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生命

內(nèi)容概要

　　在黑暗中尋覓到的光明，是永遠(yuǎn)不會黯淡的。在狹窄中追求到的遼闊，是永遠(yuǎn)不會縮小的。在貧瘠中創(chuàng)造出的豐饒，是永遠(yuǎn)不會枯竭的。　　一個人活在世界上，能追求著自己喜歡的事業(yè)，不管怎么樣，總是快樂的?！　∥覀兯梢宰晕康?，想來想去，也還是所謂對于將來的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　‰x開了母土，流水就失去了源；離開了母地，生命就失去了根；離開了母土，一切都會變得漂浮不定、無所佑靠。　　縱然時光飛逝，有些東西卻從來不曾改變。完整的心靈能感受并親近真、善、美。偉大的心靈還能夠用文學(xué)等各種藝術(shù)形式將真、善、美傳遞給其他人，其影響力代代相承，感動后世人心……因此關(guān)于未來的方向——“生活，總要向美好轉(zhuǎn)化！”

作者簡介

　　趙麗宏，散文家，詩人。上海市崇明縣人。1952年生于上海?！拔幕蟾锩逼陂g曾下鄉(xiāng)“插隊(duì)落戶”。1982年畢業(yè)于華東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F(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國委員會委員，上海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上海文學(xué)》雜志社社長，華東師范大學(xué)、交通大學(xué)兼職教授，全國政協(xié)委員。著有散文集、詩集、報告文學(xué)集等六十余部，有四卷本《趙麗宏自選集》行世。散文集《詩魂》獲新時期全國優(yōu)秀散文集獎，《日晷之影》獲首屆冰心散文獎。他的不少散文被選為國內(nèi)中小學(xué)和大學(xué)的語文課本，還被選入香港地區(qū)和新加坡的華文教材。

書籍目錄

芋繡眼和芙蓉羊紡織娘獵鳥熱愛生命我的先生童年的河水跡的故事童年笨事戰(zhàn)馬蜂貴在創(chuàng)造揮手——懷念我的父親親婆二寸之間母親和書不褪色的迷失母愛和母土之愛名字獨(dú)輪車望月小黑屋瑣記愿變成一棵樹他們從郵票里走出來夜鐘夕照中的等待炭火，燃燒在雪地里……天上花，湖里夢一封無法郵寄的回信太陽魚曠野的微光永遠(yuǎn)的守?zé)羧隧斖肷倌晷▲B，你飛向何方潰散的黑暗在急流中

章節(jié)摘錄

　　羊　　母羊　　剛下鄉(xiāng)的時候，無人可說話。被人用審視的目光窺探時，寧可將視線對著土地，地上有青青的野草，還有隱藏在草叢里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小野花，地上的這些景象，我百看不厭。和我一樣對土地和青草看不厭的，還有一些異類朋友——羊?！　≡谌藷燂h蕩的鄉(xiāng)野之地，最常見的就是羊。它們很溫順，很憨厚，也很乖巧，或者兩只三只，或者孤身只影，在路邊和田頭低著頭吃草。見到有人經(jīng)過，偶爾會抬起頭來，用沉靜的目光看著你，也許會“咩”地長叫一聲，叫得你心顫，這叫聲里，包含著許多凄涼和無奈。我曾經(jīng)很仔細(xì)觀察過羊的眼睛，它們的目光清澈而黯然。以人的目光看它們，這些黑藍(lán)相間的眼睛從來沒有變化，被關(guān)在羊圈里失去自由時是這樣，孩子們笑著用青草喂它們時是這樣，在田野里自由散步時也是這樣，甚至在被牽進(jìn)屠宰場時，還是這樣。聽到它們那凄涼無奈的叫聲時，我總想，它們大概也會有悲歡憂憤的吧，只是我無法感知罷了。在從前讀過的有動物的童話故事里，羊永遠(yuǎn)是忠厚而孱弱的一族，可憐巴巴地被兇猛殘忍者欺負(fù)。記得小時候看馬戲團(tuán)演出，有羊拉車，羊走鋼絲，看它們被鞭子驅(qū)使著，毫無表情地完成主人命令它們完成的動作，覺得于心不忍。在所有的馬戲節(jié)目中，我最不喜歡看的，就是羊的表演，并不是討厭它們，而是可憐它們。　　那天在田里種油菜，看到一只母羊和兩只小羊在路邊吃草。兩只小羊不安分地圍著母羊亂轉(zhuǎn)，不時從田里跑到路中間。低著頭吃草的母羊被小羊攪得心神不寧，停止了吃草，默默地看著它的這一對頑皮的兒女。這時，路上走過來一群孩子，領(lǐng)頭的是村里的“淘氣大王”。大概是為了在孩子們面前表現(xiàn)他的勇敢和強(qiáng)悍，走到三只羊身邊時，他飛起一腳，將一只小羊踢翻在路邊，又俯下身子，一把抱起另一只小羊，拔腿就跑。這時，發(fā)生了使我意想不到一幕：母羊先是沖到跌倒在地的小羊的身邊，幫它掙扎著站起，又用嘴輕輕安撫了它一下。當(dāng)發(fā)現(xiàn)另一只小羊被抱走時，它大叫一聲，拔腿就追上去。只見它急步奔到那“淘氣大王”的前面，轉(zhuǎn)過身子，站在路中間擋住了他的去路?！疤詺獯笸酢北е⊙蛲Ｗ×?，母羊的舉動使他吃驚，他瞪著母羊，一時不知所措。母羊一動不動地站在路上，和他對峙著。跟在后面的孩子們都驚呆了，默默地看著這人和羊?qū)χ诺木置?。母羊的目光，看上去依舊平靜木然，沒有焦慮，也沒有憤怒。抱著小羊的“淘氣大王”卻憤怒起來：你一頭老實(shí)巴交的羊，竟敢和我過不去？笑話！聽見小羊在他手里大聲哀叫，他用力拍了一下小羊的腦袋，邁開腳步，想繞過母羊繼續(xù)向前走。接下來出現(xiàn)的情景很精彩：母羊低下頭，用它那兩只短而小的角對準(zhǔn)“淘氣大王”猛沖過去。“淘氣大王”猝不及防，想躲，卻躲不開，驚叫一聲，被撞翻在路中間，逃脫的小羊連聲叫著奔到母羊的身邊。母羊只是用身體撞了“淘氣大王”一下，它的角并未頂?shù)綄κ?。見小羊恢?fù)了自由，母羊便停止了攻擊。這時，另一只小羊也過來了，母羊帶著兩只小羊又回到路邊，仿佛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重新低著頭吃它們的青草，一副悠閑的樣子。那“淘氣大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大概覺得很沒面子，撿起一塊土坷垃朝母羊丟去。土坷垃打在母羊身上，母羊只是抖動了一下身體，竟沒有其他反應(yīng)?！疤詺獯笸酢边€想在路邊找土坷垃，一個農(nóng)婦憤怒地喊著從田里奔過來，這是羊的主人。孩子們一哄而散。這時，母羊抬起頭，看著孩子們的背影，音色顫抖地長叫了一聲。我看到它的眼睛，還是老樣子，清澈而黯淡，平靜而木然。不過，這次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羊的另一面，它們的本性中未必都是膽怯和懦弱。盡管這只是夜空中流星似的一閃。夜空中有這樣耀眼的一閃，黑暗似乎就不再是無窮無盡了?！　⊙騼簜兊椭^吃草。田野里的青草和野花是永遠(yuǎn)也不會絕跡的，沉靜的羊，它們的目光里便永遠(yuǎn)有充實(shí)的內(nèi)容。生而為羊，也只能大致如此了。　　鬼羊　　在鄉(xiāng)下，家家養(yǎng)羊，但很少聽說有關(guān)羊的故事。大概這牲畜太溫順太老實(shí)太不引人注目了，人們連為它們編一點(diǎn)故事的興致都沒有。　　那天，一群農(nóng)民聚集在一間無人的屋子里聊天，話題是鬼。鬼話雖然虛無飄渺，這里的農(nóng)民卻每個人都有一肚皮的鬼故事，只是這些故事大多屬于道聽途說，而且大同小異，無非是走在河邊看見有女人跳水，然后又從水里躥起，面目猙獰；或者是夜里在野地中迷路，輾轉(zhuǎn)不得出，待看見光亮，方才發(fā)現(xiàn)是在墳地里……這些傳聞，比起《聊齋》中的那些故事，不僅簡單無趣，想象力也差得遠(yuǎn)。當(dāng)說話有些冷場時，一個一直默默地坐在屋角聽別人說話的中年人開口了?！　　拔遗龅竭^一件怪事，大概是見了鬼?！敝心耆吮砬樯衩?，帶著幾分恐懼。他是鄉(xiāng)里很有威信的一個會計(jì)，人人都知道他誠實(shí)，不會說謊。他這么一說，屋子里霎時靜下來，連抽煙的人也掐滅了手上的煙蒂?！　　坝幸惶煲估铮以诠缢阗~，回家時已是深夜。那夜沒有月亮，天黑，看不清路，只能慢慢走。快到家時，前面的路上突然冒出一團(tuán)白花花的東西。走近一看，是一只白山羊，它站在路上，看著我，咩咩地叫。我想，大概是哪家的羊從羊圈里逃出來了，該抓住它。我走上前一步，想抓它，它看著我，后退一步。我上前兩步，它便后退兩步。我追得快，它也逃得快。我站定不動，它也就停下來，看著我，咩咩地叫?！薄　?jì)頓了頓，剛要往下說，屋子里有人忍不住發(fā)問：“這羊和別的羊有什么兩樣？”　　“這時我還沒有看出有什么兩樣?！薄　　澳怯惺裁聪∑?，寒天黑地，你腳軟，當(dāng)然抓不住它?！薄　　拔蚁?，抓一只羊還不容易？我不信抓它不住。于是我便放開腳步在光禿禿的田里追它，可是真叫人惱火，它不慌不忙地和我兜圈子，怎么也碰不著它。我急了，對著它大喊一聲。我的喊聲未落，只見那羊站著的地方一道白光一閃，白光閃過后，羊不見了！”　　“它會不會躲到樹叢里去了？”有人問?！　　斑@是冬天，在光光的地里，哪有什么樹叢！”　　“莫不是你眼花了？”　　“眼花什么？我盯著它追了有抽一支煙的工夫，怎么會看錯？就算眼花了，我的耳朵可不聾，它咩咩地沖著我叫我可不會聽錯！”　　“那么，后來呢？后來怎么樣？”　　“后來，再沒有看到它出來。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地里，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什么也看不見，這不是見鬼了嗎？”　　這時，屋子外面突然傳來一聲羊叫，“咩——”，叫聲拖得長長的。這平時司空聽?wèi)T的聲音，此刻竟使人毛骨悚然?！　∥葑永?，人們面面相覷，眼神里都含著莫名的驚恐，誰也說不出話來。我想，因?yàn)檠蚨疬@些人的恐懼，大概是很難得的一次?！　〗庋颉　〉豆饫淅涞匾婚W，銳利的鋒刃便消失在白色的羊毛之中。只聽見那頭強(qiáng)壯的山羊“咩”地慘叫一聲，四肢抽動了一陣，就斷了氣?！　∑甙藯l漢子圍著山羊的尸體，興致勃勃，笑容滿面，歡聲不絕，仿佛在欣賞世上最美妙的風(fēng)景?！　〔俚兜氖且粋€五十來歲的農(nóng)民，矮小，精瘦，穿一件蘆席花土布襯衫，袖子卷得老高，鮮紅的羊血濺在他青筋畢露的手臂上，他一點(diǎn)也不在意。他的嘴角叼著一支“生產(chǎn)牌”香煙，嘴里哼著小曲，動作熟練地用繩子把羊倒吊在一棵樹上，然后退后一步，兩只小眼睛賊亮，目光炯炯地盯著吊在樹上的羊，好像在思索什么重要的問題。大約過了三四秒鐘，他“呸”地一聲將嘴里的煙蒂吐到地上，突然撲上前去，好像是撲到了那棵樹上，撲到了羊的身上。只見寒光閃動，那把鋒利的短刀在他手中凌空揮舞，刀鋒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在羊身上亂劃，只聽見刀刃和皮肉摩擦得嚯然有聲，羊肉一片片掛落下來，卻不見刀鋒撞到骨頭。再看那宰羊人，雙目微闔，如癡如醉，嘴里念念有聲，身體隨著刀刃的走動舞蹈一般扭動……　　這情景，使我想起莊子的《庖丁解?！?，想起兩千多年前那個身懷絕技的屠夫，他把血淋淋的屠宰演化成令人驚嘆的藝術(shù)。把屠宰牲畜變成藝術(shù)，似乎很難和詩意連在一起，這只是主宰世界的人類對征服者略施小技，卻將人的聰明和靈巧，冷靜和冷漠一起展露無遺。小時候讀這篇古文，我曾經(jīng)產(chǎn)生很多荒誕的聯(lián)想。在一次做夢時，我夢見自己變成了那個滿身牛血的庖丁，走在荒涼的路上，突然被一群黃牛攔住。黃牛們低著頭，瞪大的眼睛向上翻著直直地盯著我，鋒利的犄角齊齊地對著我。我一驚，想奪路逃跑，黃牛們瞪著我齊聲大吼，吼聲驚天撼地，它們不僅吼叫，還一步一步向我逼近，那些鋒利的犄角眼看著就要戳到我的胸口。我一急，從腰間拔出鋼刀，上下左右不停地?fù)]舞。這一招很靈，黃牛們停止前進(jìn)，眼珠骨碌骨碌轉(zhuǎn)動著，驚恐地盯著我手中的鋼刀。這寒光閃閃的利刃，它們是認(rèn)識的，它們曾經(jīng)被它分割過，肢解過，那些結(jié)實(shí)的筋肉“動刀甚微，磔然已解，如土委地”。在這閃動的寒光里，它們大概又想起了那迅疾而可怕的經(jīng)歷。黃牛們呆頭呆腦了片刻，畏縮著向后退去。我一看，得意了，嘴里大喝一聲，將刀舞得更起勁。黃牛們終于崩潰了，它們驚慌地喘著氣，身上突然出現(xiàn)一條條細(xì)而密集的裂縫，這正是我曾經(jīng)用刀在它們身上劃出的痕跡，正是我向人炫耀的“恢恢乎游刃”的印記！那些刀痕迅速地擴(kuò)展，牛身上的肉一片一片脫落下來，“如土委地”，黃牛們很快就變成了一副副枯骨，嘩啦嘩啦癱倒在我的面前，牛頭的骷髏在我的腳下圍成一圈，一個個空洞的眼窩黑黝黝地瞪著我，鋒利的犄角依然直直地指著我，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如果這些骷髏們向我撲來，我手中的刀大概沒有用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漢子已經(jīng)將掛在樹上的羊收拾停當(dāng)。那羊，已經(jīng)成了地上的一堆肉和骨頭，擺在最上面的是羊頭。被割下的羊頭仰面朝天，失去了光澤的眼睛微睜著，空洞而冷漠，無怒無怨也無恨。我想回想它被肢解的過程，回想那把小刀在它身上游動的軌跡。解羊，其實(shí)比解牛更不易。龐大多肉的牛體可以使一把小刀“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瘦小貧瘠的羊身如何游刃有余？眼前這操刀的漢子仿佛是庖丁再世，他的技術(shù)比兩千多年前的庖丁還高超。然而我卻無法在腦子里重現(xiàn)那過程，記憶的屏幕竟然也是空洞而冷漠，猶如那羊頭的目光?！　∧穷^公羊被肢解之后大約1個小時，就變成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紅燒羊肉。一個鐘頭前圍觀了這頭羊被肢解過程的漢子們，又圍著羊肉鍋狼吞虎咽地大嚼起來。那個技賽庖丁的宰羊漢子帶頭吃著，我看到他手臂上的羊血還沒有洗凈。他盛了一碗羊肉送到我的手里，邊嚼邊說：“嘗嘗吧，這樣新鮮的羊肉，在城里吃不到?！庇妥套痰娜庵瓘乃淖旖峭绿手?，他的目光溫和而含混，全然沒有了解羊時咄咄逼人的亮光。我端著那碗羊肉，刺鼻的羊膻味直撲臉面。雖然饑腸轆轆，我卻吃不下這羊肉。我在想，到了夜里，空著肚子睡覺，會不會在夢中遇見這頭被肢解的羊呢？　　賞析　　這是與羊有關(guān)的三則故事?！澳秆颉敝袃纱螌懙窖虻难凵瘛扒宄憾龅?，哪怕遭受欺壓，最終依然回歸“平靜而木然”的常態(tài)。母羊保護(hù)小羊的勇敢恐怕是天性驅(qū)使，亦是維護(hù)生存底線的本能。如果從某種溫順而懦弱的動物聯(lián)想到人類社會構(gòu)架中個體的命運(yùn)現(xiàn)狀……“生而為羊，也只能大致如此了。”令人不免平添幾許傷感。　　“鬼羊”中似幻似真的白山羊不僅怪異而且吊詭。這則故事似乎沒有結(jié)局，僅以“屋子外面突然傳來一聲羊叫”斷然收尾。吊詭之處正在于此，不知所蹤的羊試圖將人引向何方呢？“解羊”中描述屠夫宰殺公羊的情景，作者運(yùn)用類似“平行蒙太奇”的手法，將自己的噩夢穿插在規(guī)定場景中，來展現(xiàn)對血腥與暴力的思考，呼吁人類應(yīng)有的悲憫情懷——護(hù)生即護(hù)心！

圖書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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