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1-5 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 作者:[法] 阿蘭·羅伯-格里耶 譯者: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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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午夜文叢:金三角的回憶》描寫一個戰(zhàn)后被青少年團伙困擾的城市,這些青少年蟄居在豪華旅館的廢墟中,不停地在那些沒有受到戰(zhàn)爭侵擾的城區(qū)進行搶劫活動,迫使警方開始大規(guī)模清洗,而最漂亮的姑娘們被免遭清洗,她們被關(guān)在一個妓院里面,接受有關(guān)女性幻覺方面的試驗。敘述者自己也是個警察,他也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他懷疑自己也被當做試驗對象,他感到自己被操縱。在這部小說里,想象的與現(xiàn)實的謀殺與酷刑構(gòu)成了一幅現(xiàn)代社會的魔幻圖景。
章節(jié)摘錄
已經(jīng)有了事物正在縮小的印象。不要給自己提過多的問題、不要轉(zhuǎn)身、不要停下來、不要加快步伐。沒有明顯的理由,沒有理由。現(xiàn)在要快些走。警方發(fā)現(xiàn)“教堂”迫在眉睫,不得不改變整個計劃,尤其是要加速計劃的實施。但無法改變——已經(jīng)太遲了——組成計劃的各個部分。從現(xiàn)在開始,這些組成部分木已成舟?! 〈髽浅值拈T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漆成黑色的門,中等大小,也就是說與鄰近的門相比不大也不小、帶有督政府時期風格的簡潔線條。這扇門看上去是木制的,和其它的門并無二致。唯一與眾不同的細微之處就是門上完全沒有把手、鎖眼、插銷、叩門槌和門鈴等等,頭一眼還不易發(fā)覺。猜不出門扇是朝右還是朝左開。說到底,這也許根本就不是門。避開這條路,它是條死路?! ∈^門框——帶有垂直凹槽裝飾的扁平柱——上面飾有古典風格的三角楣,里面還有尖頂朝下的第二個三角形,三角形的三個頂點與三角楣的邊相連,一只刻成浮雕的眼睛占據(jù)其中央;眼皮縫不是按照自然或這類象征的習慣橫置,而是形成一個垂直球面月形,標出整個圖案對稱的軸心。瞳孔挖得很深,以至于有些深不可測,也許是它相對人正常視線所處的高度所致。 人們大概早就明白了其中的機關(guān):門的操作通過電子信號進行,信號由便攜式小開關(guān)傳送,這一機關(guān)大概安在下部指示牌的一個確定點上,等等。(不要漫無邊際地推理,不要遺憾,不要走回頭路。)石頭眼睛一無用處,至少在新秩序建立之前?! 〗?jīng)過可能的中斷后,這一相當明顯的中斷給人造成事物正在縮小的印象,故事從這里開始:與一種開端完全相悖。目前,整個體系沒有絲毫變化。 是的,還是沒有變化,可能是如此,但帶有某種暫時、脆弱、緊張的氣氛,好似在這片看不見的平靜里飄浮著一種威脅、一種恐懼、一紙宣告了的死刑判決書;始終沉寂無聲,是的,可能是如此,但帶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氣息或哨聲,就像表面上不大的風把海灘上的沙子一粒一粒在不知不覺中移到荒涼的平臺上,沙粒在分開的灰色木板上堆積起來,形成彎彎曲曲、平行的波紋,這些木板在此連續(xù)地與地面形成的微弱坡度相連接;地面呈粉末狀,凹凸不平,被前一天或以前的日子里無數(shù)的腳印踩得雜亂無章,直到新一輪潮水到來之前都是如此;是的,可能是如此,在漲潮時,它又變成小小的浪花,不停息地翻滾著,不斷發(fā)出輕微的濤聲,濤聲非常有規(guī)律,以至于它作為黎明景色的一部分,人們甚至都聽不見它,就像人們也察覺不到蒼白的鵜鶘無聲而沉重的飛翔一樣。鵜鶘沿著十米外的陸地,貼著水面向右飛去,與泡沫劃出的海岸線平行;海浪的泡沫很快就消失了,但立即又被不停息的海浪帶回來,從我所在的地方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太遠了,太低了。太隱蔽了。在我對面,與遠去鵜鶘飛過的路線相反方向飄來一個影子,晃動的影子勾畫出躍動的圖案,很快,躍動的影子變成了一個騎在光背馬上的裸身少女,馬鬣在飄動,這是西部海岸流行的兒童游戲;馬兒循著隨意的路線奔跑著,我可以從各個角度來欣賞她和它。越來越近了,女孩飄逸的藍黑色長發(fā)和馬兒金火花般柔軟的鬃毛在和熙的晨風中旋轉(zhuǎn)飄蕩;那女孩兒在沒有馬蹬和馬刺的情況下想迫使她金色的坐騎向海里縱深馳騁,海水在肆意的馬蹄下飛濺,散落在女騎手的朗朗笑聲里,她那灑滿海水的窈窕身子在晨曦中發(fā)出金屬般的光芒?! 喩砩l(fā)著碘鹽味的女騎手就這樣進入了前景,隨后又消失在我身后的右翼,這個臨時的小未婚妻。我沒有轉(zhuǎn)過身用目光追尋她的身影,而是更深地融入平臺角落堆放的椅子和亂七八糟的桌子構(gòu)成的模糊背景中。就在此時,我看見從同一方向奔過來三個獵手,仿佛在追捕女逃跑者,他們個個扛著獵槍,腳蹬馬靴,身穿舊式皮裝,帽上插著又長又彎的羽毛。獵手們并行沿著海岸急速前進,每個人左右都提著藍色鋼槍管,斜著向下瞄準,隨時準備抬起,右手食指按在扳機上。他們加快步伐從左向右穿過田野,大步向我身后走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聲槍響劃破寧靜,槍聲很近,緊接著傳來一聲尖叫,就像海鷗凄厲的叫聲,但并沒有海鷗;繼而是長長的馬嘶聲和第二聲槍響,槍聲清脆猛烈,我聽出是候補民兵部隊使用過的毛瑟槍,這聲槍響使持續(xù)的呻吟戛然停止,呻吟像是人發(fā)出的,令人想起樹林里長著肉色羽毛的美麗動物,當?shù)厝朔Q它雌鳥。接著只聽見某個物體墜落濺起的水聲,或沉重的腳步聲,或海水猛烈拍打巖石的聲音,海水的旋渦和海浪的互相撞擊與瘋馬的奔跑聲猛然匯聚在一起,已經(jīng)變得更加短促的馬嘶聲消失了?! ∫磺杏謴蛯庫o,大海也恢復了平靜,重新等待。難以察覺的風聲,另一只鵜鶘默默地、笨重地貼著水面飛,直線穿越圖景,沿著海岸漸漸遠去,與第一只距離相同,以令人不安的復制精確地重復著前一只鵜鶘的路線。第三只鵜鶘始終是朝同一個方向,仍然是平行地飛,只不過更偏向大海,以同樣緩慢的速度飛遠了;鵜鶘看上去像是在厚重、半透明的海水里暢游,用疲乏的翅膀有氣無力地拍打著海水,像其它兩只鵜鶘一樣消失在左邊天際模糊的鉛色中。露天平臺由粗糙木板搭成,木板沒有拼接在一起,每塊木板間有一兩指的距離;淺灰色的沙子在平臺上繼續(xù)連續(xù)地、有條不紊地、默默地流著,像波動起伏的舌形物一樣向我涌來,無聲無息,從不間斷?! ∧贻p的乞討女朝著與鵜鶘同樣的方向走去,她每天在同一時間邁著印度寺院舞蹈女優(yōu)雅的舞步出現(xiàn),所以她一進入我的視線,我立即就認出了她。我小心翼翼地拄著拐棍站起來,拋開斯文,竭力把她看個清楚:她如平日一樣穿著白色絲長裙,破爛不堪的裙子在風中飄動,沿著大海、靠近浪尖走著;今天她在身后布滿碎渣的沙地上拖了一樣很難辨認的松軟玩意,有點像舊毛皮大衣,或是野生動物的皮,還是新鮮的。當她停下來時,她幾乎是完全背對著我了,落在后面的那只光腳僅靠腳尖支撐著,露出被海水浸濕的、立著的小腳掌;接著她慢慢地把塑像般的上身和發(fā)出珍珠光澤的臉轉(zhuǎn)向我。 她灰藍色大眼睛迷茫的目光掠過我,注視著我這個方向某種更遠些的奇怪場景。我也不由得追隨她,朝圍住影子咖啡館這邊空地的柵欄轉(zhuǎn)過我那偽裝有胡子的臉(不過我覺得很難看出破綻),只發(fā)現(xiàn)米什萊馬戲團撕破的廣告,馬戲團的名字用帶色情意味的大寫字母寫成,下方是著名彩色畫片的殘存部分,表現(xiàn)一個漂亮馬戲女演員,身著薄紗短裙和玫瑰色絲襪,正在用長槍與一頭狂怒的公牛搏斗著?! ∵@時我聽見風送來這句發(fā)音清晰的話:“大公牛死了?!闭f話的音調(diào)很特別,令我想起迷人女乞丐那悅耳溫柔的聲音。我把頭又轉(zhuǎn)向她,轉(zhuǎn)向她剛才所在的地方,她已經(jīng)不在了,起伏不平的沙灘上只留下了獸皮在海邊劃過的痕跡:一條又長又彎的痕跡,點綴著斑斑污跡,我猜測是血?! ∥覜]多想,麻木地在一張折疊式鐵椅上坐下,椅子的板條上繪有圖畫,椅子本身布滿鐵銹,它就在我身邊,也被遺棄在這不合時令的風景中:大火燒盡之后的古城,遭受轟炸后的村廣場,被春分時節(jié)的暴風雨洗劫后的海水浴療養(yǎng)地?! ∥野炎笾饪吭谧烂嫔?,桌面由圓形鐵皮制成,涂著淡綠色漆,剝落的漆皮使桌面布滿紅棕色三角形,可我無法心悅誠服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這些剝落的漆皮上。我抬起眼,由于過于專注,眼睛原來一直低垂著。有兩個警察在那里,雖然他們身穿便服,但從他們的淺色雨衣和寬沿軟帽很容易認出他們的真實身份,雨衣的腰帶系得匆忙,帽沿在前額翻下來。我覺得這個場景以前似曾見過,至少見過一次,因為我很熟悉這圖景?! ≌f實話,我?guī)缀鯖]有充裕的時間長久地巡視空寂的海灘,尋找已經(jīng)遠去、裹在破白紗裙里的小窯姐兒,她的裙子一定還在浪邊搖曳。那兩個一本正經(jīng)、有威嚇力的人影已經(jīng)立在我桌前,寬肩粗臂占據(jù)了整個視線,雨衣使他們的寬肩更加夸張。他們似乎也習慣了事情的進程,頭一個面帶默契的微笑遞過來一副正規(guī)手銬,他的同胞兄弟把一張長方形紙片放在我眼皮下,紙上印著一張黑白照片?! ”M管我對照片大得奇異而承載物卻異常不堅固這一點感到不解,但起初我以為是證明我這兩位來訪者警察身份的職業(yè)證件。不料再仔細看時,發(fā)現(xiàn)這照片無論如何也不是我對面人物的登記照:我面對的僅僅是一紙剪報,一張質(zhì)量頗差的照片附帶一些簡短說明。照片是一個記者在像是工廠那樣的地方拍的,相片上部可以清晰辨認的絞車、電纜、鏈條和各種尺寸的滑輪能夠作為佐證。但照片上最引人注目之處是一個幾乎全裸的少女,雖然她不處在畫面中心,也不在前景中;她脖子上套著繩索,被吊了起來,繩子固定在復滑車巨大的鐵鉤上,體側(cè)稍有扭曲。我沒有動彈。 長著金褐色長發(fā)的腦歪向另一側(cè),半伸展的雙臂在手腕部被鐵鏈捆綁在一起,齊臉高,固定在第二個相同的鐵鉤上。我湊近看時發(fā)現(xiàn)照片下方受害女子的光腳腳尖還擱在兩張小圓凳上,雖然光線很暗,還是看得很清楚。兩張小圓凳并排放著,間隔有五十厘米,很像女工在操縱鉆床、磨床、拋光機或其它同類機器時所用的凳子,這些不結(jié)實(臨時的?)的支撐物使女囚不會被麻繩完全勒死。照片拍的是她的正面,她僅穿了一條白色織物的薄長褲,從腰身到褲襠已被撕破過數(shù)次,大片的布被撕開,已暴露出肚皮和三角形細密的陰毛遮蔽著的陰阜;一條大腿幾乎裸露到膝蓋,由于兩腿分開,褲子才不至于很快滑落到踝骨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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