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山莊

前言

　　前言　　1847年，勃朗特姐妹：夏洛蒂（1816—1855）和艾米莉（1818—1848）化名出版了兩部不同尋常的小說《簡·愛》和《呼嘯山莊》，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是出于兩個沒有見過多大世面的青年婦女的手筆（她們采用兩個男性化的名字：Currer Bell，Ellis Bell做筆名）。親姐妹的兩部杰作問世之后，命運大不相同。《簡·愛》立即受到熱情的歡呼，使作者一夜之間成了名?？墒牵ā逗魢[山莊》一開始就遭到評論界猛烈譴責，其中有一些說得非?？瘫。?ldquo;是哪一個人寫出這樣一部作品來，他怎么寫了十來章居然沒有自殺？”（1848）有人又這樣嘲弄：這部“恐怖的、可怕的、令人作嘔的小說，應(yīng)該改名為《枯萎山莊》（Withering Heights）才對。”（1848） 將近半個世紀，《呼嘯山莊》一直不為世人所理解，除了個別有見地的評家外，都認為這部小說的作者比她的姐姐差遠了。就連她的姐姐對于艾米莉的非凡天才也不能說已有充分的理解。1850年，她妹妹去世之后的第二年，她為《呼嘯山莊》第二版寫序，為妹妹辯護，可是語氣之中帶著歉意：這是一部粗糙的不太成熟的作品，要是天假以年，作者是能寫出更好更成熟的作品來的： 假使她活著，她的思想自會像一株壯實的樹木一樣成長起來，長得更高更挺拔，更加枝繁葉茂，結(jié)出成熟了的更香甜、更紅潤的果實。　　在當時的文藝領(lǐng)域中，艾米莉遠遠地走在人們的前面。直到將近半個世紀以后，才有人認為：“在十九世紀，《呼嘯山莊》是一位女作家所能寫出的最好的散文詩。”（1891）在二十世紀初，有人開始提出：艾米莉的天才比夏洛蒂更高（1903），艾米莉·勃朗特“是三姐妹中最偉大的天才” （1904）。　　進入二十世紀（尤其在三十年代以后），艾米莉的聲譽蒸蒸日上，評論文章大量涌現(xiàn)，而夏洛蒂的光彩卻相對地顯得有些暗淡了。研究勃朗特姐妹的學者克倫潑在他的專著中這樣提出：“目前占主導的（雖然不是一致的 ）意見，認為艾米莉·勃朗特比夏洛蒂·勃朗特是一位更偉大的女作家，《呼嘯山莊》比《簡·愛》是一部更偉大的小說。”（1982） 我個人認為，《呼嘯山莊》的確是一部天才之作，足以和莎士比亞的偉大的戲劇前后輝映。不過目前的問題不在于爭論艾米莉在英國文學史上該占怎樣一個地位，而是究竟該怎樣去認識她的這一作品：這是說，問題不在于給予多高的評價，更重要的是怎樣去深入理解?！　【拖穸毫粼?ldquo;蒙娜·麗莎”嘴角邊的神秘的微笑，《呼嘯山莊》也顯示了一種永久的藝術(shù)魅力，緊緊包藏在書中的是怎么一個信息呢？這似乎也是一個猜不透的（至少是不那么容易猜透的）謎啊，因此贏得了不少的西方學者去琢磨它、解釋它；無論小說的結(jié)構(gòu)、人物形象、敘述技巧，小說和女作家的詩歌的血緣關(guān)系，和德國浪漫主義文學的淵源關(guān)系，以及作品的主題、風格、意象、夢幻的運用、象征主義，等等，一一都成為西方學者鉆研的對象。真是眾說紛紜，層出不窮，形成了“艾米莉熱”。這里想提出我個人對這部杰作的理解?！　∷囆g(shù)結(jié)構(gòu)和主題思想 研究《呼嘯山莊》，好比啃一個硬果，首先碰到的是它表層的硬殼：那復雜的藝術(shù)結(jié)構(gòu)；讓我們試一下，是否可以剝開它，通過作品的表層，深入到作品的核心?！　∵^去許多評論家都不能理解這部杰作的藝術(shù)價值，說是“充滿著缺點的結(jié)構(gòu)”（1900）。英國著名小說家毛姆推崇《呼嘯山莊》，把它列為世界十大小說之一，可是連他也這么認為：“《呼嘯山莊》的結(jié)構(gòu)臃腫笨拙， ……她要講的是一個牽涉到兩代人的復雜的故事。這是一樁很困難的事， ……艾米莉做得不成功。”他還說：“講《呼嘯山莊》這個故事，一個有經(jīng)驗的小說家可能會找到一個更好的方法。”（1954） 在這一點（以及其他一些論述）上，我很怕毛姆并不是艾米莉的真正的知音。　　藝術(shù)結(jié)構(gòu)對于一本小說，首先就是故事的敘事方式?！　∨骷曳艞壛四欠N從頭說起、原原本本、平鋪直敘的傳統(tǒng)的敘事手法。十九世紀的女作家，像她的姐姐寫《簡·愛》（1847），奧斯丁寫《傲慢與偏見》（1813），蓋斯凱爾夫人寫《瑪麗·巴登》（1848），采用的都是這一種敘述手法?！　　逗魢[山莊》也并不是那種倒敘：故事在回憶中展開，回憶完了，故事也就結(jié)束了。這兩種敘述方法：順敘和倒敘，它們的起點都是固定的，就像“上行車”和“下行車”那樣，不是從起點站出發(fā)，就是把終點站作為出發(fā)點?！　“桌蚺c眾不同，別出心裁地采用了當時少見的“戲劇性結(jié)構(gòu)”。故事的敘述從中間開始，因此故事的出發(fā)點有很大的選擇余地，整個故事的時間跨度越大，從哪里開始進入故事，就越需要藝術(shù)上的胸有成竹?！　W洲劇作家在組織他們的戲劇情節(jié)時，最善于從故事的半中間說起，公元前五世紀的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是這樣，十九世紀的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也是這樣。我國戲劇家曹禺的成名作《雷雨》借鑒歐洲戲劇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也是這樣處理，劇本剛開始，就已經(jīng)接近整個故事的終點了：劇中的主要人物都是帶著自己的歷史上場的，在冥冥之中把他們的命運千絲萬縷地糾結(jié)在一起的那張羅網(wǎng)，在戲劇開始之前就已經(jīng)撒下了。因此戲劇情節(jié)是向兩個方向進行的：順敘和倒敘。在向未來推進的過程中（順敘），同時展現(xiàn)了過去（倒敘）。臨到結(jié)尾，整個故事才以它完整的面貌顯示在觀眾眼前：原來苦難的人間有這么一段辛酸事！懸念剛結(jié)束，震撼人心的高潮就接著來到了，因此戲劇氣氛始終是緊張的，扣住了觀眾的心弦。　　《呼嘯山莊》要交代的是兩戶人家的兩代家史，時間跨度長達幾十年，應(yīng)該從哪里開始進^故事，女作家在下筆之前，一定作了苦心推敲：怎樣才能取得最好的藝術(shù)效果。全書的最初三章，不僅是敘述故事的起點，應(yīng)該也是我們研究《呼嘯山莊》的一個起點。對于我們探索全書的主題思想，了解女作家的非凡的藝術(shù)才華，這最初三章可說具有關(guān)鍵性意義?！　?hellip;… 濃縮的小天地 “世界真??！”歐美社交界在意外地碰見了久違的熟人時，往往會發(fā)出這樣的驚呼聲，現(xiàn)在讀了《呼嘯山莊》，我們不免同樣有“世界真小！ ”的感受。我們都能看出，呼嘯山莊，連同它鄰近的畫眉田莊，構(gòu)成了一個封閉性的社會。這個小天地的極限就是吉牟屯——一個常常在書中提到、卻從沒帶讀者去過的英國北方小市鎮(zhèn)，天氣晴朗的時候，從田莊的樓窗邊，可以一眼望得見；離田莊只消半小時的馬車路程?！　∠？藚栠@野孩子是從利物浦撿回來的，他成人后出走三年，又到哪里去混日子？伊莎蓓拉受不住丈夫的虐待，逃離夫家在倫敦定居一這些都一筆帶過；對于外面的大千世界，女作家從沒有正面描述過。　　最能表明作品中的人物生活在一個封閉性的環(huán)境里，是書中的幾個主要人物的名字：第二代的名字全都是第一代名字的重復，像小“卡瑟琳” 、小“林敦”。哈里頓的父親叫“亨德萊”，似乎是例外，但是我們記得，小說一開頭就交代了山莊的正門上面刻著還可辨認的字跡：“哈里頓· 歐肖”，原來這孩子的名字是他祖輩的名字的重復。更有意思的是，小卡瑟琳和哈里頓舉行婚禮以后，她的全名將是“卡瑟琳·歐肖”，而這恰恰是她母親未出嫁時的閨名，這豈不給人一個暗示，好像生命是一個周而復始、循環(huán)不已的過程；而這部小說只是從永恒的生命的鏈條中截取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女作家筆下的那個封閉性的社會，是一個濃縮了的人類社會。濃縮，在藝術(shù)上，就是高度的凝練。以小見大，取得一種不必局限于一時一地的象征意義?！逗魢[山莊》中的人事滄桑，發(fā)生在那遙遠、偏僻的一角地區(qū)，而在讀者的心目中，卻可以把它擴大為人類社會在某一階段的一個縮影?！　∪诵员臼且粋€復雜的有機體，所謂七情六欲。個人不能脫離群體而單獨生存，人是社會關(guān)系的總和；既然這樣，那么人性理應(yīng)通過復雜的社會關(guān)系顯示出來?？墒?，女作家所創(chuàng)造的那一個小天地里，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比當時的現(xiàn)實生活（到了十九世紀中葉，英國已進入了成熟的資本主義社會）中的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單純得多；那復雜、豐富的人性也仿佛被濃縮了，只剩下兩個極端，不是強烈的愛，就是強烈的恨。在女作家的人性的調(diào)色板上差不多只有黑白兩色。她果斷地壓縮她的畫面，毫不可惜地合棄許多細節(jié)，目的也許正是為了追求那木刻般黑白強烈對比的藝術(shù)效果。而在風格粗獷，刀法熟練的木刻家手里，單純的黑白兩色也能讓人似乎看到了豐富的色調(diào)?！　∵@正是艾米莉這位自覺的藝術(shù)家最可注意的成就。她要寫出最強烈的愛，最強烈的恨，仿佛只有單純得像不含雜質(zhì)的結(jié)晶體，才算得上真正的愛，真正的恨?？上驳氖?，她并沒有讓人物的激情從現(xiàn)實生活中游離出來，成為一成不變的抽象的概念。在她之前，也許很少有哪位作家像她那樣關(guān)心地注視著人的思想感情和他的生活環(huán)境的密切關(guān)系——個人的遭遇和主宰人的感情生活的愛和恨，息息相關(guān)，密切地結(jié)合在一起。在這部作品中，天性的發(fā)展和被壓抑，人性的墮落和復蘇，始終是和不斷地在變化著的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呼應(yīng)的、同步的?！　〖{莉的這段話說得多好，多有見地?。?mdash;—她不許卡茜嘲笑哈里頓的無知無識： 要是你在他那個環(huán)境中長大，難道你就會比他粗魯?shù)煤靡恍﹩幔克瓉硎且粋€跟你一樣伶俐、聰明的孩子，現(xiàn)在他卻讓人瞧不起，這使我很難受——那都是因為那個卑鄙的希克厲存心作踐他呀。　　高度的凝練和集中，盡可能少的人物，活動在盡可能狹小的天地中，然而以一當十，用深度去補償廣度的不足，可說是這作品的最突出的藝術(shù)手法。女作家的強烈的藝術(shù)個性，鮮明的藝術(shù)風格，是和她所構(gòu)思的那個封閉性的小天地分不開的?！　‘斎?，我們得承認，這么個小天地究竟是存在著局限性的，有些情節(jié)經(jīng)不起推敲。例如小卡茜第一次去看望小林敦，女作家不費多少筆墨，就把一個自私任性、可恨可惡的小東西刻畫出來了，可是卡茜卻向他吐露： “除了爸爸和愛倫以外，我愛你超過世上任何的人。” 我們不禁要問了，難道世上再找不出一個更值得愛的人了嗎？但是在《呼嘯山莊》的那個小天地里，卡茜卻沒有選擇的余地。要是她不喜歡粗野的哈里頓，那就只能愛這個可憐巴巴、讓人瞧不入眼的小東西！ 再說她的伊莎蓓拉姑媽吧，這么一位既漂亮又有錢的小姐，可惜憑她的美貌，加上她的財富，竟不能吸引一群門當戶對的公子哥兒上門來求愛，希克厲毫不費力地把她弄到了手，因為在他面前并沒有一位競爭的對手?。?我們要看到，原來呼嘯山莊那個小天地是女作家的巧妙的藝術(shù)構(gòu)思，并不是她從現(xiàn)實生活中完整地截取的一角。我們不能（也不必）處處用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標準去要求這部小說。艾米莉的確顯示了現(xiàn)實主義大師的深厚功力：每一個戲劇性場面都是使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但她又并不以鏡子般客觀地反映現(xiàn)實為滿足。她的創(chuàng)作激情并不來自要顯示這個我們都能看得到的現(xiàn)實世界，而是為了要發(fā)掘人的隱蔽的、最深層的內(nèi)心世界。　　這樣，不妨說，呼嘯山莊的那個小天地是由兩重世界組成的，是雙層次結(jié)構(gòu)。你說天地真小，太局促了，那是指的小說中的現(xiàn)實世界；可是它又高高地托起了另一個和雷電風雨相呼應(yīng)的內(nèi)心世界呢?！　∵@樣，挺立在風暴中的呼嘯山莊，既是山莊，又不是山莊，它取得了一種象征性意義，像詩篇一般在你心中喚起了紛至沓來的意象。女作家在某些地方放棄了細節(jié)的真實性，并非功力不夠，露出了破綻，而是在藝術(shù)上另有所追求?！　∥覀儸F(xiàn)在越來越能看到，反映我們這個客觀世界，現(xiàn)實主義并不是惟一的創(chuàng)作方法。十八世紀的斯威夫特在他心目中也許想諷刺當時的英國政治界，而他寫下的卻是假想中的小人國。打上了強烈個陛的印記的現(xiàn)當代作品，越來越偏重于情節(jié)的假定性、象征性，以至荒謬性。它讓你在某種幻光的折射下，似乎看到了真實，而不要求你相信這就是真實——例如卡夫卡的《變形記》就是這樣?！　‖F(xiàn)實世界是一個極其廣大的世界，我們有時卻會發(fā)出驚呼：“世界真?。?rdquo;而大師們所創(chuàng)造的藝術(shù)天地，即使是個極有限的小天地吧，卻處處可以觸景生情，使你應(yīng)接不暇，不由得發(fā)出驚嘆：這世界可真不小??！ 　　方平

內(nèi)容概要

《呼嘯山莊》是英國文壇著名的勃朗特三姐妹中的二姐艾米莉的代表作，是一部震撼人心的“奇特小說”。棄兒?？死c“呼嘯山莊”主人的獨女卡瑟琳青梅竹馬，卻終因世俗的壓力各奔東西，卡瑟琳凄然早逝后，?？死囊磺簧钋榛蓾M腹怨恨，對周圍所有的人展開瘋狂的報復，最后感受到卡瑟琳的召喚，有情人在死后終得團圓。兩人間驚天動地、超越生死的愛情與荒原和狂暴的自然融為一體，整部小說宛如一首激情澎湃的敘事長詩。    本書附有五十余幅精美插圖，極具收藏價值。

書籍目錄

希望在人間論《呼嘯山莊》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十六章第十七章第十八章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九章第三十章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二章第三十三章第三十四章譯后記

章節(jié)摘錄

　　昨天下午起了霧，又是那么陰冷，我倒是很想躲在書房的壁爐邊度過這半天工夫，不打算踩著荒原上的泥路，趕到呼嘯山莊去了?！　】墒牵赃^中飯，（聲明一下：我在十二點到一點之間吃飯；這里的女管家一一位穩(wěn)重的太太——總不能[也許是不肯]理會我的要求，在五點鐘開飯。她是在我租屋的時候，跟宅子一起接收過來的。）存心不出門了，我登上樓梯，走進書房，卻看見一個女仆跪在那里，身邊橫一把掃帚，豎一只煤斗，正在把一堆堆灰燼壓在火焰上，鬧得滿屋子都是灰塵。這烏煙瘴氣的景象立刻叫我回頭走。我戴上帽子，趕了四英里路，來到?？藚柤业幕▓@門口時，天空中開始飄起鵝毛般的雪片來了。我剛好逃過一場大雪?！　∵@荒涼的山頭，蓋著黑霜的泥土已凍結(jié)成一層硬殼；凜冽的寒氣叫我的四肢都打抖。我打不開柵欄上的鎖鏈，就跳了進去，奔過兩邊亂長著醋栗樹的石板道，敲起門來。誰知盡敲也沒有人答應(yīng)，倒把我的手節(jié)骨都敲痛了；那一大群狗也嚎叫了起來?！　?ldquo;倒霉的人家！”我心里在嚷道，“你們可缺德哪，這樣怠慢人，活該人類永遠跟你們斷絕往來！我至少還不至于白天也把大門閂得緊緊的?！　∥也挪还苣匾辉趺礃游乙驳眠M去！” 打定主意，我就握住門鈕，使勁搖撼起來。約瑟夫從谷倉的圓窗洞里探出一張好像跟誰賭氣的臉來?！　?ldquo;你干嗎呀？”他嚷道。“東家在羊圈里，你要找他，打谷倉那邊繞過去。” “難道里邊沒人開門嗎？”我回叫過去?！　?ldquo;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堂客在家里。哪怕你拚命敲門，鬧到半夜，她也不給你開門！” “為什么呀？你不能告訴她我是誰嗎，呃，約瑟夫？” “不，我才不呢！這干我什么事！”咕嚕了這么兩句，那個腦袋又縮進去了?！　⊙┫麓罅?。我抓住門鈕，再試一下；這時候，后面院子里來了一個扛著叉耙、沒穿上衣的小伙子。他招呼我跟他走。經(jīng)過洗衣房、鋪石子的場地（空地上有一間堆煤的披屋，有抽水機和鴿子棚），我們終于走進那間溫暖、舒適的大屋子里——就是昨天招待我的地方?！　”跔t里的煤塊、泥炭、木柴，燒著好旺的火，照耀出明亮、愉快的紅光來。桌子早已鋪好，只等豐盛的晚飯端上來。很榮幸，我在桌子邊見到了那位“堂客”，我真想不到他家還有這么一位人物呢?！　∥疑锨熬狭艘还却?，以為她會請我坐下來。誰知她望著我，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就紋絲不動，保持那個姿態(tài)，而且一言不發(fā)?！　?ldquo;好大的風雪哪！”我開口說。“我怕是，希克厲太太，你家的仆人很會偷閑，可叫門兒受了累。我好容易才叫他們聽到我在打門！” 她始終不吭一聲。我瞪大了眼，——她也直瞪著兩眼；至少，她把眼光停留在我身上，神情中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氣，叫人局促不安?！　?ldquo;坐下來吧，”那小伙子粗聲粗氣地說。“他就來了。” 我依了他的話，干咳了一聲，叫那只惡狗做“朱諾”。輪到第二次見面，承蒙它把尾巴的尖端兒晃了那么一晃，算是表示我倆已認識了?！　?ldquo;好一條漂亮的狗哪！”我又開了一個頭。“將來那些小狗你不打算留下來嗎，太太？” “它們不是我的，”可愛的女主人說。她的回話比?？藚柛鼇淼镁汀！　?ldquo;啊，讓你疼愛的一定在這一堆里了！”我把話接下去說，轉(zhuǎn)身望著放在暗處的一個坐墊，那兒好像全是些貓?！　?ldquo;疼愛這些東西才真是怪事呢！”她輕蔑地說?！　≌娴姑?，原來那是一堆死兔子。我又干咳了一下，身子向壁爐靠近了一些，又一次把今晚天氣多么糟糕的話搬了出來?！　?ldquo;你本來就不該走出來，”她說著，站了起來，想伸手去拿壁爐架上的兩個漆著彩色的茶葉罐?！　∷緛碜诠饩€被擋住的地方，這會兒，我可把她整個兒身材和容貌都看清楚了。她長得很苗條，分明還只是個姑娘呢；身段極好，那么一張秀麗的小臉，我真是生平難得有福看到；細巧的臉蛋兒，白皙的皮膚，淡黃色的鬈發(fā)——也許不如說金黃色來得恰當——松松地披垂在她那細嫩的脖子上；那一雙媚眼，要是在含著笑意的時候，你就消受不了。也算我那顆容易動情的心兒運氣好，現(xiàn)在那對眼睛流露出來的只是游移在輕蔑和近乎絕望之間的神色，叫人感到非常的不調(diào)和。　　那兩個茶葉罐她伸手還夠不到呢；我就站起來幫她一下。誰想她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我，那副緊張的神色，就像是一個守財奴看到有人要來幫他計數(shù)他的金子那樣?！　?ldquo;我用不到你幫忙，”她斷然地拒絕我，“我自個兒能拿得到。” “請你原諒，”我連忙回答?！　?ldquo;是請你來喝茶的嗎？”她問，把一條圍裙束在她光潔的黑袍子上，站在那兒，拿著一滿匙茶葉，卻不就往壺里倒?！　?ldquo;喝一杯熱茶那真是太好了，”我回答。　　“是請你來的嗎？”她再問—遍?！　?ldquo;不，”我?guī)е唤z兒笑容說，“你不就是挺合適的請我的人嗎？” 她把茶葉倒回去，連茶匙一起摔掉，使著性子，坐到她的位子上去。　　她的眉心緊皺，朱紅的下唇噘了起來，好像一個孩子陜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當兒，那個小伙子往自己身上披了一件無論怎么說都是襤褸的上衣，站定在壁爐前面烤火；看他從眼角里瞅我的那種神氣，你一定還道我跟他倆，有著還未了結(jié)的不共戴天之仇呢。我開始揣摩他究竟是不是這一家的仆人。他的服裝、他的談吐，都很粗陋，一點沒有在希克厲先生跟他的太太身上所能看到的那種優(yōu)越的氣派。他那一頭稠密的棕色鬈發(fā)像一團亂麻；他的胡子蠻橫地侵占了他的兩腮；他的那一雙手，像普通做工的一雙手一樣，曬得發(fā)了黑。可是另一方面，他的舉止很隨便，幾乎有點兒旁若無人，對于我們的主婦，他一點也沒有顯出做仆人的應(yīng)有的殷勤來?！　〖热粚λ牡匚浑y以斷定，我認為最好還是不要去理會他那奇怪的行徑。過了五分鐘，總算希克厲進來了，多少讓我在這尷尬的場面中松一口氣?！　?ldquo;你看，先生，我答應(yīng)來，當真來了！”我裝得高高興興地嚷道；“ 我怕要被這場大雪給困住半個鐘點了——要是你容許我在這里躲避一下的話。” “半個鐘點？”他說，一邊把衣服上的雪片抖落下來?！　?ldquo;我不懂你為什么偏揀著大風雪下得最緊的當兒，闖出去溜達。你不懂得你有掉在沼澤里的危險？熟悉這一帶荒原的人，逢到這樣的夜晚也會迷了路。我還可以對你說，眼前你別盼望這天氣會好轉(zhuǎn)。” “也許我能在你的小廝中間找一位向?qū)О?，他就在我那邊過夜，第二天早晨再回來——你能讓我借用你的小廝嗎？” “不，我不能。” “噢，真是的！那也好，那我只好靠自己的機警了。” “嘿！” “你要沏茶了嗎？”那個穿襤褸上衣的小伙子問，把他兇猛的眼光從我的身上移到了那位年青的主婦身上?！　?ldquo;他也有一份兒嗎？”她向?？藚栒埵??！　?ldquo;快把茶端上來，好不好？”這回答來得那么蠻橫，把我嚇了一跳?！　≌f這句話的聲氣顯示出不折不扣的壞性子。我再不打算把?？藚柦凶錾僖婋y得的漢子了?！　〉炔铚蕚浜弥?，他算是來請我了——“好吧，先生，把你的椅子移過來。” 于是我們這幾個，包括那個野小子，一起圍著桌子坐下來，在用茶點的時候，席面上是一片肅靜?！　?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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