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山墻的安妮

出版時間:2013-1  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  作者:露西·莫德·蒙哥馬利  頁數:352  譯者:方聿  

前言

  本書主要人物  安妮·雪莉  一個紅頭發(fā)的女孩,還長著一臉雀斑。年幼喪母,不久,父親也離開了人世。幾經波折,她陰差陽錯地被愛德華王子島上的一對老兄妹收養(yǎng),從此開始了她的新生活。喜歡幻想,并且想象力非常豐富,熱愛大自然,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嘴也經常管不住,也常因此而做錯事。愛美的天性也讓她經常鬧出笑話。為人直率,善良,勤勞,很珍惜友誼?! 〈靼材取ぐ屠铩 “材葑詈玫呐笥?,有一頭漂亮的黑發(fā)和藍眼睛,善良,開朗,漂亮。充滿熱情,是安妮的知心朋友,曾和安妮一起辦過故事社。她和安妮一樣,十分珍惜她們的友誼,與安妮幾乎形影不離。  馬修·卡斯伯特  綠山墻農舍的主人,性格內向,不敢與瑪麗拉和蕾切爾太太以外的女人說話。但卻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他是第一個發(fā)現“女孩調包事件”的人,也是在他的堅持下,才最終把安妮留在了綠山墻農舍。很寵愛安妮,是安妮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在本書最后,因為存有一生積蓄的銀行倒閉,死于心臟病發(fā)。  瑪麗拉·卡斯伯特  馬修·卡斯伯特的妹妹,綠山墻農舍的女主人。脾氣與馬修截然不同,是個相當古板嚴肅的人。對安妮的教育十分嚴格,有時候甚至有點過分了。因為愛她,所以害怕自己會過于放縱她,就不自覺地變得十分嚴厲,是那種嚴格要求兒女的家長的典范。  吉爾伯特·布萊斯  在安妮童年的時候,因為吉爾伯特開了個玩笑,管安妮叫“紅毛”,倆人發(fā)生爭執(zhí)。安妮發(fā)誓要一輩子討厭他,而吉爾伯特卻喜歡上了這個特別的紅頭發(fā)姑娘。后來,由于他把執(zhí)教的機會讓給了安妮,兩人關系和解?! ±偾袪柼 】ㄋ共匦置玫睦相従印⒑门笥?。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英國式婦女(那時候的加拿大完全沿襲英國的風俗習慣),很喜歡留意別人的事情。因此,剛開始與安妮相處時,兩個人鬧了不少的矛盾,但最后都冰釋前嫌了。  阿倫太太  牧師太太,是安妮非常喜歡的人,她很和善又很漂亮,經常教導安妮,是安妮的另一位知心朋友,也是安妮的良師益友。  斯蒂希小姐  安妮的老師,對她很好,教給她很多東西,也是推薦安妮去讀大學的啟蒙老師。安妮也很喜歡她?! 》评账估蠋煛 ∽畛跏前材葑钣憛挼睦蠋?。但經過一些事情后,安妮和他的關系變得和睦。后來,菲利普斯老師離開了學校。

內容概要

  綠山墻農舍的卡斯伯特兄妹決定領養(yǎng)一個男孩,幫著做田里的農活。令人大吃一驚的是,孤兒院送來了一個愛幻想、喋喋不休的紅發(fā)女孩,一個小精靈。這個小精靈像一股清新的風吹進了閉塞的農舍鄉(xiāng)村。故事由此開始……  安妮是個身世凄涼的小女孩,出生不久即父母雙亡,成了孤兒。好心的鄰居把她養(yǎng)到六歲之后,她又到另一戶人家?guī)兔春⒆?,后來被送到了孤兒院。十一歲的時候,綠山墻的馬修和瑪麗拉收養(yǎng)了她。安妮天性活潑樂觀,想象力極為豐富。她的天真和幻想雖鬧了不少笑話,但她的善良和直率也使她贏得了友誼和真摯的愛。  這是一個孤兒長大成人的故事,樸實而絢麗,充滿著童心和夢幻。安妮用她的經歷告訴我們,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使面對著平庸煩瑣有壓力的生活,我們也可以用好心態(tài)把它變得充滿陽光和樂趣。

作者簡介

  露西·莫德·蒙哥馬利(Lucy Maud Montgomery,1874-1942),出生于加拿大克利夫登,從小與外祖父母一起生活在一所老式的四周都是蘋果園的農舍里。她九歲開始寫詩,長大后以教書為生。1904年春天,蒙哥馬利一時靈感迸發(fā),花費兩年時間以自己生活過的卡文許迪村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綠山墻的安妮》。在讀者的鼓勵和支持下,露西認真地一本一本把安妮的故事寫成了系列。這些以“女孩成長”為主題的系列小說,至今在英語國家暢銷不衰,并先后被譯成數十種文字,也多次被改編成其他藝術形式,在全世界范圍內擁有廣泛的影響力。

書籍目錄

第一章 蕾切爾夫人吃了一驚第二章 馬修·卡斯伯特吃了一驚第三章 瑪麗拉·卡斯伯特大吃一驚第四章 綠山墻農舍的早晨第五章 安妮的身世第六章 瑪麗拉做出了決定第七章 安妮的禱告第八章 安妮開始新的生活第九章 蕾切爾夫人大吃一驚第十章 安妮的道歉第十一章 主日學校第十二章 誓言與承諾第十三章 期待的歡喜第十四章 安妮的認錯第十五章 小學校中的大風波第十六章 茶會的災難第十七章 生活中的新樂趣第十八章 大顯身手第十九章 音樂會的災難第二十章 走火入魔的想象力第二十一章 調味品惹出來的禍事第二十二章 安妮被邀請去喝茶第二十三章 危險的賭局第二十四章 一場獨特的音樂會第二十五章 馬修的圣誕禮物第二十六章 成立故事社第二十七章 虛榮心的報應第二十八章 不幸的百合少女第二十九章 安妮生活中難忘的一件事第三十章 奎恩班的成立第三十一章 海納百川第三十二章 發(fā)榜之日第三十三章 飯店音樂會第三十四章 奎恩學院的普通女生第三十五章 奎恩學院的冬天第三十六章 光榮與夢想第三十七章 死神的到來第三十八章 峰回路轉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蕾切爾夫人吃了一驚  蕾切爾·林德一家就住在埃文利大街往下斜伸進小山谷的地方,四周長滿了赤楊和鮮紅的倒掛金鐘,一條小溪橫穿過山谷,它的源頭在老卡斯伯特家農場的樹林里。這條小溪在流經樹林的最初階段水勢湍急,分出眾多支流,一路上留下許多隱秘的池塘和小瀑布。但當它流經林德家門前的山谷時,已經變成一條安靜又循規(guī)蹈矩的小溪。也許是它知道,如果要從蕾切爾·林德家門前經過,就必須要端莊有禮,否則無法從蕾切爾夫人那敏銳的目光下逃脫。說不定此刻蕾切爾夫人正端坐在窗前,用犀利的目光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包括小溪和頑童。如果她注意到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發(fā)生,在查出個究竟之前她是不會安心的?! 『芏嘧≡诎N睦捌涓浇娜硕紝︵従拥氖聭延袠O大的興趣,但是卻忘了自家的事,不過蕾切爾·林德可不一樣,她在打聽鄰居的事情時,還能把自家的事情料理得妥妥帖帖的。她可是個有名的家庭主婦,做起家務得心應手,干凈利落。她還管理著一個裁縫小組,協(xié)助禮拜日學校的工作,此外,她還是教會婦女團體和對外傳教互助會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有其值得一提的是,雖然生活異常忙碌,蕾切爾夫人依然能夠抽出時間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地坐在廚房的窗前,一邊牢牢注視著那條穿過山谷又在陡峭的紅色山岡上蜿蜒而過的街道,一邊手不停歇地縫著棉被——她已經縫了16床棉被了——埃文利村的主婦們經常無比敬畏地談到這一點。埃文利村位于一個伸入圣勞倫斯灣的三角形的小半島上,兩邊都是水,任何人想要進出都得走山岡的那條街道,也就是說,不論是誰,都無法逃脫蕾切爾夫人那雙敏銳的眼睛。  六月初的一個下午,蕾切爾夫人跟往常一樣,在窗前坐著。明亮和煦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房子下方斜坡處的果園里淺粉色的花朵爭相綻放,就像新娘臉頰上泛起的紅暈,引來成群結隊的蜜蜂嗡嗡飛舞著。托馬斯·林德,一個溫和、瘦小的男人——埃文利的人們都把他稱為“蕾切爾·林德的丈夫”——正在谷倉后面的山丘上播撒晚蘿卜籽。蕾切爾夫人心想,這時候,馬修·卡斯伯特也一定在綠山墻農舍旁靠河沿寬闊的紅土地上忙著同樣的農活吧。因為前一天傍晚,在威廉·J.布萊爾的店里,蕾切爾夫人聽見馬修回答皮特·莫里森的問話時曾經提到,他打算第二天下午種晚蘿卜。這事兒當然是皮特主動問的,因為馬修·卡斯伯特這輩子從來沒主動跟別人說過任何事。  然而今天卻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在這個繁忙的午后三點半的時刻,馬修·卡斯伯特卻駕著馬車不疾不徐地穿過山谷,更難得的是,他還穿著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戴上了白領結,這可是他離開埃文利村去辦事的明證。而且他還駕著那輛栗色母馬拉的輕便馬車,這說明他要出遠門。可是馬修·卡斯伯特要去哪里?去做些什么呢?  如果做這種事的是村子里的其他人,蕾切爾夫人只需要綜合各種因素加以分析,便能將真相猜個七七八八。但是馬修則不一樣,他平日里難得出一趟門,所以肯定是有什么緊要的事情急需解決;而且馬修這個人非常害羞,不喜歡同陌生人打交道,甚至都不愿意去任何一個需要與人交談的場合??涩F在他卻戴著白領結、穿著禮服駕著馬車出遠門,實在是件稀罕的事兒。蕾切爾夫人絞盡腦汁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什么,一下午的好興致就這樣全沒了。  “喝完下午茶我就到綠山墻農舍轉一轉,這件事得打聽個明白,我要問問瑪麗拉他到底去哪里了,為什么去?!边@個了不起的主婦得出一個結論,“現在這個時節(jié),馬修輕易不會進城,而且他又不探親訪友。要是沒了蘿卜籽兒、得去城里買的話,不至于打扮得那么隆重,還駕著輕便馬車去。要是去請大夫,他的馬車跑得又不夠快。但是昨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今天才會出門。我實在是不明白。如果不弄清楚馬修·卡斯伯特今天駕車離開埃文利的原因,我是一分鐘都不能安寧了?!薄 ∮谑?,蕾切爾夫人喝完茶便出發(fā)了。從這里到卡斯伯特兄妹所住的綠山墻農舍路程并不遠,他們那幢結構很亂的大房子掩映在果樹園中,從蕾切爾家的谷地順大路過去不到四分之一英里,但因為山路狹長,走起來就顯得很遠了。馬修·卡斯伯特和他的父親一樣都很害羞又沉默寡言。當年他父親創(chuàng)建家園的時候,就選擇離同胞盡可能遠一點,但是又沒有完全躲到樹林里去。所以綠山墻農舍剛好就建在清理出來的那塊空地的最邊緣處,直到現在也是這樣。埃文利的其他居民們都沿著街道擠擠挨挨地住在一起,從那里幾乎看不見綠山墻。蕾切爾·林德夫人一直覺得這種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  斑@種地方只能勉強住一住,不可能有什么好生活,就是這樣,”她一邊順著小路走下去,一邊嘟囔道。這條路上還留著馬車經過后深深的車轍印,草木茂盛,路兩旁有很多野薔薇?!耙搽y怪馬修和瑪麗拉的性格有些古怪了,就兩人,還生活得這樣閉塞。周圍再多樹也沒用,人又不能跟樹做伴。不過如果能做伴的話,這些樹還真不少。我倒愿意天天對著人。當然啦,他倆看上去好像還挺滿意的,不過我覺得他們是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吧。人總是什么都能適應,包括上絞刑架,就像那個愛爾蘭人說的那樣?!薄 ≌胫?,蕾切爾夫人已經從小路跨進了綠山墻農舍的后院。院子里一邊栽著高大的柳樹,另一邊是筆直的白楊,地上干凈得看不到一塊碎石或者一根散落的樹枝,如果有,就一定逃不過蕾切爾夫人那雙敏銳的眼睛。蕾切爾夫人暗自點頭,她覺得瑪麗拉正和自己一樣,收拾起家務來也是勤快仔細?! ∵@樣說著,蕾切爾夫人已經走出了小道,跨進了綠山墻農舍的后院。院子里干凈整潔,一派蔥蘢的綠意,一邊栽著高大的柳樹,枝繁葉茂像族長一樣;另一邊是筆直的白楊。院子里一切都井然有序,沒有一根木棍或一塊石頭放錯了位置,因為如果有的話一定逃不過蕾切爾夫人那雙敏銳的眼睛。她在心底里暗自同意:瑪麗拉·卡斯伯特收拾院子肯定跟她打掃房間一樣頻繁。人們甚至可以直接在地上吃飯,連一點土都沾不到。  蕾切爾·林德用力敲一敲廚房的門,聽到準許后便邁步走了進去。綠山墻農舍的廚房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看上去就像是許久未被使用過的客廳。屋子的東、西兩面都有窗戶,西面的窗戶正好看清后院的景致,一束六月的光線溫暖地射進屋子。東面的窗戶在纏結環(huán)繞的葡萄藤映襯下變成了綠色,窗外的果園里櫻桃樹舉著一樹白花,小溪邊生長的白樺樹正隨著清風微微搖擺?,旣惱幌蛳矚g坐在東面的窗前以避開光線的直射,她認為,世界是嚴肅認真的,陽光的直射看起來似乎有些肆意輕率和不負責任。今天,她依然坐在東面窗前,手里織著什么東西,身后的桌子上晚餐的餐具擺得整整齊齊的?! ±偾袪柗蛉艘惶みM屋子,身后的房門還沒關好,便立刻將桌子上的每一樣東西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桌上擺著三個盤子,所以瑪麗拉一定在等著馬修和什么回來一起喝茶。但是盤子里盛的都是些日常食物,只有海棠醬和一種蛋糕,所以她所等待的客人應該不是什么大人物。課室馬修為什么戴著白領結,穿著禮服,還趕著栗色母馬的輕型馬車呢?這個一向安靜、沒什么神秘的綠山墻里發(fā)生的這個怪事兒,可真把蕾切爾夫人給弄得頭昏腦脹。  “晚上好,蕾切爾,”瑪麗拉神采奕奕地打著招呼,“今天晚上天氣真好啊。請坐吧。家里人都好嗎?”瑪麗拉和蕾切爾夫人之間始終有一種友誼維系著,這種感覺沒法用別的詞來形容。雖然她倆完全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不過也許正是這樣,她們才能相處更融洽?! ‖旣惱且粋€高高瘦瘦的女人,棱角分明,缺乏女性的柔美曲線。她的黑發(fā)中已經出現了幾縷銀絲,頭發(fā)總是挽成一個結實的發(fā)髻盤在腦后,用兩只發(fā)卡緊緊地別起來。她看起來像是那種閱歷有限、刻板嚴肅而又僵硬的女人,實際上正是如此。不過她的嘴邊流露出的幾分略帶幽默的神情給這個印象做了些許補救?!  拔覀兌己芎??!崩偾袪柗蛉苏f道,“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你的身體,今天看到馬修出遠門,我還以為他是去請醫(yī)生了?!薄 ‖旣惱瓡獾爻閯右幌伦旖牵缇筒碌嚼偾袪柗蛉丝隙〞恚@位好奇心熾烈的鄰居看到馬修破例出門,肯定會來弄清楚緣由。  “啊,不,我身體很好,不過昨天頭痛有些厲害罷了?!爆旣惱f道,“馬修是去布萊特河了。我們打算從新斯科舍的孤兒院里收養(yǎng)一個男孩子,他乘坐今晚的火車到達?!薄 ∧呐卢旣惱f馬修是去接一只來自澳大利亞的袋鼠,蕾切爾夫人也不會覺得更加吃驚了。她一下子懵了,怔在那里五秒鐘沒有回應?,旣惱@樣子不像是在和她開玩笑,雖然蕾切爾夫人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斑@事有這么緊急嗎,瑪麗拉?”好不容易蕾切爾夫人回過神來,于是問道?!  爱斎缓芗绷耍爆旣惱卮稹B犓@樣的語氣,好像從新斯科舍的孤兒院收養(yǎng)個男孩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像任何一個管理有序的埃文利農場每年都會進行的春季日常工作一樣,絕對不是什么異想天開的舉動。  蕾切爾夫人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腦子里涌現出帶驚嘆號的詞句。一個男孩!村里那么多人,居然是瑪麗拉和馬修·卡斯伯特最先打算收養(yǎng)一個男孩!還是從一個孤兒院里!嘿,這世界可真是完全顛倒了!今后她再聽見任何事情都不會覺得不吃驚啦!再也不會啦!  “你們到底怎么會想起這事的?”蕾切爾夫人用不贊同的語氣盤問著。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居然還沒征詢她的意見,她當然不會同意啦?!  芭叮覀兤鋵嵰呀浛紤]很長時間了,實際上已經想了整整一冬了?!爆旣惱卮鹫f?!笆フQ節(jié)前幾天,亞歷山大·斯潘塞夫人到我們家做客,她說春天想去霍普敦的孤兒院去收養(yǎng)一個女孩。斯潘塞夫人的一個表妹就住在那邊,她經常去看望,所以把那兒的情況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了。從那之后,我和馬修就開始商量這件事兒,我們也決定收養(yǎng)一個男孩子。馬修上歲數了,你知道的,他都六十了,腿腳不像以前那么靈便,心臟也不太好。而且現在要找個雇工有多么不容易,這你也知道的。合適的永遠找不到,只有些笨手笨腳的法國半大小子。而那些雇來的半大小子,一旦學到點兒本事,就心癢癢了,想去龍蝦罐頭廠或者干脆到美國找工作。起初馬修想找個布蘭多的男孩來,被我直截了當地否決了。他們也許是些好孩子,我沒說過他們不好,但是我不想要倫敦街頭的阿拉伯小混混。我說,起碼給我找個加拿大人吧。反正找誰都有風險的,但是找本國人我心里踏實一些,晚上也能睡得安穩(wěn)點兒。所以我們打算等斯潘塞夫人去收養(yǎng)女孩的時候也幫我們看看。她在卡莫迪的親戚能幫我們挑一個十歲左右、聰明可靠的男孩。我們覺得這個年齡比較合適,能馬上幫著干些活兒,又還能慢慢調教。我們打算好好培養(yǎng),讓他去學校受教育。今天早上郵差給我們送來了亞歷山大·斯潘塞夫人的電報,電報上說他們坐今晚五點半的火車抵達。所以馬修駕車到布萊特河接他去了。斯潘塞夫人會把他留在火車站,然后自己繼續(xù)坐火車到白沙鎮(zhèn)?!薄 ±偾袪枴ち值乱幌驅ψ约喊l(fā)表的見解表示滿意?,F在好不容易搞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于是開始了自己的諄諄告誡:“瑪麗拉,說老實話,我覺得這件事實在太冒險了,你們這是在做傻事。這個孩子來歷不明,誰知道他性格怎么樣,父母都是什么人,他將來會變成什么樣的人,這些你們完全都不清楚,居然就這樣貿貿然地把他領回家!上星期報紙上還登了一條消息,說小島西邊的夫婦倆從孤兒院收養(yǎng)了一個男孩兒,可那孩子半夜居然放火把房子給燒了——還是故意縱火!夫婦倆差點兒活活被燒死在床上。我還聽說過,有個被收養(yǎng)的孩子有個怪毛病,就愛喝生雞蛋,總也改不掉。要是你倆想問我對這件事有什么意見——雖然你們壓根就沒跟我商量——我會說這種事想都別想了!”  蕾切爾夫人這番勸慰,聽了只會讓人更加心驚膽戰(zhàn),但是瑪麗拉好像并沒有什么表現,既不生氣也不激動,她只是繼續(xù)干著手里的針線活?!袄偾袪?,我得承認你的話句句在理,這事兒我不是沒擔心過,但是我看得出來,馬修是鐵了心打算收養(yǎng)一個孩子,所以我也就由他去了。馬修很少堅持要做什么事情,所以一旦他堅持,我就覺得自己應該稍稍讓步一下。至于提到風險,這世間有不冒風險的事情呢?就算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不一樣有風險嗎?孩子如果教育得不好,長大了一樣會出問題。而且新斯科舍跟我們這個島距離不遠,我們又不是千里迢迢去英國美國領養(yǎng)孩子,他跟我們不會有太大差別的?!薄  昂冒?,希望這事兒最終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崩偾袪柗蛉穗m然這樣說著,但是語氣里流露出明顯的懷疑?!罢l知道他會不會一把火將綠山墻農舍燒個干干凈凈?指不定他還會往井里下毒藥呢!聽說在新布倫瑞克就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一個從孤兒院收養(yǎng)的孩子往井里投了毒藥,全家人都痛苦地死了,不過聽說干這事的是個女孩子?!薄  拔壹乙震B(yǎng)的可不是女孩子呀。”瑪麗拉說,好像投毒是女孩子專屬的行為,碰上男孩子就不用擔心會發(fā)生這種事了?!拔覀兏揪蜎]想過要收養(yǎng)女孩兒。我不明白亞歷山大·斯潘塞夫人在想些什么,她那個人,一旦興致來了,說不定還會干出收養(yǎng)整個孤兒院的事情呢?!薄 ”緛砝偾袪柗蛉舜蛩阍谶@里一直等到馬修和收養(yǎng)的孤兒回來再走的,但是轉念一想,他們起碼還有兩個小時才回來,于是決定先去拜訪羅伯特·貝爾一家,跟他們聊聊這個新聞。這個消息肯定會引起轟動的,而讓大家激動起來就是蕾切爾夫人最喜歡干的事情了。這樣想著蕾切爾夫人便起身告辭,瑪麗拉總算可以稍稍地松了口氣。蕾切爾夫人這樣堅決地反對,讓她對這件事的疑慮和恐懼也逐漸復蘇?!  斑@里發(fā)生的和將要發(fā)生的實在叫人難以置信!”剛一踏上小路,蕾切爾夫人便不由得脫口而出,“這不是在做夢吧,我可真為那個即將到來的小家伙感到惋惜。馬修和瑪麗拉都不知道該怎么撫養(yǎng)孩子。不管怎么說,綠山墻農舍馬上就會有一個小孩子了,實在太讓人震驚了!自打農場建成,里頭還從來沒有過孩子呢!等農場建起來的時候,馬修和瑪麗拉都已經長大成人了——雖然他們也曾經從小孩子長大成人,但看看他們的現在,實在無法想象他們小時候的情景。雖然我沒法幫那個孩子做點兒什么,可我還真替他擔心哪!”  蕾切爾夫人真心實意地對著路邊的野薔薇傾訴著。要是這時候她看見了那個在布萊特河車站耐心等候的孩子,她的心情一定會無比沉重。  第二章馬修·卡思伯特吃了一驚  馬修·卡斯伯特駕著栗色母馬馬車在通往布萊特河的路上慢悠悠地溜達。這條路約莫有八英里長,景致非常好。道路兩旁整齊排列著一些溫暖舒適的農舍,不時穿過美麗的樅樹林,或者長著杏樹的小山谷,一叢叢的杏樹花枝就像云霧一般。周圍有很多果園,空氣中彌漫著絲絲的香甜。起伏平緩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天邊,同紫色的夜幕交織在一起。這時“小鳥兒縱情歌唱,仿佛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夏日時光”?! ●R修按照自己的方式駕車前行,一路上優(yōu)哉游哉,除了偶爾碰到女人,不得不鼓起勇氣對她們點頭——在愛德華王子島,人們在路上遇見都會相互致意,不管是否認識?! 〕爽旣惱屠偾袪柗蛉耍R修懼怕所有的女人。他總覺得這些神秘的生物在私下里笑話他,這讓他十分局促不安。他的這種想法并非毫無道理,因為他長相古怪,身材粗粗大大的,鐵灰色的長頭發(fā)搭在佝僂的肩膀上,那一大把柔軟的棕褐色胡子他打從20歲就開始蓄了。其實,20歲和60歲的馬修看上去都沒多大分別,只不過現在頭發(fā)比那時要灰白一些?! 淼讲既R特河車站,馬修并沒有看到火車,他以為是自己來得太早了。馬修把馬拴在小旅館的院子里,直接走向火車站的站房。長長的月臺上空無人影,只是站臺盡頭處的一堆木板上,孤零零地坐著一個小姑娘。馬修望了她一眼,確認不是男孩兒后,就側著身子從她身邊快速走了過去,壓根兒沒再仔細瞧。如果馬修用心地看看她,就會注意到那孩子充滿了緊張與期待的表情和姿態(tài)。除了全神貫注地等待,那個孩子似乎無事可做?! ●R修抵達布萊特河車站的時候,連火車的影子都沒看到。他以為自己來得太早了,于是在布萊特河小旅館的院子里把馬拴上,然后徑直去了候車室。長長的站臺上幾乎看不見一個人;視野內唯一的生物就是站臺最遠那頭的一堆木板上坐著的一個小姑娘。馬修注意到這生物是個女孩,于是側著身子趕緊從她身邊走過去了,連正眼都沒瞧一下。要是他認真看了,他肯定會注意到那孩子緊張和期待的表情,那讓她身體發(fā)僵。她坐在那里等待某個人或者什么事,既然只能耐心等待,那她就全神貫注地坐著?! ●R修遇見了火車站站長,他正在鎖上售票室的門,打算回去吃晚飯。馬修忙走上去問他五點半的火車是不是快到了?!  拔妩c半的火車半小時前就開走了?!边@個看起來心情不錯的站長答道,“不過,有個乘客下車等著你呢——一個小姑娘,就坐在那邊那堆木板上。我請她去女士候車室,她很嚴肅地告訴我她喜歡在外邊待著,還說什么‘外面有更開闊的天地,留給我想象的空間’。真是個古怪的孩子呢,我說!”  “可是我不是來接一個女孩子的啊,”馬修茫然地說,“我來接的是一個男孩子,應該是個男孩。斯潘塞夫人應該從新斯科舍給我?guī)€男孩來的?!薄 ≌鹃L吹了一聲口哨?!拔也率悄膫€環(huán)節(jié)弄錯了,”他說,“斯潘塞夫人領著那個小女孩下車的,把她交給我照看,說你們兄妹托她從孤兒院收養(yǎng)一個孩子,你很快就會來接她。除此之外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可沒把別的孤兒藏在這附近啊?!薄  拔沂桥幻靼琢?,”馬修頓時手足無措了。此時此刻,他真希望瑪麗拉能在這里,把這個難題給解決掉?!  耙苍S你該去問一下那個孩子?!闭鹃L漫不經心地說,“我敢說她肯定能把事情說清楚的,因為她好像特別能說會道。沒準兒孤兒院里沒有你們想要收養(yǎng)的那種男孩了。”說完,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的站長便揚長走開了。倒霉的馬修被逼無奈,只能去做這件比虎口拔牙還艱難的事情。走過去問一個女孩,還是一個陌生女孩,一個孤兒,問她為什么不是個男孩兒。馬修在轉身的時候暗暗地呻吟了一聲,拖著兩條腿慢慢走過月臺?! 〈驈鸟R修從身邊走過時,那女孩兒就一直看著他,現在也一樣。馬修一直沒看她,所以不知道她長什么樣。不過用普通人的眼光來打量,這是個十一歲左右的女孩兒,上身穿著淺黃色灰絨布罩衫,皺巴巴、臟兮兮、十分難看還太短小了些,女孩的頭上戴著一頂已經褪了色的棕色水手帽,帽子底下是一頭濃密的紅發(fā),兩根粗大的辮子從帽子下面伸出來,瘦小而蒼白的臉上滿是雀斑,大嘴大眼,眼睛在某些光線和心情下看起來是綠色的,在其他情況下又變成了灰色?! ∵@只不過是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到的,一個特別的觀察者依序就能看到很多不同之處,女孩兒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翹,棱角分明。大眼睛充滿了朝氣與活力,嘴部線條優(yōu)美,表情很豐富,額頭飽滿寬闊??偟恼f來,這位有獨特眼光的觀察者也許會得出下面的結論:這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身上潛藏著一個非同尋常的靈魂??墒庆t腆的馬修卻如此害怕她,真是好笑?! 〔贿^馬修逃過了主動說話這個劫難。因為那女孩一確定馬修是來找自己的,立刻站起來,用一只瘦瘦的棕色小手拎起一個老式的毯制旅行袋,另一只手朝馬修伸過去?!拔也履憔褪蔷G山墻的馬修·卡斯伯特先生吧?”她說話口齒清楚,聲音甜脆,“見到你真高興。我正擔心呢,以為你不會來接我。我還想象著各種可能把你絆住的事情。剛才我下定決心,要是你今晚不來,我就沿著鐵路走到對面拐彎,爬上那棵大野櫻桃樹待一夜。我一點兒都不會怕,睡在開滿白花的野櫻桃樹上,月光灑下來,多浪漫??!你覺得是不是?你可以想象自己就睡在大理石宮殿里,對吧?要是你今晚不來接我,我想明天早上肯定會來的?!薄 ●R修尷尬笨拙地握著女孩兒干瘦的小手,立刻決定了下一步怎么辦。他不能告訴這個忽閃著大眼睛的女孩兒,說她到這里來是弄錯了。他要把她帶回家,讓瑪麗拉同她解釋,反正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布萊特河車站。不管這事情到底哪里弄錯了,所有的問題還是等到平安返回綠山墻農場再說吧?!  氨?,我來晚了?!瘪R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跟我來吧,馬車就拴在那邊的院子里,我替你拎著提包?!薄  鞍。伊嗟脛??!迸号d高采烈地說,“提包不沉,雖說里頭裝著我的全部家當,但確實不沉。而且拿的方法不對的話,提手就會拽掉的,所以還是我自己拎著吧,我知道訣竅。這提包可有些年頭啦。雖然睡在櫻桃樹上應該很浪漫,但你來了我還是太高興了。我們要駕車走很遠的路吧?斯潘塞夫人說有八英里呢。我喜歡坐馬車,真是太高興了!今后我就要你們住在一起,跟你們成一家人了,真幸福?。男〉酱?,我還從沒有過完整的家庭生活呢!孤兒院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雖然我只在那兒待了四個月,可是已經受不了了。我猜你不是個孤兒,從來沒在孤兒院待過,對吧?所以我想你是沒法想象那是什么樣子??傊?,孤兒院糟糕的情況讓人無法想象。斯潘塞夫人告訴我這樣亂說話可不是好孩子,但我又不是故意要這個樣子的。本來嘛,做錯事情時有發(fā)生,可能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呢,是不是這樣?你知道的,孤兒院里的孩子其實都是好孩子,可孤兒院里幾乎沒什么想象空間。我只能幻想其他孤兒身上發(fā)生的事情,這也挺有趣的。我曾幻想同桌的孩子實際上是伯爵家的女兒,被一個狠心的護士從父母身邊偷走,而這個護士在告訴她身世的真相前就死了之類的……我夜里總也睡不著,腦子里被各種各樣的幻想給填滿了。不過白天可就沒有時間瞎想啊。我猜這就是我這么瘦的緣故吧。瘦得皮包骨頭,是不是這樣?我總是想象自己胖乎乎的、很漂亮,胳膊肘上都有小窩兒。”  說到這兒,馬修的小伙伴就沉默了。一部分原因是已經喘不過氣來了,而且他們已經走到馬車跟前了。馬車啟動后,直到一段陡急的下坡路這里時,女孩一句話都沒有說。這條道路泥土很松軟,有深深的車轍印痕。路面兩旁有一排排盛開的野櫻桃樹和修長挺拔的白樺樹,比他們的頭還高幾英寸。也櫻桃樹的一根樹枝擦過馬車的車身,女孩伸出手去,“叭”地一下把它折了下來。  “是不是很漂亮?看著那棵樹,一樹雪白的花朵,就像是花邊,你聯想到了什么?”她問道?!  斑@個,啊,我不知道。”馬修答道?!  盀槭裁床恢滥??當然就是個新娘子嘛——一個穿著一身白色婚紗、頭上披著可愛的彩霞般美麗面紗的新娘子。雖然我從來沒見過新娘子,可是能想象出她們都什么樣。我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準兒當不上新娘了。我長得太不起眼了,誰也不會和我結婚的,除了國外的傳教士。我想一名國外的傳教士應該不會那么挑剔吧??晌疫€是會幻想著,也許哪一天,自己也能穿上白色的婚紗,那就是我在世上最幸福的事啦!我可喜歡漂亮衣服了,哪怕是想想也行!我還從來沒有過一件漂亮衣服呢,不過將來還是可能會有的,對不對?所以我拼命想象自己穿得光彩照人。今天早晨我離開孤兒院的時候,穿著這件難看得要命的舊棉布罩衫,覺得真讓人臉紅。你知道,孤兒院的所有孩子都被迫穿這個。一個在霍普敦的商人去年冬天向孤兒院捐獻了300碼棉布,這衣服就是用這布料做的。雖然有人說這是他賣不掉的。但我寧愿相信他出于一片好心,你覺得嗎?坐火車的時候,我覺得大家都在看我,好學覺得我有些可憐,但我卻不在乎,陷入了自個兒的幻想世界。我想象自己穿著一件淡藍色的絲綢裙子,漂亮極了,當你發(fā)揮想象力的時候,就該想些值得想的東西,頭上戴著用鮮花裝飾的大帽子,有羽毛晃來晃去地搖動著,手上戴著金表,還有用山羊羔皮做成的手套和靴子。想到這些,我立馬就高興起來了,開始享受來島上的這段旅程。哪怕是坐船的時候我也一點兒都沒暈。斯潘塞夫人也沒暈船,雖然她平時總是暈船。她說她得時刻盯著我,萬一我從甲板上掉下去怎么辦,所以這樣弄得她連暈船的工夫都沒有。她說我總是到處亂跑,沒有消停的時候,可是,要是這樣就能讓她不暈船了,我亂跑反倒是件好事,是不是???而且我想在船上把里里外外一切值得看的東西都看個遍,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有這樣的機會。??!看,這么多盛開的櫻桃樹,這個島是花兒的世界呀!我已經開始喜歡這個島了,能在這里生活多讓人高興??!以前我總聽人說愛德華王子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我也曾經幻想過我就住在這里。沒想到我竟然真的就來了。夢想變成現實了,我真是太高興了!但是,這些紅土地真奇怪啊,我弄不明白。當我們在夏洛特敦坐火車時,就看到窗外紅色的路從車窗外閃過去,我那會兒就問過斯潘塞夫人,但她說她也不知道。而且她還讓也可憐可憐她,別再提問了,她說肯定已經問她一千個問題了。我也覺得我差不多問了那么多問題。可不提問就沒法知道啊,是不是?所以,這道路到底為什么是紅色的呢?”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馬修回答道。  “唉,那就留著以后再說了。這世界上還有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簡直太棒了,是不是?這讓我覺得活著真好,這世界多么有趣啊。要是你什么都知道了反倒沒意思,那樣就沒有幻想的余地了,是不是?啊,我是不是話太多了?要是你也這樣覺得,那我就打住了。如果下定決心,我就能保持安靜的。雖然這對我來說很困難?!薄 ∵B馬修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覺得這個小姑娘嘮嘮叨叨的聽起來挺有意思。像大多數沉默寡言的人一樣,馬修喜歡同能說會道的人在一起,要是對方總是自說自話、嘮叨個不停,而不要求他參與談話,他是一點異議都沒有的。不過,他從沒想過自己能跟一個小姑娘待得這么開心。女人對他來說已經糟糕透頂了,小女孩們更糟。她們總是斜著眼瞟他,小心翼翼地從他身邊溜過,好像她們要是膽敢說出一個字,就會被馬修吃掉一樣。這是埃文利有教養(yǎng)的女孩一貫的做法。對此馬修一直深惡痛絕。但是身邊這個滿臉雀斑的小人精卻全然不同,雖然他覺得自己遲鈍的思維很難跟上她那活躍的思路,不過馬修依舊覺得自己還挺喜歡聽她說話的。于是他像往常一樣靦腆地說:“你盡管說你的吧,我不介意?!薄  鞍。昧?!我知道咱倆應該相處得不錯。我想說的時候就能隨便說,這實在太好了!沒誰告訴你小孩就應該保持安靜的。我因為嘮叨已經挨過不少訓斥,讓讓我早就聽煩了。而且我一發(fā)長篇大論,大家就開始取笑我,可要說明重要的事情,不用長篇大論怎么行呢,你說是吧?”  “恩,這話聽上去很有道理?!瘪R修說?!  八古巳蛉丝傉f我天生就是個話匣子,舌頭總是在嘴巴中間懸著。其實事實根本就不是這樣。你瞧,它這會兒不是老老實實地在這里待著嗎?斯潘塞夫人說你們的房子叫作綠山墻農舍,我問她有關綠山墻的一切。她說屋子四周有樹林環(huán)繞,那實在太好了,我可喜歡樹了。不過孤兒院里連一棵大樹都沒有,只有幾棵可憐的小樹,還有刷了石灰水的柵欄,跟籠子一樣圍著。那幾棵小樹也是孤零零的,跟孤兒一樣,讓人看著覺得孤獨凄涼只想哭。我跟它們說:“可憐的小東西。要是你們在大樹林里生長,周圍都是樹,根上還有苔蘚和六月蘭,旁邊就有小溪,還有鳥兒在枝頭歌唱,你們肯定會長成參天大樹的,對不對?可是在這里就沒辦法了。小樹啊,我知道你們是什么樣的感受。”今天早晨我離開它們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兒傷心。你也會喜歡它們的,是吧?哦,對了,綠山墻農舍近旁有小溪嗎?我剛剛忘記問斯潘塞夫人了?!薄  芭?,是的,有一條,就在房子的南邊?!瘪R修回答。  “太好了!這對我來說一直是個夢,現在夢想變成現實了!以前我根本就不敢相信這個,這種事太少見了,是吧?可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太奇妙了,讓我快樂極了!不過,唉,我,我怎么也不會有完美、幸福的心情的。你看,這,這是什么顏色?”  女孩兒舉起手,把一根光滑的長辮子從瘦削的肩頭拽過,伸到馬修眼前,這根辮子很有光澤。馬修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類似的經歷,要分辨女人辮子的顏色,但這次他毫不費勁地就看出來了?!  笆羌t色的,是不是?”馬修說?! ∨寻l(fā)辮甩回肩后,長嘆了一口氣,好像突出了積年累月的傷心?!  皩?,就是紅色的?!彼龑Υ艘呀浺稽c辦法都沒有,“為什么我不能獲得十分的快樂,這下你明白了吧,誰要是長了這種顏色的頭發(fā)都不能。別的我都不太在乎,什么雀斑、綠眼睛、干癟瘦削啦,我可以幻想它們都不存在。我能在心里這樣幻想:我的皮膚顏色很美,就像玫瑰花一樣,眼睛是紫色的,亮晶晶的,像天上閃爍的星星。雖然我也常?;孟?,‘我的頭發(fā)烏黑亮麗,就像頭頂剛飛過的烏鴉的翅膀一樣’,可心里卻有個聲音在說:‘你的頭發(fā)明明就是紅色的?!?,這真讓我悲痛啊,這一點好像永遠都不會改變了。我曾經讀過一本小說,里面講到一個女孩子,說她如何把人生中的遺憾永遠埋藏在心里……但她的遺憾可不是紅頭發(fā)。她的頭發(fā)是金色的,像波浪一樣卷著,從石膏一樣的前額上一直長到腦后??墒鞘嘁粯拥那邦~是什么樣的,我怎么也琢磨不明白,你知道嗎?”  “哦,我也不知道?!瘪R修說,他覺得有點狼狽?!  昂茈y想象吧。不過那一定美得很,她本來就跟女神一樣美。美得跟女神一樣,你想過沒有?面對這種美你會是什么樣的感受呢,你想過嗎?”  “這個,這個我還沒想過。”馬修老老實實地承認?!  拔铱煽偸菚?。美得像女神一樣,令人難以置信的聰明睿智,還有善良得像天使一般,它們相比,你覺得應該選哪個?”  “這個——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薄  笆前?。我也是,到現在還不確定到底該選哪一個。不過說到底,跟我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唉,因為沒有誰能夠成為天使一樣的孩子,人不能沒有一丁點毛病,斯潘塞夫人就說過……。??!卡斯伯特先生,你瞧!你瞧!你瞧!”斯潘塞夫人是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的,那么小女孩子到底怎么了?是從馬車上摔下來了還是馬修做出了什么令人吃驚的舉動?其實都不是,只是馬車這時拐了個彎,駛入了“林蔭道”而已?! ⌒虏祭锲娴木用癜堰@里稱為“林蔭道”。其實是一條長度不過四五百碼的大街。道路兩旁整整齊齊排列著高大漂亮的蘋果樹,是一個性情古怪的老頭幾年前栽種的。蘋果樹枝繁葉茂,兩旁的樹冠都連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漂亮的拱門,頭頂上盡是雪白芬芳的花朵,就像是馥郁芳香的帳篷。粗壯的枝丫下面,透出緋紅的斜陽余暉。天空此時就像是優(yōu)美的圖畫,晚霞閃閃發(fā)光,看起來就像是大教堂盡頭的那扇玫瑰色的窗子。那女孩為眼前的景色癡迷了,好像話都不會說了,只是依靠在馬車上,枯瘦的小手緊緊合在胸前,仰起頭,迷醉地望著那壯麗的景色。  馬車駛出了林蔭道,進入了一個長長的斜坡,一直通往新布里奇。那個孩子靜靜地坐在那里,動也不動一下,如癡如醉地凝視著西方天際的晚霞。她以這個令人心馳神往的天空為布景,在腦海中展現一幕又一幕美麗的幻境。新布里奇是個生機勃勃的村莊,狗“汪汪”地叫著,成群的男孩子們叫鬧著,好奇地朝窗子里探頭探腦。女孩依舊呆呆地坐著,癡迷地望著遙遠的天空。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走過了三英里路?!  笆遣皇抢哿??你都好久沒吃東西了吧?”馬修終于大著膽子打破了這沉寂,他只能這樣理解她長時間的靜默不語,“還有一英里地,眼看著就要到了?!薄 ∨荷钌畹貒u了口氣,終于從迷醉中回到了現實世界。她的目光依舊有些恍惚,就好像她的靈魂曾經被星星指引著,漂流到了遙遠的世界?!  鞍。ㄋ共叵壬?,那是個什么地方,就是哪里,我們剛才走過的地方,那個白色的世界……”她的聲音又輕又低。  “哦,你指的是‘林蔭道’吧?!瘪R修頓了一下,又補充說:“那兒可是個漂亮的地方吧!”  “漂亮?僅僅說漂亮可是遠遠不夠的,我覺得用奇妙形容可能會好一些。啊,總之——美極了,實在太美了。我想象過無數美好的事物,都不能夠超出它的美。這樣的仙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感受到了心靈上的滿足?!迸⑶椴蛔越咽址诺叫厍?,說,“現在,我這兒覺得非常痛苦,可那是種令人愉快的痛苦。你曾經感受過類似的痛苦嗎,卡斯伯特先生?”  “呃,我記不起來我曾經有過?!薄  拔揖徒洺8惺艿竭@種痛苦,只要看到極度美麗的東西就會這樣。不過,那么美的地方,怎么能叫‘林蔭道’呢?這個名字太俗了,一點兒意義都沒有,是吧?對啦!叫它‘歡樂的白色之路’怎么樣?這是一個富于幻想的漂亮名字吧?要是我對哪個地方或人的名字不滿意,總要自己再想出個新名字來。孤兒院里有個孩子名叫霍普基帕·詹金斯,我卻一直管他叫羅薩利亞·迪·維亞。所以雖然別人都叫那個地方‘林蔭道’,我卻偏要管它叫‘歡樂的白色之路’。真的只有一英里就到家了嗎?我的心里非常高興可是又有一點傷感。我總是這樣,高興的事兒一結束,我總是要傷感的。我覺得坐馬車是件非常開心的事兒,可是以后也許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好事了吧。誰都知道,這是沒法確定的,也許開心之后接著就會發(fā)生令人不快的事。不過這次不一樣了,令人幸福的終點馬上就要到了,這讓我太激動了。你看,從我記事起,我還從來沒有過自己真正的家呢。突然間就有了家,這實在是太高興了。我覺得自己突然心情緊張,心跳加快起來?!薄 》^一個山岡,馬車繼續(xù)往前走。山岡下面有一個池塘,又細又長,彎彎曲曲的,就像一條小河,一座橋橫跨在池塘上面。池塘的盡頭有一條琥珀色的帶狀沙丘,將池塘與下面蔚藍色的海灣隔開。池塘里的水不停變換著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還有各種難以描繪的顏色,這些顏色全都交織在一起,絢麗多姿,不停變幻,形成了一個色彩的海洋。池塘邊的岸上有一片雜樹林,長滿了樅樹、楓樹和李子樹,樹影黑乎乎一片,倒映在池水中,看起來就像是幽靈。水池上方的沼澤地里,青蛙的合唱聲一陣陣地傳過來,對面山坡上,遠遠地能看到一片白色的蘋果園,旁邊的林木中隱約可見一幢灰色的房子,雖然天色還有一些微亮,但窗邊早已點起了一盞燈?!  澳蔷褪恰屠锏某靥痢?。”馬修指著池塘說道?!  鞍。菃?,不過這個名字不太招人喜歡啊。我來重新給它……呃,我還是想想。嗯!就叫它‘閃光的小湖’吧,怎么樣?對,這樣就好了。你知道嗎,一旦自己滿意的時候,我就激動得不行。你也有過這種體驗嗎?”  馬修認真地考慮了一番才回答:“嗯,看到從黃瓜地里挖出來的叫人惡心的白色幼蟲之類的,我的心里就開始打戰(zhàn)。我非常討厭它們的樣子?!薄  鞍?,不過那種是打戰(zhàn),不是我所說的悸動啊,你認為它們之間有什么共同點嗎?白色幼蟲與‘閃光的小湖’,它們根本就沒法聯系起來!哦,對了為什么要叫它‘巴里的池塘’呢?”  “因為那里住著巴里一家唄。他們住的地方跟這里不遠,叫作果園坡,果園坡后面有一大片灌木叢,恩,就在那里。要不是被灌木叢擋住了,從這里我們就能看到綠山墻農舍了。我們現在就過橋,再拐過街道,大概只有半英里的路就到了?!薄  鞍屠锛矣行∨??有沒有不太小,年齡跟我差不多的?”  “是的,有一個叫戴安娜的小姑娘,大概11歲吧?!薄  鞍?!”她張大了嘴,半天才吐出一句話,“這名字多好聽?。 薄  班?,我說不好??晌疫€是覺得像簡、瑪麗這類普通一些的名字更實用。聽說戴安娜出生時,剛好學校的老師在她家借宿,家里人就請老師幫忙起名兒,于是就用了戴安娜這么個名字。”  “我出生的時候,要是那位老師也在場就好了。啊,要過橋了,我得把眼睛給閉上。我老害怕過橋,總是幻想剛好走到橋中央,橋就會跟一把袖珍小刀一樣折成兩半,把我給擠得扁扁的,所以就趕緊把眼睛給閉上??墒?,說不定真的到了橋中央,我又會不知不覺睜開眼睛了。我很想看看,要是橋真的折成兩半的話,那一瞬間到底會是多么可怕。啊,橋發(fā)出了的‘咕隆咕隆’的聲音!這種聲音真動聽,我喜歡,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美妙的東西了,是吧?啊,對了!讓我回頭再看一眼。晚安,可愛的閃光的小湖!我喜歡跟這些我喜愛的東西道晚安,就像對人那樣,我知道它會感到很開心的。你看,那水不是在沖著我笑嘛!”  翻過了山岡,車子拐了一個彎,馬修指前面簡短地說:“馬上到家了,那就是綠山墻農舍……”  “哦,請先別說!”女孩急急地打斷了馬修,呼吸急促起來,兩手緊緊抓住他揮動鞭子的胳膊,閉上了眼睛。這樣,她就看不到馬修指給她的方向了?!白屛也虏?,我覺得我肯定能想象出它的樣子?!蹦呛⒆雍鋈婚g又睜開了眼睛,環(huán)視著四周。這時,馬車已經走到了山岡的最高處,太陽低低地沉下去了,在天邊柔和的余光映照中,迷人的景象依稀呈現在小女孩眼前。夕陽呈現出金盞花一樣的光芒,遠處的山下聳立著教堂高高的鐘樓,看起來非常清晰。山腳下一片碧綠又平緩的斜坡緩緩地向教堂延展過去。整潔干凈而又郁郁蔥蔥的農莊星星點點地遍布在斜坡上,夢境一樣美妙。那孩子的目光好像怎么都不夠用,熱切地看著一座又一座農莊。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驚喜與激動讓馬修也覺得心中有暖流在涌動。最后,他們駕著馬車,駛過山坡,停在最左邊遠離街道的一處農莊上,那農莊四周都圍繞著高大的樹木。在一片綠樹的掩映下,潔凈發(fā)白的墻壁看起來格外溫馨,屋前屋后望過去都是繽紛的花海。  “啊,是它,就是那兒吧?”那女孩歡呼起來,指著房子問道。馬修紅著臉,大力拍了一下馬背,又高興地甩了一下韁繩,跳下車來。他說:“嘿,你猜對了!我敢肯定,是斯潘塞夫人跟你仔細描繪過吧,所以你才能猜得這么準?!薄  澳难?,她才沒有呢,我發(fā)誓。她也不過零零碎碎講了一點兒,描繪得跟這一點兒都不像。聽她說的,我根本想象不出它的模樣??墒牵恢涝趺椿厥拢乙豢匆娺@房子,就開始心里怦怦跳,覺得這就應該是我自己的家。你瞧,我的胳膊上有好幾個淤血印,這都是我自己掐的,我已經掐了好幾次了。我常常會覺得心慌氣短,我擔心……擔心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每次這種念頭一冒出來,我就使勁掐我自己,想讓自己確認這是真的。可是每次掐完之后又會后悔,我想,哪怕這只是一個夢,我也要把夢做下去。可是,看那,這回可的的確確是真的了,我馬上就要擁有一個家了。”說完,女孩又陷入了沉寂中?! ∵@回輪到馬修開始慌亂不安了。他覺得稍微能有些欣慰的是,這個消息可以由瑪麗拉說出來?,旣惱梢蕴嫠嬖V這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她這樣熱烈期盼的家根本不會接受她?! ‘旕R車經過蕾切爾家門前的山谷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蕾切爾夫人還是坐在窗前捕捉到了他們的行蹤,她注視著他們的馬車爬上山坡,轉入通往綠山墻農舍的那條長長的小路。  來到屋子跟前,一想到事情的真相就要被無情地揭露出來時,馬修就覺得自己畏縮起來,這讓他覺得難以理解。這種畏縮不是因為自己和瑪麗拉,也不是因為這個錯誤帶來了多大的麻煩,馬修只是覺得不忍心,不忍心看到這孩子一下子垂頭喪氣起來。如果真相大白,那孩子眼中閃動的光芒就會很快黯淡下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馬修心中升起一種罪惡感,就好像是他不得不宰殺小羊或任何其他無辜生靈時所感受到的?! ∷麄冏哌M院子里時,天已經黑透了。有絲絲縷縷的涼風吹過,周圍白楊樹上濃密的葉子被這夜間的風吹得沙沙作響,聽上去非常悅耳?!鞍。懵?,樹在說夢話呢,它在做一個好夢。”馬修把女孩從車上抱下來時,她輕聲地說。然后,她便拎著那個裝有所有家當的提包,跟著馬修走進了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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