下有刀手三十名,也是名震我們食品廠的“四大刀客”之首。該婆娘是本地人氏,原為臨時工,后因工作勤奮,得以轉正,成為食品廠的正式工。胡氏生得眼似鋼鈴,頭如麥斗,聲似炸雷,嘴唇邊有一圈黑短汗毛,干起活來不知疲倦,被我們分割車間戲稱為“女版李逵”,或曰“升級版孫二娘”。但胡頭領不讓我們這樣稱呼她,甚至只要聽到“李逵”、“二娘”,或者“逵”、“娘”這樣的字眼,都會暴走發(fā)飆,好似一個喜歡文字避諱的帝王(當然,“頭領”也不行)。她最喜歡的就是別人叫她“小胡”,或“胡小妹”,每當聽到別人這樣稱呼她,她總是嫵媚地回過頭,粗聲說:“誰在叫人家呀?”讓人不寒而栗?! ∪绻\氣好,胡美麗小姐正在勤奮地分割著一頭豬,沒閑暇工夫理會我,就會出現(xiàn)另外一種時空的可能性,那是一個古樸蒼涼的聲音:“小劉哇,跟某家殺上一盤去!”接著,一個胖大的身影,飄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打斷了我的白日夢。我訕訕地看了該老者一眼,說,高大爺,我忙著呢,不行咱們改天再下棋?而那個胖胖的高大爺,卻不依不饒,繼續(xù)對我拉拉扯扯,直到把我拽到門衛(wèi)的小房里為止。門衛(wèi)原來由退伍兵組成的治安小隊負責。他們每天早上在廠籃球場上穿著迷彩服練擒敵拳。這些曾經(jīng)的正規(guī)軍,脫離了部隊的教育,頑強勇猛的作風,現(xiàn)在只剩下了裝模作樣,以勾引食品廠的女工。后來,在保衛(wèi)科的安排下,他們和廠里的未婚青年組成護廠隊,天天晚上巡邏。再后來,食品廠的效益越來越差,工資發(fā)得也不及時了,這些人就慢慢散去。有的給有錢人當保鏢,還有的進了黑社會。退伍兵走后,我們廠的門崗就施行輪班制,有時就是那個60多歲的獨眼老頭高大爺。高大爺,胖手胖臉,禿頭長胡子,自稱是解放前國民黨某少將的弟弟,看來當年也是一條好漢,而后來和我下棋老耍賴,絲毫沒有什么英雄氣概,他經(jīng)常在門崗上坐著椅子曬太陽、打呼嚕,哈喇子流到了胸前。有時,高大爺有事,門崗上就是一個懷孕婦女,也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打呼嚕,不過也偶爾織個毛衣什么的?! 〉搅酥形纾箝T口才開始熱鬧起來,三三兩兩的工人從這個大門走出去。在我的記憶中,它不是黑色的,而是紅褐色的,因為上面長滿鐵銹;它也不靈活,而是笨重的,推開和關閉,都會發(fā)出吱吱呀呀的響聲。到了飯點,廠里的廣播室還會播放一些音樂,比如香港四大天王的歌曲。伴隨著這些咿咿呀呀的歌,我夾著一個飯盒,拖拖拉拉地走向食堂。我去食堂打飯,總要穿過籃球場。當企業(yè)效益還好的時候,午飯前,一些大學生就和穿紅背心的保衛(wèi)們抓緊時間熱熱身。他們有些人并不會打籃球,特別是那些退伍兵。他們簡直將籃球當成了大號的飛鏢,“嗖嗖”地在前場和后場亂丟,可就是放不進籃筐。大學生們好一點兒,好歹還會個三步上籃、勾手什么的,就這幾招已把那幾個身強體壯的退伍兵搞得像熊瞎子一般團團轉。我經(jīng)過操場,經(jīng)常被他們其中一個抓住。我在學校挺喜歡打籃球,技術還不錯??墒俏也幌矚g和這幫人打球。我提不起興致。那幫學生中有人知道我投籃很準,就起哄讓我投幾個。我本不想投,可總有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小個子湖南籍退伍兵向我挑戰(zhàn)。這小子打球時嘴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像個沒進化好的猩猩。我們都有點兒怕他。他通常也不說話,只是抓起球,向我手中一塞,然后用倔犟又愚蠢的目光看著我。我無奈,只好投上幾個三分,然后在一片喝彩聲中,懶洋洋地看著那個退伍兵撅著屁股做俯臥撐。那個退伍兵的屁股很結實,又很緊湊,如果我是同性戀,一定會心動,熱淚漣漣地愛上他。可是,我不是同性戀,就殘忍地看著退伍兵喘著粗氣做俯臥撐。我那時還年輕,剛剛走出某名牌工科院校的大門,看一切都是那么新鮮有趣,正是不知憂愁的年齡。我整日渾渾噩噩,游手好閑,從沒有為將來打算,甚至有一點兒安心做一輩子勞動人民的想法。而這種想法,一直到我遇見王梅,才發(fā)生了改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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