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翰墨

前言

這樣的舊派讀書人不多了。朱絲欄八行小楷蒼秀得不得了，肓事殷勤，言人體貼，言文玩字畫總是按捺不住依依深情，每回收到張昌華來信我都高興：換了新天的人間畢竟還留得住舊時月色。張先生替我校讀出版的第一本書，書名正是《舊時月色》。書印得好賣得也好，我案頭偏巧存了一枚壽山山坑水白石，薄意雕一盆幽蘭，清雅得很，匆匆拿去請篆刻大家徐云叔替我刻個閑章紀(jì)念書里舊情。陸放翁的詩我從小喜歡，人老了尤其喜歡那句“人間萬事消磨盡，唯有清香似舊時”，我偷他五個字讓徐先生刻“清香似舊時”。我好像拓過一張印譜給張昌華。他一定不會笑我多事：舊派讀書人從來多事。    不多事張昌華也不會寫出這部《名家翰墨》。多事是情趣，唐朝張鷟《游仙窟》里說的“無情明月，故故臨窗；多事春風(fēng)，時時動帳”。生事則是惹事，茅盾《清明前后》第三幕說瘋瘋癲癲一個女人，“誰知道她是什么路數(shù)，找上門來生事！”張昌華是書生，是君子，是厚道人，跟他交往這許多年我清楚得很，只有人家負(fù)他他絕不負(fù)人。照我和他這一輩舊派人的處世標(biāo)格，吃虧是福。大山大海無緣消受也無心消受，我們甘心守護(hù)一彎細(xì)流半園修竹。胡適寫了一半棄在廢紙簍里的一幅字，張充和撿起來補(bǔ)齊了題贈給張昌華。新華印刷廠舊報舊紙堆中張昌華撿到郭紹虞、沈雁冰親題的兩款書簽。這些片紙殘墨我也癡愛，數(shù)十年煮字生涯里有意無意問集藏了不，少’張昌華這本書里‘清賞翰墨”、“輯藏題簽”、“品味手稿”、“摩挲書柑’、“把玩雜件”和“拜讀簽名本”的經(jīng)歷我都不陌生，難怪讀來字字甜棗。    前幾天張呂華托一位晚輩從南京給我捎來一盒雨花茶，說是色香味形都不遜龍井、碧螺，囑我一定試品。明代李日華《紫桃軒雜綴》說，匡廬絕頂產(chǎn)茶，老僧拙于焙，既采，必上甑蒸過，隔宿而后焙，枯勁如槁秸，瀹之為赤鹵，豈復(fù)有茶哉？戊戌春小住東林，他同門人一起焙茶，有“淺碧從教如凍柳，清芬不遣雜飛花”之句；既成，色香味殆絕，只恨焙得不多不能遠(yuǎn)寄澹中為匡廬解嘲：“天下有好茶，為凡手焙壞；有好山水，為俗子妝點壞；有好子弟，為庸師教壞；真無可奈何耳！”李日華這樣淵博這樣有趣的雅士最好玩，朋友中可以領(lǐng)會《紫桃軒雜綴》者，張昌華是一個?？上膸祓^臣貶低這部筆記，說是“剽取古人說部而隱所自來，殊無足取”。他們看不到丁小明先生所說書中閑雅微瀾之下隱含的碧海云霞。張昌華偶爾埋怨目下世風(fēng)丕變，寫一部書難出一部書更難。天下‘凡手”、“俗子”、“庸師”也許真是太多了，都“找上門來生事”，怨誰？    幸好蒼天眷顧，容許張昌華在方格壟畝間躬耕三十年，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窗外風(fēng)聲再兇雨聲再急說穿了不外是風(fēng)，是雨；我們這把年紀(jì)了，都是風(fēng)雨中走過來的人，留得住案頭這些紙墨清香就好。張昌華跟我一樣，一張舊紙都當(dāng)寶貝。我寫《一紙清供》說林青霞藏紙練字，給了我一刀上上佳宣，我裁半張試寫幾段經(jīng)文，筆頭紙上游泛順風(fēng)順?biāo)?，墨光也流麗，張昌華讀了來信說也想試一試，我趕緊寄了兩張給他，他的毛筆字漂亮極了。前年我愛上他寫信用的灑金箋，向他一要他很快寄了幾疊給我消受。舊派人才曉得此中樂趣。

內(nèi)容概要

西哲云“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國人說“為人作嫁，悅?cè)藠始骸?。如果說做編輯是送人玫瑰的話，這冊《名家翰墨》是作者（張昌華）三十年手有余香的結(jié)晶；如果說替人編書是為人作嫁的話，這部《名家翰墨》是嫁娘們回饋匠人的一條領(lǐng)帶。
《名家翰墨》為我們展示了一代大家錢鐘書、季羨林、顧毓秀、啟功、趙樸初、胡絜青、趙樸初、吳作人、蕭乾、周有光吳祖光、柏楊、余光中、董橋等一大批知名人物的的生活側(cè)面與人格風(fēng)范。

書籍目錄

題《名家翰墨》
清賞翰墨
輯藏題簽
品味手稿
摩挲書札
把玩雜件
拜讀簽名本
跋

章節(jié)摘錄

版權(quán)頁：   插圖：   大概是職業(yè)本能，我對作家的手稿十分鐘愛。余生也晚，躋身編席也晚，俟我上世紀(jì)八十年代當(dāng)編輯，已很難讀到手稿了，偶爾見之，也是復(fù)印件。新千年后，案頭文稿更是清一色的電腦吐的方塊字，甚而連函札亦然。再以后就是“電子版”了?？茖W(xué)創(chuàng)造了文明，也“毀滅”了文化！打印的文稿固然整潔、清爽，看起來很“悅目”，編起來很方便；但我總覺得不如讀手稿那樣“賞心”。 打個不確切的比方，打印稿像瓷皿，手稿像陶器。前者珠潤、雅潔，多少有點“冷”；后者原始，甚而粗糙，卻不乏“熱”，有種莫名的親和力。特別是那些內(nèi)容上乘，字跡又漂亮的手稿，拜讀起來悅目又賞心。此外，打印稿讀起來，總有一種“紙上得來”的感覺，文意一覽無遺。讀手稿則不然，能隱隱脈察作者的手溫，特別是作者增刪、勾畫涂抹的那類手稿，值得玩味的地方就多了：文脈走向變異、遣詞造句的潤飾以及對作品意境的提升……甚而從字跡書寫之變化，可窺視作者創(chuàng)作時心境的平和或浮躁?？傊?，有種“躬行”后感受到一種交流的快意，不僅品出了作品文字外的天空，而且滋補(bǔ)“作嫁”人自己的身心。倘讀到像魯迅先生用毛筆在稿箋上耕耘的手稿，只有沐手焚香方才有資格展讀了。 物以稀為貴，珍物更以鮮而昂。據(jù)說魯迅先生的手稿市場價一頁需四五萬元，且市面絕跡。魯迅以降的名家們的手稿多為博物院、圖書館收藏。文物拍賣市場偶露一兩頁，必為藏家所追捧。我想一名家經(jīng)典名篇的手稿，遠(yuǎn)比同一層次名書畫家的精品更為可貴。前者是獨一無二的，有不可復(fù)制的歷史價值；后者是可“批量”生產(chǎn)的。

后記

西哲云“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國人說“為人作嫁，悅?cè)藠始骸薄Ｈ绻f做編輯是送人玫瑰的話，這冊《名家翰墨》是我三十年手有余香的結(jié)晶；如果說替人編書是為人作嫁的話，這部《名家翰墨》是嫁娘們回饋匠人的一條領(lǐng)帶。人們在扮靚他人世界的同時，不亦裝飾了自己？    我在方格壟畝間躬耕了三十個春秋，為百數(shù)計的文壇師友作嫁。其間與他們溝通聯(lián)絡(luò)或傾聽教誨或音問過從，凡見諸文字者，不論是只言片語，抑或是故紙碎片，我都不忍棄舍，藏之箱篋。日積月累，年復(fù)一年便集腋成裘。今之打開，滿目琳瑯，遍紙芬芳。摩挲已作古先輩們的手澤，猶感體溫尚存，或覺音容宛在；好像與我促膝對話，耳提面命我做人作文，在蒼茫的暮色中趕路。    這些藏品，在他人看來“不過如此”，然我視如拱璧，生命之一部分也。它們的來源有三：先賢所賜，本人所藏，意外之財“偶然拾得”。無一與孔方兄有涉，是無價之物。逡巡這一頁頁故紙?zhí)斓?，回眸這一片片舊時月色，不免令人感慨：有的幾近百年歷經(jīng)滄桑；有的失而復(fù)得頗富傳奇；也有的故事叢生，極具趣味。我擇其要者，作了點睛式詮注，助讀者去品味。    《名家翰墨》，紙潤墨香，“香”在何處？我以俗言評論雅事，概括為高、大、全、絕。    “高”，藏品作者的品位高。他們都是在各自事業(yè)領(lǐng)域里卓有建樹者，或有不俗的業(yè)績者。其次是作者年事高?；诪槠瘘c，大多七老八十，八老九十，乃至百齡。僅百歲壽星不下十位。況茶壽在望的周有光仍在筆耕不輟。他們不僅年高而且德劭。“大”，藏品作者的名氣大，從學(xué)術(shù)界而言，胡適、茅以升、蘇步青都是首屆(一九四八)的中科院院士，一九四九年后的學(xué)部委員有季羨林等多人。還有諾獎得主楊振寧。若以官而論，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名譽(yù)主席宋慶齡在上，就不論其他了?！叭保瑥膮^(qū)域觀，藏品作者疆界廣博，除大陸外涵港臺、歐美乃至澳洲；從學(xué)科門類上看，齊備。有科界大佬，學(xué)者耆宿，文壇翹楚，藝界精英。倘由政治視角論，有共產(chǎn)黨、國民黨、民盟、民進(jìn)和無黨派民主人士，活脫脫的一個大“政協(xié)”。深入一點，既有共產(chǎn)黨的文化部長茅盾，副部長陳荒煤、周而復(fù)；也有國民黨的教育部長陳立夫和次長顧毓琇。還有一個特色“絕”。一九三。年版的《鐵流》，非但集魯迅、海嬰、周令飛祖孫三代的手溫或墨跡，它同時還是翻譯家曹靖華蠅頭小楷的手校本，還有戈寶權(quán)的題識。足堪一絕。再說丁聰?shù)哪潜疚幕诵は裥‘媰浴段耶嬆銓憽?，我初藏時約有六十位肖像主人健在，我居然求得三十七位名流雅士簽名，包括前文化部長王蒙和現(xiàn)作協(xié)主席鐵凝，熱鬧得簡直像在雅聚閣里開神仙會，也算堪稱一景。    從‘翰墨”的字里行間，依稀可辨我從業(yè)編席的軌跡，其間有我為出書‘過五關(guān)”(未“斬六將”)的激動和喜悅，更有“走麥城”的悲哀和無奈。追憶辦《東方紀(jì)事》、出“傳記文學(xué)叢書”歲月，我常被口傳到局、省委宣傳部，乃至中宣部出版局去“談話”，所幸未傷皮骨；為馮驥才的《100個人的十年》錦上添花，我自作多情擅權(quán)加“文革”照片，被告上法庭，五年的官司打得我焦頭爛額；為拓寬稿源聯(lián)絡(luò)海外作者，競引起有關(guān)部門的特別關(guān)注……為查劉文典藏書(為日本人劫掠)下落，幫林海音找親家，給陳洪當(dāng)“陪聊”等等，可謂跑斷腿、磨破嘴、費盡心。這些“詩外功夫”為我贏得一張打人有品位作家圈子的入場券。往事苦多樂也多。試想若不經(jīng)這番“寒霜苦”，哪來今日“翰墨香”！    江蘇文藝出版社是“翰墨香”的原稿紙，為我提供耕耘的天地。我是這方土地上土生土長的土編輯(不識洋文，不懂拼音，不會電腦，不會發(fā)短信)，鶴發(fā)之年的我，仍眷念這塊養(yǎng)我育我的土地，樂為她盡獻(xiàn)綿薄。因為沒有這塊在業(yè)界信譽(yù)不俗的平臺作支撐，我豈能結(jié)識這么多名人雅士，何談“翰墨香”？    著名旅美書法家張充和先生以九十九高齡和臺灣著名畫家九十八歲的趙松泉先生雙雙為本書題簽；香港董橋先生為本書作序；書籍裝幀藝術(shù)家朱贏椿先生為本書設(shè)計；魏桐勝等先生篆印；老同事小初、奎潮兄為本書的出版提供了方便、付出了很多勞動，在此一并致謝。    今生不能忘懷的有三位前輩：浩然、蕭乾和范用。浩然把我引進(jìn)文學(xué)門檻，蕭乾教我如何做人作文，范用提升了我的出版品味。謹(jǐn)將此書獻(xiàn)給九泉下的蕭乾、范用和浩然的在天之靈。

編輯推薦

《名家翰墨》收集了多個名人的手稿，不僅文筆老辣，敘事簡潔，書寫時也一筆一畫，釘是釘，鉚是鉚，銀鉤鐵劃工整得直可人帖，簡直是件精美的工藝品，一展科學(xué)家獨有的謹(jǐn)嚴(yán)之風(fēng)，書中作品在各大拍賣市場多流通，是早期的權(quán)威著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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