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瓦納灣

內容概要

你不知道你是誰，你以前是誰；你知道你演過戲，你不知道你演過什么戲，你演戲，你知道你應該演，你不知道演什么，你就是演。你不知道演過哪些角色，哪些孩子死去或活著。不知道在哪些地方、哪些舞臺、哪些都城、哪些大陸，你喊出了情人們的激情。只知道劇院付了錢，戲就得演。    你是舞臺的演員，人世的豐采與完滿、終極與浩氣。    你一切都已忘懷，除了薩瓦納灣，薩瓦納灣。    薩瓦納灣，就是你。

作者簡介

瑪格麗特·杜拉斯(1914-1996)，法國小說家，劇作家、電影導演，本名瑪格麗特·多納迪厄，出生于印度支那，十八歲后回法國定居。她以電影《廣島之戀》（1959年）和《印度之歌》(1957年)贏得國際聲譽，以小說《情人》(1984年)獲得當年龔古爾文學獎。

章節(jié)摘錄

　　戲開始，背景慢慢放上?！　∩賸D：那是一塊巨大的白石礁，在海水中央?！　‖?shù)氯R娜：平的。像客廳一般大?！　∩賸D：像宮殿一般美。　　瑪?shù)氯R娜：也像海一般的模樣?！　∩賸D：海水沖過時巖石跟山分離了?！　‖?shù)氯R娜：巖石就留在了那里。太重了海水無法帶走。　　少婦（停頓）：它有海的紋理，水的紋理。　　瑪?shù)氯R娜：它有風的狂暴。（靜默）這事可以不說了吧。　　少婦：說吧。（靜默。緩慢：）那是夏天。　　瑪?shù)氯R娜：那是海邊的夏天。　　少婦：您什么都不能肯定了?！　‖?shù)氯R娜：我?guī)缀跏裁炊疾荒芸隙?。（停頓）白石礁，我是可以肯定的。（停頓）要游泳才能到達那里。她跳進了海?！　。ㄍｎD）他們先是在那個地方認識的，在海水中央的那塊大平臺上……　　少婦：……那塊礁石剛浮出水面，船駛過時，清澈的波濤在上面滾過，然后陽光義照上了，只幾秒鐘工夫，又把它曬得像煉獄般火燙。（停頓）那是夏天。是學校放暑假的時候。她非常年輕。剛剛中學畢業(yè)。她游得很遠?！　‖?shù)虏四龋ㄍｎD）：有幾次……真以為……有好幾分鐘……以為她回不來了。她回來了。她回程游了很久?！　∩賸D：他們先是在那個地方認識的。在那里他看到過她伸　　直身子躺在石頭上，面帶微笑，隔一會兒波濤在她身上滾過?！　‖?shù)氯R娜（停頓）：她走池塘旁的那條近路。而他是沿著河邊的那條小道過來的。將近中午的時候?！　∩賸D：那幾天非常熱，您已經忘了?！　‖?shù)氯R娜：沒忘，我記得，那幾天非常熱，夏季中最熱的幾天。　　少婦（手勢）：他一出河口，就在望得見海洋的地方看到了她，在石礁處。他看到那塊白石礁上這團小小的黑影。（較長停頓）然后他看到她跳人海中，游遠了。　　瑪?shù)氯R娜：她用身子在海水中戳了個洞，接著消失在水洞中。海水又合攏了?！　∩賸D：海面上再也看不到東西。（停頓）于是他叫喊。（停頓）他在白石礁上一下子站起身，他叫喊。他叫喊說要再見到這個穿黑色游泳衣的少女。（停頓）她應著叫聲游了回來。　　瑪?shù)氯R娜：她辛辛苦苦游了回來，浩瀚的海水中她顯得太瘦小了，我的孩子?！　∩賸D：當他看到她回來……他微笑了……這個微笑……　　瑪?shù)氯R娜（迷茫）：……這個微笑是可怕的，是不能久視的，它使人相信……會有一次……即使是在一個非常短暫的時刻……仿佛這是可能的……人是能夠為愛情去死的。（靜默）我相信那是一九三。至一九三五年在蒙彼利埃。在市府劇院。作者的姓名不知道。我相信是個法國人。（靜默）那些年，以及后來幾年，我每天晚上在舞臺上演出。到處，世界各地。（停頓）大家可能以為我在演不同的劇情，但是事實上我演的只是這個，通過所有大家以為我在演的戲，我演的只是白石礁的故事。（長時間停頓）你有點懂了嗎？　　少婦：懂了。（停頓）您是有意這樣演的么？　　瑪?shù)氯R娜：是的。　　少婦：您撒謊吧？（靜默）不，您沒有撒謊?！　‖?shù)氯R娜：沒有撒謊?！　∩賸D（停頓，溫柔）：她就在您所在的地方。　　瑪?shù)氯R娜：她就在我所在的地方。　　少婦（停頓）：她在出生以前就在那里了。　　瑪?shù)氯R娜：出生以前她就在那里了，是的。　　少婦：是的。（停頓）也隨著您被封閉在世界各地的劇院里。　　瑪?shù)虏四龋菏澜绺鞯??！　∩賸D：然后就是那個夏天的日子?！　∷齻冝D過臉，把雙手捂在面孔上，聲音里未聞哭音，眼睛里未含淚水?！　∩賸D：我的愛?！　‖?shù)氯R娜：是的。（停頓）我的愛，我的寶貝，我的親人?！　∮H人。（靜默）我回憶，但這不再有形狀，是隱藏著的。當我回憶她的時候，我不知道我回憶到的是什么，但是都在這里?！　§o默?！　∩賸D：我決不會把您留下的?！　‖?shù)氯R娜（依然迷茫，沒有聽見）：我的愛，我的小孩……　　少婦：是的。（停頓）故事是怎么說的？　　瑪?shù)氯R娜：故事說當她笑的時候，可以相信她還在那里。她還會一直在那里?！　∩賸D：并不是人人都同意這個看法。有人反而說，她輕快的笑聲是死亡的預兆，他們說：笑聲像空氣似的。　　瑪?shù)氯R娜：那些人是這樣說的？　　少婦：是的?！　∩賸D（停頓）：您，您又怎么說呢？　　瑪?shù)氯R娜：我，我說當她笑的時候……　　突然停止，痛苦，然后她開始凝視少婦?！　∩賸D（幫她擺脫痛苦）：她穿黑色游泳衣?！　‖?shù)氯R娜（重復）：她穿黑色游泳衣。　　少婦：身材很瘦……　　瑪?shù)氯R娜：身材很瘦。　　少婦：金色頭發(fā)?！　‖?shù)氯R娜：我不知道了。（她走近少婦，手放在她的臉上，看她的眼睛顏色。）眼睛，我知道，根據(jù)光線有時藍有時灰。在海里眼睛是藍的。（靜默）在她與他之間，有這種藍的顏色，這個浩瀚、深邃、蔚藍大海的空間?！　∩賸D（停頓）：他走到水邊，拉她的雙臂。（停頓）他拉她，把她拉出了海面?！　‖?shù)氯R娜：他抓住她的雙手，拉過來。當他抓住她的雙手，當他把她拉出海面，他的皮膚發(fā)燙了，曬裂了?！　§o默。　　少婦：他把她拉出了海面。（停頓）他把她放在礁石上，望著她。（長時間停頓）他望著她?？梢哉f他很驚訝。（停頓）她，她游泳后休息，由著波濤蓋在自己身上，在兩次波濤滾過之間呼吸，閉上眼睛?！　‖?shù)氯R娜：他抓住她的雙肩，把她一提，一下子提出了波濤，吻她閉著的眼睛，叫她。（停頓）這些吻……這些吻……上帝……他還不認識她，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他用別的名字叫她，也叫她薩瓦納。　　少婦：她張開眼睛，看見了他。（長時間停頓）他們對看了好一會兒。（長時間停頓）他們第一次看見了對方。他們看見了。在對方的目光下，他們看出去一望無際?！　‖?shù)氯R娜：然后他跟她說話?！　∩賸D：他跟她說話，這樣（手勢），對著她的面孔?！　‖?shù)氯R娜：他說話就像他看人，他跟她說話時并不想著她?！　∩賸D：他說的話也是大家說的話?！　‖?shù)氯R娜：在認識之前，在接觸之前，在傾情相與之前，說的總是這些話。（停頓）他會對她說看到她在這里很驚奇，在這個天涯海角，遠離他以前熟悉的一切，她是那么不一樣?！　∩賸D（停頓）：您，您又在哪里？　　瑪?shù)氯R娜：我留存房子里，因為天熱護窗板都關七了，人待在黑暗里。房子昏暗且令人窒息。我知道她到白石礁去了?！　∩賸D（停頓）：您聽到他們說什么了?！　‖?shù)氯R娜：是的。有風?！　∩賸D：是風把聲音傳過來的……　　瑪?shù)氯R娜：是的，是河上的風把聲音傳過來的?！　∩賸D（停頓）：他捧起她的頭，用胳膊托住，背著陽光對她　　說。（停頓）他說：“您沒有太累，您游得那么遠，您的力量是從哪兒來的？要注意陽光，這里陽光很可怕，您好像不知道?！薄　‖?shù)氯R娜：她說：“我在海邊習慣了?！薄　∩賸D：他說不，說這不可能，永遠不可能。她說這是真的?！　。o默）他說：“我不會對著您看。這不是因為您美，這是另一種更神秘、更可怕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什么?！薄　‖?shù)氯R娜：她說：“我也不知道您在說什么，是怎么回事?！　∥覐膩頉]有那么接近過男人。我十六歲?！薄　∩賸D：他們離開白石礁。他們非常緩慢地沿著沙灘游。突然他閉上眼睛不去看她，趕快游走不去理她。然后他又游了回來。他說：“我回來了?！薄　§o默?！　‖?shù)氯R娜：這時她對他說：“您要的話我可以把自己交給您。您若喜歡我會這樣做的。我已到了可以做的年紀，這里，您看，沒有人會看見。我們已經在馬格拉河河口了?！薄　。ㄩL時間停頓）他問她：“您為什么希望討好我？”　　少婦：她說這是一種談話方式，她不知道向他建議的內容究竟是什么，她就是這樣沖口而出的?！　‖?shù)氯R娜（停頓）：他說：“我接受您把自己交給我。只是我害怕。我要您說我為什么害怕了?！薄　∩賸D：她微笑。她說：“我心里一直存在一個可笑的欲望——死的欲望。我說這個詞是因為找不到別的詞，但是您，您可能看到我提出要求時笨拙的樣子，猜到了我有這個欲望。因此您就害怕了?！薄　‖?shù)氯R娜：他問：“是不是因為我害怕，您才選擇了我？”　　少婦：她說：“無疑是這樣，是這個原因，但是我不能肯定，我不知道A己在說些什么，我也不知道這會引起什么性質的害怕。”……

編輯推薦

　　舞臺演員瑪?shù)氯R娜年輕時在各國紅極一時，老了失去記憶，像幽靈似的住在她的女兒溺死的海灣附近。每天晚上有一位少婦來看望她，那是她的外孫女，力圖幫助外祖母回憶起她的女兒，也就是自己的母親的舊事。從老婦破碎的回憶和少婦斷斷續(xù)續(xù)的補敘追問中，一個十六歲少女與一個陌生男人的戀情隱約現(xiàn)出輪廓。那是一段狂烈的、向死的愛情，少女在生下女兒的第二天就自己把自己溺死在薩瓦納灣里?！端_瓦納灣》同時收錄了《薩瓦納灣》1983年在巴黎環(huán)形廣場劇院演出劇本，杜拉斯親自擔當導演。劇中兩位女主角的對白不急不慢，如同潮水般單調、固執(zhí)、有恒性，試圖用語言撥開層層迷霧，展示出一段由愛情引發(fā)的死亡、由死亡引發(fā)的記憶；而在這徐徐找回失去的時光的過程中，又留下了足夠的空間，令人遐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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