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路的盡頭

前言

　　起點與終點　　收拾完最后的行李，我將一本書塞進(jìn)馬鞍袋剩下的空間。　　書不厚，一段一段短短的文章，既像詩又像散文，主題各自獨立，任何時候翻開來，看上一段，沒有前后連貫的問題，頗適合打發(fā)獨自一人的漫長時光。　　雖然已經(jīng)買了很久，不過翻譯得有些拗口，翻了好幾回，仍很少能完整讀完一篇。但偶然看見的幾行字，卻深印腦海：　　“一旦你把世界完全看了個透，世界的終點就與你出發(fā)時的　　N 市沒有什么兩樣。事實上，世界的終點以及世界的起點，只不　　過是我們有關(guān)世界的概念。僅僅是在我們的內(nèi)心里，景觀才成其　　為景觀?！薄　∵@段文字是20 世紀(jì)30 年代的葡萄牙詩人費爾南多·佩索亞（Fernando Pessoa）所寫，他終身未婚，沒有什么親友，在貿(mào)易公司當(dāng)個小職員，18 歲以后從未離開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默默寫作，以多種化名，創(chuàng)造出不同的書寫者，留下大量駁雜的詩文?！　】吹竭@段句子的時候，我正在準(zhǔn)備一趟旅程?！　呐_北，這個我生長了近30 年的地方出發(fā)，朝向歐亞大陸的最盡頭、道路的終點——葡萄牙的羅卡角?！　〈娴牡诌_(dá)最后的終點，詩人的故鄉(xiāng)，是否就會發(fā)現(xiàn)，如同佩索亞所說的，終點與起點“沒有什么兩樣”？　　不得而知，唯一能確定的，是這片橫在中間的歐亞大陸，所有的未知，如揮之不去的陰影或濃霧，罩在前方。　　被偷、被騙、被搶，迷路、缺水、饑餓，還能活著回來嗎？　　這些念頭不時浮現(xiàn)，但已箭在弦上，非走不可了?！　∥乙与x這座城市、這里的生活。 騎著自行車，去到遠(yuǎn)方?！　【拖?8 歲那年夏天，因為缺課太多被當(dāng)時就讀的大學(xué)退學(xué)，高中同學(xué)提議騎自行車環(huán)島。二話不說，我借了一臺破爛的車，行李捆一捆，罩上垃圾袋防雨，就這么沿著東部海岸顫顫巍巍地出發(fā)了。　　兼程趕路，深怕抵達(dá)不了下一個地方，但在使用自己身體的力量前進(jìn)中，我獲得莫大的成就感與單純的喜悅，彌補了現(xiàn)實的挫折與失意。青澀的肉體充滿疲憊、痛苦、興奮的汗水，第一次流進(jìn)這座島嶼的土地上。之后幾乎每一個暑假，我都要騎車上路?！　∽孕熊囕喬ァ⑻ぐ?、各部機件不停轉(zhuǎn)動的聲音，它們的節(jié)奏與韻律，幾乎是一首公路上的樂曲。調(diào)勻自己的呼吸，汗水被風(fēng)吹干，身體律動在廣闊的天地之間，我已經(jīng)不是在“觀賞”風(fēng)景，我和我緩緩前進(jìn)的車已成為風(fēng)景的一部分，這樣使用自己身體的力量讓我感到一種強大的連續(xù)與真實。每日為著一個確定的方向不停前進(jìn)，我以為我已找到某種重要的東西?！　∵M(jìn)入社會后，在令人窒息、無望的辦公室里，領(lǐng)著吃不飽、餓不死的微薄薪水，我時時懷念著騎車環(huán)島的日子。但暑假已永遠(yuǎn)結(jié)束了。只能趁著周末，騎著新買的登山車，到臺北的郊山：外雙溪、內(nèi)湖、陽明山，沿著盆地的邊緣，暫時呼吸到一點自由的空氣。　　某日在網(wǎng)絡(luò)上閑晃，偶然看見云門舞集的“流浪者計劃”，贊助年輕人一點錢，去異國旅行。猶如看到一盞搖曳的燭光，我那渴望逃離、渴望改變的想望再次被照亮?！　〉吹綒v屆獲選者，都已有豐富的創(chuàng)作或社會實踐經(jīng)驗，他們的旅行也都有個明確的方向。而我手邊僅有稱得上是“作品”的東西，只是大學(xué)那幾年晃蕩日子中，自己拍下、沖洗、放大的黑白攝影。　　對于要去哪里，也沒有肯定、確切的方向?！　∧切┯跋駪n郁又沉默，是我那段時間漫無目的晃蕩的軌跡，已經(jīng)堆積在一個個大箱子里塵封已久，幾乎要被我遺忘?！　∥抑匦路瞿切┑灼?，拿去手工沖洗成大幅大幅的相片，趕在報名截止前的最后一天，連同匆匆拼湊出來的動機與路線，一并寄出去申請。一個月后，我在辦公室里接到電話通知，計劃獲得通過，我壓抑著不要叫出聲來?！　　翱墒俏覀冏疃嘀荒芙o你十萬元臺幣哦，而且因為你不是單一定點來回，回程機票也要你自己想辦法?！彪娫捘穷^的小姐最后這么說著。我的路線距離、時間跨度，都遠(yuǎn)遠(yuǎn)超出歷年來的流浪者?！　″X不夠，就用自己的。我沒有多再要求些什么，工作一年存下來的錢，應(yīng)該不至于餓死。沒想到我胡亂拼湊出來的大夢現(xiàn)在成為現(xiàn)實，來不及緊張焦慮，我像是劇本還沒看兩眼，就被匆匆推上臺演戲的路人甲，硬著頭皮上場?！　∥以谘谉岬奈辶拢屑?xì)研究該走哪些國家，奔波于各國代表處間申請簽證，算好每一地麻煩的出入境期限，接外快多賺點旅費，投企劃案尋求捷安特贊助自行車及相關(guān)配件，四處請教自行車維修保養(yǎng)的知識；苦惱什么該帶，什么不該帶；打包行李，將自行車拆解裝箱……　　關(guān)于行程，我寫著想效法古代東西方的偉大旅行者：西行的玄奘與向東的馬可·波羅，從中國西安出發(fā)，騎著自行車，用自己身體的力量，穿越這片廣袤相連的土地：歐亞大陸。　　古代的旅者，為了追求佛法的真諦或遙遠(yuǎn)異國的奇珍異寶，　　不畏艱難展開刻苦的旅途，而我呢？為何上路，自己騎腳踏車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　　我只有一個模糊的、遙遠(yuǎn)的、單純的目標(biāo)——羅卡角——歐亞大陸最西端的盡頭?！　』蛟S是太懷念那每一個騎自行車環(huán)島的暑假，當(dāng)年的旅伴都已經(jīng)各奔東西，迎向他們各自的人生階段時，我卻擅自將青春時代的遠(yuǎn)行無限延長，獨自踏上?！　』蛟S追尋古代旅行者的腳步只是一個借口，在一次次環(huán)島的旅程結(jié)束，終究回到臺北的家，這一次，我要離開島嶼，走得越遠(yuǎn)越好，親自看看這個世界?！　∩钤诶锼贡镜脑娙四睦镆矝]去，看似自閉地活在自己腦海的宇宙里，“你想要旅行嗎？要旅行的話，你只需要存在就行?！薄　∥夜缕У厣钤谂_北城，還看不清內(nèi)心的風(fēng)景。　　當(dāng)?shù)诌_(dá)最后一個國度：葡萄牙；詩人的城市：里斯本；道路的終點：羅卡角。我是否能明白這些字句，明白自己？　　我逃離現(xiàn)實的戰(zhàn)場，投身到一片未知的疆域，向路的盡頭出發(fā)。

內(nèi)容概要

　　6月到12月，炎夏到寒冬，亞洲至歐洲。一個人，一臺自行車的單身旅行。從中國西安出發(fā)，穿越歐亞大陸，一直到陸地的盡頭葡萄牙的羅卡角。以灰冷的目光，吸納15,000公里旅程風(fēng)景的熱力。
我要逃離這座城市、這里的生活。騎著自行車，去到遠(yuǎn)方。待真的抵達(dá)最后的終點，詩人佩索亞的故鄉(xiāng)，是否就會發(fā)現(xiàn)，如同所說的，終點與起點“沒有什么兩樣”？

作者簡介

　　張子午：臺北藝術(shù)大學(xué)美術(shù)系畢業(yè)。曾任出版、雜志社采編。夢想騎著腳踏車，橫跨歐亞大陸，直到路的盡頭為止。這條道路看似漫長，但成功了，在完成歐亞之旅后，再度收拾行囊，騎向中東世界。

書籍目錄

序章 遺失的拼圖
第一章 逃離與追尋——中國
一旦你把世界完全看了個透，世界的終點就與你出發(fā)時的N 市沒有什么兩樣。
起點與終點
緩慢的騎行
一個人的長征
清真寺的下午
如果有一天
意外的插曲
第二章 越過邊界——哈薩克斯坦
不太記得有沒有流下淚來，為眼前的壯麗而激動不已：數(shù)不盡的星星像一片銀白色的網(wǎng)子撒滿整個星空，不斷閃耀。
入境儀式
阿拉木圖之夜
I will survive
圣地的聲響
老頭的指引
另一個家
異鄉(xiāng)，故鄉(xiāng)
火光與烈焰
兩個世界
歐亞交界
夢想的馬戲團
星空下
第三章 南國——俄羅斯
我只是想逃。而這一次，幾乎要成功了，我正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那座狹窄的島嶼，擁擠的城市，越來越遠(yuǎn)。
穿越，抵達(dá)
再次遇上勒索
在夜晚，一間公路餐廳
忽略的渴望
最溫柔的風(fēng)景
高加索的邊緣
出航
第四章 旅人的天堂——土耳其
去到另一個地方，我則變了一個人，不再是那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平凡人。
心蕩神馳初體驗
如呼吸喝水般自然
土耳其面包之夜
千年一次的翻動
齋戒月第一天
從阿塔突克到帕慕克
白紙
Money、Money
海濱小屋
夜路
一股鳥氣
不要忘記我
不愿長大
歡迎來到伊斯坦布爾
秘密基地
A 的來信
最后一夜
第五章 疏離之?！獨W洲
對我而言，流浪的日子總有一天結(jié)束；對無鄉(xiāng)的人而言，旅行就是生存。
隔絕的風(fēng)景
空白的地圖
追逐A 之信
在水里泅泳
無家之人
浮木
水都日與夜
寂寞的夢
小小的奇跡
第六章 站在路的盡頭
我希望能夠遠(yuǎn)走，逃離我的所知，逃離我的所有。我只是想去任何地方，不論是村莊或者原野，只要不是在這里就行。
回到原點
忘記自己
真真實實地活過一遍

章節(jié)摘錄

　　真真實實地活過一遍　　連續(xù)在兩個城市，我看見夕陽緩緩沉落在大西洋浩渺迷蒙的海面上。除了在俄羅斯黑海邊的露營區(qū)，這么久的旅程里，還未曾見過那赤色的火球，將天際染上一層層橘紅與金黃，在地平線后端沉落。　　火球底下是灰藍(lán)的海水，背后是縱橫交錯的云卷殘跡，那不就是我一直以來，每日奮力向前正對著的方向嗎？我已習(xí)慣那接近黃昏時撲面而至的灼熱光芒，逼得臉頰發(fā)燙，汗水使眼鏡不?；湎聛恚辉诩铀俣劝迪氯サ闹茉庥喙庵?，得盡快找到落腳之處的焦慮，也是因為它。　　而今我在兩座城市——維亞納堡（Viana do Castelo）與波圖（Porto），站在前者的山坡上，沿著后者的杜若河（Douro）走向海岸，注視著那顆火球，那顆使得我能夠看見道路的明燈，那不用指南針也能辨別方向的目標(biāo)?！　≡傧蛭鳎椭挥写蠛Ｅc夕陽。我感到不太真實，這就是盡頭了嗎？　　但我知道葡萄牙正在治愈我，以它輝煌的陽光、狹小陳舊的街道、敷滿金箔同時陳舊蒙塵的教堂、比意大利還香醇濃郁的黑咖啡、處處顯露出的老派悠閑步調(diào)，還有不可盡數(shù)，無法形容的安靜、緩慢、薄霧、炊煙、暮色微光……　　雖然這里仍然不可能有人會請你回他家，瘋狂地與你打招呼，免費請你吃冰激凌，無保留地跟你分享他們生活的一切，但葡萄牙人那溫和的一抹微笑，我想是再適宜不過的告別?！　∥业乃俣嚷讼聛?，時常騎不到三四十公里，找到一處安靜的收費營地或青年旅館就停下來，慢慢地扎營、吃飯、盥洗、張羅生活瑣事，不用掛任何行李地騎到鄰近的區(qū)域閑晃?！　∥蚁硎軠嘏柟庹丈湓谏砩系氖鏁常蛔谛℃?zhèn)咖啡店里與當(dāng)?shù)厝艘煌嬓”诳Х?；為每個溫和的臉龐感動不已；在雨霧中的寂靜山林里感受神秘的震顫；咬緊牙根在攝氏一兩度的暗夜里鉆出滿是露水的睡袋、帳篷，全身顫抖不止地在草地上小便，在源源冒出的霧氣中，抬頭仰望星空?！　∑咸蜒啦皇沁B續(xù)不斷的整體，它不特別荒涼、壯闊、華麗、熱情，反而有點狹小、有些窮困、有點平凡、有些滄桑。它不像是一趟壯闊旅程到了最后，會發(fā)生戲劇化結(jié)尾的場景?！　∷瞧瑪鄶嗟男跽Z，親密而即時地在我耳邊響起。夾在植滿橄欖樹的干燥山嶺與無邊無際的大西洋間，我在這片狹小的土地緩慢移動，讓氣味、聲音、光線、溫度、城市、海洋……團團包裹?！　￡柟庹裏氲奈绾?，柯音布拉（Coimbra）建在山坡上的老城區(qū)里，石板斜坡小巷如迷宮般盤旋交錯。我在斑駁的墻垣間漫步，陰影與光亮對比強烈，映照或遮蔽著門內(nèi)華麗的地毯、古董飾品，與門外凋敝的樓宇門面。走過一扇大大的窗邊，約是兩層樓的高度，沒有玻璃或窗框的遮擋，拉上的紅色布簾隨風(fēng)輕拍、舞動，隨之傳來一陣樂音?！　囊婚_始的模糊隱微，直到越來越清晰，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襲上心頭，我確定聽過這首曲子，但怎么也想不起來是哪一首。我站在墻邊怔怔地望著飄動的紅色窗簾，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聲音?！　]有任何歌詞，隨著背景的鋼琴伴奏，只有靈魂味十足的渾厚黑人女聲，像一波波海潮襲來地低吟著、嗚咽著，時而激昂高亢，時而抑郁感傷，撕心裂掏肺地像是要把她所有一切的憂傷、狂喜、憤怒、歡欣，全部一股腦地赤裸裸地坦露出來?！　∥彝蝗挥浧饋恚@首歌是Pink Floyd Dark Side of the Moon專輯里的一首曲子The Great Gig In The Sky，“一場天空中的偉大演唱會”。那是某一代人永遠(yuǎn)的搖滾啟蒙，也是我中學(xué)時期自己第一次花錢買的CD 專輯，結(jié)束高中生涯就沒聽了吧，CD 也不知丟到哪里去了?！　≌?dāng)我聽得入迷，心神跟著跌宕起伏、激動不已時，吟唱聲驟然下降，越來越細(xì)、越來越微弱，像是最后一眼的夕陽，落下在灰藍(lán)色大海的后方，在還沒有心理準(zhǔn)備的時候，光線消逝，夜色降臨?！　∵@就是旅程快要結(jié)束前的真實感受，來得很突然，似乎是剛剛適應(yīng)了這種生活節(jié)奏，然后就是盡頭了。　　所有的經(jīng)歷、情緒、感受，不管怎么樣曲折起伏，就像這首曲子，在時間之流中，終有結(jié)束的一刻。那個結(jié)束的聲音，不是歡慶高呼，不是激動落淚，不是以為我的人生從此變得不凡、獲得改變。而是平靜、低緩，偶有一絲繚繞的不舍，最后不知不覺地融入寂靜?！　√栆琅f燦爛，大海依舊蔚藍(lán)，沿著里斯本往西，騎過一段平凡無奇的郊區(qū)，沿著彎曲的丘陵路面，我來到最西端的海岸旁。從現(xiàn)在的方向看去，弧形海岸的對面，隔著海水，一座深褐色岬角突起在海面上，荒疏不毛，只有幾撮聊勝于無的綠色小點，零落地附著其上。海岬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安靜無聲地俯臥在那里，一動不動，接近頭頂?shù)牡胤?，幾棟矮房及燈塔依稀可見?！　≡摬粫褪橇_卡角吧？歐亞大陸的最西端。我拿出地圖，再三估算距離，判斷方位，應(yīng)該就是了。才騎了不到一上午，這么一大段時間所追尋的方向，就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既然已經(jīng)來到這里，我不想再啃著面包加罐頭了，經(jīng)過一間海邊的餐廳，完全不看菜單上的價格，直接點了侍者在桌邊向我推薦的活跳跳的鮮魚。從小菜、前菜、湯、主菜到飲料，一道接一道，自己從來沒有花錢吃得這么豐盛過，而代價是五十歐元，約臺幣兩千三百元。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看到賬單，我竟異常冷靜，毫不考慮地掏出鈔票付賬?！　⊙刂笜?biāo)，順著小路，一個勁地傾斜下坡，像是從高山之巔瞬間下降，強風(fēng)正對著我狂灌。成排的路燈與電線后頭，就是我在另一側(cè)看見的燈塔。前方的廣場上停了好幾臺大型游覽車，成群的游客熙熙攘攘地走向海岬最末端的平臺，我也將自行車牽下去，那里立了一座十字架，面向大海?！　∈旨艿紫掠幸粔K紀(jì)念碑， CABO DA ROCA 大大的字樣清晰可見，還有它的方位：北緯38 度47 分，西經(jīng)9 度30 分，以及一位葡萄牙詩人卡梅士（Cames）的詩句：“這里……陸地終結(jié)，大海起始?！薄　∠路娇讨@座紀(jì)念碑的建造日期——1979——我出生的那一年．　　游客絡(luò)繹不絕，每個人都像是中了樂透彩一般，為自己來到這歐洲大陸最西端而興奮、得意不已。十字架紀(jì)念碑、大海旁的圍墻邊，永遠(yuǎn)是一輪接一輪的人群，等著拍下到此一游的倩影。沒人對我多加留意。　　我也站在這座跟我同歲的十字架紀(jì)念碑旁，扶著自行車傻笑，請別人幫我拍張照。拍完以后，我來到圍墻邊，背對人群，靠在上頭，望著下方的大西洋?！　÷返谋M頭，海是最后一道界線，無邊無際的深沉湛藍(lán)，是我跨不過去的領(lǐng)域?！　∥乙褋淼皆娙速M爾南多·佩索亞的故鄉(xiāng)，已經(jīng)過他的城市，抵達(dá)當(dāng)初設(shè)想的終點。他的書被過多的行李雜物壓在底下，加上每日奔波于途，其實一離開臺灣后，已無余力翻開來看。但那些句子，我還記得。　　“我希望能夠遠(yuǎn)走，逃離我的所知，逃離我的所有，逃離我的　　所愛。我想要出發(fā)，不是去縹緲幻境中的西印度，不是去遠(yuǎn)離其　　他南大陸的巨大海島，我只是想去任何地方，不論是村莊或者原野，　　只要不是在這里就行?！薄　∩眢w像有一股平靜的河流淌而過，帶著我一同流進(jìn)這片最后的大海?！　〈萄鄣奶柵c不止息的強勁海風(fēng)中，我似乎還能看見一張張相遇的面容、連續(xù)不斷的身體記憶、方向與迷惑、孤獨與自由、美麗與猥瑣、希望與恐懼、追尋與失落……　　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逃離了什么？找到了什么？領(lǐng)悟，　　或者迷惑？　　我在這里，又不在這里。既看見自己，又忘了自己。　　答案，好像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飞系拿恳粋€細(xì)節(jié)，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只是短暫的一瞬，都將永志不忘。因為它們?nèi)绱苏鎸?。　　真真實實地活過一遍。　　你想要旅行嗎？要旅行的話，你只需要存在就行。　　Deniz，土耳其人這么稱呼海，也是這臺自行車的名字，我們　　一路從烏魯木齊來到這里。　　到了，這就是路的盡頭，我輕聲對自己說?！　』氐焦飞?，我繼續(xù)朝未知的地方，向前?！　　?/pre>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年輕孤獨的旅行者在長達(dá)半年，跨越歐亞大陸的長途旅行中，探索未知的國度，也發(fā)現(xiàn)從未發(fā)現(xiàn)的自己。旅途長征的疲憊與自身的孤寂，卻讓作者擁有更細(xì)膩的感覺，去感受這世界的孤寂、荒涼、善良與美好?！　　罴彝?作家　　對我來說，旅行迷人的地方在于：能不斷地透過未知的外在遭遇來向自己反省與詰問。一種類似蕩秋千的游戲，擺得越高看得越遠(yuǎn)，自以為看見更多的世界，更感到自己的渺小與可笑。很難想象，外表看來慘白虛弱的作者，能在這段跨越歐亞、漫長且辛苦的旅途中，始終保持著濃郁情懷，以充滿人文關(guān)懷的筆觸，誠實地記錄一路上的所見所思。旅行終會結(jié)束，秋千停下后，那些曾有的悸動卻不會消失。我非常喜歡這本書，一如對于旅行的喜愛?！　　潍I(xiàn)瑞 作家 背包客棧站長　　一個來自臺灣年輕男子的奧德賽出航?？此谱晕倚撵`的逃亡、流離或放逐，卻范圍顯現(xiàn)出無比真誠的自我透視。以肉體的長征，叩叩敲問生命與人生的諸多不解與困惑。文字簡約也優(yōu)美，樸實細(xì)膩的坦誠書寫，令人由衷感動。萬里所行經(jīng)處，以敏銳的底層觀察，記錄四海皆然的回旋曲故事，沒有批判、只有純善的擁抱與接納。以行者取經(jīng)般的謙卑情懷，走向永無盡頭的人生！是閱讀與心靈漫游的雙重饗宴?！　　顟c岳 作家 建筑師　　子午從事的其實是介于冒險與旅行之間、肉身與心靈共治的自我探索。透過平常閱讀卻出乎意料地領(lǐng)略了旅行者的沉重、恐懼以及對自我質(zhì)疑的偏執(zhí)，盡管深陷險境的焦慮的篇幅似乎多過愉悅的幸福感，但生理上極限體能般的修煉已經(jīng)深化成人性精神面的形而上思考。傳奇的代價是超人的意志，然則子午有的卻又盡是夠平凡的與世界交手的策略與手腕。綜此而觀，復(fù)合出的暗黝光澤，卻的確在令人震撼之余，也隨之漸次沉穩(wěn)安靜與從容開闊起來了。子午毫不避諱地檢討自己的借口、誠實面對錯誤決策與愛的沮喪，讓原本意圖不明、甚至如他所有的逃避，戲劇性地蛻變?yōu)榇髩粝氲膶嵺`。非常引人入勝、內(nèi)外皆有可能，這場亞歐大陸橫跨之旅，于是成為最讓我動容的反英雄式小奧德賽?！　　锜ㄐ?詩人 資深劇場導(dǎo)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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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即旅行。忘川之上，漠野之中，遺落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　　我希望能夠遠(yuǎn)走，　　逃離我的所知，　　逃離我的所有，　　逃離我的所愛?！　∥蚁胍霭l(fā)，　　不是去縹緲幻境中的西印度，　　不是去遠(yuǎn)離其他南大陸的巨大海島，　　我只是想去任何地方，　　不論是村莊或者原野，　　只要不是在這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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