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留即將消失的情感

內(nèi)容概要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臉不曉得紅了？’我慢慢地回憶，卻沒能找到那個時間。是的，我已經(jīng)好久不會臉紅，即使面對一禮堂的陌生人也敢夸夸其談；即使剛見到一異性，也敢說‘喜歡’。那種直紅到脖子根的臉熱心跳，就像一件舊衣服，先是壓在箱子底，然后再捐給災(zāi)區(qū)……”這是東西在散文里的感嘆。他認為現(xiàn)代人因為工作和生活的節(jié)奏加快，競爭力和各種壓力的加大，致使情感粗糙、麻木，甚至于像害羞、同情這樣的情感都有從身體里消失的危險。因此，他在寫小說、劇本之余，還用散文記錄日常情感和思考，以軟化自己心靈。近日，花城出版社出版了小說家東西的首部散文集《挽留即將消失的情感》，該書分“故鄉(xiāng)回望”、“文學感應(yīng)”、“邊走邊想”和“友情鏈接”四部分，收入東西近二十年來的散文作品，包括《故鄉(xiāng)，你終于代替了母親》、《走出南方》、《相信身體的寫作》、《關(guān)于凡一平的流言飛語》等等曾被《讀者》和散文年選收入的名篇佳作。東西的小說以冷幽默和荒誕見長，但散文卻柔情似水、溫暖動人，在剝開他心靈的同時，也喚起我們的某些感情記憶。

作者簡介

　　東西，原名田代琳，男，1966年3月出生，現(xiàn)為廣西民族學院駐校作家，中篇小說《沒有語言的生活》獲首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根據(jù)該小說改編的電影《天上的戀人》獲第十五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藝術(shù)貢獻獎”，長篇小說《耳光響亮》被改編成電影《姐姐詞典》和20集電視連續(xù)劇《響亮》。

書籍目錄

故鄉(xiāng)回望故鄉(xiāng)，您終于代替了我的母親記憶水我們村里的實物稅站在谷里想師專遠去的年回頭望望高高的山有我的情審父暮年之父狗窩桂西北山地云船辮子生日父母橋隱約之愛朝著谷里飛奔文學感應(yīng)相信身體的寫作創(chuàng)作三問關(guān)于“小說“的幾種解釋要人物；親愛的川端康成之痛誰看透了我們?nèi)暌挥X后悔夢獲獎是一次心理治療小說中的魔力敘述的走神短篇就是一口氣小說中得愛情我的成名作啞巴說話簽約發(fā)言近處的身體 遠處的心靈懷念兩株桂花樹挽留即將消失的情感尋找小說的興奮點邊走邊想這個人呀走出南方既然開車了，千萬別生氣我們被家具逐漸俘虜宿命一個”60年代”的24小時錦書誰棗生活的地方比想象多一點點三種自豪慢慢地往上看湘西有個鳳凰縣布柳河，處女河人情才是故鄉(xiāng)從此地到到彼地邊鎮(zhèn)兩岸人民與鋼鐵達成默契我們所有的激情紙上的河流友情鏈接為野生的詞語立傳關(guān)于凡一平的流言飛語陽光男人楊克常哥一個畫家的路線圖回到起點她像跟蹤殺人犯一樣跟蹤稿件他讓《山花》更爛漫默默者啟良詩歌的第九十九條命兩個詩歌朋發(fā)化倫的想象部分

章節(jié)摘錄

　　故鄉(xiāng)，你終于代替了我的母親　　三年前。母親在一場瓢潑的大雨中同歸土地，我怕雨水冷著她的身體，就在新堆的墳上蓋了一塊塑料布。好大的雨呀！它把遠山近樹全部籠罩，十米開外的草叢模糊，路不見了，到處都是混濁的水。即使這鋪天大雨是全世界的哭，此刻也絲毫減輕不了我的悲。雨越下越大。墓前只剩下我和滿姐夫。我說：“從此，谷里跟我的聯(lián)系僅是這兩堆矮墳，一堆是我的母親，另一堆是我的父親?！薄　∥揖o鎖心門，強凍情感，再也不敢回去，哪怕是清明節(jié)也不回去，生怕面對寬闊的灰白泥路，生怕空蕩蕩的故鄉(xiāng)再也沒母親可喊。但是，腦海里何曾放得下，好像母親還活著，在火鋪前給我做米花糖，那種特別的淺香淡甜一次次把我從夢中喊醒，讓我一邊舔舌頭一邊淚流滿面……　　如果不是母親，我就不會有故鄉(xiāng)。是她，這個四十六歲的高齡產(chǎn)婦，這個既固執(zhí)又愛幻想的農(nóng)村婦女，在1966年3月的一個下午把我?guī)У焦壤铩＿@之前，她曾生育三個姐姐，兩個存活，一個夭折。我是她最后的念想，是她強加給未來生活的全部意義，所以，不管是上山砍柴或是下田插秧，甚至于大雪茫茫的水利工地。她的身上總是有我。挖溝的時候我在她的背上，背石頭的時候我在她的胸口。直到六歲時上小學，她才讓我離開她的視線。去小學的路上有個水庫。曾經(jīng)淹死過人。她給我下命令：絕不可以欺水，否則就不準讀書！老師家訪，她把最后一只母雞殺來招待，目的是拜托在放晚學的時候，監(jiān)督我們村的學生安全走過水庫。她曾痛失一個孩子，因而對我加倍呵護，好像雙手捧著一盞燈苗，生怕有半點閃失?！　∈粴q之前，我離開谷里村的半徑不會超過兩公里。村子座落在一個高高的山坡，只有十來戶人家，周圍都是森林草叢，半夜里經(jīng)常聽到野生動物的叫喚。天晴的時候，站在家門口可以看到一浪一浪的山脈，高矮不齊地排過去，一直排到太陽落下去的遠方。潮濕的日子，霧從山底漫上來，有時像云，有時像煙，有時像大水淹沒我們的屋頂。冬天有金黃的青岡林，夏天有滿山的野花。草莓、茶泡、涼粉果、楊梅、野枇杷等等，都曾是我口中之物?！俺鲩T一把斧，每天二三塊五”，勤勞的人都可以從山里摘到木耳、剝下栓皮、挖出竹筍、收割蒲草，這些都可以換錢。要不是因為父母的工分經(jīng)常被會計算錯，也許我就沉醉這片樹林，埋頭這座草山，不會那么用勁地讀書上學。是母親憋不下這口氣，吃不起沒文化的虧，才逼我學會算術(shù)，懂得記錄?！　∫驗椴煌５厣龑W，這個小心呵護我的人，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我離開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十三歲之后，我回故鄉(xiāng)的時間僅僅是寒暑假。我再也吃不到清明節(jié)的花糯飯，看不到秋天收稻谷的景象。城市的身影漸漸覆蓋鄉(xiāng)村，所謂想家其實就是想念家里的臘肉，擔心父母的身體，渴望他們能給我寄零花錢。故鄉(xiāng)在縮小，母親在放大。為了找錢供我讀書，每到雨天，母親就背著背簍半夜出門，趕在別人之前進入山林摘木耳。這一去，她的衣服總是要濕到脖子根，有時木耳長得太多，她就直撿到天黑，靠喝山泉水和吃生木耳充饑。家里養(yǎng)的雞全都拿來賣錢，一只也舍不得殺。豬喂肥了，一家伙賣掉，那是我第二個學期的路費、學費。母親徹底想不到，供一個學生讀書會要那么高的成本！但是她不服輸，像魔術(shù)師那樣從土地里變出芭蕉、魔芋、板栗、核桃、南瓜、李子、玉米和稻谷，凡是能換錢的農(nóng)產(chǎn)品她都賣過，一分一分地掙，十元十元地給我寄，以至于我買的衣服會有紅薯的味道，我買的球鞋理所當然散發(fā)稻谷氣息?！　≈钡轿翌I(lǐng)了工資，母親才結(jié)束農(nóng)村對城市的支援，稍微松了一口氣。但這時的她，已經(jīng)蒼老得不敢照鏡子了。她的頭發(fā)白得像李花，皮膚黑得像泥，臉上的皺紋是交錯的村路，疲憊的眼睛是干水的池塘。每個月我都回村去看她，給她捎去吃的和穿的。她說村里缺水，旱情嚴重的時候要到兩公里以外的山下挑，你父親實在挑不動，每次只能挑半桶。那時我剛工作，拿不出更多的錢來解決全村人的吃水問題，就跟縣里反映情況，縣里拔款修了一個方圓幾十里最大的水柜。她說公路不通，山貨背不動了，掙錢是越來越難。我又找有關(guān)部門，讓他們撥了一筆錢，把公路直挖到村口。她說某某家困難，你能不能送點錢給他們買油鹽？我立即掏出幾張鈔票遞過去。在我有能力的時候，母親的話就是文件，她指到哪里我奔到哪里，是她維系著我與故鄉(xiāng)的關(guān)系?！　『髞?，父親過世了，我把母親接到城市，以為故鄉(xiāng)可以從我的腦海淡出。其實不然，母親就像一本故鄉(xiāng)的活字典，今天說交懷的稻田，明天說藍淀塘的菜地，后天說代家灣的杉木。每一個土坎、每一株玉米都刻在她的記憶硬盤，既不能刪除也休想覆蓋。晚上看電視，明明是《三國演義》的畫面，她卻說是谷里荒蕪的田園。屏幕里那些開會的人物，竟然被她看成是穿補巴衣服的大姐！村里老人過生日她記著，誰家要辦喜酒她也沒忘記，經(jīng)常鬧著回去補人情。為了免去她在路上的顛簸，我不得不做一把梭子，在城市與故鄉(xiāng)之間織布。她在我快要擦掉的鄉(xiāng)村地圖上添墨加彩，重新繪制，甚至要我去看看那叢曾經(jīng)貢獻過學費的楠竹，因為在她昨晚的夢里大片竹筍已經(jīng)被人偷盜。一位曾經(jīng)批斗過她的村民進城，她在不會說普通話的情況下，竟然問到那個村民的住處，把他請到家里來隆重招待。只要能聽到故鄉(xiāng)的一兩則消息，她非常愿意忘記仇恨。誰家的母牛生崽了，她會笑上大半天，若是聽到村里某位老人過逝，她就躲到角落悄悄抹淚。　　有一天，這個高大的矮個子母親忽然病倒，她鐵一樣的軀體終于抵擋不住時間的消耗，漸漸還原為肉身。從來不住院從來不吃藥的她被醫(yī)院強行收留，還做了化療。三年疾病的折磨遠遠超過她一生的苦痛。她躺在病床上越縮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副骨架。多少次，她央求我把她送回谷里，說故鄉(xiāng)的草藥可以治愈她的惡疾。但是，她忽略了她曾送我讀書：我有了知識，已經(jīng)被現(xiàn)代醫(yī)學所格式，所以沒有同意她的要求。她試圖從床上爬起，似乎要走回去，可是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連翻身也得借助外力。她一直在跟疼痛較勁，有時痛得全身發(fā)抖，連席子都摳爛了。她昏過去義醒過來，即便痛成這樣，嘴里喃喃的還是故鄉(xiāng)的名字。臨終前一晚，不知道她哪來的氣力，忽地從床上打坐起來，叫我滿姐連夜把她背回故鄉(xiāng)。我何嘗不想滿足她的愿望，只是谷里沒有止痛針，沒有標準的衛(wèi)生間，更沒有臨時的搶救。因此，在她還有生命之前，我只能硬起心腸把她留在縣城醫(yī)院，完全忽略她對故鄉(xiāng)的依賴?！　‘斈赣H徹底離開我之后，故鄉(xiāng)猛地就直逼過來，顯得那么強大那么安慰。故鄉(xiāng)像我的外婆，終于把母親抱在懷里。今年十月，我重返故鄉(xiāng)，看見母親已變成一片青草，鋪在楠竹灣的田坎上。我撫摸著那片草地，認真地打量故鄉(xiāng)。發(fā)覺天空比過去的藍，樹比過去的高，牛比過去的壯，山坡上的玉米棒子也比過去的長得大……曾經(jīng)被我記憶按下暫停的村民，一個個都動起來，他們臉上的皺紋頭上的白發(fā)第一次那么醒目。我跟他們說糧食，談學費，討論從交祥村拉自來水，研究怎樣守住被鄰村搶占的地盤，仿佛是在討好我的母親。如果說過去我是因為愛母親才愛故鄉(xiāng)，那現(xiàn)在我則是通過愛故鄉(xiāng)來懷念母親。因為外婆、父親埋葬在這里，所以母親才要執(zhí)著地回來。又因為母親埋葬在這里，我才深深地眷戀這座村莊。為什么我在傷痛的時候會想起谷里？為什么我在困難時刻“家山北望”？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那是因為故鄉(xiāng)已經(jīng)代替了我的母親。有母親的地方就能止痛療傷，就能拴住漂泊動蕩的心靈?！　?007年11月14日　　記憶水　　現(xiàn)在，我寄居城市遙望鄉(xiāng)村，就像當年我在山區(qū)遙想大水?！　《吣昵?，云貴高原的一個村莊出生了我。那里有一脈脈青山和遍地瘋長的茅草，卻不怎么有水。記憶中，一切與水有關(guān)的人和事，都很艱難但富于詩意，以至于今天，我還固執(zhí)地認為艱難培育詩歌?！　√羲?，是山區(qū)農(nóng)民每天必修的功課，他們常常在出工之前或收工之后，擔著水桶到井邊挑水。他們或走在早晨的濃霧里，或走在傍晚的霞光中，扁擔在肩上輕輕地跳躍，腳步量出一種節(jié)奏。一些沒有勞力的家庭，常需要摸黑挑水，他們不用照明，也能在小路上來回奔走，把水安全地挑進家門，取水路上的每一塊石頭和凹坑，都記在他們心上。他們和黑夜完全地縫合，沒有生硬和別扭。

編輯推薦

　　一直執(zhí)著于小說、劇本創(chuàng)作的作家東西，近日推出其首部散文集《挽留即將消失的情感》?！锻炝艏磳⑾У那楦小贩帧肮枢l(xiāng)回望”、“文學感應(yīng)”、“邊走邊想”和“友情鏈接”四部分，收入東西近二十年來的散文作品，包括《故鄉(xiāng)，你終于代替了母親》、《走出南方》、《相信身體的寫作》等等曾被《讀者》和《散文年選》收入的名篇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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