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張愛玲

前言

張愛玲散文集《流言》的第一篇文章是《童言無忌》，發(fā)表于一九四四年五月的《天地》月刊。那篇文章共有五個子題：錢、穿、吃、上大人，弟弟。我的弟弟生得很美而我一點也不。從叫，我們家里誰都惋惜著，因為那樣的小嘴、大眼睛與長睫毛，生在男孩子的臉上，—簡直是白糟蹋了。……有一次，大家說起某人的太太真漂亮，他問進：“有我好看么？”大家常常取笑他的虛榮心。他妒忌我畫的圖，趁沒人的時候拿來撕了或是涂上兩道黑杠子。我能夠想像他心理上感受的壓迫。我比他大一歲，比他會說話，比他身體好，我能吃的他不能吃，我能做的他不能做。有了后母之后，我住讀的時候多，難得回家，也不知道弟弟過的是何等樣的生活。有一次放假，看見他，吃了一驚。他變得高而瘦，穿一件不甚干凈的籃布罩衫，租了許多連環(huán)圖畫來看……大家紛紛告訴我他的劣跡，逃學(xué)、忤逆、沒志氣……2張愛玲筆下的那個“很美”而“沒志氣”的弟弟，就是我。我今年七十四歲，住在上海市區(qū)的一間小屋里；是個退休十年的中學(xué)英文教員。我姊姊發(fā)表《童言無忌》那篇文章時，二十四歲，是上海最紅的專業(yè)作家；我二十三歲，因身體不好自圣約翰大學(xué)經(jīng)濟系輟學(xué)，尚未正式工作。那時看到姊姊在《弟弟》里對我的贊美和取笑，并投有高興，也沒有生氣。甚至看到文章的結(jié)尾：“他已經(jīng)忘了那回事了。這—類的事，他是慣了的。我沒有再哭，只感到一陣寒冷的悲哀?！薄菚r，我也沒有悲哀。我從小就什么都不如姊姊，當(dāng)然更沒有她的聰慧和靈敏。到了二十多歲，許多事也還是魯鈍的；沒有大的快樂，也沒有深的悲哀仿佛只是日復(fù)一日麻木地生活著。在那上?！肮聧u時期”的末期，我中斷學(xué)業(yè)，沒有工作，沒有愛人；有的只是永遠煙霧迷蒙的家：—堆仆人侍候著我那吸大煙的父親，以及我那也吸大煙的后母。我那時心情的茫然和苦悶，是難以言說的。所以，對于姊姊在文章里的取笑，除了麻木以對，又能如何?在我們那個沒落了的、頹靡的家里，是看不見—點兒希望的。而我姊姊，一九三八年逃出我父親的家后就昂首闊步，有了她的自我世界，也終于有了她的名望——只有她，看起來是有希望的。3一九九五年中秋次日，從太平洋彼岸傳來我姊姊離開人世的消息。那幾天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時常呆坐半天，什么也想不出來。后來我找出《流言》，一翻就是那篇《童言無忌》。重讀《弟弟》，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汩汩而下了！“很美”的我，已經(jīng)年老；“沒志氣”的我，庸碌了大半生，仍是一個凡夫。父母生我們姊弟二人，如今只余我殘存人世了！這么多年以來，我和姊姊一樣，也是一個人孤單地過著。父親早在一九五三年過世，和姊姊比較親的母親一九五七年逝于英國；姑姑也于一九九一年走了。就是和我們不親的后母，也于一九八六年離世。但我心里并不孤獨，因為知道姊姊還在地球的另一端，和我同存于世。尤其讀到她的文章，我就更覺得親。

內(nèi)容概要

本書是現(xiàn)代著名作家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先生，以親歷親聞的特殊身份，回憶姐姐張愛玲的家庭、生活經(jīng)歷和所接觸的人和事?！　⊥粋€秋千架上的童年，截然兩種的人生旅途，張愛玲唯一的弟弟回憶姐弟身世，家庭變故，人世滄桑……  　姐姐和我都無子女。她安詳辭世后，我更覺得應(yīng)該及早把我知道的事情寫出來。在姐姐的生命中，這些事可能只是幽暗的一角，而曾經(jīng)在這個幽暗角落出現(xiàn)的人，大多已先我們而去。如今姐姐走了，我也風(fēng)燭殘年，來日苦短。如果我再不奮力寫出來，這個角落就可能為歲月所深埋，成了永遠無解之謎。（張子靜）　　想起張愛玲，總是想起鉆石。因為張愛玲的光芒，是一種鉆石的光芒。鉆石棱角分明，也最耀眼迷離、最昂貴稀有，也最奪人魂魄。張愛玲無須佩戴鉆石，她本身就是一粒鉆石……一粒鉆石超越了政治魔障，穿越了時光隧道，在寫過《封鎖》也被封鎖過的中國大地，再度熠熠生輝……人們看到的，也許只是她的鉆石光芒，我看到的，是那地層之下的無盡煎熬。（季季）

作者簡介

張子靜，1921年生于上海市，圣約翰大學(xué)經(jīng)濟系肄業(yè)，曾任職中央銀行揚州分行、無錫分行，1949年后在上海浦東郊區(qū)任小學(xué)語文教師及中學(xué)英文教師，1968年底自黃樓中學(xué)退休。

書籍目錄

前言　如果我不寫出來第一章　家世　張家、李家、黃家、孫家第二章　童年　成長與創(chuàng)傷第三章　青春　逃出我父親的家第四章　早慧　發(fā)展她的天才夢第五章　成名　命中注定，千載一時第六章　盛名　約稿被拒始末第七章　萎謝　悲壯與蒼涼第八章　永別　離婚與離國第九章　故事　《金鎖記》與《花凋》的真實人物第十章　結(jié)局　敗家與解放附錄一  我與張愛玲的垃圾附錄二  張愛玲生平·作品年表初版后記　尋訪張子靜，再見張愛玲新版后記　夢幻城堡仰望鉆石城堡囝張愛玲為什么要銷毀《小豳圓》

章節(jié)摘錄

插圖：第一章 家世·張家、李家、黃家、孫家“我沒有寫歷史的志愿，也沒有資格評論史家應(yīng)持何種態(tài)度，可是私下里總希望他們多說點不相干的話?，F(xiàn)實這樣?xùn)|西是沒有系統(tǒng)的，像七八個話匣子同時開唱，各唱各的，打成一片渾沌?！薄獜垚哿帷稜a余錄》（一九四四年二月）以前評介我姐姐的文章，或多或少都會提到她的顯赫家世。這可能因為與她同時代的作家，沒有誰的家世比她更顯赫。我們的祖父張佩綸，光緒年間官至都察院侍講署佐副都史，是"清流黨"的要角；我們的祖母李經(jīng)（菊耦）則是李鴻章的大女兒。李鴻章在朝四十余年，官至文華殿大學(xué)士，無日不在要津。簽訂《馬關(guān)條約》、《中俄密約》、《辛丑條約》，都是這位北洋大臣的“功績”。中外人士提起清末政治人物，李鴻章的知名度，可說無人能出其右。但是要詳析我姐姐的家世，不應(yīng)止于父系的張家和李家。母系的黃家——首任長江水師提督黃翼升，以及后母系的孫家——任北洋政府國務(wù)總理孫寶琦，也都間接或直接地對我姐姐有所影響?；蛟S因黃、孫兩家較不為人知，評介我姐姐的文章幾乎從未提到他們。我們要尊重客觀存在的事實就不能有所偏差，留下缺憾。所以，開頭的第一章，我要介紹張家和李家，也要介紹黃家和孫家。張佩綸才大心細(xì)，詞鋒可畏，可惜性格躁進。我的祖父張佩綸（一八四七—一九○三），字幼樵，原籍河北豐潤。他才思敏捷，自視甚高；有筆如刀，恃才傲物，因而在官場得罪了不少人，弄得中年罷官，抑郁以終。祖父早年生活貧困，苦讀出身。我的曾祖父印塘（一七九七—一八五四），字雨樵，曾任安徽按察史。太平天國時期，李鴻章于一八五三年返回安徽辦團練，"與印塘曾共患難"。這是我祖父后來成為李鴻章東床快婿的原因之一。一八五四年，印塘因積勞成疾，逝于任上，終年五十七歲。那一年“佩綸方七歲，轉(zhuǎn)徙兵間十余年，操行堅卓，肆力為經(jīng)世之學(xué)”；一八七○年（二十三歲）中舉；次年登進士，“授編修充國史館協(xié)修官”。一八七五年升侍講，任“日講起居注官”，直諫朝政，聲譽日隆。后來并擢升為侍講學(xué)士及都察院侍講署佐副都史，派在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行走，內(nèi)則不避權(quán)要，外則論議鋒厲，滿朝側(cè)目。我祖父看到清末的政治腐敗，一心為國；個人則為官清廉，生活窮困，常吃稀飯。據(jù)曾樸在《孽?；ā分兴觯诖蠛偷畲罂?，一揮而就，首先交卷。不日發(fā)榜，名列榜首。當(dāng)時京中對他的批評是“詞鋒可畏，是后起的文雄”；“才大心細(xì)，有膽有勇，可以擔(dān)當(dāng)大事，可惜躁進些”。他授了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后，洪鈞登門道賀，家中竟沒米煮一鍋干飯待客，只得叫仆人拿棉袍去典當(dāng)，買些菜、飯回來。在華所見大臣，忠清無氣息者惟佩綸一人。洪鈞未上門之前，本就有米店來討債，弄得狼狽不堪。受此刺激，他想到“那些京里的尚侍，外省的督撫，有多大能耐呢？不過頭兒尖些，手兒長些，心兒黑些，便一個個高車大馬，鼎烹肉食起來！我哪一點兒不如人，就窮到如此？”又聽說“浙閩總督納賄買缺”，“貴州巡撫侵占餉項”；還有“赫赫有名的直隸總督李公許多驕奢罔上的款項”，便夾著一股憤氣，寫了一封奏折。次日消息見報，轟動滿京城。侖樵自那日上折，得了個采，自然愈加高興。橫豎沒事，今日參督撫，明日參藩臬，這回刻六部，那回刻九卿，筆下又來得，說的話鋒利無比，動人聽聞……半年間那一個筆頭，不知被他拔掉了多少紅頂兒，滿朝人人側(cè)目，個個驚心……米也不愁沒了，錢也不愁少了，車馬衣服也華麗了，房屋也換了高大的了，正是堂上一呼，堂下百諾，氣焰熏天?！赌鹾；ā纺菚r慈禧垂簾聽政不久，為了樹立開明君主的形象，廣開言路，博采眾議，籠絡(luò)人心。我祖父的犀利文筆，得到當(dāng)時軍機首輔—恭親王—奕和另一位軍機李鴻藻（李石曾之父）的賞識，逐步升至侍講署佐副都史。《清朝野史大觀》里說，當(dāng)時京中和祖父一樣勇于直諫的還有張之洞、陳寶琛、潘祖蔭、寶廷、黃體芳、劉恩溥、鄧承修等人：“號曰清流……彈擊不避權(quán)貴，白簡朝入，鞏帶夕褫，舉國為之震竦……豐潤喜著竹布衫，士大人爭效之……”他們并在明儒楊福山的故宅“松筠庵”設(shè)了一個"諫草堂"，有什么論列就集合在那里討論。我祖父當(dāng)時參奏的案子，最轟動的是戶部尚書王文韶核準(zhǔn)云南報銷受賄六百萬兩和另一位京官大員萬青藜昏瞆顢頇，濫竽朝政。結(jié)果王文韶被罷官回原籍，萬青藜也被免職。另外他也上了很多有關(guān)軍事、國防的奏折。美國駐華大使楊約翰曾對人說：“在華所見大臣，忠清無氣習(xí)者惟佩綸一人?！钡娓概c“清流黨人”的勇于直言，到底得罪了很多人，埋下他日后被罷官的禍根。赴馬尾上任，“豐潤過上海，中外人士仰望豐采”。一八八四年中、法軍在越南起沖突，我祖父與清流黨人竭力主戰(zhàn)。北洋大臣李鴻章為了保存實力不愿輕啟戰(zhàn)端，委曲求全仍然交涉失敗。法國不僅侵占了越南，而且窺伺臺灣，把軍艦停泊在福建馬尾口外以為威脅。山西、北寧陸續(xù)失守之后，國威大損，慈禧震怒，就撤了奕的軍機首輔之職，改以她的妹婿醇親王奕任軍機首輔。其中的一位軍機大臣孫毓汶就向奕出謀劃策，把清流黨的幾位主將都派到外省任官，以免他們的直言在京干擾朝政。張之洞被派為廣東總督，陳寶琛也以南洋大臣會辦海防事宜派到廣東。我祖父則以三品欽差大臣會辦海疆大臣的名義被派到福建馬尾督軍。又有一說是李鴻章很賞識這位故舊之子的文采，見他時常發(fā)表有關(guān)軍事、國防的高見，以為他能文又能武，想借此機會厚植他的實力，以為來日北洋大臣的繼任人選。祖父出京前去向慈禧叩別，聆聽圣訓(xùn)，慈禧也對他的才干訓(xùn)勉有加，寄予厚望。所以“豐潤過上海，中外人士仰望豐采”?！耙栽~臣而任軍機”，不戰(zhàn)而敗，顏面盡失。那時我祖父正當(dāng)英年（三十七歲），躊躇滿志，“以詞臣而任軍機”，也頗想有一番作為。但他并無軍事、國防的實務(wù)經(jīng)驗。放言高論和實際執(zhí)行到底有一段距離。他帶著慈禧的圣訓(xùn)和李鴻章的厚勉南下，志得意滿，眼高于頂，沒把那些地方官放在眼里。對于福建巡撫張兆棟、船政大臣何如璋的實務(wù)建言不予理睬，僅靠北京來的上諭和李鴻章的電報作為他布置戰(zhàn)守的依據(jù)。終致中法之戰(zhàn)馬尾一役，不戰(zhàn)而敗，張佩綸"所部五營潰，其三營殲焉"；"海上失了基隆，陸地陷了諒山"，顏面盡失?！赌鹾；ā防飳Υ擞腥缦轮枋觯簛鲩宰笏加蚁?，筆管兒雖尖，終抵不過槍桿兒的兇；崇論宏議雖多，總擋不住堅船大炮的猛，只得冒了雨，赤了腳，也顧不得兵船沉了多少艘，兵士死了多少人，暫時退了二十里，在廠后一個禪寺里躲避一下。等到四五日后調(diào)查清楚了，才把實情奏報朝廷。朝廷大怒，不久就把他革職充發(fā)了。三錢鴉片，死有余辜；半個豬蹄，別來無恙。關(guān)于馬尾敗戰(zhàn)的羞辱，直到一九九五年九月二十七日，還有唐振常先生在上海《新民晚報》發(fā)表《張佩綸徒事空談》的文章。文中有言：“戰(zhàn)之先，佩綸嘗作大言，謂敗當(dāng)以三錢鴉片殉難。及敗，攜豬蹄途中大嚼。于是時人為聯(lián)曰：三錢鴉片，死有余辜。半個豬蹄，別來無恙?！边@段話是否屬實，只有留待史家考證。作為張家的后代，看到時人撰文仍如此嘲諷祖父，我的感覺自是很難堪的。回到天津未及半月就訂妥姻緣。一八八四年我祖父被發(fā)配到邊寨張家口，繼室邊粹玉與元配朱芷薌（卒于一八七九年）所生之子志滄、志潛（仲照）并未隨行。他在塞上讀書著述自遣。當(dāng)時所讀多為漢晉隋唐諸子百家，并寫成《管子學(xué)》二十四卷。一八八六年，邊粹玉在京病逝，一八八八年戍滿，李鴻章于二月十七日“分俸千金，以資歸葬”。我祖父乃于四月十四日返抵津門，在李鴻章都署內(nèi)協(xié)辦文書，掌理重要文件。四月二十七日，李鴻章致函臺灣巡撫劉銘傳，提到我祖父與其女的婚事：“幼樵塞上歸來，遂托姻親，返仲蕭于張掖，至歐火于許昌，累世舊交。平生期許，老年得此，深愜素懷?！庇墒怯^之，我祖父返津未及半月，就與李鴻章的女兒李經(jīng)（菊耦）訂妥姻緣。那年我祖父四十一歲，祖母二十二歲?！赌鹾；ā防镎f，李鴻章的夫人趙繼蓮為了他要把有才有貌的女兒許配給一個相差十九歲的“囚犯”做繼室，曾經(jīng)痛罵李鴻章“老糊涂蟲”，哭鬧著不愿認(rèn)這門親。但李菊耦對母親說：“爹爹已經(jīng)許配，就是女兒也不肯改悔！況且爹爹眼力，必然不差的?！彼姆蛉艘仓缓昧T了。論材宰相籠中物，殺賊書生紙上兵。曾樸在《孽?；ā防?，形容我的第三祖母李菊耦"眉長而略彎，目秀而不媚，鼻懸玉準(zhǔn)，齒列貝編"；"貌比威、施，才同班、左，賢如鮑、孟，巧奪靈、蕓，威毅伯（編按：指李鴻章）愛之如明珠，左右不離"。并引了兩首我祖母作的詩來印證她的才華，說我祖父就是見了這兩首詩，對她傾倒不已。第一首基隆南望淚潛潛，聞道元戎匹馬還；一戰(zhàn)豈容輕大計，四邊從此失天關(guān)。焚車我自寬房琯，乘璋誰教使狄山；宵盰甘泉猶望捷，群公何以慰龍顏。第二首痛哭陳辭動圣明，長孺長揖傲公卿；論材宰相籠中物，殺賊書生紙上兵。宣室不妨留賈席，越臺何事請終纓；豸冠寂寞犀渠盡，功罪千秋付史評。

后記

想起張愛玲，總是想起鉆石。因為張愛玲的光芒，是一種鉆石的光芒。鉆石棱角分明，也最耀眼迷離；最昂貴稀有，也最奪人魂魄。張愛玲無須佩戴鉆石，她本身就是一粒鉆石。近代中國文學(xué)史上，能夠煥發(fā)鉆石光芒的，除了張愛玲，還會有誰？時間，或者歷史，對作家是最嚴(yán)酷的考驗。許多作家往生之后，三五年間就漸被讀者所遺忘。但是張愛玲，往生已經(jīng)十年，讀者沒遺忘她，甚至有更多讀者想閱讀她，并且深入地了解她。有關(guān)她作品的研討會、研究論文，有關(guān)她傳奇身世的報導(dǎo)、傳記、電影、電視劇、舞臺劇，以及各階段與她正面交鋒或錯身而過的人所寫的各種角度的回憶散文，一一波波如浪潮拍岸，從未止息。在她的家鄉(xiāng)上海，張愛玲地位的轉(zhuǎn)變尤具指標(biāo)性的意義。張愛玲生在上海，成名于上海，也因與胡蘭成的交往而在上海遭受所謂“漢奸文人”的指控。一九五二年離開上海到香港后，政治動蕩超過一切，她的作品長期被中國內(nèi)地封鎖，卻在臺灣獲得新生。時間雖然最嚴(yán)酷卻也最公道，經(jīng)過三十二年，它把張愛玲還給了上海。一九八四年，在大陸號稱“北《十月》南《收獲》”的《收獲》雜志重刊《金鎖記》，就像一九四三年底《金鎖記》首次在上海發(fā)表一樣，光芒驚動上海灘。然后從東北到陜北，從湖南、四川到廣西、廣東，她的作品在內(nèi)地各地不斷被盜印，直到一九九五年后才漸次獲得正式授權(quán)出版。一粒鉆石超越了政治，穿越了時光隧道，在寫過《封鎖》也被封鎖過的中國大地，再度熠熠生輝。那段期間，大陸文藝界的友人說：“張愛玲熱不斷在升溫！”又有人說：“張愛玲現(xiàn)象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現(xiàn)象，從來沒有一個作家像她這樣神奇……?！?/p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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