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0-4 出版社:江蘇文藝出版社 作者:史杰鵬 頁數(shù):384 字?jǐn)?shù):4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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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漢武帝時期,南昌縣的一個叫小武的亭長(大致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村長),因為文弱無力,無法管束治下的流氓少年,長期被長官、同僚蔑視。此時縣里突發(fā)了一件劫掠案,在別人束手無策時,小武憑借他的聰明才智,以及他對律法案例的豐富知識,順利偵破此案。但這件發(fā)生在偏遠地區(qū)的普通案件,卻牽涉到宮中的太子、宰相,地方的諸侯王,以及名揚天下的長安豪俠。小武不得已走上逃亡之路,卻意外獲得諸侯王公主的愛情。此后小武一路高升,從手持金斧的欽差直到首都的市長——京兆尹,最后參與到漢武帝時期最著名的宮廷巫蠱政變中。作者是網(wǎng)絡(luò)寫作的高手,故事編織精彩,文字水平高超,再加上古文字博士的專業(yè)學(xué)養(yǎng)、史識,使得這部小說成為當(dāng)時風(fēng)靡一時的網(wǎng)絡(luò)熱帖。矛盾文學(xué)獎得主柳建偉稱贊這部小說是中國歷史小說寫作的新高峰。
作者簡介
史杰鵬,1971年生,江西南昌人,文學(xué)博士,現(xiàn)在北師大古籍與傳統(tǒng)文化研究院工作,主要研究古文字學(xué)、訓(xùn)詁學(xué)和出土文獻學(xué)。出版的文藝作品有:長篇歷史小說《亭長小武》《嬰齊傳》《賭徒陳湯》《赤壁》《鵠奔亭》,長篇歷史隨筆《文景之治》,另在全國各報刊發(fā)表散文、隨筆數(shù)百篇,有散文集《舊時天氣舊時衣》將出版。
書籍目錄
第一章 經(jīng)年為亭吏 奉券入縣廷第二章 悉心廉疑獄 微伺見真形第三章 傖夫任都尉 群盜集江汀第四章 矯詔征郡卒 贛水血氣腥第五章 豈意丞相怒 逃死正屏營第六章 亭舍風(fēng)物麗 絕壁強鏑驚第七章 長安聚疑氛 廣陵多紛爭第八章 無計聊伏竄 寂寞感深情第九章 商賈啖爵祿 奸兇戮冠纓第十章 渭水西風(fēng)冷 椒房暗淚零第十一章 詎料君王幸 贈爵賜榮名第十二章 繡衣杖金斧 春風(fēng)馳廣陵第十三章 楚國逢劫盜 數(shù)語輸款誠第十四章 廣陵柳如線 使君劍似冰第十五章 對坐語時變 青廬飲歡酲第十六章 懷銀夸父母 喋血臥榻枰第十七章 有檄征回朝 京兆治狡獰第十八章 一戰(zhàn)翦群丑 坐法拘圄囹第十九章 有詔公卿議 中廷折眾蠅第二十章 應(yīng)喜聞赦令 堪憐失麗卿第二十一章 握血報忿怒 弗忍憶舞英第二十二章 天子常寢疾 儲君日憂煢第二十三章 郵驛截奸策 戾園憤發(fā)兵第二十四章 惜乎軍不利 拭恨躡墳塋平民的奮斗——我為什么要寫《亭長小武》初版后記再版后記附錄
章節(jié)摘錄
公孫都點點頭,正要起身,忽然眼睛直直望著遠處:“看,那是什么?”眾掾吏循著他目光齊齊望去,只見遠處煙塵飛騰,大道旁的盡處,隱隱現(xiàn)出幾輛馬車,朝著他們所坐的方向疾馳而來,看上去每輛車都是駟馬駕。他們坐著飲酒的地方就是郡尉治所附近的南浦里,閭里的門和贛江平行。右側(cè)靠江的地帶是條筆直的馳道,寬六丈有余,可以并排馳行數(shù)輛馬車。馳道兩旁樹木參天,遮蔽不見白日,這是方便長安文書傳達到都尉府的唯一干道。那些車奔馳得十分快,平常只有送軍書和傳達天子駕崩詔令時,所發(fā)的郵傳車能有這樣的速度,只聽得那幾輛馬車的車轂聲,伴著高大的楊樹葉子嘩啦嘩啦的響聲,眨眼間就到了面前?! 」珜O都霍地站起來,背倚著大柚子樹,大聲喝道:“哪來的車馬,竟敢妄行官道,趕快停下!有出入津關(guān)的符節(jié)沒有?趕快交出來查驗?!薄 ∞蚶魝円舱酒饋砹?,笑道:“估計又是哪個富商大賈不顧朝廷禁令,在官道上馳行游獵了。不過奇怪,他們馳來的方向不是可供射獵的城西的散原山,而是北面的江都官道?!薄 肮芩裁捶较?,”公孫都說,“這回一定要讓他們大出血??催@車馬的豪華架勢,車主肯定家資巨萬啊?!彼剡^頭笑了一下,“我們要發(fā)點小財了,這種違背律令的商賈是絕對不敢去上面告我們貪墨的,他們的錢不要白不要?!彼f著,轉(zhuǎn)過頭來,眼光又向前掃視,突然,他的臉色變了?! ≈灰娔俏辶v車緩緩?fù)T谀抢铮蝗卉嚿w同時從后面掀翻了。每輛車上站著三個黑布蒙頭的壯漢,腰間都掛著長劍,但是每個人都手握一張巨大的大黃肩射弩。弩的機括就扣在他們的手指里,羽箭的箭括頂在弩臂的后端,弓弦繃得筆直,箭鏃正瞄準(zhǔn)公孫都他們,閃爍著陰冷嗜血的光芒?! 」珜O都頓時面如土色,他知道這種大黃肩射連發(fā)弩的威力,如此近距離的擊發(fā),哪怕他身穿重甲,也足以將他穿透,釘在身后的柚子樹上。即便是在戰(zhàn)場,擅長騎射的匈奴人,聽到漢軍的大黃弩部隊來了也要退避三舍。公孫都嘶聲道:“你們是什么人?敢于攻殺長吏?”他的手抖抖索索地從衣袖里掣出一個一寸見方的銅印,上面系著墨色的綬帶?!拔铱刹皇且话愕拈偫锴祝窃フ驴さ亩嘉矩┕珜O都,八百石長吏,這是我的印綬,絕對沒有欺騙,你們這伙刑徒識相點,趕快下車束手就擒,還可能免去死罪。否則的話,你們也知道,擊殺長吏是要族誅的。” 掾吏們也都面色慘白,凝立在那里?!皩?,”他們齊齊張口結(jié)舌道,“我們……是豫章郡……郡都尉府的屬……吏,今天……休沐,沒……有穿著公服。都尉……丞君叫……你們下車。你們就聽從了吧?!边@最后一句簡直變成了哀求?! ±镩L早已伏在地上不敢動,有公孫都在這里,也沒有他說話的份。漢家的法律極嚴(yán),官吏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即便是一個小小的亭長,就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扣壓平民黔首們的車馬財物,所以一般平民見了官員都敬畏如神,哪怕能得到二百石官吏多看一眼就足夠興奮一個月了。公孫都也知道這點,他想亮明自己身份,或許這幫蟊賊就放了他們一馬也未可知。所以雖是這樣千鈞一發(fā)的關(guān)頭,他仍然要強振官威,企圖嚇住對方?! ∧堑谝惠v車的御者這時跳下車來了,他拔出腰間的長劍,哈哈笑了一聲,說:“一個八百石的都尉丞就敢這樣趾高氣揚的,真是讓人駭異。”他中等身材,聲音沙啞,臉上也蒙著塊黑布,頭上沒有頭巾,只斜斜地綰了個髻子?!安贿^今天老子還真不是來找你的,既然不巧碰上,只好一起收取了?!彼脛χ噶酥改菐讉€強打精神的掾吏,說,“這幾個帶著不方便,射殺了吧?!彼脑捯魟偮?,只聽得嗖嗖幾聲,那幾個掾吏好像冬天撒完尿一樣劇烈顫抖,身上各中一箭,由于弩的力量太大,他們的身子都向后飛了出去,仰面摔落,釘在了地上。隨著箭頭插入土地的沉悶聲音,一縷縷輕煙冉冉地揚了起來。他們身上的箭桿邊緣也不失時機地噴射出鮮紅色的血幕,遠遠望去,如霧如霰。 公孫都看到這景況,兩腿如篩糠一般,哪里還敢出聲。他的手已經(jīng)握不住那讓他自豪的印信了。啪的一聲,印信掉在了地上。那中等身材的蒙面客迅速走過來,用劍尖挑起印上的綬帶,嗤笑道:“嘿嘿,官印都不要了,你這個都尉丞還能當(dāng)嗎?先捆了?!绷韮蓚€蒙面的漢子奔過來,將公孫都反綁了起來。公孫都這時已經(jīng)說不出任何話,樹葉縫里透過的斑駁日光照在他鲇魚般的眼睛上,讓他的臉看上去像張死人的臉,沒有一絲的生氣。 提劍的漢子沉著聲音吩咐道:“快點下車,盡快結(jié)束一切事宜?!蔽辶v車上的漢子們?nèi)刻?。這時,那趴在地上的里長突然躥起來,連連嘶聲狂呼道:“有賊盜——有賊盜……”邊呼邊轉(zhuǎn)身往里門的方向狂奔。這下變故當(dāng)真猝然,提劍的漢子都忘了命令射箭,只是本能地抬腳追了上去。但是已經(jīng)晚了,里長一踏進去,馬上把里門一關(guān),咣當(dāng)一聲,上了閂。 提劍的漢子大怒,他知道整個里起碼有三十戶人家,按每戶人家五口人計算,有一百五十人左右。這其中有抵抗賊盜能力的起碼占三分之一強,而且他們也不是完全的烏合之眾,每年農(nóng)閑季節(jié)都無一例外地會接受軍事訓(xùn)練。大部分人家都可能藏有弓弩和刀劍。雖然他們的武器比較粗笨,然而以多敵寡,還是會讓這伙不速之客們很麻煩的?! ∧菨h子怒而回轉(zhuǎn)身,一把揪起那里長的老婆。這個老媼和她三個兒子也已經(jīng)癱成了一團。他把劍橫在那老媼的脖子上,叫道:“趕快開門,否則我把這四個人全部殺了?!痹捯魟偮?,只聽得里門內(nèi)傳來鼓聲,然后是一片喧嘩的聲音,里門右邊的角樓上出現(xiàn)了幾個人頭。看來里長絲毫不理會他,已經(jīng)擊鼓宣告有盜賊侵入了。提劍的漢子煩惱異常,他有點后悔,當(dāng)初怎么沒下令先射殺了那里長。他這一跑進去,實在是太壞事了。里門內(nèi)的右邊警賊鼓一敲響,立即會驚動周圍的鄉(xiāng)、亭,等官吏們一趕來,他們的行動無疑就會失敗。這個里長真是太他媽的敬業(yè)了,為了做好本職工作,連老婆孩子的性命都完全不管。當(dāng)然他也知道,里長這樣的做法也是迫不得已。按照律令,如果這個里長向他投降,日后他本人不但會被判腰斬,而且牽連到老婆、孩子、父母、同產(chǎn)兄弟全部要流放。憤懣之余,他都有點呆了。這時另外一個漢子走過來,左手一把揪住里長老婆的頭發(fā),右手長劍一揮,只聽得咔嚓一聲,就將那老媼的首級硬生生割下,一腳將尸體蹬到一旁。老媼頸部的血管縮了進去,血液像噴泉一樣,發(fā)出咝咝的聲響,濺滿了他的衣服。這時,那三個兒子全部發(fā)出驚恐的號叫。那漢子殺得性起,奔上去一劍一個,三個首級全部滾落在灰撲撲的泥土上。剛才還歡天喜地的里長一家,現(xiàn)在已有四個變成了無頭尸體?! √釀Φ臐h子嘆了口氣,彎腰拾起那首級,將它們一個一個從里門上方扔了進去。就聽里門內(nèi)一陣雜亂的喧嘩聲,咣當(dāng)一聲,門又開了,里長出現(xiàn)在門口。他捏著一支長戈,哭號道:“該死的賊盜,老子跟你們拼了,大家一起上啊,漢家律法,捕斬群盜一人,加爵一級,賞錢一萬?!彼砗蟾蝗喊傩?,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刀劍,沖了出來?! √釀Φ臐h子嘆道:“我就知道你們沉不住氣。不過要想拿我們的命去換取爵位金錢,可真是異想天開?!彼蠛纫宦暎骸胺偶!宾畷r箭如飛蝗,迎頭的十多個人立刻撲倒在地。提劍的漢子大踏步奔向里門,他的那些隨從們都左手握弩,右手執(zhí)劍跟了上去?! 「弑俦龖醒笱蟮靥稍跇涞紫麓蝾?。太陽似火球一樣懸在樹的上空,他的竹榻邊到處都是鮮紅的榖樹的果實,金龜子也在他頭上的樹葉叢里嚶嚶亂飛,可是這一點兒都不影響他的睡意。他身上肥白的肉像牛奶一樣,幾乎把竹榻的每個縫隙都填滿了,他的嘴邊還汪著一道晶亮的涎水,掛在亂蓬蓬的胡子上。他正在做著回了長安的美夢。夢里的長安,那日子是多么快活啊,在這樣的夏天,如果皇帝陛下去甘泉宮或者五柞宮避暑了,他可以偶爾有幸跑到未央宮的漸臺上去睡午覺。漸臺那么高,那么華麗,矗立在滄池的中央,被陰涼的水汽環(huán)抱著,一覺醒來,俯視著遙不可及的滄池之水,看著那游魚空游在澄碧的水中,覺得渾身都是冰涼冰涼的,胃口頓時大開。不像在這偏僻的南昌縣,熱得讓人一點胃口都沒有。另外,跟著妹妹去長楊宮游歷也是很愜意的事,那園子里楊樹真大真高,高大得簡直讓人難以想象。幾百株楊樹站在一起,仿佛漫天都是綠色。金黃的屋檐在綠色中點綴著,讓人覺得所到的并非人間。雖然這樣的游玩經(jīng)歷不能常有,要皇帝陛下恩準(zhǔn)??墒?,總比在這燠熱的榖樹底下永無出頭之日的好。想著想著,高辟兵在夢中竟然哭了起來,等他哭得睜不開眼睛,想擦擦眼淚時,發(fā)現(xiàn)身邊已經(jīng)圍了很多人?! 澳銈冊趺从謥砹耍俊备弑俦[縫著眼大聲呵斥道,“不是說了,公事你們看著辦就行了嗎?” 話還沒說完,他感覺臉上一熱,一個巴掌印在了臉頰上。他睜大眼睛仔細一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黃臉漢子,提著一柄劍站在他眼前,劍尖上血滴跳躍,好像荷葉上的水珠。他喝道:“你看看我們是誰,高辟兵,高府君,你已經(jīng)被劫持了,如果懂事,就給我老實點,門外有車騎圍住了整個南浦里,那都是你的部下。在南昌縣,你是唯一的二千石級別的長官,沒有人敢不聽從你的命令,你現(xiàn)在跟我們合作,我可以保證你不死?!薄 「弑俦旖呛捅亲永?,鮮血像受驚的紅色蜈蚣一樣急速爬出,他用手一抹,登時殺豬般嗥叫起來:“你們是什么人?你可知道漢家法律,毆打長吏是要判處腰斬的?!彼f完這句,又感覺有點不對,因為面前的人他一個也不認(rèn)識,他們的臉色都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是譏嘲地看著他。這種神情以前他只在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史次倩的臉上看到過。從小到大,他所接觸的其他人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即便是那在朝臣們心目中威嚴(yán)無匹的皇帝,在僅有的幾次見面時,對他都帶著和悅慈祥的表情。他雖然椎魯,也知道這次遇到不小的麻煩。 扇他一巴掌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歪著嘴巴笑著,好像他嘴巴天生就是歪的,看上去讓人有種難以言傳的厭惡和恐懼,這樣的面孔他在京城的司空獄里見過,是張刑徒的臉孔,是那種熱衷于好勇斗狠的惡少年,鎮(zhèn)日腰上佩著刀劍,甚至走路都持著弓,顯出一副見人就想挑釁的神態(tài)。有一次他和公孫敬聲等人在一起宴飲,是為了慶祝公孫敬聲官拜少府,那天一起飲酒的還有另外兩個朋友,廷尉監(jiān)邴吉和丞相長史張喜。酒酣之時,公孫敬聲說請他們?nèi)シ潘煞潘?,他開始還以為是去玩他家蓄養(yǎng)的歌妓,哪知道公孫敬聲帶他們走進一個陰暗潮濕的所在,邊走還邊講解道:“看,這就是少府的司空獄,我平常累了就經(jīng)常來放松的?!彼麄冏眭铬傅刈哌M監(jiān)獄,公孫敬聲命令獄吏,提幾個刑徒來消遣消遣。獄吏很快牽來了四個犯人,分給他們一人一個,再遞給他們竹鞭,原來是要他們鞭笞解悶。那時分配給高辟兵的就是一個這樣神情的刑徒,歪著嘴巴看著他,顯得很桀驁的樣子。高辟兵有點不習(xí)慣,避過臉去不愿意瞧他。公孫敬聲走過來笑著說:“別看這個刑徒在外面很囂張蠻橫,可是進了這司空獄,就別想完整著出去?!闭f著揚起竹鞭狂抽,抽得那個刑徒殺豬般嗥叫。當(dāng)然,高辟兵知道,面前這個少年不是當(dāng)年那個。但不管如何,落在這樣的人手里是沒有好果子吃了?! 「弑俦聊徽f話,只是輕微發(fā)抖,那個少年并沒有饒過他,怪笑道:“你這死肥豬,他媽的還是皇親國戚呢,老子小時候還真見過你,就住在北闕外的戚里……嘿嘿,快叫我阿翁?!备弑俦呐帜槤q得通紅,囁嚅道:“家父早就物故漢人對死的委婉稱呼。了?!蹦巧倌曜兞四?,啪的一聲又抽了他一個耳光?!皨尩模也唤校俊彼?,“現(xiàn)在我就是你父親,快叫阿翁,叫父親大人,否則老子把你細細切成肉末喂狗?!备弑俦鵁o奈,低頭囁嚅道:“阿翁,父親大人?!鄙倌甑靡獾靥吡怂荒_:“叫阿翁哪能站著叫,給老子跪下?!迸赃叺膸讉€漢子也哈哈哈笑了起來。這時那個中年的漢子過來了,呵斥道:“王干將,你做什么,不要壞了大事。你們都趕快隱蔽在墻垛下面,裝好弩箭。外面全是縣吏,雖然他們的兵器和材質(zhì)都很泛泛,不值一提,可是一旦他們征發(fā)都尉府的郡兵,我們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那少年有點不大情愿地住了手,吸了一下鼻子,說:“都尉已在我們手上,他們發(fā)什么鳥郡兵?按照律令,沒有都尉本人的印綬,和郡太守、都尉兩府的節(jié)信,這郡兵是萬萬發(fā)不動的。就憑這縣廷的幾個小吏,能把我們怎么樣?他們絕不敢冒這個險??の救绻袀€三長兩短,下屬們都要連坐。他們不會都不想要腦袋了吧?” 那中年人道:“雖然你也懂點律令,算是得了家傳,但是你別忘了,即使沒有郡都尉的印綬和節(jié)信,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當(dāng)然他們未必有這膽量。不過,我們來到這里,也不是為了劫持都尉的。光是劫持了這么一頭肥豬,有什么屁用?” 那少年道:“事情也是被你搞成這樣,倘若當(dāng)時我們當(dāng)場擊殺了那個里長一家,神不知鬼不覺進了里門,抓住這個白胖子,奪了他的符節(jié),這時沖靈庫的幾十萬張強弩已經(jīng)在我們手里,還怕他不屈服?他丟了武庫,皇帝一定會將他凌遲處死,就連他家的太子妃恐怕也保不住。皇帝這回倒真算找到一個借口,可以一股腦殺掉他一直想殺的人了。枉大王這么信任你,原來你這個京輔大俠也是徒有……啊……” 那個少年的話被噎在半路,因為一柄劍已經(jīng)突然刺出,貫穿了他的胸膛。那中年漢子冷笑道:“連你父親王溫舒當(dāng)年也要對我客氣三分,何況你這個早該掉腦袋的刑徒?”他拔出劍,一腳蹬開那少年的尸體,抽出血淋淋的長劍,大聲道:“不聽命令者,這就是榜樣?,F(xiàn)在首要任務(wù)就是以高辟兵的性命來威脅王德,他如今正在里門外,包圍我們的有三百余縣吏,革車二十乘。我們要盡量拖延時間,跟我們約好的梅嶺群盜們就要到了,等到他們來里應(yīng)外合,翦滅這些縣吏,下一步就好辦了?!薄 ≡鹤永锏菚r腳步雜沓,那中年漢子攀上闕樓,向外喊道:“請縣令王公進來談話,否則我將割下豫章郡都尉高辟兵、都尉丞公孫都的首級。你們都知道天子頒布的《賊律》,凡是丟失長吏的,全部連坐處死。如果你們不想死,就趕快進來談判。我們來此只為求財,并不想胡亂殺人?!薄 ⊥饷嬲?dāng)里門是一排兵車,縣令王德憑著車軾,滿臉是烏黑和焦慮,他沒想到小小的南昌縣一下子發(fā)生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他帶著哭腔問身旁的那個還似乎是一臉稚嫩的少年。那少年就是當(dāng)了數(shù)年焦頭爛額的亭長,現(xiàn)在身為決獄曹令史,卻代理行使縣丞權(quán)力的三百石長吏小武?! ”緛斫裉焓切葶宓娜兆樱h廷也不坐曹治事。王德正光著身子,和妻子在家里做那男女之事,平時他是沒多少閑情逸致玩這個的。他在這個縣令的職位上干了五年,按規(guī)定可以調(diào)遷職位了。他也不是江南人,不習(xí)慣這燠熱的氣候,但是一個家無背景的小吏,在什么地方任職,都是丞相、御史兩大府決定的,由不得他討價還價,除非他不干了??墒遣桓芍皇请S便說說的話,從縣小吏升遷到六百石的長吏,他也花了十多年時間,家產(chǎn)耗去了不少,就為了當(dāng)官可以享受那份讓百姓敬畏的虛榮,實際上卻要時刻小心翼翼。尤其是近幾年皇帝陛下性情乖戾,地方官時不時會因小過錯砍掉腦袋,他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時的不謹(jǐn)慎,就把命丟了,是以平時辦公總是一絲不敢懈怠,真是把和妻子親熱的時間都花在工作上。 今天天氣很熱,但是躺在南窗的榻上,倒也有一陣陣的涼風(fēng)吹來,好不愜意,他妻子就纏著他要做那事。王德想想,也的確,看這個官當(dāng)?shù)?,都差點讓妻子守活寡了,于是興致盎然地把妻子抱住,誰知還沒弄幾下,突然聽到遠處桴鼓聲不絕,嚇得他一哆嗦,一泄如注。他像松弦的弓一樣彈了起來,喊家仆:“快,去查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妻子很不滿意地抱怨道:“郎君真是太累了,好不容易盼到休沐的日子,又是這樣慌亂不樂!”王德充滿歉意地說:“這官是真他媽的當(dāng)不得了,還不如回家種地,天天膽戰(zhàn)心驚的。衛(wèi)府那件獄事的文書太守府還沒報批,已經(jīng)讓我焦頭爛額。這平白無故又哪來的鼓聲,真他媽的讓人心驚肉跳。難道梅嶺群盜真的敢來攻擊縣廷?”他話音剛落,鼓聲突然停了,妻子很歡喜地拉住他:“郎君不用著急,可能是哪家的小孩不懂事,隨便敲鼓玩耍罷了。”王德拍拍妻子的背,嘆了口氣:“尋常人家的鼓,哪能敲出這么洪亮的聲音,只有里門內(nèi)的警賊鼓才敲得出來。況且無故敲鼓是犯法的,要罰金四兩,黔首們哪敢這樣隨便?” 他這樣說著,家仆已經(jīng)跑進來了,上氣不接下氣說:“主君趕快,大事不好,剛才縣廷值日的掾吏來報,有不知何處來的群盜,二三十人,劫持了豫章都尉高府君和都尉丞公孫君,請主君趕快行動。” 王德腦袋嗡的一聲,險些沒吐血。他強打精神,駕車急趨縣廷官署,立即發(fā)下符節(jié),征調(diào)所有縣吏和兵車,馳圍都尉所居里第,趕到那里,已經(jīng)是滿地尸首橫集了。他站在兵車上,手足發(fā)顫,知道這下性命已經(jīng)去了三分之二,除非將這伙群盜全殲,否則別說升職,只怕要在牢里度過余生。如果都尉被劫持而去或者性命不保,那就更可怕了,意味著他的腦袋也將不保。金黃的旗幟在他頭上嘩啦嘩啦地晃蕩,細細的流蘇在他面前閃爍,他忽然大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懊魍⒉灰@慌。”小武站在他身邊,正充當(dāng)車右,趕快扶住他,安慰道,“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要保持鎮(zhèn)定。依下吏看,這伙群盜不是那么簡單,下吏剛才察看尸體,發(fā)現(xiàn)他們所中的箭都不是本地所制?!彼f著,揚了揚手中的一支羽箭,“明公請看,這箭的箭頭,尺度這么長,達到了一尺六寸,其中箭鏃是銅鑄的,箭鋌箭頭裝入箭桿的部分。卻是鐵鑄,十分沉重,分明是弩機發(fā)射的飛虻矢,力道十分強勁,所以幾個都尉的掾吏中了這箭,竟連身子都被釘在了地上。除了邊疆諸郡為了防御外寇需要,一般郡縣是沒有也不允許儲藏這種箭矢的??梢娺@次群盜的身份十分可疑,如此強大的群盜,即便是守吏防御有失,按律法也是可以減免罪責(zé)。明廷就不用太擔(dān)心了?!薄 ⊥醯侣牭叫∥溥@樣說,心下稍微安定。他感激地握住小武的手說:“看來李順先生果然沒有看錯人,現(xiàn)在這事我交給你全權(quán)負責(zé)。就算最后失利我也不怪你,我是一縣長吏,很難推脫罪責(zé)。你看現(xiàn)在該怎么辦是好?” “多謝明廷的厚愛,”小武說,“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命令群吏,將弓弩持滿,射住里門,不讓群盜出來。然后發(fā)下號令,命令縣吏每捕斬賊盜一名,賜爵位一級。不愿要爵位的,按照《賊律》,可以賞錢兩萬。我們干脆將今年縣廷的贏余歲入拿出,號令每斬首一人,賞錢五萬。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惜任何代價也不能讓他們走了一個。捕盜吏每五人一組,若其中有一人損失,而不能斬獲群盜的相當(dāng)首級來補償?shù)?,按照律令,全部?yīng)當(dāng)罰戍邊兩年,罰金四兩。如此賞罰分明,必能讓他們齊心協(xié)力,全殲賊盜?!薄 ⊥醯卵劬γ髁亮似饋恚骸昂茫闳绱松钔闪?,而且知道捕斬方略,當(dāng)初我讓你當(dāng)亭長,真是有眼無珠。你趕快宣布吧。不過,如果賊盜首領(lǐng)要我進去談判,我怎么應(yīng)付?萬一他們擊殺了高府君和公孫君,按照律令,我們還是罪責(zé)難脫??!” 小武冷笑了一聲:“非常時期就只能用非常之法了。如果高府君被劫持走了,群盜又一無損失,全身而退,我們不但自己的腦袋保不住,家里人全部都要連坐。這回也只有賭一次,我猜想他們未必肯輕易擊殺人質(zhì)。這次的劫持,也似乎并非求財那么簡單,我們先做好準(zhǔn)備再說。” 王德點點頭,從袖子里掏出縣令印綬:“好,我相信你的能力?,F(xiàn)在我就委任你行縣令事,全權(quán)代表我處理這里的一切事物。” 小武說:“既然明廷有令,下吏就不客氣了?!彼舆^印綬,解開墨綠色的綬帶,把它認(rèn)真地系在自己左手的肘上,然后整整衣襟,右手嚓啦一聲拔出佩劍,揚起來,劍尖指著左手肘下晃蕩的印信,大聲喊道:“諸位縣吏聽令,王明廷身體有恙,命令我暫時代行縣令事,印綬在此,有不聽令者,立刻斬首?!薄 《嘉镜谡脑鹤永?,領(lǐng)頭的中年漢子有點煩躁了。他在院子里踱來踱去,嘴里罵道:“沒想到這王德軟硬不吃,難道我真的就宰了這個白胖的肥豬不成。宰了他,沖靈武庫的強弩還是得不到??磥硗醯率遣灰姽撞牟宦錅I了,來人,把這兩個人推到闕樓上去,我諒他們也不敢強攻,拖延到梅嶺群俠一來,我們就有機會了。外面好像也沒多大動靜,難道這王德真的這么鎮(zhèn)靜?真是活見鬼了?!薄 ∵@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囆鷩W之聲,幾個漢子跳下墻頭,說:“王德的乘車退后了,好像換了一個少年男子在指揮縣吏。他肘上系著王德的印信,正在發(fā)號施令呢?!敝心隄h子驚訝地叫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墻頭跑去,只聽得嗖嗖嗖的聲音,弦聲大作,幾支羽箭已經(jīng)飛了進來,釘在了院子里榖樹的樹干上,樹冠一陣晃動,落下幾枚鮮紅的果子,摔在地下,汁水四濺。 中年漢子又驚訝又煩躁,王德這田舍奴叫了什么人來指揮,竟然命令縣吏射箭,簡直是瘋了,難道真的不怕我殺害人質(zhì)?我在長安曾干過多少劫持列侯和關(guān)內(nèi)侯的買賣,三輔的二千石長官最后沒有不乖乖聽從我的要求交錢贖人的——難道外面下令的那人完全不知道律令,只知道一味蠻干嗎?如果他們的上司死了,他們還想保住腦袋不成? 他馬上提過一塊盾牌,爬上闕樓,往里門外看。只見整個里四周煙塵滾滾,數(shù)十輛兵車環(huán)圍著,里門正中的兵車上站著一個少年,左手握一柄高三尺的盾牌,右手握劍。他身旁圍著三層軍吏,遠處還有一大片百姓,持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觀望。軍吏們最前面的引弓待發(fā),中間的持戈戟,后面的握盾牌持刀劍。這豎子還挺懂布陣的,中年漢子心想,不過也許是擺來嚇我,真敢玉石俱焚才怪。他大叫道:“停止射箭,我找縣令說話?!薄 ∧巧倌暄銎痤^,望著他叫道:“我知道你是誰了。朱安世,你竟然果真跑到豫章郡來劫掠,你聽著,我是南昌縣治獄曹令史沈武,現(xiàn)在行縣令事。我暫時不想和你們這幫群盜多啰唆,現(xiàn)在你請高府君上樓,我有話和府君說?!薄 ≈彀彩佬睦锇蛋蹈吲d,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心里還想著上司,就不敢隨便動手,這是我多年得來的血的經(jīng)驗。天漢三年,我在云陽縣甘泉里綁架成安侯韓延年,要求贖金三百萬,左馮翊殷周率領(lǐng)幾十輛兵車將我包圍在一個院子里,他幾次想下令強攻,都在我的威脅和韓延年的家人苦苦懇求下改變了主意;元封三年,我還曾劫持過水衡都尉閻奉,要求贖金千金,那時王溫舒當(dāng)京兆尹,他是個有名的惡棍,站在沖車上聲色俱厲地威脅我,說要將我族滅。但是懾于皇帝一定不能傷害閻奉的詔令,這個聞名天下的酷吏竟然還是向我屈服了。我他媽的當(dāng)時還真是嚇得滿頭大汗呢!看來老子天生就是干這行的,運氣好,連王惡棍都奈何我不得,何況門外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他馬上笑道:“快把高府君押到城闕上來?!薄 「弑俦驹诔顷I上,俯視著他的吏民,兩腿不停地哆嗦,他的褲子都尿濕了,這可一點不虛假,朱安世站在他身后,一直捏著鼻子。他看著下面的軍吏和旗幟,有氣無力地叫道:“快找王德說話,千萬不要射箭。射傷了本府,你們擔(dān)當(dāng)不起,全部要腰斬的?!薄 ⌒∥溲鲱^凝視著高辟兵的窩囊樣子,心里有點好笑。不過他腦子里也在激烈權(quán)衡。這些群盜顯然不是一般的人,從他們弩機中發(fā)射的飛虻箭來看,恐怕有不小的后臺。如果放走了他們,鬧不好自己全家性命不保。但如果下令強攻,人質(zhì)沒了,自己個人的腦袋也將不保。真是兩難。長安那幫沒腦子的家伙,他媽的是怎么制定律令的,這不是讓人拘手拘腳嗎?劫持人質(zhì)這種事,不管劫持的是什么人,都不應(yīng)該和他們有任何討價還價,哪怕他劫持的是皇帝。他心里突然打定了主意?! 澳銈冞@些兇逆的狂徒,竟敢劫持國家二千石的官吏,大逆不道,難道還想活著出去嗎?”小武大聲叫道,“而且,我現(xiàn)在代理縣令事,奉國家律令討賊,怎么可能因為一個都尉的緣故而廢格國家法令,縱容你們。那將上負天子,下負黎民。這次放了你們,以后南昌縣將不得安寧?!彼偷負P起手中長劍,咔嚓一聲斬下車廂的一個角,突然用袖子掩起臉,號啕大哭,淚飛如雨。他邊哭邊目視著高辟兵,悲傷地說:“高府君,下吏無能為力了,即便想救府君,其奈國法何?府君身荷國家重職,膺受天子洪恩,一門卿相,朱輪華轂,又是皇親國戚,居甲第,出省禁,享盡榮華,這回也該是報答天子的時候了……”他閉起眼睛,仰天長嘆了一聲,然后舉起劍,厲聲下令道:“給我擊鼓前進,強沖里門,急擊賊盜,一個都不能放過?!薄 ≈彀彩篮喼毙挪贿^自己的耳朵,一時呆在那里,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只聽得下面鼓聲轟鳴,吶喊聲此起彼伏,弦聲嗡嗡不絕,箭矢像迷路的野蜂一樣沒頭沒腦地朝院內(nèi)亂撞,闕樓的楹柱上霎時間釘上了數(shù)十支。他急忙拉住高辟兵,倉皇跳下闕樓,對屬下道:“那豎子是個瘋子,快給我集中目標(biāo),將他射死。” 群盜們也慌亂了,爬到墻頭,往外狂放箭。但是他們的箭矢有限,雖然弩機的力量強大,甚至有的穿透了縣吏們的盾牌,射死不少人。卻禁不起縣吏們的人多,而且還有不少亂七八糟的黔首百姓,希望能斬首升爵,也來幫助縣吏攻擊。只見空中各種規(guī)格的箭矢,如雨般潑進院子,墻頭上頓時倒斃了不少尸體。有的盜賊充滿了恐懼,趴在地上怪叫道:“朱大俠,那少年早已經(jīng)躲到隊伍后面去啦!前面一排都是盾牌,我們的箭矢也快射光了。沒有長戟,光憑刀劍怎么跟他們打???” 朱安世大怒,他感到從來沒有這么失敗過,他一手扯過高辟兵,把他推到墻頭上,大聲吼道:“你們射吧,射死你們的長官吧?!彼脑捯粑绰?,只感覺高辟兵的身子在他手掌中劇烈顫抖了幾下,隨即重量急劇增加,差點將他的手臂壓折。他大驚之余,手臂趕忙一沉,高辟兵的身體登時像個肉袋似的,滑進他臂彎里。他感到一陣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原來一剎那的工夫,高辟兵臉上和前胸已經(jīng)中了七八支羽箭。他連抽搐的時間都沒有,就一命嗚呼了。血液從上半身的各個部位汩汩地涌出,饒是朱安世平生見多識廣,在這情景下,也不由得心懼膽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半刻,忽然又跳起來,提起劍奔到公孫都面前,兜頭就是一陣猛砍,他覺得這時只有如此才能平息他的恐懼。他的意識已經(jīng)變得空白,只能聽見劍在骨頭和血肉間沖擊的嗤嗤聲。他一連剁了幾百刀,似乎變成了一個廚子,在聚精會神地剁肉餡。他正這樣細致地操作,然后又忽然覺得腿上一疼,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一大群縣吏沖了進來,將他踢倒,反剪了他的雙手。他被俘了?! ≈彀彩肋@才回過神來,呆呆地望著院內(nèi)已經(jīng)擁進的大批縣吏,沒有一絲表情。在兵車上指揮的那個少年赫然身在其中,他面色凝重地走進來,看見高辟兵的尸體,疾步跑上去,撫尸大哭。“府君,”他哭道,“都怪下吏無能,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zé)任,但是元兇已經(jīng)擒獲,你也可告慰于九泉了?!边^了好一陣子,他回過頭來,淚眼蒙眬地盯著朱安世?! 皼]想到名震三輔的大俠朱安世就是這副模樣。”小武冷冷地說,“真是令人好不失望?!彼酒鹕韥?,圍著朱安世踱了兩圈,“我曾經(jīng)很景仰俠客的,童稚時候聽說過不少關(guān)于俠客的故事,他們留在我心中的印象可跟你毫無聯(lián)系。無論是朱家、劇孟,還是田仲、郭解,都有他們的行事準(zhǔn)則,不妄殺無辜,不恃強凌弱,慷慨肯為人死,肯毀家紓難,而唯恐人知。像你這樣的雞鳴狗盜,真是玷污了俠客的聲名了?!薄 ≈彀彩啦慌葱Γ骸昂?,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個屁,倘若我當(dāng)時心狠一點,早早地射殺了那里長一家,哪里會讓他有機會擊鼓,我們又怎會讓人發(fā)覺?事已至此,要殺便殺。只可惜你畢竟稚嫩,你的上司既然死了,你的死期也不遠了。我們大概可以趕在今年冬天一起斬首吧?!薄 ⌒∥浜吡艘宦?,道:“你說得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但如果我放了你,恐怕會死得更慘,家里還得連坐。況且,我敢說,你也并非普通賊盜。倘若我因此查出了一個謀反的大獄,那么即便我沒有保住上司的性命,也是功大于過。說不定皇帝陛下開恩,不但不砍我的腦袋,反倒升了我的官職也未可知?!薄 ≈彀彩来笮Φ溃骸罢媸钱愊胩扉_,當(dāng)今皇帝一向以刻薄寡恩而聞名,殺起三公九卿來也跟兒戲一樣,你這個小小的縣吏,倒指望他開恩。好,既然如此,老子有悲天憫人之德,倒也不想妨礙你繼續(xù)做夢。” 小武盯著他滿是血污的臉,沉默了半晌,不時煩躁地把玩著劍莖。陡然間,外面又鼓聲大作,一個小吏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縣丞君,不好了,從散原山方向奔來數(shù)十輛革車,朝我們這邊吶喊鼓噪,有可能是梅嶺群盜趁機來攻??h尉已經(jīng)擊鼓,招集縣吏守候。不過剛才這場攻擊,我們這邊已經(jīng)死傷五六十人,箭矢也幾乎耗盡,銳氣大減。而看那些賊盜車輛四周的煙塵,他們恐怕不會少于五百人,我們只有暫且退入里門守御。” 朱安世憤怒地罵了一聲:“這幫豎子,現(xiàn)在才來接應(yīng)。要是早到數(shù)刻,我們里外夾攻,這幫官府的狗奴才早就變成鬼魂了?!彼铝艘豢趭A雜血的濃痰,恨恨道,“數(shù)月之功,毀于一旦。” 小武則心中一陣寒冷,像冬天掉進了冰窟。他馬上跳了起來,道:“在哪里?帶我去看?!彼强h吏急匆匆地跑到闕樓,王德已經(jīng)站在上面,愁眉苦臉地等他:“沈君,你看……這,這怎么辦?”小武手搭涼棚,向散原山方向眺望,果然幾十輛革車正滾滾向里門方向擁來,車上站著的人,臉上眉目都可看清。他們個個頭上發(fā)髻散亂,斜插著一枝野花,這正是梅嶺群盜的標(biāo)志,只是花的品種隨季節(jié)有所更替?! ⌒∥湫闹邪蛋到锌啵趺慈绱说姑?,干了幾年亭長,好不容易抓到個機會立功,升了個縣丞,還沒即真轉(zhuǎn)正。,就碰到這樣的大難,看來真是命里沒福。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王德,見王德一臉愁苦,又暗嘆自己還不算太糟,人家王德混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升了縣令,碰到這事,命不是比自己更苦嗎?還有嬰齊,年紀(jì)輕輕的,現(xiàn)在死了,豈不是白白在富貴之家投生一回?他迅速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告誡自己千萬別慌,在這種時刻,慌亂也沒有用。只是造化怎會如此弄人,一向平和無事的豫章郡,近幾個月怎么突然發(fā)生如此多的事情,連群盜都敢主動向官府進攻,這樣的事真是聞所未聞。但也許這又是自己需要掌握的一個機會呢!既然此事一開始就不得不以賭博的形式解決,現(xiàn)在也只能繼續(xù)賭下去。于是他再次拔出劍,吩咐道:“傳話出去,將吏卒召集起來,先退入里門,用沖車護住兩側(cè),弓箭手持滿弓待發(fā)?!彼h首對旁邊的嬰齊說:“嬰君,請跟我進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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