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的村莊

前言

　　文芳是我最小的妹妹，我離開家鄉(xiāng)去北京讀書時，她才六歲?！　≡谝粋€子女眾多又不太富裕的家庭，最大的孩子和最小的孩子所享受的優(yōu)待可能總要比其他孩子多一些。我是長子，再加上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在鎮(zhèn)上報道組工作可以掙得一份工資，所以在家中自然就獲得了一種特殊的地位，所有繁重的勞動一概免去。我有時間侍弄我的鴿子，我有時間去釣魚，我有時間百無聊賴地躺在田埂上傻呆呆地仰望天空。很自由，無邊無際的自由。然而，一個人的自由終究是孤單的，這時，最小的妹妹便成了我的影子和尾巴?！　∥胰シ棚w鴿子，她穿著三妹的大褂子，拖著父親的大布鞋，吃通吃通地跟著我，跑著跑著，鞋子掉了，回頭穿上，又跟了過來；我去釣魚，她就搬張小板凳，坐在旁邊，我需要個什么東西，總是支使她：去，給哥哥把這個拿來！去，給哥哥把那個拿來！她覺得她很重要，因此很快樂。釣魚是一件磨人耐性的事情，坐了半天，浮子卻紋絲不動。小妹開始坐不住了，不停地鬧著要回去，我期待著下一秒鐘的收獲，不愿放棄，就哄她安慰她，讓她安靜。當(dāng)我重新坐在椅子上，盯著水面時，她撿起地上的泥塊，啪地扔進水里，水面一下子漾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向岸邊擴展開去，我就揮動魚竿嗷嗷吼叫：“回去揍扁了你！”她知道這是嚇唬她的，并不害怕……小妹使我的那段寂寞歲月多了許多溫馨，許多熱鬧?！　∥以?jīng)說過，我是一個農(nóng)村的孩子，至今，我仍然是鄉(xiāng)下人。在我的作品中，寫鄉(xiāng)村的占了絕大多數(shù)，鄉(xiāng)村的色彩早已注入了我的血液，鑄就了一個注定要永遠屬于它的靈魂。二十年歲月，家鄉(xiāng)的田野上留下了我斑斑足跡，那里的風(fēng)，那里的云，那里的雷，那里的雨，那里的苦菜與稻米，那里的一切。而在這一切的鄉(xiāng)村記憶中最溫暖的莫過于親情?！恫莘孔印分v述了我和父親的故事。形神憔悴的父親憂心忡忡地背著病入膏盲的我行走在城市與鄉(xiāng)村，早已成為我人生永恒的畫面。而我同樣喜愛也是我認為我所有作品中最沉重的《青銅葵花》，更多地封存了我與妹妹的童年生活。　　四個妹妹中，小妹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得到我的呵護和關(guān)愛也最多?；叵胪拢铱偰芸吹阶约旱囊粋€形象：夜晚的星空下，一個瘦弱卻結(jié)實的男孩，讓妹妹騎坐在自己的肩上，沿著田邊的小道，步行幾里路，穿過三四個漆黑寂靜的村莊，還要穿過有鬼火閃爍的荒野，露水打濕了褲腿，一路顫顫抖抖地高唱著給自己壯膽，卻引來黑暗里一陣狗吠，嚇得他馱著妹妹一路狂奔，氣喘吁吁……而這只是為了帶妹妹去遠村看一場電影……　　小妹后來考進了幼師，她的舞跳得不錯，還在當(dāng)?shù)氐难莩鲋蝎@過獎，父親一直引以為豪?？捎讕煯厴I(yè)后，卻被分配到一個條件極差且又離家很遠的機場學(xué)校（就是她在《天空的天》中寫到的那個學(xué)校）。父親很著急，寫信給我，讓我勸慰小妹。就在我考慮怎么寫信時，小妹的信先到了。她覺得迷茫，甚至有些灰心失望。這讓我看到了很多年前與她一樣的自己，世界好像是混沌一片，就像家鄉(xiāng)的雨一樣，人被罩在其中，辨不清方向。后來是閱讀和寫作使我找到了出路，并使漂泊不定的靈魂終于有了一個落腳之處?！　∥以敢鈳蜕硖幚Ь持械男∶镁幙椧粋€美麗的夢幻，但是夢境的實現(xiàn)卻是我無法代勞的，我甚至幫不上她任何忙，一切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自己的打拼。與此同時，我無數(shù)次地告誡小妹：寫作只是讓人心安，而不可以將此鎖定為最終的目標而將全部賭注壓在這里。后來的事實證明，她完全聽懂了我的話。她喜愛著文學(xué)，但又不指望它。她很輕松、很自在地走進了文學(xué)，并日漸沉浸在其中，自得其樂。寫到現(xiàn)在，她越發(fā)地認為，寫作只能是生活的一種方式，而不能成為生命必須要實現(xiàn)的全部。我承認，在對文學(xué)的態(tài)度上，她有時甚至比我恰當(dāng)。 每次我從北京回老家時，以前從來不要禮物的小妹，總是打電話叮囑我給她帶書。后來，鹽城那邊的書店越做越大，許多書那邊也有了。我就不住地為她開列書單，然后她就照著書單在那邊的書店直接購買。如今，她家的藏書，大概也算是鹽城的大戶了。父親在世時，甚至對人夸耀她的小女兒，說她讀過的書其中有一些我這個哥哥都沒有讀過。　　她開始動筆寫作，并不是在我的鼓勵下進行的，而是由于父親的督促。最初的幾篇文字，差不多是父親與她的共同創(chuàng)作。后來，兩人背著我忐忑不安地投稿，卻居然中了。父親的喜悅更甚于她?！　≡趯懥艘恍┒唐院?，她就開始瞞著我寫作長篇。長篇的組織和布局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很麻煩，很艱難，它牽涉到作者駕馭大規(guī)模結(jié)構(gòu)的能力。她最初的嘗試并不成功。之間，加之父親的離世，使得她的心緒變得非常差。所幸，她沒有放棄。她終于慢慢地懂得了何為長篇。幾部長篇出手后，我看了一下，并沒有給予優(yōu)或劣的評價，只是說了一句：是長篇?！　《嗄陼r間里，我看過她長長短短無數(shù)的稿子，我知道，在這些捧給我看的初具模型的文字后面還有著更多一遍一遍反復(fù)打磨不計其數(shù)的半成品?，F(xiàn)在問世的文字，是她付出了艱辛的勞動之后的成果。好在小妹的全部并不都在文學(xué)。她的生活還有無數(shù)的方面。其實，我以為，她人生最成功的方面并不在文學(xué)。　　也許，這樣地看待文學(xué)在人生中的位置，是最適宜的。

內(nèi)容概要

　　文芳是我最小的妹妹，我離開家鄉(xiāng)去北京讀書時，她才六歲?！　≡谝粋€子女眾多又不太富裕的家庭，最大的孩子和最小的孩子所享受的優(yōu)待可能總要比其他孩子多一些。我是長子，再加上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在鎮(zhèn)上報道組工作可以掙得一份工資，所以在家中自然就獲得了一種特殊的地位，所有繁重的勞動一概免去。我有時間侍弄我的鴿子，我有時間去釣魚，我有時間百無聊賴地躺在田埂上傻呆呆地仰望天空。很自由，無邊無際的自由。然而，一個人的自由終究是孤單的，這時，最小的妹妹便成了我的影子和尾巴。　　我去放飛鴿子，她穿著三妹的大褂子，拖著父親的大布鞋，吃通吃通地跟著我，跑著跑著，鞋子掉了，回頭穿上，又跟了過來；我去釣魚，她就搬張小板凳，坐在旁邊，我需要個什么東西，總是支使她：去，給哥哥把這個拿來！去，給哥哥把那個拿來！她覺得她很重要，因此很快樂。釣魚是一件磨人耐性的事情，坐了半天，浮子卻紋絲不動。小妹開始坐不住了，不停地鬧著要回去，我期待著下一秒鐘的收獲，不愿放棄，就哄她安慰她，讓她安靜。當(dāng)我重新坐在椅子上，盯著水面時，她撿起地上的泥塊，啪地扔進水里，水面一下子漾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向岸邊擴展開去，我就揮動魚竿嗷嗷吼叫：“回去揍扁了你！”她知道這是嚇唬她的，并不害怕……小妹使我的那段寂寞歲月多了許多溫馨，許多熱鬧。　　我曾經(jīng)說過，我是一個農(nóng)村的孩子，至今，我仍然是鄉(xiāng)下人。在我的作品中，寫鄉(xiāng)村的占了絕大多數(shù)，鄉(xiāng)村的色彩早已注入了我的血液，鑄就了一個注定要永遠屬于它的靈魂。二十年歲月，家鄉(xiāng)的田野上留下了我斑斑足跡，那里的風(fēng)，那里的云，那里的雷，那里的雨，那里的苦菜與稻米，那里的一切。而在這一切的鄉(xiāng)村記憶中最溫暖的莫過于親情?！恫莘孔印分v述了我和父親的故事。形神憔悴的父親憂心忡忡地背著病入膏盲的我行走在城市與鄉(xiāng)村，早已成為我人生永恒的畫面。而我同樣喜愛也是我認為我所有作品中最沉重的《青銅葵花》，更多地封存了我與妹妹的童年生活?！　∷膫€妹妹中，小妹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得到我的呵護和關(guān)愛也最多?；叵胪拢铱偰芸吹阶约旱囊粋€形象：夜晚的星空下，一個瘦弱卻結(jié)實的男孩，讓妹妹騎坐在自己的肩上，沿著田邊的小道，步行幾里路，穿過三四個漆黑寂靜的村莊，還要穿過有鬼火閃爍的荒野，露水打濕了褲腿，一路顫顫抖抖地高唱著給自己壯膽，卻引來黑暗里一陣狗吠，嚇得他馱著妹妹一路狂奔，氣喘吁吁……而這只是為了帶妹妹去遠村看一場電影……　　小妹后來考進了幼師，她的舞跳得不錯，還在當(dāng)?shù)氐难莩鲋蝎@過獎，父親一直引以為豪?？捎讕煯厴I(yè)后，卻被分配到一個條件極差且又離家很遠的機場學(xué)校（就是她在《天空的天》中寫到的那個學(xué)校）。父親很著急，寫信給我，讓我勸慰小妹。就在我考慮怎么寫信時，小妹的信先到了。她覺得迷茫，甚至有些灰心失望。這讓我看到了很多年前與她一樣的自己，世界好像是混沌一片，就像家鄉(xiāng)的雨一樣，人被罩在其中，辨不清方向。后來是閱讀和寫作使我找到了出路，并使漂泊不定的靈魂終于有了一個落腳之處?！　∥以敢鈳蜕硖幚Ь持械男∶镁幙椧粋€美麗的夢幻，但是夢境的實現(xiàn)卻是我無法代勞的，我甚至幫不上她任何忙，一切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自己的打拼。與此同時，我無數(shù)次地告誡小妹：寫作只是讓人心安，而不可以將此鎖定為最終的目標而將全部賭注壓在這里。后來的事實證明，她完全聽懂了我的話。她喜愛著文學(xué)，但又不指望它。她很輕松、很自在地走進了文學(xué)，并日漸沉浸在其中，自得其樂。寫到現(xiàn)在，她越發(fā)地認為，寫作只能是生活的一種方式，而不能成為生命必須要實現(xiàn)的全部。我承認，在對文學(xué)的態(tài)度上，她有時甚至比我恰當(dāng)?！　∶看挝覐谋本┗乩霞視r，以前從來不要禮物的小妹，總是打電話叮囑我給她帶書。后來，鹽城那邊的書店越做越大，許多書那邊也有了。我就不住地為她開列書單，然后她就照著書單在那邊的書店直接購買。如今，她家的藏書，大概也算是鹽城的大戶了。父親在世時，甚至對人夸耀她的小女兒，說她讀過的書其中有一些我這個哥哥都沒有讀過。　　她開始動筆寫作，并不是在我的鼓勵下進行的，而是由于父親的督促。最初的幾篇文字，差不多是父親與她的共同創(chuàng)作。后來，兩人背著我忐忑不安地投稿，卻居然中了。父親的喜悅更甚于她。　　在寫了一些短篇以后，她就開始瞞著我寫作長篇。長篇的組織和布局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很麻煩，很艱難，它牽涉到作者駕馭大規(guī)模結(jié)構(gòu)的能力。她最初的嘗試并不成功。之間，加之父親的離世，使得她的心緒變得非常差。所幸，她沒有放棄。她終于慢慢地懂得了何為長篇。幾部長篇出手后，我看了一下，并沒有給予優(yōu)或劣的評價，只是說了一句：是長篇?！　《嗄陼r間里，我看過她長長短短無數(shù)的稿子，我知道，在這些捧給我看的初具模型的文字后面還有著更多一遍一遍反復(fù)打磨不計其數(shù)的半成品?，F(xiàn)在問世的文字，是她付出了艱辛的勞動之后的成果。好在小妹的全部并不都在文學(xué)。她的生活還有無數(shù)的方面。其實，我以為，她人生最成功的方面并不在文學(xué)。　　也許，這樣地看待文學(xué)在人生中的位置，是最適宜的。

作者簡介

　　曹文芳，1966年6月生于江蘇鹽城。1985年畢業(yè)于鹽城師范學(xué)校，后到鄉(xiāng)村師范學(xué)校做舞蹈教師，現(xiàn)為幼兒教師。曾在《中國校園文學(xué)》、《東方少年》、臺灣《民生報》等雜志發(fā)表小說、散文。

書籍目錄

序·曹文軒第一章　河灘第二章　趕集第三章　大木船第四章　小木車第五章　演戲第六章　白林第七章　蘆葦島第八章　石杏第九章　黑貓第十章　下巴鼓第十一章　白鵝后記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河灘　　丫丫一睜開眼，就看到懸在屋梁上的“貓嘆氣”?！　　柏垏@氣”是只白柳籃子，奶奶把糖果糕點盛在里面，高高懸起，貓吃不到，只能嘆氣，奶奶就管它叫“貓嘆氣”?！　⊙狙咎稍跊鱿?，盯著“貓嘆氣”愣了一會兒神，才真正醒來。不見奶奶的人，又聽不到奶奶的聲音，丫丫光著腳丫跑出去找。蹲在門檻上瞌睡的黑貓，聳了聳脊背，尾隨而出?！　∥萸拔莺?、菜園里、小河邊，都不見奶奶的影子，丫丫又跑到隔壁大爺爺（爺爺?shù)母绺纾┘艺??！　〈鬆敔敳辉诩?，幾個姑姑石榴、石竹、石杏也不在家，只有大奶奶一個人坐在蒲團上燒香拜佛。　　丫丫走過門前的石榴樹，綠葉紅榴中，斜飛出一只白色的小鳥，輕盈地落在丫丫腳邊。黑貓猛地躥去，小鳥一蹦，黑貓撲了個空，再次沖上去，小鳥一跳，又閃開了。小鳥好似故意逗弄黑貓，不張開翅膀飛走，繞著丫丫一蹦一跳的，黑貓氣得眼都綠了。　　丫丫怕黑貓傷了漂亮的小鳥，尖著嗓子呵斥：　“小鬼頭，不能撲小鳥?！薄　〈竽棠涕]著眼睛喊：“丫丫，你奶奶在大堤上呢。”　　“你怎知道我在找奶奶？”　　“別問了，帶著你的小鬼頭去吧，讓我清靜會兒。”　　丫丫帶著小鬼頭走上了村前的河灘。　　河灘上蘆葦碧綠一片，丫丫走進去，青綠的長葉子，擦著丫丫的白裙子，一路窸窸率率地響?！　⊙狙咀叱鎏J葦叢，看到高高的大堤上聚滿了人，吵吵嚷嚷。　　丫丫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奶奶，她走過一片秧田，爬上大堤，抓住奶奶的衣角，嘴撅得老高?！　∧棠踢@才知道丫丫來了，抱起丫丫哄：“奶奶不好，沒帶丫丫出來。”　　丫丫伏在奶奶肩頭想：河里的水鬼爬上岸把睡著的我抓走，奶奶不知道；討飯的花子把睡著的我抱走，奶奶也知道……丫丫越想越委屈，“哇”一聲哭了?！　“斯檬勇牭窖狙镜目蘼?，走過來嚇唬著：“丫丫，你二叔聽到了，又要喊你小氣包、小哭鬼了?！薄　⌒」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在人群里亂跑，齜著牙“喵喵”鬼叫。奶奶罵著：　“死貓，你叫什么？就是你欺負了丫丫，看我回家怎么砸你?！毙」眍^不再亂跑亂叫了，可憐巴巴地蹲在奶奶腳邊?！　⊙狙韭犇棠塘R小鬼頭，不好意思再哭了，懵頭懵腦地看著嘈雜的人群?！　⊙狙究吹酱蟮棠_下的蟒蛇河里、河岸邊散落著許多青蘋果，一群小伙子水淋淋地扭打著，明白村里人又去對岸大河南那邊的果園里偷蘋果，被人家逮住了。丫丫興奮起來，可看到二叔景峰被人揪著，慌了：“奶奶，二叔也去偷蘋果了？”　　奶奶氣呼呼地罵：“二討債的，活找死?！薄〈謇锶烁棠桃粯?，罵著自家偷蘋果的孩子?？蛇^了好長時間，對岸的人還不放手，大家有些心疼了。大爺爺說：　“不就是偷了幾個蘋果嘛，大河南的人這么頂真，我看他們的安穩(wěn)日子過到頭了?！薄　　笆前　！币粋€個要沖上去打?！　　巴盗巳思业奶O果，還有臉打人？”奶奶大聲一吼。一時間，大堤上鴉雀無聲?！　⌒』镒觽兿嗷ニ撼吨?，眼里冒著火，嘴里罵罵咧咧的，但一直沒動真格的。忽然，大堤上飛出一個泥塊，砸在大河南人的頭上，把大河南人窩在心里的火點燃了，拳頭飛了過來，腳踹了上來?！　〈蟮躺系娜思娂姏_到河邊打架?！　『⒆觽儗永锏那嗵O果早垂涎三尺了，一個個跳進河里撈蘋果，褲兜褂兜、涼帽……凡是能盛的都塞得滿滿的?！　　鞍パ健币宦暺鄥柕募饨?，大河南的一個小伙子腦袋被砸破了，血直往外涌。丫丫怕了，伏在奶奶的肩頭，不敢再看。　　“狗日的，你們石家村人等著，我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算賬的?！贝蠛幽先诵磶е餮男』镒佑位亓藢Π兜墓麍@。石家村人也回到村里。　　一回家，奶奶就罵景峰：　“二討債的，我總有一天要被你氣死?！本胺逵簿缶蟮卣驹谔炀?。石榴、石竹、石杏、丫丫，一溜排站在屋檐下盯著看。景峰突然朝她們一梗脖子，一瞪眼睛，她們閃身散了?！　∈影蜒狙纠绞駱湎?，掏出從河里撈上來的幾只青蘋果。石竹驚訝地“啊”了一聲：　“石杏，你也跟著撈蘋果了？”石榴把石杏的頭一敲：“死丫頭，這倒鬼精的?！毖狙靖吲d得手舞足蹈：“吃蘋果了，吃蘋果了。”　　石杏一把捂住丫丫的嘴：“聲音小一點，讓你奶奶聽到，我就要挨罵了?！薄　⊙狙竞凸霉脗兠雷套痰爻灾O果，剛才打架的恐怖場景，從心里漸漸淡去了?！　〉诙?，丫丫剛醒來，就聽到河灘上傳來一聲尖叫：“快來人啊，大河南來人把我們的秧苗拔了?！薄　∈掖迦恕斑晖ㄟ晖ā敝蓖訛┥吓埽┻^蘆葦叢，看到大河南人正不慌不忙地低頭拔秧，氣得七竅生煙，直接撲進秧田。大河南人迅疾拿出藏在秧田里的木棍橫打豎劈。機靈的石杏穿過蘆葦往村里回，邊跑邊喊：　“不好了，大河南的人帶棍子來打人了。”　石家村人一聽，老老少少拿起菜刀、木叉、木棍直往河灘上沖。大河南人飛快地撤出秧田，爬上大堤，跳進蟒蛇河，游回對面的果園了?！　∈掖迦松笛哿?，秧田里癱下十幾個人，有的頭破了，有的臉腫了，還有的胳膊斷了，腿不能立了。奶奶忙喊來景峰：　“快去鎮(zhèn)上，把你爹叫回來，讓他多帶一些藥。”　　爺爺聽到這消息，一路小跑回到村里，氣還沒喘順溜，就忙著給受傷的人縫針、包扎、吃藥?！　∈掖迦藲獐偭耍绾?，一趟年輕人拿著鐮刀、鋤頭游過河去。大河南人見石家村人來勢兇猛，躲著不敢露面。石家村人就用刀狠狠地砍著青綠的蘋果樹，　“咔嚓咔嚓”，樹枝斷裂的聲響剜著大河南人的心。　　大河南人實在憋不住了，拿著木棍、叉子沖出來，把林子團團圍住。石家村人不怕，一人爬上一棵樹，站在樹頂上死勁地搖晃，綴在樹上的青蘋果像雨點一樣，紛紛落在沙地上，砸下一個個小坑，骨碌碌滾了一地。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扯著嗓子喊：“求求你們了，快下來回去吧，不能這么糟蹋蘋果樹，不能這么糟蹋蘋果樹啊?！薄　∈掖迦似咦彀松啵骸澳銈兇騻覀儙讉€，我們就打傷你們幾個。”“你們拔了我們一田的秧，我們就砍掉你們一園的樹?！薄　√栐竭^樹梢西沉了，林子幽暗起來。石家村人忽然猜出了對方的心思：是要等黑了天，把他們悶在林子里打。他們立即跳下樹，揮舞著手里的刀猛砍，大河南人措手不及，一聲又一聲凄厲地叫喊著：“快來人啊，石家村人發(fā)瘋了?！薄　诹肿油饷娴娜嘶鸺被鹆堑貨_進林子，可石家村人已經(jīng)從林子里沖出去撤到河岸。大河南人追著往河里跳，、在水里揪打了一陣，雙方都吃不消，各自游上了岸?！　∈掖迦嘶貋砹?，雖說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點傷，但心里的憤恨釋放了一半，平靜多了?！　⊙狙炯依飻D滿了人，包扎的、涂藥的，丫丫不敢看，躲在被窩里。　　半夜了，那些被打傷的人才離開。奶奶對爺爺說：“再這樣打來打去，遲早要出人命的。平日里，大河南人常找你看病，你明天去給大河南人打聲招呼，不管怎么說，是我們村里人先偷人家蘋果的?！薄　敔攪@了聲氣：　“我明天去大河南試試，人家不一定能咽下這口氣，給我面子啊?！薄　√煲涣?，爺爺就去大河南找人談。剛走上河灘，就聽到蘆葦叢里傳來竊竊私語聲，大河南的老老小小拿著木棍、刀叉齊刷刷地站著?！　‰S爺爺去的兩個人撒腿便往村里跑：　“大家快出來，大河南的人又來打架了?！薄　∈掖迦寺牭胶奥?，抓到什么是什么，拿著鐵鍬、魚叉、竹竿，有的隨手拿把勺子、掃帚、洗鍋刷子，驚慌卻又抑制不住興奮地跑出來?！　⊙狙径阍谀棠躺砗?，黑貓在人群里亂竄。奶奶見情形不好，忙喊住景峰：“快去城里找你大哥，要遭難了?！薄　【胺鍖ρ狙菊f：“丫丫，跟我進城去爸爸那兒吧?！薄　⊙狙菊娴呐芰诉^去?！　【胺宓靡獾匦χ骸　吧袭?dāng)了吧，我才不帶你呢?！薄　⊙狙練夤墓牡鼐镏欤乜蘖恕＞胺彘_心了，朝丫丫一豎手指：“又哭了?！蹦棠虒χ胺逅こ隽耸掷锏纳鬃樱骸岸憘?，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逗丫丫哭?！薄　【胺逡婚W身，跑了?！　〈蠛幽先诵沟桌锏負湎蚴掖澹掖迦诵埕耵竦爻鰜碛瓚?zhàn)，碰面一句話也不說，揮舞著木棍、勺子、刀就打，一版混亂?！　⊙狙緡樀眉饨校右话牙^她，躲到自家的屋子里：“你不要出來，跟你大奶奶待在一起?！薄　∈掖宓娜顺鰜砹耍瓦B狗啊貓Ⅱ阿也出來了，只有大奶奶坐在蒲團上，閉著眼睛，捻著佛珠?！　⊙狙景涯樫N著門縫，目不轉(zhuǎn)睛地朝外看。　　門縫里，跑動的腿，揮舞的胳膊，一閃而過，丫丫猜測是誰在跑動，是誰在揮舞著胳膊，又是誰在喊救命?！　⊙狙菊粗肷?，門豁然被推開了，丫丫嚇得縮到墻角。大爺爺被爺爺和村里人攙了回來，頭上流著血，呻吟著：“疼死我了?！薄　讉€姑姑們跟在后面回到屋里。　　大爺爺憤怒地罵著：　“大河南的雜種，總有一天，老子把你們一個個殺得精光。”　　爺爺把大爺爺按在床上：“還逞雄呢，這樣打下去，全村人都要被打死的?！薄　∧棠淘诨靵y的人群里喊著：“別打了，要出人命的。”沒有一個人聽得進去，打得十分猛烈，打傷一個，匆匆抬下去，然后，更加瘋狂地拼斗。　　奶奶走上河灘，穿過蘆葦，走過稻田，站在高高的大堤上等大兒子回來?？沈吆永餂]有一艘行船，奶奶急得直搓手：“真躁死人了，景潭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　　天黑了，一艘白色的輪船開來了，景潭站在船頭，奶奶激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來人了，終于來人了?！薄　」踩藛T背著槍，跳下白色輪船，飛快地跑進石家村。石家村人和大河南人一個個打紅了眼，揮舞著刀、叉、木棍，不聽勸阻，到處亂成一團?！　」踩藛T只好對著夜空鳴槍，“砰”一聲，石家村人和大河南人給震住了。公安人員宣布：“立即回家，誰動手，即刻逮捕?！薄　〈蠛幽先颂е軅娜?，一瘸一拐，哭天喊地，回到自己的果園。石家村人抱著頭，捂著胸口，按住胳臂各自走回自己的屋子?！　∫贵E然靜寂下來?！　【疤栋压踩藛T送上白色的輪船，就回來看大爺爺，丫丫也跟著。石榴、石竹、石杏見到景潭乖巧地站成一排，恭敬地喊著大哥。景潭看到石杏的褂子被撕破，臉上劃了，幾道血痕，吃驚地問：“石杏，你也打架了？”　　石杏不吭聲，躺在床上的大爺爺問：“景潭回來了？”　　“大伯，是我?！薄　∈衲昧艘粡埬镜史旁诖鬆敔敶策叄骸按蟾?，坐這兒吧?！本疤蹲诖策?，跟大爺爺聊話，丫丫跟石杏站在一邊聽。　　景潭說：“大伯，這么大年紀了，以后，不要再跟人打架了?！薄　　安?，等我好了，一定要去大河南報仇，讓他們認認我石泰山的厲害?！薄　∽谄褕F上的大奶奶突然大聲念著：“作孽啊，一個個作孽啊?！薄　〈鬆敔敽鸬溃骸伴]上你的臭嘴?！薄　【疤秾Υ鬆敔斦f：　“大伯，你病倒在床上，脾氣還這么大，還、想打？公安人員這幾天都在這兒調(diào)查，參加打架的都要抓走?！薄　⊙狙狙劬Φ傻脻L圓，緊張地問：　“爸爸，八姑也會被抓走嗎？”　　“不會的，她是小孩，沒有打傷人?！薄　⊙狙痉判牡爻有α?。　　景潭對石榴說：　“大哥明天就進城了，有事就找你二爺，照顧好你爹?！比缓?，拍拍石杏的頭：　“女孩子家以后不準打架?！薄　∈狱c點頭?！　【疤痘氐郊?，奶奶已經(jīng)燒好一桌菜，守在桌邊?！　⊙狙疽怀酝觑垼团吭谧郎纤?。奶奶心疼地說：　“這些日子，把孩子嚇壞了，夜里做噩夢鬼叫?！薄　【疤墩f：　“娘，把丫丫抱到我床上，跟我睡一夜吧?！薄　　耙埠谩！薄　⊙狙舅?，奶奶坐在床邊跟景潭說：　“二討債的也去偷蘋果了，早知道，當(dāng)年我真該把他跟石榴換了，他那倔脾氣活像你大伯?！薄　　澳?，都快過去二十年了，你還把這事放在嘴邊，景峰聽了，會覺得你嫌棄他。當(dāng)年，你不愿換，不就是心疼他嘛?！薄　　鞍Γ衲茄绢^又乖巧，又好看，我能有那么一個閨女，睡著了也會笑醒的。這二討債的，天天煩人，跟我作對，你給我狠狠訓(xùn)他一頓?！薄　　澳铮胺遄x書那么好，沒有機會上大學(xué)，難怪他心情不好。我想，不等他考大學(xué)了，先去村里做教師，不能再由著他這么閑蕩了。”　　“這樣好，不死在我眼面前，我也就不煩了?！薄　〈巴?，月色朦朧的河灘十分寂靜。這些日子，狗啊貓啊也折騰累了，瞌睡著了，不叫一聲?！　〉诙隆≮s集　　景潭一早就離開了石家村，公安人員在河兩岸逗留了幾天，看事情平息了，白色輪船才離開。　　蟒蛇河兩岸打架，已經(jīng)打了幾十年，都是因為這條河。　　蟒蛇河的河道彎彎曲曲，有東西方向流淌的，有南北方向流淌的，有的地方河面寬，望不到岸，有的地方河面窄，一座小木橋就能過去。水從西邊而來，流入東面的大海，河水泛濫、潮汐，各種自然現(xiàn)象沖刷著兩岸的泥土?！　◎吆拥暮铀鲃樱粩嗟匕涯习兜耐了鸀a到北岸，也又把北岸的土塌瀉到南岸。石家村真的是好風(fēng)水，這么多年來，一塊泥也不塌瀉，而南岸的卜家溪三天兩頭塌瀉?！　∈掖搴筒芳蚁郧岸际呛堤铮L不出水稻。傳說很久以前，一場龍卷風(fēng)夾著沙漠里的黃沙席卷而來。大風(fēng)狂刮了三天三夜，突然靜息了，黃沙從天而落，留下兩里寬，十里長的荒沙地。后來，長了蘋果樹，有人遷居而入，他們大多姓卜，荒沙地里又有條涓涓的小溪，所以，這個地方取名叫卜家溪，但石家村人一直管它叫“大河南”?！　〈蠛幽仙惩了绍?，河水一天天地流動，河岸底部的泥土流失，河岸被掏空了，懸在上面的沙土“撲通撲通”一塊接一塊地摔在水里，樹也跟著倒在河里。幾十年的滄桑變幻，那塌瀉的土和河水混合，漸漸變出一片濕地，里面有大小不一的水塘，有一座小島，石家村人管這片地叫“河灘”?！　〈鬆敔斒亲龌畹囊话押檬郑麕е謇锶?，把河灘整治得井井有條。靠門口的田地干些，留著長蘆葦，靠河邊的田地濕些，就長水稻?！　∈掖迦丝窟@河灘，家家發(fā)財?！　〈蠛幽先苏f這地是他們的，就來爭搶，打了幾十年。視每一寸土地為命根子的大爺爺說：　“讓大河南人死了這條心，我們筑一條高高的大堤，擋住河灘。”　　石家村人最終贏得了這片河灘。　　近幾年來，兩岸人家相安無事，各過各的日子。但石家村人富，有點神氣活現(xiàn)，經(jīng)常偷摘人家的蘋果，大河南人站在河岸罵幾句，算了。他們也經(jīng)常游過河，在河灘上撈魚，割蘆葦，石家村也是罵幾句，算了。可這次，石家村去了十幾個小伙子一起偷摘人家的青蘋果，激怒了大河南人，結(jié)果引來了這場災(zāi)難。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她很輕松、很自在地走進了文學(xué)，并因漸覺浸在其中，自得其樂。寫到現(xiàn)在，她越發(fā)地認為，寫作只能是生活的一種方式，而不能成為生命必須要實現(xiàn)的全部。我承認，在對文學(xué)的態(tài)度上，她有時甚至比我恰當(dāng)。　　--曹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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