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新注

內(nèi)容概要

　　這部新注既注出了王氏論點的根據(jù)，又引各家說法來作參證，有利于進一步探討王氏的詞論。這里試用境界說作例，結合新注來作些探索，可以看到新注對這種探索是有幫助的。

作者簡介

王國維著，滕咸惠校注。王國維（1877～1927），字靜安，號觀堂，浙江海寧人，他可以算得上是中國近現(xiàn)代最杰出的學者，主要研究哲學、美學和文學理論以及戲劇藝術史。魯迅先生認為"他才可以算一個研究國學的人物"。

書籍目錄

序    周振甫略論王國維的美學和文學思想    滕咸惠人間詞話新注  幾點說明  上卷：人間詞話  下卷：人間詞話附錄    (一)論詞語輯錄    (二)人間詞話選修訂后記

章節(jié)摘錄

書摘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問者，罔不經(jīng)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贝说谝痪辰缫病！耙聨u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盵1](歐陽永叔[2])此第二境界也?！氨娎飳に砂俣龋仡^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盵3](辛幼安[4])此第三境界也。此等語皆非大詞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恐為晏、歐諸公所不許也。[5][校]此條亦見《文學小言》，“三種之境界”作“三種之階級?！薄按说日Z皆非……所不許也”作“未有不閱第一、第二階級而能遽躋第三階級者。文學亦然。此有文學上之天才者所以又需莫大之修養(yǎng)也?！盵注][1]歐陽修  蝶戀花獨倚危樓風細細。望極離愁，黯黯生天際。草色山光殘照里。無人會得憑闌意。    也擬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昧。衣帶漸寬都不悔。況伊銷得人憔悴。(據(jù)《全宋詞》)[2]歐陽永叔  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北宋文學家。[3]辛棄疾  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據(jù)鄧廣銘《稼軒詞編年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本)[4]辛幼安  辛棄疾(1140—1207)，字幼安，號稼軒，南宋詞人。[5]蒲菁云：“江津吳碧柳芳吉曩教于西北大學。某舉此節(jié)(指《人間詞話》此條——引者)問之，碧柳未能對。嗣入都因請于先生(王國維——引者)。先生謂第一境即所謂世無明王，棲棲皇皇者。第二境是知其不可而為之。第三境非歸與歸與之雙與?！断嫔揭颁洝罚骸詈笾魃窆切惝?，駢齒，一目有重瞳。篤信佛法。殆國勢危削，嘆曰：“天下無周公、仲尼，吾道不可行。”著雜說百篇以見志?！粍t具周思孔情乃為大詞人。余持此說，亦恐晏、歐諸公所不許也?！?據(jù)靳德峻箋證、蒲菁補箋《人間詞話》，四川人民出版社本)古詩云：“誰能思不歌?誰能饑不食?”[1]，詩詞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鳴者也。[2]故“歡愉之辭難工，愁苦之言易巧?！盵3][注][1]郭茂倩編《樂府詩集》《子夜歌》：“誰能思不歌?誰能饑不食?日冥當戶倚，惆悵底不憶?”(據(jù)四部備要本)[2]韓愈《送孟東野序》云：“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懷。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者乎?”(據(jù)《韓昌黎集》，國學基本叢書本)[3]韓愈《荊譚倡和詩序》；云：“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聲要妙，歡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也。是故文章之作，恒發(fā)于羈旅草野。至若王公貴人，氣滿志得，非性能而好之，則不暇以為。”。(同上)朱彝尊《紫云詞序》云：“昌黎子曰：‘歡愉之辭難工，愁苦之言易好’。斯亦善言詩矣。至于詞，或不然。大都歡愉之詞，工者十九，而言愁苦者，十一焉耳。故詩際兵戈椒擾流離瑣尾，而作者愈工。詞則宜于宴嬉逸樂，以歌詠太平，此學士大夫并存焉而不廢也?！?據(jù)《曝書亭全集》，四部備要本)陳廷焯《白雨齋詞活》云：“詩以窮而后工，倚聲亦然。故仙詞不如鬼詞，哀則幽郁，樂則淺顯也?！卑兹矢Α肚镆刮嗤┯辍穭。嫠級巡?，為元曲冠冕。[1]然其詞干枯質實，但有稼軒之貌而神理索然。曲家不能為詞，猶詞家之不能為詩，讀永叔、少游詩可悟。[校]“奇思壯采”，通行本作“沈雄悲壯”?！叭黄湓~干枯質實，……讀水叔、少游詩可悟。”通行本作“然所作《天籟詞》，粗淺之甚，不足為稼軒奴隸。豈創(chuàng)者易工，而因者難巧歟?抑人各有能有不能也?讀者觀歐、秦之詩遠不如詞，足透此中消息。”[注][1]王國維《宋元戲曲考》云：“關漢卿一空倚傍，自鑄偉詞，而其言曲盡人情，字字本色，故當為元人第一。白仁甫、馬東籬，高華雄渾，情深文明。鄭德輝清麗芊綿，自成馨逸，均不失為第一流。其余曲家，均在四家范圍內(nèi)?！?據(jù)《王國維戲曲論文集》)83(刪28)朱子[1]《清邃閣論詩》謂：“古人有句，今人詩更無句，只是一直說將去。這般一日作百首也得。”余謂北宋之詞有句，南宋以后便無句，如玉田、草窗之詞，所謂“一日作百首也得”者也。[注][1]朱子  朱熹(1130一1200)，字元晦，號晦庵，南宋唯心主義哲學家?！熬跬靼哑疥悩I(yè)，換得雷塘數(shù)畝田”[1]，政治家之言也?！伴L陵亦是閑邱隴，異日誰知與仲多”[2]，詩人之言也。政治家之眼，域于一人一事。詩人之眼，則通古今而觀之。[3]詞人觀物，須用詩人之眼，不可用政治家之眼。故感事、懷古等作，當與壽詞同為詞家所禁也。[注][1]羅隱  煬帝陵入郭登橋出郭船，紅樓日日柳年年。君王忍把平陳業(yè)，只博(換)雷塘數(shù)畝田。(據(jù)噬全唐詩》)據(jù)《隋書·煬帝紀》：楊廣死后，宇文化及把他“葬吳公臺下”，“大唐平江南之后改葬雷塘?！盵2)唐彥謙  仲山高祖兄仲隱居之所千載遺蹤寄薜羅，沛中鄉(xiāng)里漢山河。長陵亦是閑丘垅，異日誰知與仲多。(據(jù)《全唐詩》) 《漢書·高帝紀》：“置酒前殿。上奉玉卮為太上皇壽，曰：‘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chǎn)業(yè)，不如仲力。今某之業(yè)所就，孰與仲多?’殿上群臣皆稱萬歲。”[3]所謂“詩人之眼，則通古今而觀之”即是不局限于政治上的利害得失，進入純粹的審美靜觀的境地，才能縱觀歷史的發(fā)展，識見通達超脫。王國維《紅樓夢評論》云：“美術之為物，欲者不觀，觀者不欲；而藝術之美所以優(yōu)于自然之美者，全存于使人易忘物我之關系也?！?據(jù)《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靜庵文集》)(顧)夐[1]詞在牛給事[2]、毛司徒[3]間?！朵较场?春色迷人)[4]一闋，亦見《陽春錄》[5]。與《河傳》《訴衷情》數(shù)闋[6]，當為夐最佳之作矣。[注)[1]顧夐  五代蜀詞人。[2]牛給事  牛嶠[3]毛司徒  毛文錫[4]顧夐  浣溪沙春色迷人恨正賒，可堪蕩子不還家。細風輕露著梨花。    簾外有情雙燕揚，檻前無力綠楊斜。小屏狂夢極天涯。(據(jù)《花間集?！?[5]《陽春錄》即《陽春集》，馮延巳詞集。[6]顧夐  河傳燕飏。晴景。小窗屏暖，鴛鴦交頸。菱花掩卻翠鬟欹，慵整。海棠簾外影。    繡帷香斷金鸂鵣。無消息。心事空相憶。倚東風。春正濃。愁紅。淚痕衣上重。曲檻。春晚。碧流紋細，綠楊絲軟。露花鮮，杏枝繁。鶯囀。野蕪平似剪。    直是人間到天上?？坝钨p。醉眼疑屏障。對池塘。惜韶光。斷腸。為花須盡狂。棹舉。舟去。波光渺渺，不知何處。岸花汀草共依依。雨微。鷓鴣相逐飛    天涯離恨江聲咽。啼猿切。此意向誰說。倚蘭橈。獨無聊?；赇N。小爐香欲焦。訴衷情香滅簾垂春漏永，整鴛衾。羅帶重。雙鳳?？|黃金。窗外月光臨。沈沈。斷腸無處尋。負春心。(另一首見《人間詞話》第51條注[3]。據(jù)《花間集?！?周密《齊東野語》稱其詞(按：指毛熙震[1]詞)“新警而不為儇薄?！盵2]余尤爰其《后庭花》[3]，不獨意勝，即以調論，亦有雋上清越之致，視文錫蔑如也。[注][1]毛熙震  五代蜀詞人。[2]見沈雄《古今詞話》。[3]毛熙震  后庭花鶯啼燕語芳菲節(jié)。瑞庭花發(fā)。昔時歡宴歌聲揭：管弦清越。    自從陵谷追游歇。畫梁塵豌。傷心一片如珪月。閑鎖宮闕。輕盈舞妓含芳艷。競妝新臉。步搖珠翠修娥斂。膩鬟云染。    歌聲慢發(fā)開檀點。繡衫斜掩。時將纖手勻紅臉。笑拈金靨。越羅小袖新香倩。薄籠金釧。倚欄無語搖輕扇。半遮勻面    春殘日暖鶯嬌懶。滿庭花片。爭不教人長相見。畫堂深院。(據(jù)《花間集?！?……

媒體關注與評論

序      周振甫咸惠同志把他的《人間詞話新注》的清樣寄給我，要我說幾句話。咸惠同志說：“《人間詞話》原稿順序與《國粹學報》發(fā)表的王氏手定本完全不同，文字亦有出入”，“并多出十三條”、“前此尚未公開發(fā)表”，“從原稿中比較容易看清王氏的思路，從而更準確地理解王氏的文藝思想”。他的注也和以前的不同，以前的注只是引出王氏文巾提到的詩詞原文，他的注根據(jù)王氏的論點，征引叔本華的說法來說明王氏論點的來歷，再引各家的說法來作參證，對研究《人間詞話》有幫助?！度碎g詞話》的王氏原稿由趙萬里先生保藏，外間很少有人見到。一九六三年到一九六四年，咸惠同志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文藝理論研究班時，從趙先生處借讀原稿，加以整理和注釋，完成了本書的初稿?，F(xiàn)在，這本書交齊魯書社出版，這是值得高興的事。這部新注既注出了王氏論點的根據(jù)，又引各家說法來作參證，有利于進一步探討王氏的詞論。這里試用境界說作例，結合新注來作些探索，可以看到新注對這種探索是有幫助的。王氏提出境界說，說：“有造境，有寫境”，“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造境”就是“有我之境”，“寫境”就是“無我之境”。他的舉例，以“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為造境，為有我之境；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為寫境，為無我之境。這樣說，容易使入迷惑?！皝y紅飛過秋千去”，是詩人所見，是寫境，何以說是造境?  “悠然見南山”，這個“悠然”是詩人的感覺，是有我，何以說是無我?倘說詩句不能這樣割裂來看，亂紅飛去同淚眼問花結合，所以是造境，是有我。那末，即使把“悠然見南山”同“采菊東籬下”結合，這個“采”和“見”里也有我在。要是說這里沒有作者所表達的感情，那末，“悠然”不正是詩人的感情嗎?再說，詩句既不能割裂，詩人所以要說“見南山”正由于；“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這山氣又有什么好呢?好在“鳥倦飛而知還”，正表達了他棄官歸隱的心情，正是感情的自然流露，正是造境，正是有我，為什么說是寫境，是無我呢?這時來看新注，新注引王氏說：“出于觀我者，意余于境。而出于觀物者，境多于意。然非物無以見我，而觀我之時又自有我在。故二者?；ハ噱e綜，能有所偏重，而不能有所偏廢也?！苯?jīng)過這樣一注，上面的疑問就解決了。所謂造境和有我，即觀我，是意余于境，“淚眼問花”是我問，“亂紅飛過秋千去”，是我認為“亂”的，反映我的心情，是以抒情為主。“悠然見南山”，即出于觀物者，境多于意。然非物無以見我，在“悠然”里正是觀物中所見的我。原來所謂造境中還有寫境，無我中還有我，所謂造境和有我之境，只是說偏重于抒情，在有我之境中還是有物；所謂寫境和無我之境，只是說偏重于寫景，在無我之境中還是有我在，只是感情不象有我之境的強烈而已。王國維深受叔本華美學思想的影響。那么，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的說法與叔本華美學思想有什么關系呢?新注指出叔本華認為“拋開個人利害關系，拋開主觀成分，純粹客觀地觀察事物，并且全神灌注在事物上……以前在意志之路上追求而往往失諸交臂的寧靜心情立刻不促而至，那就對我們好極了”。叔本華追求的是扼殺“生的意志”的絕對寧靜，他認為生的意志永遠得不到滿足，造成永久的苦痛，要追求排除這種痛苦的絕對寧靜。王氏的無我之境是受叔本華的影響。但他把叔本華追求的唯心的絕對寧靜說運用到詞論里作了修改，使它中國化了，使它成了中國的詞論，他引“悠然見南山”就是例證?！坝迫灰娔仙健?，不是扼殺“生的意志”的絕對寧靜，是充滿生的意志的悠然自得，不是以人生為永遠得不到滿足的永久的痛苦，是以歸田園居而保持淳樸生活的愉悅。無我之境實際上是排除了叔本華的悲觀思想，吸取他拋開主觀較客觀地觀察事物的合理成分，確立了新的文藝論。……

編輯推薦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里尋他千百度，回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這詩一般的人生境界展現(xiàn)，已作為一種深沉的文化底色墊在了人生追求的途中，尋求人生真諦，在這詩與畫的畫境描現(xiàn)之間。成就一切事，罔不歷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里尋他千百度，回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這一段廣為流傳的人生三種境界，正是出自高師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之中。《人間詞話新注》分上、下兩卷，上卷為"人間詞話"，下卷為"人間詞話附錄"。上卷是根據(jù)王國維《人間詞話》原稿本整理而成的；下卷系輯錄《人間詞話》以外的王國衛(wèi)維零星論詞言論。全書有"校""注"兩部分。"校"說明與其它版本(特別是與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版徐調孚注、王幼安校訂本作比較)文字重要不同之處，可見作者對史料的掌握程度和對文獻的精審態(tài)度 。"注"是參照舊注加以補充修訂而成。其引文亦能注明出處，使人一目了然。書前有周振甫《序》和滕咸惠自撰的論文《略論王國維的美學思想》，其中滕文于《人間詞話》的"境界說"以及所表現(xiàn)的美學思想，論述較詳，更是為讀者對境界說的理解提供了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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