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在高原

前言

　　大地養(yǎng)育生命，也養(yǎng)育了文學(xué)?！　∥膶W(xué)與大地的聯(lián)系，可以從先民的關(guān)于勞動、游戲、節(jié)慶和祭神活動的文字記載中看出來。其中，生命直覺，生命力，生命狀態(tài)的表現(xiàn)特別生動而鮮明。后來，文學(xué)幾乎為官方和專業(yè)文人所壟斷。當(dāng)文學(xué)被供進廊廟和象牙之塔以后，生存意識日漸淡薄，人生中的辛勞、掙扎、抵抗、忍耐與堅持不見了，多出了瞞和騙，為生存的緊迫性所激發(fā)的喜怒哀樂，也被有閑階級的嬉玩．或無動于衷的技巧處理所代替。文學(xué)的根系一旦遭到破壞，枝葉枯萎，花果凋零是必然的事?！　懽鞯膶I(yè)化促進了文學(xué)的發(fā)展，但也因此產(chǎn)生了異化。要使文學(xué)保持活力，除非作家在與大地的聯(lián)系方面獲得高度的自覺。文學(xué)革命往往發(fā)生在社會的轉(zhuǎn)型期，不是沒有因由的。由于周圍的梗阻和痛楚加劇，對于作家來說，不可能不構(gòu)成某種壓力和刺激，為此，他們真切地感知到了大地的存在。這時的文學(xué)，是富于生活實感的文學(xué)，是郁勃的文學(xué)，突圍的文學(xué)，力的文學(xué)?？墒?，當(dāng)社會變動漸漸趨于平復(fù)時，寄生的、浮靡的、伶俐乖巧的作家就又隨之滋生繁衍起來了。

內(nèi)容概要

　　《我的心在高原》所編為非虛構(gòu)散文，廣義的散文，不拘記敘、抒情、議論，不限文章、日記、書信，重要的是同大地的關(guān)聯(lián)。這其中，有泥土的沉重、樸實、芳香與苦澀，有水的柔潤，也有干旱及焦渴。地丁是一種野草，地丁是“地之子”，開紫花者為紫花地丁。紫色，是血的深紅外加了幽黯的顏色，可以看作是一種身份或品質(zhì)。紫花地丁原產(chǎn)中國，具本土性，民間性，全草入藥，是古來草野小民常用的療治諸瘡腫痛偽良藥。矜貴的君子固然大可以卑賤視之，但似乎這也并不怎么妨礙它的生長，自然也不妨礙對它的利用。這里拿來做叢書的名目，用意在強調(diào)它的野性，與大地的聯(lián)系；究其本義，簡括一點說，也就是為人生罷。

作者簡介

　　葉多多，昆明人。曾任宣傳干部，記者，編輯。著有《東方的心》、《珍藏歷史》、《美麗不需要結(jié)尾》、《瀾滄拉祜女子日常生活》等數(shù)十萬字的文學(xué)作品。

書籍目錄

我的心在高原（自序）雨季的頭幾天哈卜瑪陽光下山地的盛宴那時的愛情這是一個悖論一樁命案遷徒她們?yōu)憸胬镒迮影嗟暮⒆觽冐羯降氖虑楹谏?、紡織及其他過年我為什么要翻越碧洛雪山碎片：峽谷怒江札記怒江的期盼

章節(jié)摘錄

　　雨季的頭幾天　　一切關(guān)于哈卜瑪?shù)挠洃?，是從雨季開始的?！　〔淮蟛恍〉恼?，居住著清一色的拉祜族。沿著坡地，一家一所茅草房，參差錯落，倒也自然。暗光中，屋頂?shù)念伾忻饔邪?，由茅草的新舊支配。房屋周圍，有著不太廣闊的紅壤，稀稀拉拉種著苞谷和蕎麥?！　〖t壤太貧瘠，莊稼活得艱難，但村民一年的口糧，主要還得靠村邊的這些土地?！　『迷谶@里是瀾滄江下游的河谷地區(qū)，熱量足濕度大，雨水充沛，各種可以入藥的草本植物很容易生長，能吃的野菜也不少，野面瓜、山竹筍、苦涼菜、野百合，以及各種各樣的山菌，都是上好的野菜?！　‰m然不是所有的日子都得輔以野菜，但哈卜瑪所有生活的開端，都必定是從野菜開始的。每一個哈卜瑪?shù)暮⒆?，?dāng)他稚嫩的雙腿能夠離開茅草房，走得稍遠一些的時候，他平生的第一次收獲，就是一小兜，甚至僅僅是一小把野菜。像第一次覓食的小獸，他內(nèi)心充滿了難言的怯弱與興奮，一步一步順著地埂在那些蓬勃的植物中仔細尋找，辨認，希望能夠盡快找到人和牲畜可以果腹的食物，薺菜，灰灰菜，馬豆草，這些淺根植物都是他力所能及的，地埂上那一行小小的腳印，就是他全部生活的起點。從此，他將沿著父輩祖輩的足跡，走，走，不停地在山里走，走向成熟，走向衰老，也很難走出這片山地。而這，或許就是他一輩子的命運。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傍晚?！　≌驹谟晁铮豆庥顔栁?，是住小學(xué)校，還是住娜倮家里？　　當(dāng)然要住在娜倮家里，和學(xué)校的水泥房子相比，我更愿意睡在拉祜人溫暖的火塘邊。這個習(xí)慣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哪怕有條件更好一些的住處，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有火塘的地方，說不清為什么，反正往火塘邊一坐或一躺，吃著他們的食物，聽著他們的語言，心里自然就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踏實感?！　∶撓鹿酀M泥水的旅游鞋，巨大的疲倦和致密的夜襲了上來。　　我不是一個容易憂傷的人，卻有著與生俱來的脆弱，尤其是身處異地的時候，一座山一條河很容易就把你熟悉的世界擋住。那是多么令人惶恐的事情啊?！　》繓|娜倮是村里的計劃生育管理員，30多歲，讀過小學(xué)。我們?nèi)サ臅r候，她剛吃過晚飯，正把一個拳頭大小的陶罐放在火塘邊翻烤著，空氣里彌漫著特殊的茶香。像所有的山村婦女一樣，娜倮沉默而勤快。一只木碗在她的手里擦了又擦，一碗熱騰騰的茶水就端到了我的面前?！　∫磺卸荚谀羞M行?！　♀g角的三角架下，金黃色的火焰在這個綿綿的雨夜向著黑暗，向著未知飄蕩，一種柔軟的東西瞬間充盈了我的眼睛。　　火塘的溫暖，人心的溫暖，以及有關(guān)火塘的祭歌，猶如嬰兒純凈的身體，在這個遙遠的山村，由我的雙手輕輕觸摸到了?！　≡谝院蟮娜兆永铮以貞洰?dāng)時的情形，至少，我一定說過什么話的，事實上我當(dāng)時什么也沒有說，只從骨子里覺得，真靜啊。　　在朋友看來，很多時候我與這個世界是不搭邊的。不止一次，我在那些邊遠的角落，想盡一切辦法，窮盡一切手段和他們聯(lián)系上，然后說一些與這個世界不搭邊的話。不要說別人，就是我自己，回到固有的生活中后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后我仍然還會不斷地往那些地方去?！　∵@真是無法說清的事情?！　∥乙恢鄙钤谶h離文化中心的邊地云南，打小時候起，抬眼就能看見不遠處的山，伸腿很容易就走到同樣不遠的莊稼地。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問，我生活在一個叫三家村的山村。誠實地講，也正是這段經(jīng)歷讓我至今仍然懼怕農(nóng)村。因為它們總讓我想起簡陋、糞便，以及無法忍受的貧困和臟。雖然那里有著極為充足的陽光和雨水，有著形狀奇異的山巒和深谷，照當(dāng)今的旅游術(shù)語來講，完全是一個少有的“世外桃源”，但絕美的風(fēng)光并沒有給那里帶去更多的糧食和收成，相反，由于山高路遠，土地貧瘠，那里的生存一直格外艱辛，身體的，生活的，都是實實在在的苦與難，人們的腳步經(jīng)年在山里移動，吃著山里出產(chǎn)的蕎麥、苞谷，喝著從遠處背來的泉水，從這座山坡走向那座山坡，為的僅僅是尋找一些稀有的飽暖。　　日子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過去了?！　]有人會注意到門前的麻栗樹已經(jīng)發(fā)出了好看的嫩芽，也沒有人會注意到頭上的天空是多么的藍，太陽正隔著樹葉透出一束束耀眼的光，光里有些小小的亮點，那是些憋了一個冬天的小飛蟲，它們自由自在地享受著春風(fēng)與陽光?！　∈堑?，在云南山地，人們從來不會留意到身邊的風(fēng)光，卻很小就學(xué)會讓自己像樹一樣深深扎根于土壤，尋找賴以生存的食物。這是必要的。降生在哪里是無法選擇的事情，靠天吃飯的日子也不能不讓人揪心，種子如期播了下去，心卻跟著懸了起來，收獲太難預(yù)料。如果碰上幾場喜雨，種子出得整齊，自是歡喜，但仍然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草因此而鋤得更勤，家里神龕上的香火和供品也添得更旺。缺雨的年份就不用說了，除了張羅著找找野菜采采草藥什么的，只有對著神祈禱了。即使是無神論者，在災(zāi)難和困厄面前，也不是了?！　〉鞓房傔€是需要的。　　每當(dāng)節(jié)日，或僅僅是某個想唱歌想跳舞的夜晚，山地的人們都會把篝火點燃，彈著弦子盡情地唱歌跳舞，所有的身體圍著沸騰的篝火一遍遍地詠頌、祈禱、訴說和祈福，然后，再沿著被篝火照亮的夜空，奔向冥想中的天堂。在這些山地，神靈是無處不在的，它們不僅僅存在于火塘、山崖、泉水、草木、飛花，還沿著山轉(zhuǎn)，繞著水走，和所有人的祖先連在一起，和莊稼的生長谷物的收成連在一起。很多人也許知道云南有26個民族，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些民族會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支系，有多少個支系就有多少個節(jié)日，那些浩如煙海的古歌、神話和舞蹈就是這么來的?！　』蛟S，對于生活在窘迫中的人們來說，更需要也更能生長出一些神秘懸奧的意想和絕望中的力量吧?！　》駝t，真難想象，這樣的存活，該是怎樣的艱難?！　∫舱驗槿绱?，在云南波浪一樣延綿的群山中，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把自己的欲望與夢想、幸福與不幸統(tǒng)統(tǒng)交給了各自心中的神靈，為了自己的谷物和牲畜，為了自己的父母、孩子以及自身的溫飽和健康，對著天空，對著大地，對著太陽和月亮，對著山神，對著水神，一遍遍地訴說和祈求，一遍遍地贊美和歌頌?！　∷麄兊男撵`需要在另一個星空中飛翔?！　”緛?，我一直是沿著瀾滄江下游東岸走的，鷹，不時在頭頂盤旋。一個朋友曾經(jīng)對我說過，有鷹的地方，除了草原，大都是一些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　〉聦嵅⒎峭耆绱?，比如哈卜瑪。這個同樣有鷹盤旋的拉祜族山寨就不孤獨，在它周圍遮天蔽目的群山中，類似這樣大大小小的山寨多得像森林里的蘑菇，一撥接著一撥?！　〉竭_瀾滄縣城的當(dāng)天，在哈卜瑪山村支教的朋友付光宇就托人捎信給我，要我一定去那里住幾天。付光宇是云南師范大學(xué)的教師，志愿到哈卜瑪支教已經(jīng)一年多了。我沒有猶豫，第二天就動身去哈卜瑪?！　目h城坐車到達大平掌就沒有車了，大山擋住了去路，要去哈卜瑪，還得步行七八個小時。公路沒有通到大平掌的時候，從縣城到哈卜瑪就更難了，翻山越嶺要走五六天的時間。一路上，不時會碰見幾個正在干活或走路的山里人，一兩個，三四個，很少會超過五六個的，像土地里突然滾出了幾顆質(zhì)地密實的洋芋。他們無一例外地總是一門心思地盯著腳下的土地，從容不迫，不停歇，但也并不著急。很多人是赤腳的，缺少鞋子或是舍不得穿鞋子。深山里，江岸邊，那些蚯蚓一樣的小路，全是這些被太陽曬黑了的腳板踩出來的?！　∵@樣的山路讓我啞口無言。山路的歷史太漫長了，你往前翻一百年是這個樣子，翻一千年還是這個樣子，今后呢，也許還是這樣。山太大，大到失去了修路的可能，況且，照投資者看來，如此蠻荒的山里，除了有點苞谷洋芋，還有什么值得投資修路呢？　　云南的大山當(dāng)然是注定不會改變的，山里人的一生也注定了要在這些腳板踩出來的山路上來來往往、生生死死，趕集、種地、收獲，接送神靈、嫁娶新娘?！　∩嚼锏男凶弑旧砭褪且粋€漫長的過程，漫長到讓人的思維失去感覺。同所有山民一樣，我的身體本能地模仿著蛇、蜥蜴、穿山甲之類勾著頭移動，以減少體能的消耗。在一個叫老鷹嘴的埡口上，我不得不歇了下來，以緩解一下難耐的渴與累?！　∵€好，有風(fēng)吹來了，一陣，一陣的，混合著陽光、灰塵和草根樹木的氣息?！　∥业哪抗庵胁豢杀苊獾赜痔M了低處幾個緩慢移動的黑點，當(dāng)然還是那些不知從哪里來又將到哪里去的山里人。一會兒，黑點移到了我的眼前，是四個年紀相仿的中年婦女，每人背一竹簍，里面有一些根狀的植物，其中一位還手拿一棉線團，邊走邊捻。大概是挖藥材的吧，我想，沒問?！　?cè)身相讓的一剎那，我看見她們的額頭潮濕而溫潤，眼睛卻是平靜的。我和她們都沒有說話，相視笑笑，便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有些東西是不可能永恒的，比如科學(xué)，革命，飛花，彩虹，以及愛情。人在山里移動，一刻，即是百年?！　】嗍菍崒嵲谠诘摹！　∥业男睦镎娌缓檬埽麄儗嵲谑翘许g性了，再苦也還是要過下去，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宿命？　　途中經(jīng)過了很多山澗溪流?！　‘?dāng)?shù)厝税堰@些山澗溪流一律叫做“河”，比如大棕河、南本河、佧朗河等等。其實，那不是河，它們中的很多充其量只是一些跟著山轉(zhuǎn)繞著云走的溪流，統(tǒng)統(tǒng)把它們叫做河實在是有些勉強。其中可以稱得上河的要數(shù)小黑河，是瀾滄江支流。因而，這條河上的獨木橋也最多，一般架設(shè)在河道狹窄、水流湍急的地方。過這種橋，經(jīng)驗和膽量是必不可少的?！　∥逶鲁?，正是瀾滄雨水來臨的季節(jié)?！　÷飞舷铝撕脦讏鲇?，雨水像變臉的孩子，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陽光分明還沒有來得及散去，大雨已經(jīng)戳在大地上了，溪流里的水忽然間就沸騰起來，拼命流。好幾次，密集的雨點像子彈，砰砰地掃射著獨木橋面，蠻牛般翻滾的河水實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承受力?！　∥也⒉皇堑谝淮芜^這樣的獨木橋，在云南山地，獨木橋非常普遍，但眼前的陣勢仍然讓我恐懼，這一點在我的雙腳踏上去的時候得到了證實。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緩慢而謹慎地移動著腳步，猶如笨拙的雜技演員，惟恐出現(xiàn)致命的失誤。　　一個小小的身子走在我身后的山道上，時而注視一下已經(jīng)露臉的太陽，時而注視一下洶涌的河水。這是一個找豬草的孩子。他顯然知道，無論走哪個方向，他注定要走上一座獨木橋，那是回家的路。　　后來呢？我不知道。我已經(jīng)不想再看那個男孩了。如果我的目光能夠越過山梁看得更遠一些，我一定能夠看到，男孩的家人，以及他們許許多多的族人，已經(jīng)在原本有樹的地方蓋起了越來越多的房子，孩子們長大了，他們需要自己的婚房。這些房子如同古時候那樣，大都是木頭建蓋的，材料全部來自于腳下的土地上。他們當(dāng)然知道，裸露的大地能夠生長出生命，同樣也能夠掩埋生命。但，不就地取材有什么辦法呢？　　我對自己說，走吧，哈卜瑪還遠著呢。　　在一條不知名的箐溝前，我目睹了一堵渾黃直立的水流，鋪天蓋地壓過來，瞬間就把獨木橋擊為幾段。幸虧當(dāng)時我由于恐懼沒有走在上面，否則不堪設(shè)想，我為此不得不多繞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后來跟寨子里的人說起，人家并不以為然，只淡淡地說，這種事多了，每年都發(fā)生好幾起，過去就過去了，誰要碰上掉下去，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命唄。那淡定的神色，讓驚魂未定的我想想，也是?！　〉诙靹偲鸫?，村民小組長扎妥的大嗓門就隨著雨水涌進屋來，他正逐戶張羅人去搶修被洪水沖毀的木橋。　　一年當(dāng)中，扎妥最忙的日子就數(shù)雨季。在漫長的雨季，潮濕不僅使植物瘋長，也使病毒和細菌瘋長，人和牲畜隨時都有可能染上可怕的疾病，那簡直是要命的事情。扎妥懂得草藥多，是遠近小有名氣的鄉(xiāng)村郎中，人和牲畜得了治不了的病都會去找他，一般情況下，藥到病除，從來沒有過失誤。相比之下最讓他頭疼的還是那些隨時有可能被山洪沖走的獨木橋，可怕的險情每年雨季都會發(fā)生多次?！　囊粋€女子哭泣的嘴里我得知，昨天一場持續(xù)五六個小時的暴雨，使得通往外界的三座獨木橋被沖走了，像一個人突然被抽去了骨架一樣。洪水在這個時候充分顯示了它的力量?！　∏宄康男∮曛?，寂靜的哈卜瑪出現(xiàn)了暫時的熱鬧?！　∶┎莘恐械娜藗儙缀醵汲鰜砹耍蛑逊拍绢^的地方聚攏，有的人手里還捏著沒有吃完的洋芋，孩子的手被父母牽著，老人則倚著木門遠遠地向這邊張望?！　∮捎谌说某霈F(xiàn)，山寨的景色開始豐富起來。　　在屋子里觀望總有些難為情，我也擠進了人群中?？神R上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什么也幫不了，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y中，扎妥朝我揮揮手，要我趕緊回屋去。　　那棵被雨淋得濕漉漉的圓木足有兩抱粗，許多人正往它的身上捆綁繩索。用做橋面的一側(cè)早已被砍平，只是，亞熱帶過度的陽光、雨水、風(fēng)和時間，使它呈現(xiàn)出遲鈍的黑褐色，在這個雨后的早晨顯得尤為垂頭喪氣。其余的樹干還包著干裂的樹皮，上面長滿了眼睛一樣的年輪，這樣一棵至少百年以上的大樹，由十多個拉枯漢子用麻櫟棒子吃力地抬了起來，晃晃悠悠地順著狹窄的山路往箐溝挪去。　　忽然，扎妥撂下那群正在抬木頭的人朝我跑來?！　∧阌袥]有照相機？他有些急急地問?！　∮邪　Ｎ也幻靼姿鞘裁匆馑?。　　好！好！他竟然顯得有些興奮，似乎看到了某種指望?！　∧銕舷鄼C跟著我們拍一拍，回頭再把沖毀的莊稼也拍一拍?！　∥医K于明白了，他是希望我能多拍下一些受災(zāi)的悲慘場面，以便拿著它們向有關(guān)部門申請救災(zāi)物資和救災(zāi)款。路上他對我說，年年受災(zāi)，年年反映，救濟是救濟了，但問題并沒有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這次你照了相，上面肯定會重視了?！　∷南敕ㄍ唵危詾檎掌欢〞碛袕姶蟮牧α?。　　在村口，一個村人正在忙著收拾倒塌的牛棚，扎妥馬上制止：不要忙搞，不要忙嘛，等照了相再搞也不遲嘛！　　村人會意，馬上停止動作閃到一邊，搓著兩手的泥巴望著我?！　∵@里的悲劇真的能給山外的人帶去哪怕是一絲的不安和恐懼嗎？我不由得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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