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集
出版時間：2001-2 出版社：遼寧教育出版社 作者：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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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想說說柳如是。這位明清易代之際的奇女子，竟取辛棄疾“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句，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
身在武漢的當(dāng)代詩人小引在一些詩歌論壇里的簽名是很有意思的兩句詩，我是極愛的：“無人可論江南事，小引春風(fēng)上畫圖?！彼∥矣廾?，迄今還未找到該句出處，想必該是小引自己的作品了。這次單單拈出前半句做此文的標(biāo)題，也算感慨一番，我要說的這幾百年前的江南人事，在這個時代竟?jié)u漸黯淡了下去，即使有訴說的欲望，卻也不知道該找誰談?wù)摿恕?br /> 當(dāng)然，我還是不想繞過馮夢龍的，這位《情史略類》的輯錄者“詹詹外史”。雖說《情史》書成之時，柳如是的人生還未全部鋪展開來，馮老爺子自然不可能將她的情事錄進那部書里，但我卻固執(zhí)地、自私地認(rèn)為，她就應(yīng)該活在里面，雖然歷史沒有假設(shè)，時光也不能倒流。生于明萬歷二年的馮老爺子卒于清順治三年即公元1646年，而生于萬歷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的柳如是，到1646年，恰是風(fēng)華正好的年紀(jì)。他們的生命，有近三十年是同時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由于眼界所限，我是不知道他們的人生有什么交集，不過我依然要偏執(zhí)地把柳如是想象成馮夢龍的《情史》里面本該有的人物，更何況，個中另有緣由，亦堪玩味：馮夢龍早年與名妓侯慧卿曾訂白首之約，卻終因佳人“嫁得瞿塘賈”而將其遺棄，但他卻獨對創(chuàng)痛，以“情癡”自居。輯錄《情史略類》，也大有顯示其癡情的一面，甚至可說是“青樓的美麗創(chuàng)痛”的產(chǎn)物，這也算是冥冥中與柳如是的名妓身份有著一層遙遠的聯(lián)系。
余少負(fù)情癡，遇朋儕必傾赤相與，吉兇同患。聞人有奇窮奇枉，雖不相識，求為之地，或力所不及，則嗟嘆累日，中夜展轉(zhuǎn)不寐。見一有情人，輒欲下拜?；驘o情者，志言相忤，必委曲以情導(dǎo)之，萬萬不從乃已。（語出《情史略類·情史序》）
此段文字道出癡情人心聲，更何況，他們的這些故事，都發(fā)生在風(fēng)光旖旎的江南，那簡直是夢中的流光溢彩了。
柳如是幼因家貧被掠賣到吳江為婢，妙齡入章臺，易名柳隱，因美艷無雙，且兼才華出眾，當(dāng)時不少名士傾心于她，一時為秦淮名妓。她憑其絕世才貌與復(fù)社、幾社、東林黨人相交往，常著儒服男裝，自稱“儒士”，與諸文人縱談時勢，詩歌唱和。去年冬天我在網(wǎng)上花了5元購得《柳如是集》，里面就包括了她年輕時的詩稿《湖上草》、《戊寅草》以及《尺牘》，這的確是一份“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其中，《戊寅草》的序言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幾社”才子、一度是柳如是的“誹聞男友”的陳子龍。后來經(jīng)大史學(xué)家陳寅恪先生于《柳如是別傳》里發(fā)微抉隱，我始知道個中具體。崇禎八年春夏之季，陳與柳曾短暫同居于松江南園，然而終不得諧連理，那時候，柳如是還不叫柳如是，叫楊影憐。這樣的句子，該是回憶那段時光的吧：
艷陽枝下踏珠斜，別按新聲楊柳花?？傆忻鲓y誰得伴，憑多紅粉不須夸。江都細雨應(yīng)難濕，南國香風(fēng)好是賒。不道相逢有離恨，春光何用向人遮。（柳如是《西河柳花》）
——這大概不算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路數(shù)了。而那篇似是寫給陳子龍的、光題目就匪夷所思的《男洛神賦》，迄今仍是《戊寅草》的壓卷之作。
柳如是作品中，也是她感情中的另一道明媚風(fēng)景，當(dāng)屬收錄了她寫給對她照顧甚多的徽州富商汪然明的三十一通小札的《尺牘》了。這位風(fēng)雅的商人為她刊刻了她的作品《湖上草》，當(dāng)然還有《尺牘》。這三十一通小扎，不見脂粉氣，我的感覺正如前人所寫的《柳如是尺牘小引》所言，“瑯瑯數(shù)千言，艷過六朝，情深班蔡”。陳寅恪在他的巨著《柳如是別傳》里也提到，“此尺牘全部，不僅辭旨精妙，可供賞玩，其中所言足以間接證知當(dāng)日社會情狀者亦復(fù)不少”。其間用典貼切精妙、句式繁復(fù)綿密不說，單是這情真意切也算難得的，字里行間亦見柳之冰雪聰明。尺牘本為實用性文體，但一經(jīng)文人之手點染，便如老樹生春、搖曳多姿了：
鵑聲雨夢，遂若與先生為隔世游矣。至歸途黯瑟，惟有輕浪萍花與斷魂楊柳耳?；叵胂壬N種深情，應(yīng)如銅臺高揭。漢水西流，豈止桃花千尺也。但離別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則為劉阮重來耳。秋間之約，尚懷渺渺，所望于先生維持之矣。便羽即當(dāng)續(xù)及。昔人相思字。每付之?dāng)帏櫬暲?。弟于先生亦正如是，書次惘然。（《柳如是尺牘·第七通》?
這段感情，在我看來已經(jīng)是超乎了男女之情的了。“回想先生種種深情”、“昔人相思字。每付之?dāng)帏櫬暲?。弟于先生亦正如是，書次惘然”。這樣的情分，很干凈；“先生”、“弟”，這樣的稱呼，也很干凈。
至于后來的錢柳聯(lián)姻，倒是另外一段佳話了。只是這佳話的背后，是否摻雜了太多其他的東西？這個就不說了罷。
國學(xué)大師陳寅恪花了數(shù)十載光陰去撰寫一部《柳如是別傳》，著書唯剩頌紅妝，頗可玩味，卻也算用心良苦了：
東山蔥嶺意悠悠。誰訪甘陵第一流。送客筵前花中酒，迎春湖上柳同舟?？v回楊愛千金笑，終剩歸莊萬古愁。灰劫昆明紅豆在，相思廿載待今酬。（陳寅恪《詠紅豆》）
柳如是若泉下有知，當(dāng)為此一粲。
- “這位明清易代之際的奇女子，竟取辛棄疾“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句，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br /> ---
柳如是有號“我聞室主”。故“如是”當(dāng)從佛典中“如是我聞”一語化來。
另外求教lz是否知道寅恪老《詠紅豆》的頷聯(lián)所用何典。我查了好長時間沒查出來。。 - 我見青山多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