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上的光芒-海子詩傳

前言

1991年冬天，我第一次接觸海子詩歌，就被擊中了。從二十一歲冬天一直到二十九歲春天，如果沒有海子的詩歌，如果我不知道海子這個人，我的青春幾乎是一塊空白。同時在多年不斷的閱讀中我意識到，如果我們僅僅去讀海子的詩歌、詩學(xué)論文、詩化小說，而不了解海子的生活、思想、情感，我們的閱讀無疑是失敗的，就是買櫝還珠。于是開始積累有關(guān)海子的資料，寫作有關(guān)海子詩歌的短評，一直到2008年秋天和朋友談?wù)摵Ｗ釉姼钑r候，直接跳出寫一本海子傳記的念頭。現(xiàn)在能夠找到的海子傳有三種，可都不能比較全面地反映海子的心路歷程。這對海子是不公平的，因為它們?nèi)菀渍`導(dǎo)一些熱愛海子、但對海子了解不多的讀者。燎原的《海子評傳》是現(xiàn)在最有深度的一本，里面很多觀點值得人深思，比如文化對海子的影響，這對理解海子是必須進去的門，它常常弓I起我的深思，并且促使我對海子的寫作視野進行重新定位：但此書對海子經(jīng)歷的揭示是不足的。余徐剛的《詩歌英雄》，對海子的童年、少年描寫得比較多，給我們許多珍貴而有益的資料：但對海子進入詩歌王國以后的生活寫得比較少，這是最可惜的地方。周玉冰的《海子的詩情人生》，以海子和女友交往為線索展開，其間太多地方是虛擬的，犯了傳記的大忌。另外，對海子在漢語詩歌史的地位，認識還是比較模糊的，“人們似平不知道該怎樣給海子定位”(西川《死亡后記》)。比如有人將海子稱為“浪漫主義詩人”，說明該論者對海子短詩和那個時代之間的聯(lián)系缺乏了解，并且對海子長詩所知甚微甚至可能根本沒有讀過；有人提出“死亡提高了知名度”，這個說法因過于冷血而顯得殘酷，這簡直是對生命的無知。對海子詩歌的理解也是如此，比如有人違背了文本讀解的基本方法，引用海子詩句(如“春暖花開”)而篡改海子原意；有人對海子詩歌意象(如“麥子”和“太陽”)的來歷做臆斷妄測，結(jié)果謬以千里。這也使深愛海子的我，不能不發(fā)言。我想寫一本海子詩歌生涯的編年史，我寫本書的目的是還原海子。還原海子，對我來說也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海子自己在《弒》里借劇中角色之口曾預(yù)言式地說過：“你知道我的誕辰、我的一生、我的死亡，但不知道我的命。你知道我的愛情，但不知道我的女人。你知道我歌頌的自我和景色，但不知道我的天空和太陽以及太陽中的事物。”但我決心去挑戰(zhàn)。我的認識里，首先海子是一個人，一個生活的體驗者；其次他是一個詩人，一個詩歌王國里的“西西弗”。海子現(xiàn)象，對我來說，是一種生命現(xiàn)象。他在二十六年生命里的經(jīng)歷和體驗，并且以文字形式展現(xiàn)出的自身生命的璀璨和幽暗，對我們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有思考和啟發(fā)。西川曾經(jīng)警告過“只想為自己的沖動、狂想、開悟、心得作傳而并不真想為海子作傳的人”(《海子評傳》序言)，我將這句話作為自己寫作本書的一個準(zhǔn)則。本書從考據(jù)的基礎(chǔ)資料和文本的技術(shù)分析兩方面展開，對海子生活歷程、寫作過程、思想嬗變做一些基礎(chǔ)的分析工作，所以在寫作時我著重從詩歌來觀照海子其人，重點放在以詩證人、以人解詩。尤其是海子那些“帶有自傳性質(zhì)的詩篇”(西川《懷念》)，成為我進入海子內(nèi)心的一個門檻。初稿完成后，海子在生命之路上那個快樂真誠、孤獨高邁的影子在我眼前變得十分強大，我忽然感到十分寂寞。尤其讓我感慨的是，我冒昧打擾西川先生時，他對我說的那一句話：“寫完這本書，也可以了結(jié)你的一樁心愿?！蔽蚁肫馃釔酆Ｗ拥亩?，自己已經(jīng)從青年步入了中年，而海子依舊年輕，永遠在二十六歲。但是，我希望海子依舊活著。我甚至計算：今年海子已經(jīng)四十五歲了，“就這樣過去了許多年，他長成了一條結(jié)實的漢子”(《木船》)。書稿里，本人采訪或者引用下面這些詩人、作家、親友的回憶資料：西川、駱一禾、葦岸、孫理波、燎原、余徐剛、常遠、馬深、陳陟云、王家新、尚仲敏、沈天鴻、劉廣安、俞洪敏、孫文波、舒潔、雨田、大仙、唐曉渡、歐陽江河、郁文、廖亦武、唐師曾、劉大生、周立文、王俊秀、黑陶、韓忠、查曙明、琚晨光、金肽頻、簡寧、陳嘉映等。另外，散見于雜志、報刊、網(wǎng)絡(luò)的諸多文章，也使我獲益不少。海子父母對我寫作提供了一切便利，孫理波先生提供了許多相片。蔣立波、朝潮、溫吳、回地、浪子、肖欣楠等朋友對書稿提出很多建議和幫助。在此向以上各位一并謝過，尤其感謝黃孝陽先生的努力使本書得以出版。書里引用了許多資料，一是海子的詩文，二是他人回憶或者評論的文字，一一注明出處，目的是全方位展示海子思想和經(jīng)歷。另外書里出現(xiàn)了許多人物，這是不得已為之，“因為沒有別的一切為我們作證”(《我，以及其他的證人》)；如果不是當(dāng)事人自己所言，則以符號或者諧音代替，以示尊重隱私——其實，對歷史而言，我們都是渺小的，當(dāng)事人何不大膽言之？筆者見識淺陋，雖然小心落筆，如有評述不當(dāng)之處，敬請諸位諒解，并提出修改建議。

內(nèi)容概要

我的認識里，首先海子是一個人，一個生活的體驗者；其次他是一個詩人，一個詩歌王國里的“西西弗”。海子現(xiàn)象，對我來說，是一種生命現(xiàn)象。他在二十六年生命里的經(jīng)歷和體驗，并且以文字形式展現(xiàn)出的自身生命的璀璨和幽暗，對我們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有思考和啟發(fā)。    本書從考據(jù)的基礎(chǔ)資料和文本的技術(shù)分析兩方面展開，對海子生活歷程、寫作過程、思想嬗變做一些基礎(chǔ)的分析工作，所以在寫作時我著重從詩歌來觀照海子其人，重點放在以詩證人、以人解詩。

作者簡介

邊建松，高級教師（高中語文），詩歌寫作者。紹興市學(xué)科帶頭人、浙江作家協(xié)會會員。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和語文論文200多篇。出版《第一種聲音》、《語文小燈》、《高考新思辨作文》、《海子詩傳》。主編出版10多種學(xué)習(xí)輔導(dǎo)資料和作文選集。獲得《中國教師報》《語文報》《中學(xué)生》《中學(xué)語文報 》《高考》《教育信息報》等報刊的采訪或訪談。

書籍目錄

序言1 出生地2 生日3 家世4 鄉(xiāng)村風(fēng)物5 童年6 天才7 獨立生活8 奮斗改變命運9 新世界10 法律系學(xué)生11 青春12 詩歌的時代13 認識駱一禾14 后悔15 認識西川16 主動出擊17 模仿寫作的結(jié)晶18 做編輯19 突變理論20 純詩：文化與感覺21 《河流》：嘗試觸摸實體22 大學(xué)教師23 冬天的初戀25 戀愛中的體驗寫作26 向愛情請求27 神秘學(xué)28 神秘故事：文化的敘事形式29 孤獨的東方人30 獨自挺進的思考31 《但是水，水》：文體實驗場32 生活理想33 消失的寫作時光34 太陽意象的來歷35 失敗的大詩36 斷頭英雄37 無奈的老莊思想38 向西三千里39 孤獨不可言說40 兇狠之年41 達縣的雨42 五月43 辯解44 《土地》：現(xiàn)代精神的批判和引導(dǎo)45 八月之杯46 秋天的談話47 十一月的黑夜48 在四川流浪49 《詩劇》：文體大突破50 幸存者詩人俱樂部51 再次去西藏52 何處安身53 《弒》：人類命運的悲劇54 教師與詩人55 去昌平看看海子吧56 《你是父親的好女兒》：流浪的青春57 “太陽七部書”考58 太平洋——遙遠的路程59 大地是一片荒涼60 日落時分的部落61 天梯上的夜歌62 遠方

章節(jié)摘錄

插圖：村里有一片空泥地，是打谷場，后來出現(xiàn)在海子筆下——“那時我是如此懷念家鄉(xiāng)豐收時期的打谷場。金黃的稻草黃中有青。稻谷不斷流瀉到今天重新整修的打谷場上。人們感到了成年時期收獲的愉快。”(《你是父親的好女兒》)村邊地頭曾經(jīng)有幾口清澈的池塘——這就是少年海子玩耍的天堂，他常常在這里釣魚，現(xiàn)在這幾口池塘略顯渾濁。村子周圍是錯落有致的稻田，田埂上長著起伏的青草，還長有淡黃色的野菊花。往遠處看，是長滿松樹的低矮山岡，這是“伏向小河的家鄉(xiāng)丘陵”，下面有“古老的河道”(《東方山脈》)。丘陵，海子父親告訴我，當(dāng)?shù)厝司徒小吧綄?。海子墓地就修在平緩的山岡頂上，離故居向北約2公里，右邊是大片的低矮松林，左邊是一個滿是荷香的大池塘。2009年10月下旬的一個上午，海子父親查正全領(lǐng)著我走過曲折的田埂路，路兩邊種植了水稻、棉花、番薯等植物。墓是新修的，2009年3月26日由懷寧縣政府出面在此舉行了盛大的紀(jì)念詩人海子逝世二十周年活動。我看到海子父親仔細地繞著墓地走了一圈，拔掉了墓上的一枝青蒿，拔掉墓地左邊刺柏根腳的一枝菟絲花藤。海子父親告訴我，這里將是一個海子公園，但投資者的資金尚未落實。我看到，海子的墓地在陽光下向南回望自己的出生地，生和死是如此接近，匯聚在這樣的時光里：“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我也愿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靜家園”(《祖國(或以夢為馬)》)。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海子生活了十五年。海子曾自豪地對西川說過：“農(nóng)村生活至少可以讓我寫上十五年。”的確，他的很多詩歌都涉及少年時代鄉(xiāng)村生活的鮮活回憶，有些是情緒彌漫如氤氬水汽，有些是刀刃寒光一閃，“我的肉體充滿了家鄉(xiāng)骯臟臭豬圈的臭味”(《你是父親的好女兒》)，“我/踩在青草上/感到自己是徹底干凈的黑土塊”(《活在珍貴的人間》)，這種對鄉(xiāng)村、對土地的淳樸而美好的情感，一直生活在都市的人是很難具備的。在海子后期，他的作品中出現(xiàn)了“麥地”、“村莊”，乃至農(nóng)耕幻象，也是農(nóng)村景象的延續(xù)。從查灣村往北十里路，是懷寧縣城高河鎮(zhèn)。上世紀(jì)五十年代起懷寧縣城一直建在石牌鎮(zhèn)；一直到海子辭世三年后的2002年1月新縣城才遷至高河鎮(zhèn)。所以此前的高河不過是一個鄉(xiāng)村小鎮(zhèn)，經(jīng)濟不發(fā)達，遠離商業(yè)，屬于典型的農(nóng)業(yè)社會。其實現(xiàn)在的懷寧縣城，也是大街空曠，人車較少。那里植物種類豐盛，不僅有油菜、棉、麻、蘆葦，還有桃、梨、棗、杏、柿、柑桔、板栗、枇杷等鮮果；山上有辛夷、蔓荊子、明黨參、香附子等藥物。春種秋收，農(nóng)民伏身于土地，為溫飽奮斗。懷寧出人才，著名的有清代書法大師鄧石如、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陳獨秀、“兩彈元勛”鄧稼先。也出故事，東漢古詩《孔雀東南飛》故事發(fā)生地——小吏港(今小市鎮(zhèn))，至今仍保存著焦仲卿、劉蘭芝合葬墓等遺跡。1989年以后，這里增加了一位名人——海子。詩人黑陶這樣回憶去查灣的經(jīng)過：“狹窄、略微起伏的鄉(xiāng)野柏油村路盛滿寂寞。除了我們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車。村路兩旁，已顯高大的樹木枝柯交接，將清亮的陰影投布下來。不規(guī)則的曠野田地里，稻子已經(jīng)收割，只留下稀落的草垛，孤獨地蹲立在深秋靜極的天空下。'荒涼'，這個海子詩中一再出現(xiàn)的主題意象，這個漢語的詞，在那一刻，我得到了理解：荒，這是極度疲憊的豐收之后大地呈現(xiàn)的內(nèi)心容貌；涼，則是指溫度，洶涌糧食的火焰被苦難的人類一一取走，奉獻之后的大地，因此漸漸喪失原初的體溫。此刻的天空，還有大地上低矮的村莊，是如此酷肖海子的詩句：'黃昏常存弧形的天空/讓大地上布滿哀傷的村莊'。深秋寂冷的黃昏，我們抵達了海子真實生活過的南方村莊——查灣?！焙Ｗ拥淖髌分苯佑绊懥四吧x者對此地的造訪感受，先入為主的情緒使海子的出生地籠罩了“陰郁與宿命”(《土地》)的成分，這樣的誤讀可能會成為一種文化印記強加到這個地方。而我抵達的這個上午，陽光如暖水一般漾滿南方，青藍的天空上的白云緩慢移動，查灣顯得十分寧靜。所以，我們必須強調(diào)，查灣，不過是極其普通的一塊中國鄉(xiāng)土，那里依舊有舊時代的痕跡，也有新時代的氣象，當(dāng)然海子使這里的痕跡或氣象部分地發(fā)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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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詩傳:麥田上的光芒》是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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