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黑

前言

　　司湯達，原名瑪利·亨利·貝爾，1783年1月23日出生于法國格勒諾布爾市一個富裕家庭。父親謝呂班·貝爾是個思想守舊的大理院律師；母親昂麗埃特·加尼翁是意大利人后裔，能閱讀但丁和阿里奧斯托的原著。貝爾13歲進本市中心學校接受近代科學和資產(chǎn)階級思想教育，尤其是在數(shù)學教師格羅的教導下，對數(shù)學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1799年1月，貝爾來到巴黎，準備投考著名的綜合工科大學，但奇跡般地卷入了革命洪流，1800年隨拿破侖大軍進入意大利米蘭，1802年又離開部隊來到巴黎，專心鉆研哲學和文學，對人文主義者拉伯雷、莎士比亞，古典主義散文家拉布呂耶爾，啟蒙哲學家和作家愛爾維修、孔狄亞克、卡巴尼斯、盧梭等的作品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1806年貝爾重返部隊，直到1814年，一直隨拿破侖大軍征戰(zhàn)歐陸，先后參加過德國、奧地利戰(zhàn)役，并在拿破侖政府中擔任總監(jiān)、皇室動產(chǎn)和不動產(chǎn)審核員等職。他的筆名司湯達就是普魯士一個小鎮(zhèn)名字的法文譯音，該鎮(zhèn)是著名古典藝術(shù)評論家溫克爾曼的故鄉(xiāng)。1812年，他隨大軍抵達俄國，親眼目睹了莫斯科上空的熊熊烈火和法軍敗退的情景。拿破侖的赫赫戰(zhàn)功給他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成為他心目中的英雄，他為拿破侖寫過一部傳記。　　拿破侖帝國垮臺以后，他僑居米蘭，并開始了創(chuàng)作生涯。第一部作品是藝術(shù)家傳記《海頓、莫扎特、梅塔斯塔斯的生平》（1815），接著出版文藝評論《意大利繪畫史》（1817）、游記《羅馬、那不勒斯和佛羅倫薩》（1817）。游記出版時，第一次署上了“司湯達”這個筆名。1821年意大利革命受挫，司湯達被奧地利政府的警告，被迫離開米蘭回到巴黎。從1821年至1830年，司湯達在巴黎沒有固定職業(yè)，他曾兩次旅游英國，并在英國報刊上發(fā)表批評文章，同時出版《論愛情》（1822）、藝術(shù)家評傳《羅西尼的生平》（1823）和游記《羅馬漫游》（1829）。當時法國文壇正發(fā)生古典主義與浪漫主義之爭，司湯達以其藝術(shù)家的敏感和膽識，發(fā)表文章為業(yè)已興起的浪漫派辯護，抨擊守舊的古典主義，矛頭直指代表官方立場的法蘭西學院。之后，他把文章匯成小冊子，以《拉辛與莎士比亞》書名出版（1823—1825）．該書被稱為現(xiàn)實主義的宣言書。接著，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說《阿爾芒斯》（1827），后又出版代表作《紅與黑》（1830）。1831年作者被任命為教皇管轄下的海濱小城契維塔維基亞的領(lǐng)事，從此開始了處境最艱難但也是創(chuàng)作豐收的十年。他在經(jīng)濟困難、疾病纏身、被人監(jiān)視的情況下，先后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巴馬修道院》（1839），還有未完成的《呂西安·婁凡》、《拉米埃爾》，自傳體小說《亨利·布呂拉》、《自我主義者回憶》等。1841年底，司湯達回巴黎休假。翌年3月20日，從巴黎外交部出來時摔了一跤，跌倒在地，從此與世長辭?！　　都t與黑》是司湯達的代表作，也是法國第一部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杰作。它源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兩起情殺案。一是1828年10月《司法公報》刊載的格勒諾布爾家庭教師安托萬·貝爾德槍殺女雇主；二是他在《羅馬漫步》中談到的巴黎木匠拉法格殺死企圖用金錢勾引他妻子的資產(chǎn)者。從拉法格身上，司湯達看到了“閃光”的東西：上層階級的人們，似乎已失去了偉大感情和行動能力，而在下等階級里，卻保留了這一切。于是他決定將這兩個案件融合起來，并加入自己的經(jīng)歷和感受，創(chuàng)作一部有深刻意義的長篇小說。該小說以法國弗朗什一孔泰省維利埃爾城為背景，主人公為當?shù)啬窘车膬鹤佑谶B，他自小聰穎好學，深受啟蒙思想熏陶，具有反抗精神。19歲那年，他在市長德·瑞那家當家庭教師，因與市長夫人有曖昧關(guān)系，被迫離開小城，進了貝尚松神學院學習，后又因院內(nèi)黨派斗爭離開省城來到巴黎，給德·拉莫爾侯爵當私人秘書。因才華出眾，他頗受侯爵賞識，并博得其女兒瑪?shù)贍柕碌暮酶小５斔磷碛诿p收的美夢時，一封來自市長夫人的揭發(fā)信使之成為泡影。氣憤之下，他試圖槍殺夫人。但事后得知夫人的揭發(fā)信是在懺悔教士強迫下寫的，他痛悔不已。在監(jiān)獄里，他不愿申訴，而且拒絕接待探監(jiān)的瑪?shù)贍柕滦〗?，只喜歡與市長夫人相處，最后終于上了斷頭臺。三天后，市長夫人也離開了人世?！　⌒≌f原取名《于連》，出版時改為更具象征意義的《紅與黑》，一般認為它包含以下幾層含義：第一，從整體構(gòu)思來看，作品具有深刻的社會內(nèi)容：作者旨在“細心地描繪”“19世紀最初三十年間壓在法國人頭上的歷屆政府給法國人帶來的社會風氣”，可以說，“紅”象征著拿破侖時代，法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熱血和豐功偉績；“黑”意味著復辟時期的王朝和教會的黑暗統(tǒng)治。第二，從于連的一生來看，他實際上走過了一條“之”字形的道路：作為一個有抱負、有才華的平民青年，他曾想通過“蘭工”踏上社會；但是，正如法國作家阿拉貢所說，在復辟時期，貧民子弟三十而立功于戰(zhàn)場，躍升將軍的愿望已無法實現(xiàn)。而與此同時，他又親眼目睹了圣職人員的榮耀，萌發(fā)了通過披上道袍赫身社會的念頭，并身體力行地為之奮斗。但于連本質(zhì)上是純真、善良的，所以他沒有一直墮落下去，而是在經(jīng)歷了風雨以后，懸崖勒馬，回到了最初的“紅”上來。如果說，于連最初“紅”的理想還帶有更多青年人的浪漫色彩，那么在他短暫人生的最后時刻對“紅”的認識則已有了升華。第三，從作品的“預言性”場景來看，于連到德·瑞那家當家庭教師前在教堂里看到濺在地上圣水的顏色，以及后來在原先他坐過的地方槍殺夫人，小姐在每年4月30日全身披黑，于連在監(jiān)獄里關(guān)于獵人的“黑”靴子踢翻螞蟻窩時發(fā)出的“火光”的思考等，都帶有“紅”與“黑”的描寫，并富有寓意和哲理含義?！　∵@部作品是19世紀法國社會的風俗畫卷，全面地展現(xiàn)了當時法國從小城到省城直至京城的貴族、教會、資產(chǎn)階級和貧民的精神面貌和心理狀態(tài)。盡管司湯達對拿破侖的事業(yè)有這樣和那樣的看法，但在寫作過程中，拿破侖的天才和活力，不斷地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不知不覺地，他對拿破侖的崇敬和對波旁王朝的憎恨便在小說中凸現(xiàn)了出來。他看到復辟歸來的國王、貴族和教士們，試圖用刺刀制止社會輿論，使人民變得愚蠢與順從，但由于法國大革命的影響，一座最使保守派害怕的新的革命火山正在醞釀爆發(fā)。法國有三千萬人沒有選舉權(quán)，他們在密謀策劃，等待暴動機會，這中間有“20萬個于連·索雷爾”，因為他們曾目睹“律師的書記員”變?yōu)榈蹏膮⒆h員和伯爵。于連在公共馬車上聽到有人公開贊揚拿破侖，侯爵小姐也已預感到這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局面。　　《紅與黑》又是一部具有強烈政治傾向性的小說，它描繪了王政復辟時期激烈的政治斗爭。如小說中有個進入監(jiān)獄和乞丐收容所活動的阿爾佩，此人并非虛構(gòu)，而是當時的一個改革家，極端右翼分子對他十分敵視。1817年，他受到指控，說他利用到監(jiān)獄去的機會，放跑兩個政治犯。小說大膽地提到了他的活動經(jīng)歷。又如，小說指出圣體會在波旁王朝復辟中起了重要作用，述說它如何在巴黎和外省暗中支持極端右翼分子，鞏固天主教會的地盤。弗利賴副主教、馬斯隆本堂神父和卡斯塔奈德神父都屬于圣體會，瑞那夫人的告密信就是在圣體會教士的唆使下寫出來的?！秶躐{臨維利埃爾》一章也來自當時的事實：1830年初，查理十世到博萊一勒歐向圣徒遺物祈禱，以擴大宗教影響。小說著力描繪了這個浩大的場面，不能不說是對國王朝圣的辛辣的諷刺。另外，小說大量提到保王派報紙《日報》、《法蘭西報》和反對派報紙《憲政報》，從側(cè)面反映了這些報紙的政治作用和影響。復辟王朝時期的小資產(chǎn)階級青年向往拿破侖，而統(tǒng)治者卻視拿破侖和他的《回憶錄》為洪水猛獸。小說對于連偷偷閱讀拿破侖的《回憶錄》的描寫，真實地反映了復辟王朝時期貴族階級坐立不安、草木皆兵的精神狀態(tài)和政治氣氛?！　　都t與黑》對當時社會現(xiàn)實最猛烈的抨擊，是在二十二章至二十三章中影射1818年的“幣必密備忘錄”。當時，極端保王黨商議，要求列強對路易十八政府施壓，特別是反對通過憲章。同年夏天，極端保王黨又策劃了所謂“水邊陰謀”，企圖迫使國王改組內(nèi)閣，強迫國王讓位給阿爾都瓦伯爵未來的查理十世。司湯達將這一史實融入小說，僅將日期改至1830年，內(nèi)閣首相波利涅克則成為與會者奈瓦爾。他們提出用暗殺或大屠殺的手段來維持政權(quán)，最后一致同意讓神圣同盟進行軍事干預，復辟王朝的賣國行徑于此暴露無遺。小說對神學院的種種描寫，也是最有揭露性的篇章之一。神學院和教會充滿著陰謀及勾心斗角。于連因是正直的天主教會彼拉神父的心腹，便成了另一派的眼中釘，受到種種打擊和迫害。一次，狡黠的神父誘使于連背誦維吉爾、賀拉斯等不敬神詩人的詩篇，但反過來卻指責他在無用和有罪的研究中浪費時間。這無疑是對傳統(tǒng)宗教及其罪惡的絕妙諷刺。作者對侯爵府第的描寫，廣泛地展現(xiàn)了復辟王朝時期貴族社會的畫面。作為這幅圖畫中心人物的侯爵，上通宮廷，得到國王恩寵，下連省城和小城，是貝尚松最富有的地主；一方面與國外反動勢力勾結(jié)，企圖引狼入室，另一方面又與反動教會勢力有著密切聯(lián)系，試圖對人民實行暴虐統(tǒng)治。另一貴族人物德·瑞那市長，兼有貴族的狂妄和資產(chǎn)者的貪得無厭。他發(fā)現(xiàn)夫人與于連有曖昧關(guān)系，本想一休了之，但轉(zhuǎn)念一想，妻子是一筆可觀財產(chǎn)的繼承人，便忍氣吞聲，甘戴綠帽?！　　都t與黑》的突出藝術(shù)成就是塑造了主人公于連的形象。于連是個性格復雜的人物，他的性格不是固定的，而是經(jīng)歷了反抗一妥協(xié)一反抗這樣的變化。初出茅廬的于連，雖說也羨慕貴族的豪華生活，看到圣職人員的榮耀也曾產(chǎn)生過仰慕之心，但由于他出身卑微，從小被父兄視為累贅，又受過謝朗神父和拿破侖退休軍醫(yī)的熏陶，有較多的平民意識和自尊心。他不僅不愿接受別人的恩賜，無法忍受市長的訓斥和蔑視，還敢于提出請假，并以占有市長夫人作為報復。神學院內(nèi)的派系斗爭、相互猜忌和爾虞我詐，使他逐漸地認識到社會的丑惡，并決心偽言矯行、忍辱負重，用兩面派手法對抗社會。進入巴黎以后，于連的內(nèi)心矛盾斗爭更為激烈。為了往上爬，他攀龍附鳳，煞費苦心地博得侯爵小姐的愛情；為了討得主子的歡心，甚至參加黑會，出賣靈魂。仕途的順利，侯爵的重用，女人的青睞，使他飄飄然陶醉在“音樂、花朵、美女”之中，愿為給他勛章的政府肝腦涂地。但是，于連不可能徹底出賣靈魂，在“陰謀偽善的中心”，他仍然保持一定的清醒。他深知，侯爵雖然‘器重”自己，卻只不過把他當做一只好玩的“長毛獵狗”，小姐對他也并無真情實意，他不得不時時提防明槍暗箭。監(jiān)獄中的反省，是他浪子回頭的轉(zhuǎn)折點，他終于認清了社會的本質(zhì)，最后選擇了死而不是生，表明了與上流社會決裂的決心。　　于連也是‘性格分裂”的人物。他是十分自尊、自愛、勇敢、真誠而又自卑、怯懦、虛偽的矛盾統(tǒng)一體，他既充滿激情而又冷靜，既要確立自主，又時時表現(xiàn)出屈從和依附。他帶著受過教育但又很窮的小資產(chǎn)階級年輕人的獨特情欲和冷酷感情踏入社會，曾以不凡的勇氣、激情、自尊和膽量與命運進行抗爭。但他不是命運的寵兒，每一次努力都在即將達到勝利彼岸時成為泡影。于連的失敗，除了社會、時代因素之外，正是這種復雜性格所致。截然矛盾的性格的相互沖哭、相互消長、相互轉(zhuǎn)化，既能鼓起他的勇氣與激情跟社會抗爭，同時，也牽制了他的斗爭力度。所以，有時他會像躁動不安、舉足奔騰的烈馬，毫無畏懼地為實現(xiàn)欲望而奮不顧身；有時卻像十足的懦夫自暴自棄；當他為自己以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打進貴族圈子而沾沾自喜時，一種純真之情便立即譴責自己因野心而喪失了天良。于連是有才華的，種種跡象說明，他有可能躋身于上流社會；他也曾想改變初衷，投靠他們，但理智最終使他認清了社會的丑惡，真誠促使他保持了純潔的本性?！　∮谶B還是法國復辟時期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個人奮斗的典型．但他既不同于只求溫飽的庸人，也不屬于甘愿出賣靈魂、最終與上流社會同流合污的渣滓，他是有理想、有抱負、不滿現(xiàn)狀、要求民主平等、富有反抗精神的‘理想型”青年。于連的悲劇告訴我們：在復辟時期，一個有進取心的平民青年，試圖通過個人奮斗躋身上流社會，卻又不愿厚顏無恥地討好主子，喪盡天良地利用他人的鮮血來染紅自己的肩章，最終只能成為上流社會的‘局外人”。于連在法庭上的一席話，揭示了這一真理?！　　都t與黑》的杰出藝術(shù)成就還表現(xiàn)在一系列寫作手法的革新。其一，在結(jié)構(gòu)上，小說繼承了《湯姆·瓊斯》的布局手法，以于連一生的仕途、愛情為發(fā)展線索，重點描寫了他在小城、省城、巴黎和監(jiān)獄四個場景，在寫法上又克服了《湯姆·瓊斯》拖沓的弊病，而形成了主干明顯、疏密得當?shù)慕Y(jié)構(gòu)特征。而且，《紅與黑》已擺脫了純粹按照“時間的延續(xù)”安排情節(jié)的格局，向著“空間”長篇小說過渡，顯示出作者對“傳統(tǒng)情節(jié)”的藐視和對作品“內(nèi)在節(jié)奏”的重視。作品所表現(xiàn)的是1830年這樣一個“特定時代”的“空間”的“心靈變化”，而時間、地點的迅速變換，人物的忽隱忽現(xiàn)，對話的緊張不連貫等，更增添了作品的現(xiàn)代因素。于連得知夫人的揭發(fā)信，一怒之下趕往家鄉(xiāng)教堂槍殺夫人，在當時的交通情況下，從巴黎到小城，非得三四天，甚至一周才能到達，而一個人的亢奮情緒怎能持續(xù)如此之長？這一情節(jié)所造成的時空多層化，無疑使小說平添了現(xiàn)代小說‘心理結(jié)構(gòu)”的特征。其二，在人物塑造方面，小說采用了個性化手法，展現(xiàn)了于連這個經(jīng)典人物形象之外的眾多既有個性又有某一類型性格的人物。如在市長、瓦爾諾、老索雷爾等人的利欲熏心、拜金主義、市儈習氣中，又可以發(fā)現(xiàn)市長的迂腐，瓦爾諾的飛揚跋扈，老索雷爾的錙銖必較。在同是與于連有戀情的夫人和小姐之中，我們看到，由于年齡、地位、處境的不同所造成的性格差異，有三個孩子的夫人，她的愛情是在封建和宗教觀念的恐懼、掙扎中度過的；而浪漫、任性的小姐，她大膽、瘋狂，反復無常，追求的是不同尋常的愛情。作品也十分重視人物性格的變化與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如于連所以對教會發(fā)生興趣，是與他親眼目睹復辟王朝時期圣職人員的榮耀分不開的。其三是杰出的心理描寫?！都t與黑》的主要藝術(shù)魅力，是對人物行動時的深刻心理分析。作者將他的小說當作思索的媒介，時而發(fā)表反論，時而又用他的道理進行挑戰(zhàn)。他的‘心理分析”基本上沒有擺脫傳統(tǒng)小說的特點，作者大體上是站在“主宰”的地位來刻畫人物的心理變化。但與此同時，作者也有意無意地退出“主宰”的地位，或讓作品里的人物自己說話，或通過登場人物的觀察來展現(xiàn)另一人物的心理活動，這一變化是不可忽視的?！　≡诮裉欤都t與黑》仍被公認為歐洲文學皇冠上一枚最為璀璨精致的藝術(shù)寶石。一百多年來，它被譯成多種文字廣為流傳，并多次被改編為戲劇、電影。有關(guān)它的研究文章和著作，也是汗牛充棟、不勝枚舉。正如美國著名學者費迪曼教授所說：“司湯達的《紅與黑》已顯示了20世紀小說的方向，進入這本書中，我們就會感受到只有第一流的心理小說家才能給予的震撼，因為它帶給我們的是更富真實感的精神內(nèi)涵?！薄　∪A東師范大學外國文學教授　　許光華　　2006年7月

內(nèi)容概要

《紅與黑》的杰出藝術(shù)成就還表現(xiàn)在一系列寫作手法的革新。其一，在結(jié)構(gòu)上，小說繼承了《湯姆·瓊斯》的布局手法，以于連一生的仕途、愛情為發(fā)展線索，重點描寫了他在小城、省城、巴黎和監(jiān)獄四個場景，在寫法上又克服了《湯姆·瓊斯》拖沓的弊病，而形成了主干明顯、疏密得當?shù)慕Y(jié)構(gòu)特征。而且，  《紅與黑》已擺脫了純粹按照“時間的延續(xù)”安排情節(jié)的格局，向著“空間”長篇小說過渡，顯不出作者對“傳統(tǒng)情節(jié)”的藐視和對作品“內(nèi)在節(jié)奏”的重視。作品所表現(xiàn)的是1830年這樣一個“特定時代”的“空間”的“心靈蠻化”，而時間、地點的迅速變換，人物的忽隱忽現(xiàn)，對話的緊張不連貫等，更增添了作品的現(xiàn)代因素。于連得知夫人的揭發(fā)信，一怒之下趕往家鄉(xiāng)教堂槍殺夫人，在當時的交通情況下，從巴黎到小城，非得三四天，甚至一周才能到達，而一個人的亢奮情緒怎能持續(xù)如此之長？這一情節(jié)所造成的時空多層化，無疑使小說平添了現(xiàn)代小說“心理結(jié)構(gòu)”的特征。其二，在人物塑造方面，小說采用了個性化手法。展現(xiàn)了于連這個經(jīng)典人物形象之外的眾多既有個性又有某一類型性格的人物。如在市長、瓦爾諾、老索雷爾等人的利欲熏心、拜金主義、市儈習氣中，又可以發(fā)現(xiàn)市長的迂腐，瓦爾諾的飛揚跋扈，老索雷爾的錙錸必較。在同是與于連有戀情的夫人和小姐之中，我們看到，由于年齡、地位、處境的不同所造成的性格差異，有三個孩子的夫人，她的愛情是在封建和宗教念的恐懼、掙扎中度過的；而浪漫、任性的小姐，她大膽、瘋狂，反復無常，追求的是不同尋常的愛情。作品也十分重視人物性格的變化與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如于連所以對教會發(fā)生興趣，是與他親眼目睹復辟王朝時期圣職人員的榮耀分不開的。其三是杰出的心理描寫?！都t與黑》的主要藝術(shù)魅力，是對人物行動時的深刻心理分析。作者將他的小說當作思索的媒介，時而發(fā)表反論，時而又用他的道理進行挑戰(zhàn)。他的“心理分析”基本上沒有擺脫傳統(tǒng)小說的特點，作者大體上是站在“主宰”的地位來刻畫人物的心理變化。但與此同時，作者也有意無意地退出“主宰”的地位，或讓作品里的人物自己說話，或通過登場人物的觀察來展現(xiàn)另一人物的心理活動，這一變化是不可忽視的。    在今天，《紅與黑》仍被公認為歐洲文學皇冠上一枚最為璀璨精致的藝術(shù)寶石。一百多年來，它被譯成多種文字廣為流傳，并多次被改編為戲劇、電影。有關(guān)它的研究文章和著作，也是汗牛充棟、不勝枚舉。正如美國著名學者費迪曼教授所說：“司湯達的《紅與黑》已顯示了20世紀小說的方向，進入這本書中，我們就會感受到只有第一流的心理小說家才能給予的震撼，因為它帶給我們的是更富真實感的精神內(nèi)涵。”

作者簡介

　　司湯達，（1783年-1842年），十九世紀法國杰出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他的一生并不長，不到六十年，而且他在文學上起步很晚，三十幾歲才開始發(fā)表作品。然而，他卻給人類留下了巨大的精神遺產(chǎn)，包括數(shù)部長篇，數(shù)十個短篇或故事，數(shù)百萬字的文論、隨筆和散文，游記。他以準確的人物心理分析和凝練的筆法而聞名。他被認為是最重要和最早的現(xiàn)實主義的實踐者之一。最有名的作品是《紅與黑》（1830）和《巴馬修道院》（1839）。

書籍目錄

上卷　　第一章　小城　第二章　市長　第三章　窮人的福祉　第四章　父與子　第五章　買賣成交　第六章　煩悶　第七章　親和力　第八章　小小風波　第九章　鄉(xiāng)間一夜　第十章　身為下賤心比天高　第十一章　夜色茫?！〉谑隆÷眯小〉谑隆【W(wǎng)眼長襪　第十四章　英國剪刀　第十五章　雞鳴　第十六章　翌日　第十七章　首席助理　第十八章　國王駕臨維利埃爾　第十九章　思想招致痛苦　第二十章　匿名信　第二十一章　與當家人的對話　第二十二章　1830年的行為方式　第二十三章　一位官員的苦惱　第二十四章　省會　第二十五章　神學院　第二十六章　人世間富人缺少的是什　第二十七章　初試人生　第二十八章　迎圣體　第二十九章　第一次提升　第三十章　野心家下卷  第一章　鄉(xiāng)居的快樂  第二章　初入上流社會  第三章　第一步  第四章　德·拉莫爾府  第五章　敏感的少年，虔誠的貴婦  第六章　說話的腔調(diào)  第七章　痛風病發(fā)作　……

章節(jié)摘錄

　　一位品行端方、光明磊落的神父，對于眾村民來說，實在是上天的恩賜?！　　ダ绽铫佟　【S利埃爾的神父，雖然已年逾八旬，然而由于山區(qū)清新的空氣，依然身板硬朗、意志堅強。他有權(quán)隨時巡視監(jiān)獄、醫(yī)院，甚至貧民收容所。時鐘剛敲過六下，阿佩爾先生就帶著一份巴黎方面寫給神父的介紹信來到了小城。他很機敏，知道這兒的居民喜歡尋根問底，所以將抵達的時間安排在清晨，而且一到，就直赴神父的宅邸。　　讀著法國貴族院議員，本省最大的富豪，德·拉莫爾侯爵的來信，謝朗神父陷入了沉思?！　　拔夷晔乱迅?，又頗受百姓愛戴，”他低聲自語道，“諒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　　他立即轉(zhuǎn)身望著巴黎來的先生。神父雖然已八十高齡，兩眼卻依然炯炯有神，閃爍著神圣的光芒。那神情表明他樂意接受一個多少要冒點風險的高尚行動。他說：　　“請跟我來吧，先生，但是不管我們會看到什么，當著監(jiān)獄看守，特別是貧民收容所管事的面，千萬別發(fā)表意見?！卑⑴鍫栂壬靼姿錾狭艘粋€剛毅、堅強的人。他跟著這位可敬的神父，參觀了監(jiān)獄、濟貧院和貧民收容所，詢問了許許多多的問題。盡管回答常常是風馬牛不相及，他還是默默聽從，不敢有半點異議?！　⒂^持續(xù)了好幾個小時。謝朗神父邀請阿佩爾先生與他共進午餐，但阿佩爾先生推說要寫一些信件，因為他不想再麻煩這位豪爽仗義的朋友了。約莫三點鐘，兩位先生參觀好貧民收容所后，又折回監(jiān)獄。在大門口，他們碰上了監(jiān)獄看守，一個六英尺高，長著兩條羅圈腿的巨人。由于恐懼，他那張本來就不甚雅觀的臉顯得更加難看了?！　　皢?！神父，”他一見謝朗神父便開口說道，“您身邊的這位不就是阿佩爾先生嗎？”　　“是又怎么樣？”神父說?！　　笆沁@樣的，昨天我接到一道最嚴厲的命令，是警察局長派一名憲兵騎著馬，估計是跑了一整夜送來的，命令中說，不準阿佩爾先生進入監(jiān)獄?！薄　　拔页姓J，努瓦魯先生，跟我在一起的這位旅行者確實是阿佩爾先生。但是我有權(quán)在任何時候進入監(jiān)獄，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而且我還有權(quán)讓任何人陪同。這一點難道你不知道嗎？”　　“是的，謝朗神父，”監(jiān)獄看守垂著頭低聲說道，那情形活像一條怕挨棍子而勉強屈從的巴兒狗，“不過，謝朗神父，我是有老婆孩子的，如果有人告發(fā)我，我的飯碗就砸了，我可是全指望它養(yǎng)家糊口的呀。”　　“要是我丟失了職位，也會很難過的?！毙牡厣屏嫉纳窀复鸬?，聲音已變得焦慮不安了。　　“那可大不一樣！”監(jiān)獄看守反駁道，“眾所周知，謝朗神父，你每年有八百法郎的收入，還有一份上好的產(chǎn)業(yè)！”　　這就是事情的原委。然而維利埃爾的居民卻喜歡添枝加葉、妄加評論，使這一故事傳出了許多不同的版本。兩天來，這些故事已激起了人們種種怨恨的情緒。此刻，它們又成了德·瑞那夫婦爭論的主題。那天早上，德·瑞那先生與貧民收容所所長瓦爾諾先生一起來到神父的家里，用最強烈的措辭表達了他們的不滿。沒有后臺庇護的謝朗神父聽出了他們話中的全部含義?！　　昂冒?，先生們！我將成為附近地區(qū)第三個在八十高齡被革除職務的神父①。我來這里已經(jīng)五十六年了。當初，這兒還只是一個小鎮(zhèn)。我?guī)缀踅o城中的每一個居民行過洗禮。我曾經(jīng)為年輕人的祖輩主持婚禮，現(xiàn)在又天天給這些青年人主持婚禮。維利埃爾就是我的家。一見到這個客人，我就想到：‘這個巴黎人可能真是個自由黨人，這些人實在是太多了，但他對窮人和囚犯又有什么害處呢？’”　　德。瑞那先生，尤其是貧民收容所所長瓦爾諾先生的譴責越來越激烈，終于使老神父忍無可忍。他以顫抖的聲音喊道：　　“好吧，先生們！你們撤我的職好了！撤了職我還是要住在這兒。眾所周知，四十八年前，我繼承了一份地產(chǎn)，每年有八百法郎的進款。我可以靠這份收入謀生。先生們，我擔任這份職務，沒攢下分文錢財。因此，當有人談到要撤除我的職務時，我并不感到害怕?！薄　〉隆と鹉窍壬c夫人的關(guān)系一向是相當和睦的，但是卻不知如何回答她好幾次怯生生地向他提出的問題：“這位巴黎來的先生究竟會給罪犯造成什么危害呢？”　　他正想發(fā)作，卻聽到夫人驚叫了一聲。原來他們的第二個兒子此時已爬上了擋土墻，并在墻面上撒腿奔跑，全不顧墻面比另一側(cè)的葡萄園高出二十多尺。德·瑞那夫人不敢朝孩子喊叫，生怕受驚的孩子摔下墻去。孩子卻覺得自己武功了得，揚揚得意。當看到母親已嚇得臉色慘白時，他急忙跳到散步道上，向她奔了過去，照例挨了母親一頓臭罵?！　∵@一意外的插曲使夫婦倆改變了話題?！　　拔覜Q定把鋸木匠的兒子小索雷爾雇到家里來，”德·瑞那先生說，“讓他來照管孩子，那些孩子越來越淘氣，我們已管不住了。他是個青年牧師，懂拉丁語，孩子們可以向他學到許多東西。而且據(jù)謝朗神父說，他性格堅強。我準備給他三百法郎，而且兼管膳宿。只是對他的品行，我一直心存疑慮。因為他是那個老外科醫(yī)生的寵兒。此人得過榮譽勛章，靠著一點表親關(guān)系寄宿在索雷爾家。實際上這家伙很可能是自由黨人的一個密探。他曾說我們山區(qū)的空氣有益于他哮喘病的康復，但我們卻沒有看到過確鑿的證據(jù)。他曾參加過拿破侖在意大利的各次征戰(zhàn)。據(jù)說，還對拿破侖稱帝投過反對票①。這個自由黨人教小索雷爾學拉丁文，還把隨身帶來的許多書籍贈送給他。因此，本來我是做夢也不會想到讓一個木匠的兒子來管教我們的孩子的。但就在我和神父之間爆發(fā)了那場使我們永久為敵的爭吵的前一天，他告訴我，小索雷爾為了進神學院，研究神學已經(jīng)有三年了。所以他不會是自由黨人，而且他真的懂得拉丁語。”　　“我這樣安排，還有別的妙處呢，”德·瑞那先生以一種老謀深算的神情瞟了夫人一眼，“瓦爾諾剛給他的敞篷馬車買下了兩匹諾曼底駿馬，你瞧他那神氣勁兒。然而他卻沒給孩子請家庭教師?！薄　　芭d許他會把我們這位奪走呢。”　　“這么說來，你已同意我的計劃了。”德·瑞那先生微微一笑，以感謝夫人剛才那個妙不可言的想法?！　　昂冒?，就這么說定了?！薄　　疤炷?！親愛的，你下決心可夠快的！”　　“這是因為我有氣魄。這一點，神父是最清楚不過的，不瞞你說，我們周圍盡是自由黨人。所有那些布商都嫉妒我，這一點我確信無疑。其中的兩三個已發(fā)了財。我希望讓他們見識一下德·瑞那先生的孩子如何在家庭教師帶領(lǐng)下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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