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翻譯批評研究

出版時間:2012-12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作者:許鈞  頁數(shù):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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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譯林學論叢書:文學翻譯批評研究(增訂本)》是國內(nèi)最早面世的文學翻譯批評著作。在書中,作者利用國內(nèi)外文學與文學翻譯批評研究的新成果,全面深入地探討了文學翻譯和翻譯批評的基本原則、基本方法和基本規(guī)律。書中許多論點系作者在豐富的文學翻譯實踐和教學基礎上所作思考的結(jié)晶,具有原創(chuàng)性和獨特的學術個性。本書以包括國際譯壇公認具有較高翻譯難度的《追憶似水年華》在內(nèi)的一些文學名著的名家名譯為批評對象,結(jié)合中國文學翻譯批評的現(xiàn)狀,從翻譯層次、蘊涵義、譯者的個人風格、譯本整體效果、風格傳達、隱喻再現(xiàn)、長句處理、再創(chuàng)造的度、譯本比較、翻譯價值、自我評價等方面,通過對譯文多層次、多角度的批評,在研究文學翻譯基本規(guī)律與方法的同時,對文學翻譯批評的基本范疇、原則和方法進行了系統(tǒng)的論述。本書具有較強的理論性和學術性,同時又有較強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 〈舜卧鲇嗊€收錄了反映近年來作者在文學翻譯批評方面進一步思考與探索的三篇長文?! ∪珪珜б环N客觀、公允、合理、科學的文學翻譯批評之風。

作者簡介

許鈞教授,著名譯者,博士生導師,南京大學研究生院常務副院長,北京大學比較文學與比較文化中心兼職教授,并兼任教育部高等學校外語專業(yè)教學指導委員會委員,國際比較文學會翻譯委員會委員,全國法國文學研究會副會長,中國法語教學研究會副會長,南京翻譯家協(xié)會會長等。

書籍目錄

翻譯層次論(1)文學翻譯再創(chuàng)造的度(12)文學翻譯批評的基本原則(24)文學翻譯批評的基本方法(31)詩歌與翻譯——《春望》法譯的層次評析(40)蘊涵義與翻譯(47)譯者風格評析——傅雷譯文風格得失談(55)名著漢譯不同版本比較——《紅與黑》漢譯漫評(63)文學翻譯的自我評價——《追憶似水年華》卷四漢譯札記(73)譯本整體效果評價——評《追憶似水年華》卷一漢譯(87)句子與翻譯——評《追憶似水年華》漢譯長句的處理(97)形象與翻譯——評《追憶似水年華》漢譯隱喻的再現(xiàn)(111)風格與翻譯——評《追憶似水年華》漢譯風格的傳達(124)《追憶似水年華》漢譯歷程與批評反思(137)翻譯價值與翻譯批評論(177)翻譯批評論(217)后記(247)重版補記(251)主要參考書目與資料(253)

章節(jié)摘錄

文學翻譯的自我評價——《追憶似水年華》卷四漢譯札記在前文中,我們已經(jīng)談過文學翻譯理論與批評這兩者之間相對獨立而又相互滲透的關系。在許多譯家撰寫的譯序或譯后記中,往往包含著對翻譯的理論探討以及對自己譯文的基本評價這兩方面的內(nèi)容,有時兩者甚至融為一體,在對譯文進行自我評價的同時,探索翻譯的得與失以及一些具有普遍意義的理論問題和技巧方法。在一九九一年法國伽利瑪出版社“七星文庫”推出的《西游記》法譯本La Pérégrination vers Ouest de Wu Cheng en, Texte traduit, présenté et annoté par André Lévy, Gallimard, 1991.中,法國著名翻譯家安德烈?雷威安寫了一篇長達79頁的譯序,其中除了對《西游記》的思想、語言與藝術特色進行了獨到的分析,對《西游記》西傳的歷史作了具體的介紹之外,大部分篇幅都用于自己的譯文與原文的比較與分析。在羅新璋編的《翻譯論集》中,真正純理論的研究文章并不多,而翻譯的自我評價和經(jīng)驗性的總結(jié)與探討倒占有相當大的比例。從本質(zhì)上看,這種譯文的自我評價當然屬于文學翻譯評價的范疇。對自己的翻譯進行評價與對他人的翻譯進行批評,既有共同的一面(這是本質(zhì)性的),也有不同的一面。所謂不同,批評的主體也是翻譯的主體,這種身兼兩種使命的特殊性要求人們具有清醒的頭腦、客觀的態(tài)度、實事求是的精神。擺功沒有必要,飾過更不允許。這里,我想以盡量客觀的態(tài)度,以自己參加翻譯《追憶似水年華》卷四的實踐為依據(jù),結(jié)合翻譯中的一些實例,對自己的翻譯作一剖析和探討,有所側(cè)重地談談世界名著翻譯中的“變通”與“再創(chuàng)造”的有關問題,并對譯文所依據(jù)的處理尺度是否合適作一自我評估。一從理論上講,一部成功的譯作,無論形式還是內(nèi)容,都應該盡可能貼近原作,反映原作的面貌與神韻。只是當原文形式與譯文形式無法一一對應(這是必然的,因為原語與異語之間事實上存在著差異),在表達上遇到難以逾越的障礙時,才允許有所“變通”(adaptation),此實為不可為而為之。而若“變通”得體,恰到好處,便是一種成功的“再創(chuàng)造”。經(jīng)驗告訴我們,原作個性愈強,價值愈高,翻譯的難度就愈大,就愈要借助于“變通”式的再創(chuàng)造手段。英國的艾利森?芬齊博士在評價《追憶似水年華》的語言特征時指出:“普魯斯特是運用格言式短句的大師,也長于運用故意不協(xié)調(diào)的重復句子。但是,他更有名的方面還是他那些可以再度喚起肉體知覺和內(nèi)心聯(lián)想的多層次的曲折復雜的長句,那些似乎是精辟評論又是歡快遐想的明喻暗比的妙筆,以及幾乎每一頁上都有的那些對人類本性的概括手法——這種概括是通過具體文字和華麗的修飾來表達的,和其他許多偉大的作品相比,更能與故事融為一體?!边@段評價甚為精辟,其中指出的“多層次的曲折復雜的長句”和“明喻暗比的妙筆”,無疑會給翻譯造成巨大的障礙。請讀下面這段話:...Perdue pour toujours: je ne pouvais comprendre, et je mexerais subir la souffrance de cette contradiction: dune part,une existence, une tendresse, survivantes en moi telles que je les avais connues, cestdire faites pour moi, un amour où tout trouvait tellement en moi son complément: son but, sa constante direction, que le génie de grands hommes, tous les génies qui avaient pu exister depuis le commencement du monde neussent pas valu pour ma grandmère un seul de mes défauts; et dautre part, aussitt que javais revécu, comme présente, cette félicité, la sentir traversée par la certitude, sélanant comme une douleur physique répétition, dun néant qui avait éffacé mon image de cette tendresse qui avait détruit cette existence, aboli rétrospectivement notre mutuelle prédestination, fait de ma grandmère, au moment où je la retrouvais comme dans un miroir, une simple étrangère quun hasard a fait passer quelques années auprès de moi, comme cela aurait pu être auprès de tout autre, mais pour qui, avant et après, je nétais rien, je ne serais rien. (p.758)這是一個典型的普魯斯特風格的長句,見于卷四中一個精彩的片段,該片段寫的是主人公在第二次抵達避暑勝地巴爾貝克的當天晚上,當他忍著心臟病痛苦的折磨,小心翼翼地彎腰脫鞋的時候,心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老人的形象,原來是幾年前去世的外祖母那張不安、失望、慈祥的面孔,對他的疲累傾盡疼愛。然而,正當他漸漸地回想起外祖母的過去,自她去世后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外祖母活生生的形象,與她重逢的時刻,他清楚地明白他已經(jīng)永遠失去了她。上面的這個長句由兩個分句組成:第一個分句極短,只有三個詞,如芬齊博士所說,是個“格言式”的短句:“永遠失去了”;第二個分句則很長且復雜,首先是結(jié)構(gòu)復雜,若細加分析,足有六個層次,可謂從句套從句,有原因狀語從句、時間從句、結(jié)果從句、比較從句、名詞性從句,其次是語式時態(tài)復雜,其中語式有直陳式、條件式、虛擬式,用的時態(tài)有直陳式復合過去時、未完成過去時、愈過去時、條件式現(xiàn)在時、虛擬式愈過去時,還有動詞不定式、現(xiàn)在分詞等。如此曲折復雜的句子,理解不易,傳達更難。難就難在漢語和法語有著各自獨特的語言符號系統(tǒng)和傳情達義的手段,無法進行完滿的轉(zhuǎn)換,況且普氏筆下的長句有其創(chuàng)造性的成分,非一般文化水準的法國人所能駕馭,而現(xiàn)代漢語恰恰又很難接受法語中那種從句套從句的多層次長句。怎么處理這一矛盾、這種障礙呢?茅盾在全國文學翻譯工作會議上曾經(jīng)說過:“文學的翻譯是用另一種言語,把原作的藝術意境表達出來,使讀者在讀譯文的時候能像讀原作時一樣得到啟發(fā)、感動和美的感受。這樣的翻譯,自然不是單純技術性的言語外形變易,而是要求譯者通過原作的語言外形,深刻地體會了原作者的藝術創(chuàng)造的過程,把握住原作的精神,在自己的思想、感情、生活體驗中找到最合適的印證,然后運用適合于原作風格的文學語言,把原作的內(nèi)容與形式正確無遺地再現(xiàn)出來?!币娏_新璋編《翻譯論集》,商務印書館,1984年版,第551頁。茅盾的這番話是把鑰匙,它告訴我們首先要透過“原作的語言外形”,捕捉、把握“原作的精神”,再使用“適應于原作風格”的語言,著力于傳達原作的“藝術意境”。在翻譯的實際過程中,這確是不可缺少的幾個環(huán)節(jié),上面那段原文,我是這樣翻譯的:“永遠失去了;我簡直無法理解,于是我試著承受這一矛盾帶來的痛苦:一方面,這是一個存在,一份慈愛,正如我過去感受過的那樣幸存于我的心中,也就是說這是生就為我準備的,這是一份愛,在這份愛中,一切都在我心間獲得完善,達到目的,認準其始終不渝的方向,此情之烈,以致在我外祖母看來,偉人們的天才,自創(chuàng)世紀以來一切可能存在過的聰明才智,簡直不如我的一個小小的缺點;而另一方面,我一旦重溫了仿佛現(xiàn)時出現(xiàn)的這份至福,便確確實實地感到了它的來臨,感到它像一種舊病復發(fā)的痛苦,從子虛烏有中飛躍而出,虛無曾抹殺了我保留的這一慈愛的形象,摧毀了這一存在,回首往事之時,消除了我們相互注定的命運,在我仿佛在鏡中重新見到我外祖母的時刻,將她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外人,只是一次偶然的機會,使她得以在我身邊生活了若干年,就像這一切也可以在任何他人身邊發(fā)生一樣,但這在另一人看來,我過去不過是子虛,將來也只能是烏有?!币悦┒芴岢龅摹鞍言鞯膬?nèi)容與形式正確無遺地再現(xiàn)出來”這一標準加以衡量,譯文距理想的佳境很遠。第一,形式不如原文精煉、緊湊(原文雖復雜,但不失精煉),增添了原文省略的詞語,如譯文中兩次使用的“這是”,原文中名詞性從句的先行詞,在譯文中也多有重復,如“這份愛”、“虛無”等;第二,語氣似乎不如原文那樣貫通,有的地方讀起來顯得不怎么通暢,譯文中的“失”固然與譯者水平有關,但有時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不“變通”,重復先行詞,就無法翻譯法語中的解釋性名詞從句??偟淖晕腋杏X是,譯文比較尊重原文的行文形式與結(jié)構(gòu),如原文中的分句形式、從句結(jié)構(gòu)等都盡可能有所反映,原文中的氣勢和神韻,如條件和虛擬語氣,也基本傳達了出來。還是茅盾說得對,想要反映原作的面貌與風采,好的翻譯應該“一方面反對機械地硬譯的辦法,另一方面也反對完全破壞原文文法結(jié)構(gòu)和詞匯用法的絕對自由式的翻譯”。確實,要傳達原文之神韻,不能不尊重原文的形式,作為一個有責任感的譯者,理應盡可能地用譯語所允許的表達形式與手段,再現(xiàn)原文的形式價值及與形式緊密相依的意境和精神。普魯斯特筆下的長句,有三個明顯的特征,一是插入句多,二是比較從句多,三是時態(tài)多,這三多與普氏所意欲表達的思想及著力傳達的意境是息息相關的。我們知道,《追憶似水年華》是“以追憶為手段,借助超越時空概念的潛在意識……交叉地重現(xiàn)已逝去的歲月”見《追憶似水年華》漢譯本“編者的話”,譯林出版社,1989年。,普魯斯特所采用的獨特的句法手段,正是為了適應這種意識流動過程之描述的需要。人的潛在意識的流動往往不定向,常常會在對一件事的回憶中,突然浮現(xiàn)出與之相關聯(lián)或根本無聯(lián)系的往事,插入句的表現(xiàn)功能正滿足了描述這種潛意識流動的需要;而為了“揭示某一陌生事物或某一難以描寫的感情與一些熟悉事物的相似之處”,讓讀者能夠想象作者那種深奧而又難以捕捉的意識流中所出現(xiàn)的陌生形象或事物,比較從句之形式便有了其用武之地,顯示出其激發(fā)讀者想象力的功用;至于時態(tài)豐富,這也與表現(xiàn)意識流動的連綿及交叉特征有關,是普魯斯特“擺脫線型時序的束縛”的有力手段。因此,在譯文中能否調(diào)遣對應或相似的句法手段,傳達原文形式所蘊涵的獨有的色彩與神韻,是翻譯成敗的關鍵之一。下面,我們再看一段原文:Mais je ne pus supporter davoir sous les yeux ces flots de la mer que ma grand mère pouvait autrefois contempler pendant des heures; limage nouvelle de leur beauté indifférente se complétait aussitt par l idée quelle ne les voyait pas; jaurais voulu boucher mes oreilles leur bruit, car maintenant la plénitude lumineuse de la plage creusait un vide dans mon cur; tout semblait me dire comme ces allées et ces pelouses dun jardin public où je lavais autrefois perdue, quand jétais enfant:“nous ne lavons pas vue”, et sous la rotondité du ciel ple et divin, je me sentais oppressé comme sous une immense cloche bleutre fermant un horizon où ma grandmère nétait pas. (p.762)就理解而言,只要細細琢磨,抓住作者的思緒,意義是明了的;但要恰如其分地加以傳達,難度還是相當大的,因為句子復雜,容量大,現(xiàn)時的經(jīng)歷交叉著對往事的回憶,當前的感覺(“波浪這泰然自若的美妙而新穎的形象”)與重新涌現(xiàn)的記憶(小時候在公園與外祖母走散了,四處尋找外祖母,公園里的小徑與草坪仿佛都對他說“我們沒有見到她”)組合在一起,富有立體感。我是這樣翻譯的:但是,我無法忍受眼前這滾滾的海浪,然而在昔日,外祖母卻可靜靜地觀潮,一看就是幾個小時;波浪這泰然自若的美妙而新穎的形象遂使我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念頭:這波浪,外祖母是看不到了;我恨不得堵上耳朵,不聽這滾滾濤聲,因為此時此刻,海灘上金光普照,在我心間拓展了一片空虛;昔日,我還是個孩子時,曾在一個公園里與外祖母走散了,此時,這兒的一切猶如那座公園的小徑與草坪,仿佛都在對我說:“我們沒有見到她”,在這蒼茫、神妙的穹隆下,我像籠罩在一只浩大的灰藍色的巨鐘里,感到透不過氣來,巨鐘遮住了一角視野,我的外祖母已經(jīng)不在了。由于法語和漢語的時態(tài)表達手段不一,原文立體交叉式的句法結(jié)構(gòu)特征,譯文難以再現(xiàn),但借助漢語中類似“曾經(jīng)”、“昔日”、“過去”、“此時此刻”這些時間狀語,通過“變通”手段,原文的時間層次在譯文中是有所表現(xiàn)的,而蘊涵其中的立體感,讀者恐怕也會有所感受。二上面談了普魯斯特筆下那些“多層次的曲折復雜的長句”的翻譯,這里再來采摘幾束在普氏的文學花園中盛開的“新鮮的形象花束”,看看翻譯中該如何傳達他“那些似乎是精辟評論又是歡快遐想的明喻暗比的妙筆”:Tout en marchant cté de moi, la duchesse de Guermantes laissait la lumière azurée de ses yeux flotter devant elle, mais dans le vague, afin déviter les gens avec qui elle ne tenait pas entrer en relations, et dont elle devinait parfois, de loin, lécueil menaant. (p. 668)讀了這段文字,誰都會對蓋爾芒特夫人那“藍色的目光”留下深刻的印象,原文中“azurée”,“flotter”,“écueil”等詞令人想到“藍天”、“波浪”與“大?!?,此外,文中“l(fā)e vague”一詞,雖然其意義與大海的一切均無關聯(lián),但其形態(tài)與“l(fā)a vague”(海浪,波浪)一詞相同,只是詞性有別,就我的理解,作者在此用“vague”一詞,也許用意正是讓讀者通過“l(fā)e vague”的詞形,聯(lián)想到“l(fā)a vague”的形象。考慮到這些因素,我將譯文處理為: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在我身旁走著,一任她那天藍色的目光在前方波動,但波光茫茫,以避開她不愿結(jié)交的人們,遠遠望去,她不時猜測,他們興許是充滿危險的暗礁。從嚴格意義上講,“dans le vague”譯成“波光茫?!庇行繌姡紤]到“l(fā)e vague”與“l(fā)a vague”形似,可以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由“茫然的目光”讓人想到“茫茫的波浪”,如此處理,興許能傳達一點原文形式所蘊涵的意境。就文學的形象語言而言,法語和漢語在形象的選擇和比喻的提煉方面有許多相通之處,構(gòu)成了翻譯的可行性。比如在翻譯中,我就常常遇到類似下面這樣的暗喻式形象說法:(1)  Elles (les soirées de la princesse de Guermantes) explosaient au moment où on les attendait le moins, et laissaient appel des gens que Mme de Guermantes avait oublies pendant des années. (p. 648)(2)  Puis aussitt le (linvité) rejetant la rivière, elle ajoutait:“Vous trouverez M. de Guermantes lentrée des jardins”...(p. 636)原文中的“explosaient”和“l(fā)e rejetant la rivière”在漢語中有著相似的形象說法,所以譯起來比較順手:(1)(蓋爾芒特親王夫人的)晚會往往出人意外,爆出冷門,邀請一些被德?蓋爾芒特夫人冷落了數(shù)年的客人。(2)(謝罷),她遂又把來賓打發(fā)到客流中去,補充說道:“德?蓋爾芒特先生就在花園門口,去吧”……但是,出發(fā)語語言形象與目的語語言形象及該形象所蘊涵的意義往往存在著差異,這就給傳達原文文學形象造成了一定困難。比如有這么一段文字:Chaque port a bien la sienne (la maison publique), mais bonne seulement pour les marins et les amateurs du pittoresque que cela amuse de voir, tout près de léglise immémoriale, la patronne presque aussi vieille, vénérable et moussue, se tenir devant sa porte mal famée en attendant le retour des bteaux de pêche. (p.785)這是一段極為精彩的文字,寓諷刺于形象之中。一位年邁的鴇母,站在聲名狼藉的院門前,旁邊是座古教堂,古教堂的門面布滿青苔,令人肅然起敬,而令我們中國讀者費解的是,作者竟把鴇母與教堂相比,說她“幾乎與教堂一樣古老、可敬、布滿青苔”,讀后難以弄清這一形象比較到底蘊涵著何種意義。全文可直譯為:當然,每座港口都有其妓院,但光顧的僅僅是海員和性喜獵奇之徒,看去煞是有趣,就在古教堂附近,幾乎與古教堂一樣古老、可敬、長滿青苔的鴇母站在聲名狼藉的院門前,等待著漁船歸來。這段譯文至少有兩處欠妥,一是可以說教堂“古老、可敬、長滿青苔”,但用以形容鴇母,就不妥當了;二是形象模糊,難以引起讀者的共鳴。直譯行不通,無法貼切地傳達原文的形象寓意,只能來一番“變通”。首先,原文能否這樣理解:以教堂的古老比鴇母的人老,以古教堂門面長滿青苔喻鴇母臉皮厚,而“令人肅然起敬”,則是一種反諷?;谶@樣的理解,我們將上面的譯文修訂為:當然,每座港口都有其妓院,但光顧的僅僅是海員和性喜獵奇之徒,看去煞是有趣,就在古教堂附近,鴇母老臉皮厚,卻又令人肅然起敬,可與古教堂長滿青苔的門面相比,只見她站在聲名狼藉的院門前,等待著漁船歸來。上面說的是通過“比喻淺化”的變通方式,再現(xiàn)原文文學形象,傳達其寓意的,可有時遇到與神話傳說或典故有關的形象比喻,變通的“意譯”反而行不通,只有硬著頭皮直譯,仰仗歷史知識淵博的讀者自己去捕捉原文形象,體味其含義。不過,遇到這種情況,最好還是采取一點補救措施,加個注釋,這樣,多少可以給讀者提供一點方便:...Le comte Arnulphe, avec une voix zézayante qui semblait indiquer que son développement, au moins mental, nétait pas complet, répondait M. de Charlus avec une précision complaisante et nave:“Oh! moi, cest plutt le golf, le tennis, le ballon, la course pied, surtout le polo.” Telle Minerve, sétant subdivisée, avait cessé,dans certaine cité, dêtre la déesse de la Sagesse et avait incarné une part dellemême en une divinité purement sportive, hippique, “Athène Hippie”. (p.704)這段文字的前面一部分不難理解,說的是“阿尼勒夫伯爵語音不準,SZ不分,似乎表明至少他的智力還沒有徹底發(fā)育成熟,他討好而幼稚地準確回答德?夏呂斯先生的提問:‘噢,我呀,我倒更喜歡高爾夫球,網(wǎng)球,愛打球,愛跑步,尤其愛馬球?!眴栴}在后一部分,又是“米涅瓦”,“智慧女神”,又是“保護神”,“馬術雅典娜”,對普通讀者來說,要弄清來龍去脈,理解連結(jié)阿尼勒夫與這些神話的比喻紐帶,還是比較吃力的。為了方便讀者,我們不妨先直譯原文:……恰似米涅瓦,分身之后,在某城不再是智慧女神,而把自己身子的一部分化為純體育,純馬術運動的保護神,成為“馬術雅典娜”。然后,在直譯的基礎上加一注,說明上文所說的“米涅瓦”、“智慧女神”、“保護神”、“馬術雅典娜”實指同一個神。米涅瓦為羅馬神話中的智慧女神,亦即希臘神話中的雅典娜,她與海神波塞冬相爭,因出示第一根橄欖枝而獲勝,遂成為雅典城的保護神。弄清了神話傳說的來龍去脈,再結(jié)合上下文,便不難理解作者用喻的意義所在:阿尼勒夫說話SZ不分,似乎大腦發(fā)育尚未成熟,自然不是“智慧”之神了,而他談起體育來滔滔不絕,興趣濃厚,對馬球尤為喜愛,豈不像是個“純體育,純馬術運動的保護神”了?!看來,作者如此用典,不無諷刺意味,細心的讀者自可體味。在普氏的作品中,還有大量的“作為任何藝術的首要成分的動植物形象”,如安德烈?莫羅亞在該書的序中指出的那樣,將夏呂斯變成大黃蜂,絮比安化成蘭花,等等。處理這樣的形象,如形象之于譯語是全新的,最好直接移植,以再現(xiàn)形象的新鮮或奇妙,但如原文形象的蘊涵意義在譯語中產(chǎn)生的效果不一樣甚或相悖,那根據(jù)譯語讀者的欣賞習慣,來一番改造,也是允許的。但一般來說,有上下文的限制或提示,即使出發(fā)語文學形象的蘊涵意義與目的語同一形象的蘊涵意義有差異甚或相悖,讀者借助上下文和語境,也可捕捉到原形象的寓意或意味?;谶@些考慮,遇到這一類的明喻暗比,我基本上都是直接移植。請比較:原文:Je ne vis plus de quelque temps Albertine, mais continua,défaut de Mme de Guermantes qui ne parlait plus mon imagination,voir dautres fées et leurs demeures, aussi inséparables delles que, du mollusque qui la fabriqua et sen abrite, la valve de nacre ou démail ou la tourelle créneaux de son coquillage. (p.741)譯文:在一小段時間里,我再也沒有見阿爾貝蒂娜,但是,由于德?蓋爾芒特夫人再也激不起我的半點興趣,我便繼續(xù)去看望其他一些天仙美女,看看她們的洞府,仙人與仙居不分,猶如軟體動物長出了珠貝或琺瑯殼,或螺形貝殼塔,卻又躲在里面,深居簡出。文學形象的再現(xiàn)問題是文學翻譯“審美層次”中的一個關鍵問題,十分微妙、復雜,我們將在下文《形象與翻譯》一節(jié)中作一定的探討,這里需要強調(diào)說明的是:對翻譯來說,“審美”與“表美”是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譯者首先應該識別原形象的表美手段,把握其美學特征,領悟其藝術魅力,然后再考慮譯語讀者的審美習慣和傳達效果,調(diào)遣譯語相似或不同的表現(xiàn)手段,予以再現(xiàn)。

后記

《文學翻譯批評研究》是一部很不成熟的小書,也算不上是一部嚴格意義上的學術專著,實際上是我就文學翻譯展開的一些思考的記錄,里面涉及我對翻譯活動的認識,對翻譯評價的原則與方法的探討,以及對文學翻譯相關的一些重要問題的分析。這部小書有一個特點,就是與翻譯實踐結(jié)合非常緊密。書中所探討的問題,基本上都以翻譯文本為基礎,尤其是我參加翻譯的《追憶似水年華》,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考翻譯、評價翻譯和探討翻譯批評活動的空間。這部小書發(fā)表已經(jīng)整整二十年了,原以為它不會留下什么痕跡,早應該被扔到廢紙簍里去了,可承蒙翻譯學人的厚愛,這些年來,這部小書一直在發(fā)揮作用,有學者甚至把該書當作中國翻譯批評研究的“開山之作”,給了我很大的鼓勵。學術貴在探索,也貴在傳承。我對文學翻譯批評事業(yè)一直非常關心,我培養(yǎng)的學生中有人接過了學術接力棒,近十余年來潛心于翻譯批評研究,就翻譯批評的原則、標準、途徑提出了一些很有見地的觀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感到非常欣慰。對翻譯學界近年來在翻譯批評領域所取得的研究成果,我覺得也很高興,但也感到有一些遺憾的地方,覺得理論探討很多,但真正針對翻譯廣西或翻譯現(xiàn)象展開的批評卻很少見。在某種意義上說,翻譯批評因此而失去了一些它本該具有的鮮活的力量,沒有擔負起它本該擔負的責任。于是,我在想,《文學翻譯批評研究》這部小書之所以不死,恐怕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該書所體現(xiàn)出的一種翻譯批評的精神和翻譯批評的力量。在我的學術道路上,譯林出版社的朋友一直給我支持、鼓勵和力量。這次又承蒙譯林出版社不棄,重新出版《文學翻譯批評研究》,借此機會,我選入了幾篇思考翻譯批評的文章,其中有一篇是我與我的弟子劉云虹教授合作撰寫的,權(quán)當作我在翻譯批評領域不斷耕耘所留下的歷史記錄。有必要加以說明的是,為了保持歷史的原貌,不同時期撰寫的文字的體例沒有強求統(tǒng)一,敬請讀者朋友諒解。許鈞2012年7月1日補記于南京大學樹華樓

編輯推薦

《譯林學論叢書:文學翻譯批評研究(增訂本)》編輯推薦:翻譯是一項復雜活動,涉及哲學、語言學、邏輯、美學、歷史、文學、心理學等領域,種種問題體現(xiàn)在翻譯理論的探討中,就難以形成一個合理的探討基點。怎樣的譯作才算忠實?譯作要在哪些方面忠實于原作?如何看待翻譯中的再創(chuàng)造以及譯者的個人風格?在書中,許鈞教授全面探討了文學翻譯和翻譯批評的基本原則和方法。《譯林學論叢書:文學翻譯批評研究(增訂本)》借助《追憶似水年華》等文學名著的漢譯本為批評對象,結(jié)合中國文學翻譯批評的現(xiàn)狀,借助文學與文學翻譯批評研究的新成果,通過多層次、多角度的批評,在研究文學翻譯基本規(guī)律與方法的同時,對文學翻譯批評的基本范疇、原則和方法進行了系統(tǒng)的論述。國內(nèi)最早面世的文學翻譯批評著作,闡釋文學、文學翻譯、文學翻譯批評的基本范疇、原則、方法與規(guī)律,全新增補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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