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0-9 出版社:浙江文藝出版社 作者:俞梁波 頁數(shù):191
內(nèi)容概要
《刺刀》的主要內(nèi)容是驚天動地的響雷掉了下來。飄搖村的光棍們不約而同地,像雨后春筍茁壯地站在曬谷場上。曬谷場的地面很干凈,就像被神仙的拂塵撣過似的。光棍們抹了菜油的頭閃閃發(fā)亮,彌漫著一股特別的氣味,讓綠頭蒼蠅眼花繚亂,不敢落腳;腳上套著的新膠鞋散著一股溫和的味道,條紋清晰的腳印排在松軟的泥地上,就像巨大蜈蚣的腹部。沒等太陽鉆進云層,光棍們就乒乒乓乓混戰(zhàn)起來了。誰都是敵人,誰也不肯放過這個天賜的良機,誰都在企盼著溫暖的被窩和幸福的生活。他們突然之間完全拋棄之前的那個斯文樣,其實,他們本來就不會斯文。莊稼人裝斯文一定得吃苦頭,這是他們的家訓。
作者簡介
俞梁波,1974年生,中國作協(xié)會員。曾在《鐘山》《江南》《北京文學》等刊發(fā)表小說120余萬字,著有長篇小說《一個人的路》《謊言》,中短篇小說集《爆炸的河》等。曾獲浙江青年文學之星獎等獎項。
章節(jié)摘錄
村長的茅廁做得極為考究,屋頂尖尖的,遠遠看去像一個巨大的蘿卜。在村里,這樣的蘿卜只有一個。別人家的茅廁就是茅廁,低矮,臭氣沖天,一年四季只有冬天那兒的氣味才像是消失不見了。在農(nóng)閑時節(jié),有人總是一邊撓著胳肢窩,一邊咧著一口黃牙說,那是一支沖天大炮。外墻用白石灰涂得雪白,但走近了一看,發(fā)現(xiàn)寫著一些飄搖村的流行語:“王二流跟李寡婦睡覺”,“張光棍偷看張?zhí)m英洗澡”,“你爹是個大卵泡”,“你娘是個爛婊子”…… 嗯……呃…… 村長這陣子拉屎總是不太通暢,像是半路上站著一個強盜,時不時地嚇唬過路人。估計是上回吃酒醉了落下的病根。他臉漲得通紅,就像一個活生生的關公。他心里一邊罵這該死的病,一邊傾聽著底下的動靜。終于聽到一個聲響了,他便狠狠地喘了口氣,這一口氣喘得好,整個人頓時變得舒服了。 他走出茅廁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尖叫:“啊……” 在飄搖村,女人是稀罕物,大白天聽到女人的尖叫簡直是神話。他拎著褲腰的手一抖,褲子嗖地一下落在了腳背上。他娘的。他拉上褲腰,然后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起來?! £柟忏@出烏云的那會兒,村長回來了?! ∷渥泳淼美细撸嫦袢鲋娣?,可笑的是他的下巴,上面掛著一顆唾沫團子,圓鼓鼓的,微微有些晃蕩。他卻絲毫不知,只是用手使勁地摸著額頭,那地方在隱隱作痛。這是他剛才在村里跑了一圈的代價。在他的印象中,他很多年沒有跑了。他根本用不著跑,跑是狼狽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才會跑。他現(xiàn)在只想舒舒服服地洗個澡,然后舒舒服服躺著,抽一會兒煙。但是他知道,現(xiàn)在的安靜只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那些勝利或者戰(zhàn)敗的光棍會來他這兒,他們會跟他鬧,他們就像一群沒娘的孩子。 的確,沒過多久,光棍們?nèi)齼蓛傻貋砹?,他們就像剛從?zhàn)場上潰退的國民黨軍,那模樣—個賽一個真實?! ≡谝黄R罵咧咧聲中,手捧茶杯、洗過澡的村長現(xiàn)身了。他的頭發(fā)濕漉漉的,幾根不安分的頭發(fā)就貼在額頭,看上去,像是被強行剪成了劉海。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掃視了一下光棍們,發(fā)現(xiàn)他們個個都像叫花子,衣服都被扯爛了,有的臉上還流著血,滴答滴答掉下來,那個被削掉半只耳朵的光棍用一塊黑糊糊的毛巾捂著那個部位,嘴張得很大,涎水順著黑糊糊的下巴直淌。 村長的腳在院門檻上重重一頓,大聲說:“吵個屌,還想不想在飄搖村待了?” “村長,我……” “村長,他……” “村長,你……你……” 有個光棍用手指著村長的褲襠,那兒濕漉漉的。村長用手摸了摸說:“范不死的,你老是狗眼看人?!薄 》恫凰烙樞σ幌拢缓笠矒崦艘幌伦约旱难澮d,大家不都是為了這兒而打架的嗎?像這樣的日子,他們很久沒有遇到了。以前,雖說他們都不顯得友好,可是卻沒有這樣地動山搖式的群毆。全亂了。亂得令人心慌,以致剛才他們心里都在想一個事,是不是因為那個響雷,大白天的突然炸響一個雷,不是吉利的事。他們仰望天空的那會兒,總是縮著脖子,提防天上的響雷冷不丁地炸在自己頭頂上?! 〈彘L轉(zhuǎn)了個身,然后指了指天說:“看哪,你們把祖宗的臉都丟光了?!薄 」夤鱾冏兊冒察o下來,一提到祖宗他們的確感到慚愧。祖宗是什么?是永遠爬不上的高山,是永遠不能到達的藍天,是縹緲的不可觸摸的仙女,是需要仰望的不可一世的權威。他們眼巴巴地望著村長,好像等待一把米的雞?! 〈彘L惱怒地說:“狗娘養(yǎng)的,你們大概是不想活了,居然還動刀子?都給我滾,滾得遠遠的?!薄 」夤鱾円粋€也沒移動腳步。他們在思忖村長的話,他平時說話就這樣,如果他什么話也不說了,臉像沾霜的青石板了,那才叫可怕?! 〈彘L頓了頓,又說:“我還沒想好給誰呢!都給我回去,我想好了給誰就給誰?!薄 」夤鱾冃睦飮@了口氣,他們現(xiàn)在都有些后晦。的確,祖宗在上,他們?nèi)绱巳簹獙嵲谑翘幌裨捔?,不僅讓祖宗蒙羞,而且讓他們以后成了敵人,一丈之內(nèi)的敵人。他們垂頭喪氣,此時如果三只蒼蠅掉下來,都會將他們脆弱的脖子壓斷?! 】粗麄兾伵E乐宓腊阋粋€一個地消失,好像蜜蜂鉆進了蜂巢,村長便在門檻上坐了下來,然后吸煙。他再一次拍了一下自己的腦殼,那兒真的像有只蟲子在咬。 “怎么辦呢?”他一遍遍問自己,就像一個傻子似的?! ∷D(zhuǎn)身進院子的時候,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天空瓦藍瓦藍的?! ∥堇铮约遗擞裾湔诟桥苏f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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