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史叢刊

內(nèi)容概要

　　《心史叢刊》有清易代之后，史無成書，談故事者，樂數(shù)清代事實。又以清世禁網(wǎng)太密，乾隆間更假四庫館為名，術(shù)取威脅、焚毀、改竄，基于焚書坑儒之禍。紀(jì)禁 之后，其反動之力遂，成無數(shù)不經(jīng)污蔑之談。吾曹于清一代，原無所加甚其愛憎，特傳疑傳信為操觚者之責(zé)，不欲隨波逐流，輒于談清故者有所辨正。偶舉一事，不憚羅列舊說，稍稍詳其原委，非敢務(wù)博貪多冀折衷少得真相取。積若干條，先后應(yīng)各日報之約，陸續(xù)刊登。既刊登，輒又濟(jì)鑒所及，有所補(bǔ)訂。

書籍目錄

本書說明序再版序一集奏銷案朱方旦案科場案（一） 順天闈（二） 江南闈（三） 河南山東山西闈二集《西樓記傳奇》考王紫稼考橫波夫人考孔四貞事考金圣嘆考附：羅隱秀才三集袁了凡《較蛟記》考董小宛考[小說題跋一] 跋《聊齋志異·顛道人》[小說題跋二] 紀(jì)周文襄公剛巧了鬼事丁香花字貫案閑閑錄案

章節(jié)摘錄

　　奏銷案者，辛丑江南奏銷案也。蘇、松、常、鎮(zhèn)四屬官紳士子，革黜至萬數(shù)千人，并多刑責(zé)逮捕之事，案亦巨矣，而《東華錄》絕不記載。二百余年，人人能言有此案，而無人能詳舉其事者。以張石州之博雅，所撰《亭林年譜》中，不能定奏銷案之在何年，可見清世于此案之因諱而久湮之矣。茲為輯而出之，雖或未備，已有可觀，他日復(fù)有所見，當(dāng)更續(xù)之。心史識。　　朱國治撫吳在順治十六年冬，承鄭延平兵入沿江列郡之后，意所不慊，可以逆案為名，任情荼毒。當(dāng)時橫暴之舉，不始于奏銷；前此有哭廟之案，起于苛征，而終則附會逆案，殺蘇州士子多人，金人瑞即以此罹法。國治后撫云南，撤藩之變，為吳三桂所戕。清《國史》國治傳云：“國治疏言蘇、松、常、鎮(zhèn)四府錢糧，抗欠者多，因分別造冊，紳士一萬三千五百馀，衙役二百四十人。敕部察議，部議見任官降二級調(diào)用，衿士褫革，衙役照贓治罪”云云。國治為奏銷案之主動，此傳文為官書言奏銷事之正文。整理賦稅，原屬官吏職權(quán)，特當(dāng)時以故明海上之師，積怒于南方人心之未盡帖服，假大獄以示威，又牽連逆案以成獄。易世之后，言之尚有余恫焉。此外如《東華錄》所載《實錄》之文，以如此大案而不著一字，僅有定催征條例，寥寥數(shù)語，錄如下：順治十八年辛丑正月初七日丁巳，世祖晏駕。是月二十九日己卯，諭吏部、戶部：“錢糧系軍國急需，經(jīng)管大小各官須加意督催，按期完解，乃為稱職。近覽章奏，見直隸各省錢糧，拖欠甚多，完解甚少?；蛳登肮俜e逋，貽累后官；或系官役侵那，借口民欠。向來拖欠錢糧，有司則參罰停升，知府以上，雖有拖欠錢糧未完，仍得升轉(zhuǎn)，以致上官不肯盡力督催，有司怠于征比，枝梧推諉，完解愆期。今后經(jīng)管錢糧各官，不論大小，凡有拖欠參罰，俱一體停其升轉(zhuǎn)，必待錢糧完解無欠，方許題請開復(fù)升轉(zhuǎn)。爾等即會同各部寺酌立年限，勒令完解。如限內(nèi)拖欠錢糧不完，或應(yīng)革職，或應(yīng)降級處分，確議具奏。如將經(jīng)管錢糧未完之官升轉(zhuǎn)者，拖欠官并該部俱治以作弊之罪?！比赂缢?，定直隸各省巡撫以下州縣以上征催錢糧未完分?jǐn)?shù)處分例?！　　稏|華錄》所見者止此。此即當(dāng)時之所謂新令，海內(nèi)所痛心疾首者也。凡入奏銷案者，固謂之絓新令，即辛丑奏銷以后，官吏之追呼，士紳之戮辱，亦無不以新令為陷阱。但官書所見止此，則就文字觀之，固亦整頓賦稅之一事，非不冠冕，然于朱國治奏銷之案牘，則一字不載。故知此為清廷所自諱，不欲示之后人，與搜查禁書，刪改《實錄》，同一用意也。禁書亦乾隆間大案。《實錄》稿今入王氏《東華錄》者，乃乾隆間改本，所紀(jì)開國以來事實，頗有與蔣氏《東華錄》不同之處，即蔣氏所據(jù)尚少改一次耳。　　奏銷案既不見于官書，私家紀(jì)載自亦不敢于犯時忌，致涉怨謗。今所尚可考見者，則多傳狀碑志中旁見側(cè)出之文，而亦間有具體紀(jì)載之處，蓋為文網(wǎng)所未及，僅見于清初士大夫之筆記，今當(dāng)披沙而得寶者也。　　董含《三岡識略》記江南奏銷之禍云：“江南賦役，百倍他省，而蘇、松尤重。邇來役外之征，有兌役、里役、該年、催辦、捆頭等名。雜派有鉆夫、水夫、牛稅、馬豆、馬草、大樹、釘、麻、油、鐵、箭竹、鉛彈、火藥、造倉等項。又有黃冊、人丁、三捆、軍田、壯丁、逃兵等冊。大約舊賦未清，新餉已近，積逋常數(shù)十萬。時司農(nóng)告匱，始十年并征，民力已竭，而逋欠如故。巡撫朱國治強(qiáng)愎自用，造欠冊達(dá)部，悉列江南紳衿一萬三千馀人，號曰‘抗糧’。既而盡行褫革，發(fā)本處枷責(zé)，鞭撲紛紛，衣冠掃地。如某探花欠一錢，亦被黜，民間有‘探花不值一文錢’之謠。夫士夫自宜急公，乃軒冕與雜犯同科，千金與一毫等罰，仕籍、學(xué)校為之一空，至貪吏*胥，侵沒多至千萬，反置不問。吁，過矣!后大司馬龔公，特疏請寬奏銷，有‘事出創(chuàng)行，過在初犯’等語，天下誦之。”　　又記地龍散云：“金貞裕中，術(shù)虎高琪當(dāng)國，士大夫每遭鞭撲，醫(yī)家以酒下地龍散，投以蠟丸服之，此方大行。北極之中有詩云：‘嚼蠟誰知味最長，一杯卯酒地龍香。年來紙價長安貴，不重新詩重藥方。’《輟耕錄》載元初輕儒，與齊民等。翰林高公智耀上書力爭，始免徭役，崇學(xué)校，正戶籍。嗚呼!今安得有高公其人者哉!’　　以上二則，今可分別論之。董氏籍華亭，辛丑進(jìn)士。通籍后，即以奏銷斥革，終身不仕，以筆墨自娛。其所紀(jì)自是當(dāng)時目擊之事。所致慨者，一則曰軒冕與雜犯同科，再則曰元初輕儒，與齊民等，高智耀力爭始免徭役。此等皆當(dāng)時見解，挾儒以自尊。但清廷當(dāng)日實亦有意荼毒縉紳，專與士大夫為難，斥革之不已，橫加鞭撲，其慘如此。以積年遞欠取盈于一朝，本非正體，原不必問儒與齊民之階級也?！　《緸樽噤N案中人，其成進(jìn)士在辛丑，斥革即在辛丑，被革時猶以舉人列參。周壽昌《思益堂日札）云：“國初江南賦重，士紳包攬，不無侵蝕。巡撫朱國治奏請窮治，凡欠數(shù)分以上者，無不黜革比追。于是兩江士紳得全者無幾。有鄉(xiāng)試中式而生員已革，且有中進(jìn)士而舉人已革，如董含輩者非一人。方光琛者，歙縣廩生，亦中式后被黜，遂亡命至滇，入?yún)侨鹉?。撤藩議起，三桂坐花亭，令人取所素乘馬與甲來。于是貫甲騎馬，旋步庭中，自顧其影嘆曰：‘老矣!’光琛從左廂出曰：‘王欲不失富家翁乎？一居籠中，烹飪由人矣?！鹉?，反遂決。軍中多用光琛謀。吳世瑤敗，光琛亦就擒，磔于市?！卑磩⒔　锻ルx錄》：“方光琛，字獻(xiàn)廷，明禮部尚書一藻子?！贝丝芍忤〖沂?，其事實別詳?shù)嶙冎小Ｒ怨忤≈疄橥钊?，不?yīng)在蘇撫朱國治奏銷案內(nèi)，是時蓋各省皆厲行此事，特蘇撫為最酷耳。《日札》言：“欠數(shù)分以上者，無不黜革”，則猶未盡事實，別見下“探花不值一文錢”條?！　∷午栋惭盘眉ざ伿娦颉罚骸斑M(jìn)士董君閬石，與其弟孝廉蒼水，云間世家也。當(dāng)宗伯、少宰兩先生凋喪之后，乃能聯(lián)翩鵲起，克繩祖武，人以為今之二陸也。亡何，以逋賦微眚，同時被斥者甚眾，董君自以盛年見廢清時，既已嘿不自得，而其家徒四壁立，于是愈益無憀，幽憂*憏，酒酣以往，悲歌慷慨，遇夫高山廣谷，精藍(lán)名梵，喬松嘉卉，草蟲沙鳥，凡可以解其郁陶者，莫不有詩?！遍伿春n水則名俞，亦以奏銷見黜?！　　栋惭盘眉ざn水詩序》：“行年三十，舉孝廉于其鄉(xiāng)也。居無何，江南逋賦之獄起，士紳同日除名者萬有余人，而董君不幸絓名其間”云云。董氏兄弟，同遭此厄，此可證矣?！　∫状H，倡優(yōu)之風(fēng)，往往極盛。其自命風(fēng)雅者，又借滄桑之感，黍麥之悲，為之點染其間，以自文其蕩靡之習(xí)。數(shù)人倡之，同時幾遍和之，遂成為薄俗焉。由近日之事，追配明清間事，頗多相類。偶舉王紫稼一則，與時事相比差，亦論世之一慨也。清初文字之盛，以江左三大家為眉目。三大家者，錢牧齋、龔芝麓、吳梅村是也。王郎之名，適盛傳于三家筆墨中，讀之令人神往，似亦勝于時下俳優(yōu)之作。今考三家集，并采諸家記載，綴輯如左?！　∮榷薄遏摭S雜說》：“予幼所見王紫稼，妖艷絕世，舉國趨之若狂。年已三十，游于長安，諸貴人猶惑之。吳梅村作《王郎曲》云云，而龔芝麓復(fù)題贈云云，其傾靡可知矣。后李琳枝御史按吳，錄其罪，立枷死，識者快之。然當(dāng)時尚有惜其殺風(fēng)景者，見《吳詩集覽》引?！薄　∶反濉锻趵汕泛笞园显疲骸巴趵擅?，字紫稼，于勿齋徐先生二株園中見之，髫而晰，明慧善歌。今秋遇于京師，相去已十六七載，風(fēng)流儇巧，猶承平時故習(xí)，酒酣一出其伎，坐上為之傾靡。余此曲成，合肥龔公芝麓口占贈之曰：‘薊苑霜高舞柘枝，當(dāng)年楊柳尚如絲。酒闌卻唱梅村曲，腸斷王郎十五時?！薄　?jù)上兩則，王郎生長于吳，固為吳中士大夫所狎。三十而北游，然后以冶習(xí)動京師者也。其始出顛倒吳人，蓋在崇禎十年左右。梅村《王郎曲》，編次在順治甲午。據(jù)牧齋詩自注“王郎以辛卯北游”，西堂言“年已三十，游于長安”，即指辛卯時事。梅村言“遇于京師，相去已十六七載”，則當(dāng)為甲午年語。十六七年前，王郎為十五時，則必在崇禎丁丑、戊寅之際，即十年、十一年間也。　　《王郎曲》云：“王郎十五吳趨坊，覆額青絲白晰長。孝穆園亭常置酒，風(fēng)流前輩醉人狂。同伴李生柘枝鼓，結(jié)束新翻善財舞。鎖骨觀音變現(xiàn)身，反腰貼地蓮花吐。蓮花婀娜不禁風(fēng)，一斛珠傾宛轉(zhuǎn)中。此際可憐明月夜，此時脆管出簾櫳。王郎水調(diào)歌緩緩，新鶯嘹嚦花枝暖。慣拋斜袖軃長肩，眼看欲化愁應(yīng)懶。摧藏掩抑未分明，拍數(shù)移來發(fā)曼聲。最是轉(zhuǎn)喉偷入破，殢人腸斷臉波橫。十年芳草長洲綠，主人池館惟喬木。王郎三十長安城，老大傷心故園曲。誰知顏色更美好，瞳神剪水清如玉。五陵俠少豪華子，甘心欲為王郎死。寧失尚書期，恐見王郎遲?！　幏附鹞嵋梗y得王郎暇。坐中莫禁狂呼客，王郎一聲聲頓息。移床欹坐看王郎，都似與郎不相識。往昔京師推小宋，外戚田家舊供奉。只今重聽王郎歌，不須再把昭文痛。時世工彈白翎雀，婆羅門舞龜茲樂。梨園子弟愛纏頭，請事王郎教弦索。恥向王門作伎兒，博徒酒伴貪歡謔。君不見，康昆侖、黃幡綽，承恩白首華清閣。古來絕藝當(dāng)通都，盛名肯放優(yōu)閑多。王郎王郎可奈何！”　　孝穆即指勿齋?！都[·清風(fēng)使節(jié)圖詩》注，引《艮齋雜說》言：“勿齋之子昭法。昭法名枋，其父名汧，字九一?！比粍t勿齋即汧。汧殉國，投虎邱新塘橋死。枋濟(jì)其美，操行極高。梅村之識王郎，在勿齋座中，忠孝大節(jié)之士不廢風(fēng)情如此?！都[》引《蘇州府志》：“徐文靖公汧，宅在周五郎巷。汧少以氣節(jié)名，晚死國難。詳《明史》本傳?！薄　∧笼S《有學(xué)集·辛卯春盡歌者王郎北游告別，戲題十四絕句，以當(dāng)折柳贈別之外，雜有寄托，諧談無端，*間出，覽者可以一笑也》：“桃李芳年冰雪身，青鞋席帽走風(fēng)塵。鐵衣毳帳三千里，刀軟弓欹為玉人?！薄肮倭略暂偮钒S衫走馬映鵝黃。垂金曳縷千千樹，也學(xué)梧桐待鳳凰。”（自注：時聞燕京郊外，夾路栽柳。）“紅旗曳掣倚青霄，鄴水繁花未寂寥。如意館中春萬樹，一時齊讓鄭櫻桃。”“篳篥休吹蘆管喑，金尊檀板夜沉沉。莫言北地?zé)o鸚鵒，乳燕雛鶯到上林?！薄岸嗲槟獙W(xué)野鴛鴦。玉勒金丸傍苑墻。十五胡姬燕趙女，何人不愿嫁王昌?！薄皦壕坪嬹R妝，玉缸重碧臘醅香。山梨易栗皆凡果，上苑頻婆勸客嘗?！薄伴w道雕梁雙燕棲，小紅花發(fā)御溝西。太常莫倚清齋禁，一曲看他醉似泥。”（自注：王郎云此行將倚龔太常。）“可是湖湘流落身，一聲紅豆也沾巾。休將天寶凄涼曲，唱與長安筵上人。”“邯鄲曲罷酒人衰，燕市悲歌變柳枝。無復(fù)荊高舊徒侶，侯家一嫗老吹篪?！保ㄗ宰ⅲ阂韵氯?，寄侯家故妓冬哥。）“憑將紅淚裹相思，多恐冬哥沒見期。相見只煩傳一語，江南五度落花時?！薄敖喜抛佣徘镌姡估闲那楣蕠?。金縷歌殘休悵恨，銅人淚下已多時?！?/p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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