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08年5月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作者:孔亞雷 頁數(shù):359 字數(shù):17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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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他,29歲。身高1米75。體重在58公斤上下浮動。在某大公司做最底層的小職員。特別喜歡吃千島牌色拉醬。平時喜歡看外國小說聽西方音樂。喜歡跑步和打籃球。還有什么?住在靠近機場的廉價公寓。單身。噢,不過,最近經(jīng)常跟一個混血女郎睡覺?!? 一句話,他過得庸庸碌碌無聊透頂——但卻自得其樂。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貌似平靜、自給自足的人生其實完全被操縱在別人手里:一個龐大的地下組織控制了他的記憶,并由此使他在不知不覺中充當了高級商業(yè)間諜的角色。這種人被稱為不失者——每完成一次任務,他的記憶就會被清空一次。 于是,為了找回失去的記憶,為了追尋真正的自我,他和十九歲的“未來女孩”踏上了一場奇妙的逃亡之旅。古怪的人物和離奇的事件紛紛登場:白色怪人。巨人舅舅。奇特的海濱旅館。潛水人和海底的時間閥門。深山中的神秘老人。海島上的迷宮。恐怖血腥的戰(zhàn)爭回憶。霧中的謀殺。藍色大象。……一個個懸念接踵而至,一個故事套著另一個故事,如迷宮般奇巧的結(jié)構(gòu)充滿了回環(huán)、曲徑和分岔,散發(fā)出迷人而無限的可能性:真實與虛幻。夢境與現(xiàn)實。暴力與溫柔。過去與未來。自我與非我。生存與死亡。在這座小說的迷宮中,所有的對立都融為了一體,一切的界限都變得曖昧不清。 無論是仿佛經(jīng)過冷處理的冷寂、內(nèi)斂而又不失文人風趣的文體,還是波詭云譎的想像力、凝重稠密的氛圍,抑或質(zhì)問工具理性、技術(shù)主義以至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的主題發(fā)掘,這部小說都讓人想起當代的許多后現(xiàn)代小說大師,比如唐·德尼羅,比如村上春樹,比如保羅·奧斯特。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不失者”這個近乎生造的名詞令人感到意味深長,看完小說,你也許會發(fā)覺,從本質(zhì)上說,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不失者。
作者簡介
孔亞雷,小說家,1975年出生于安徽省樅陽縣,1997年畢業(yè)于上海外貿(mào)學院,現(xiàn)居杭州。小說及譯作散見于《收獲》、《十月》、《當代》、《青年文學》、《外國文藝》,短篇小說《小而溫暖的死》入選“2005年度短篇小說”,《芒果》入選“2006中國原創(chuàng)小說年度排行榜”.2007年翻譯出版美國作家保羅·奧斯特的長篇小說《幻影書》?!恫皇д摺肥撬牡谝徊块L篇小說。
書籍目錄
第一章 紅兔第二章 火星人與混血女郎第三章 愛麗絲漫游迷宮第四章 愛麗絲繼續(xù)漫游迷宮第五章 不失者第六章 愛麗絲漫游臺風世界第七章 走在海豚大道上第八章 愛麗絲再度漫游迷宮第九章 ××××年八月二十一日第十章 藍色大象第十一章 ××××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后記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紅兔 2.登上了望塔、過去的星光 外頭很冷??諝馇遒昧钊朔稳~猛地往上一提。溫度比昨天要低。并且風大,風腳貼著地面疾走,到處卷起一片片雪末。放眼望去,整個空曠的海灘仿佛在微微地冒煙。場景頗為壯觀。我佇立觀賞片刻,繼續(xù)跑步。跑了一大圈,身體還是沒有熱起來。連海濤聲聽起來都像是凍僵了似的。天色明朗,遠處的景物清晰得有些刺眼,看來雪不會下了。雖說是晴天,但化雪會比下雪還要冷得多。 跑完步,回到屋里。淋浴。做了簡單的早餐來吃。坐在餐桌邊,呆呆地往嘴里送烤面包片時,發(fā)現(xiàn)壁櫥的門半掩著,露出地圖的一角。顯然是有人動過了地圖,而且此人希望我能盡快發(fā)覺地圖被動過了。會是誰呢? 我起身轉(zhuǎn)過餐桌,拿出地圖,在桌上鋪開。果然有人動過手腳。在我標明度假村的地方,拉出一條長箭頭,箭頭通向右上方的空白處,那里畫了幅簡單的別墅平面示意圖,在儲藏室位置用五角星作了個標記,五角星與我畫的暸望塔之間被一條虛線連接,虛線旁邊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小字:地道。 這么說,在這套房子的儲藏室里應該有扇暗門,后面有地道通往山頂?shù)臅磐?。理論上是可能的。儲藏室同書房挨在一起,都沒有窗戶,一側(cè)墻面直接與屋后的山體相連。儲藏室我進去過一次,里面堆滿了漏氣的籃球帆布帳篷弦斷掉的大提琴之類的破爛玩意兒。不過,究竟是誰、出于什么目的畫的指示圖呢?難道是紅兔不成?或者,島上還有另外的人? 不管怎樣,我決定要去看看?! 「澜缟纤械膬Σ厥乙粯?,這里的燈光也昏黃得感覺恍如置身洞穴。墻上投映出各種物件靜默的影子,影子仿佛也落滿灰塵。空間呈細長狀,就像個走廊。什么東西都有。其性質(zhì)和類別的搭配怕已直達想像力的顛峰。生銹的打字機上搖搖欲墜地立著高大的鐵燭臺,燭枝間結(jié)滿蛛網(wǎng)。甚至還有幢佛像。一人高的石頭佛像向前伸出的手臂上掛著一套潛水服,潛水眼鏡正對著他的肚臍。圣誕樹歪倒在空掉的水族箱里。側(cè)耳傾聽,好像能聽到時光正蹲在它們中間靜靜地呼吸?! ∥倚⌒囊硪淼乜邕^幾根攤在地上的桌球棒,最終來到一只占據(jù)整個墻面的立櫥面前。深呼吸幾下,我毅然拉開櫥門。里頭閃出一面旗幟模樣的東西。定睛細看,櫥內(nèi)沒有通常的橫檔,只懸著一幅巨大的由許多同心圓組成的深綠色標靶。質(zhì)地是硬帆布的。靶心附近有幾個洞眼??磥碛腥藢χl(fā)射過貨真價實的子彈。有絲縷的氣流從洞眼涌出,這點只消用手掌覆在上面即可明顯感覺的到。在標靶的右邊邊緣摸索到一圈垂下的細繩,不出所料,試拉了幾下,跟窗戶卷簾的原理差不多?! ∥覍⒘Φ兰性谑种?,往下勻速地拉動繩圈,帆布標靶顫抖著身體緩緩收起,黑黝黝的地道入口豁然現(xiàn)出。 我鉆入立櫥,在那兒站了一會。心跳得厲害。開始什么也看不見。一片漆黑。仿佛全宇宙的黑都集中于此的黑。空氣里有一股怪味兒。那氣味讓人想起不慎打開了囚禁惡魔的魔瓶時的感覺,也許馬上會出現(xiàn)一個魔鬼巨人。魔鬼仰天長笑之后,宣布要滿足我三個愿望。該提出什么樣的愿望才好呢?我停止胡思亂想。地道入口的輪廓像底片浸入顯影劑那樣逐漸浮現(xiàn)出來——眼睛已經(jīng)適應了黑暗。這世上大概沒有什么黑暗不能為人的眼睛所適應?! 】雌饋?,地道的橫截面為被稍稍壓成扁長的半圓形,弧形頂,最高處大約有2.5米,寬約2米。表面均被混凝土水泥澆注,摸上去潮潮的。不知道有多長。再往里又是黑暗的疆域。就像頭向下伸進深不見底的深井。 我退出櫥門,走出儲藏室,準備下午再進地道一探究竟?! ∥以诒嘲锓湃氪筇柺蛛娡?,原子筆和黑皮記事簿,煙和打火機,水壺,壓縮餅干,望遠鏡和指南針。為防止迷路,又下酒窖搬了厚厚一大捆繩子擺到儲藏室地道入口。忙完這些,已經(jīng)上午11點。我打開音響,坐在起居室沙發(fā)不思不想地聽完了布魯克納第五交響曲。布魯克納特別適合在這種寒冷漂亮的晴天聽。有淡淡的蒼白的陽光投在原木地板上。 中飯吃下一大碗雞肉蛋炒飯。吃完喝了一杯黑咖啡,糖沒加,奶精沒加。稍事休息,抓了一塊巧克力塞入羽絨服口袋,戴上繡有加拿大楓葉國旗標志的暗綠色毛線帽,背上背包,對著玄關(guān)的穿衣鏡照了照。蠻不錯的!足可以上電視主持野外探險節(jié)目。我牽動嘴角,對著鏡子浮起淺淺的人類稱之為微笑的表情,作為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笑得有欠自然。如此想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微笑了。在這里無需微笑,正如在南極無需冰箱?! ∥野牙K子一頭系在一根桌球棒上(桌球棒橫著抵住立櫥門口),另一頭在腰上纏了一圈,打個水手結(jié),右手握著手電筒,走入地道。走幾步便回頭看一眼儲藏室立櫥打開的入口處,用左手確認腰間的繩索沒有滑落。腳步聲在地道里發(fā)出奇妙的回響,一旦停下腳步,便聽見哪里有間斷的滴水聲。用手電照射弧頂,發(fā)現(xiàn)頂上凝著很多水珠,可能是因為這里面的溫度比外邊高許多的緣故。我穿得太多了,行走之間,汗從額頭和腋下沁出。再次回頭時,入口已經(jīng)變成一個手表表盤大小的白點。地道又直又長。我繼續(xù)前進。越往里,黑暗越變得濃稠。手電筒的光柱猶如海底探照燈般上下左右移動。這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美國電視系列劇《X檔案》,片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身為FBI干探的男女主角手持電筒在昏暗廢墟中穿行的鏡頭?! ∥彝蝗挥X得自己的行動未免過于輕率,根本搞不清楚地圖上的地道標志是否正確,也許這是個圈套,也許有人想將我引入這里一舉殺之。但事已至此,想也沒用。我又本能地回頭看看:入口的小白點不見了。雙腳頓時像被從地面哪里伸出的一雙手一把抓住腳踝似的無法動彈。心跳遽然加速。我吞了口口水,平定一下呼吸,平衡著轉(zhuǎn)過身——黑暗中方位感和平衡感正在分崩離析——用手電的光柱查看一番。原本筆直的地道在不知不覺中拐了個和緩的彎度?! ∪砜嚲o的肌肉呼地一聲松懈下來。我確認一下拖在地上的繩索,回過身來。再沒走幾步,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十字形的岔路口。一條向左,一條向右,一條向前。我站立片刻,感覺有點虛脫。空氣恐怕不夠暢通,這里,我想。黑暗濃重得好像要將身體的各個部位溶化掉一樣。但同時又有某種奇特的快感襲來。我關(guān)閉手電,佇立不動,將自己完全交付于完美的黑暗。我覺得自己正在慢慢消失,慢慢與黑暗溶為一體。我沒有了。這也未嘗不可。這很好。我在變得稀薄,我在被吸入黑暗之中。很快,很快一切都會消失得一干二凈。但有什么在撼動我的心,有個聲音在敲打我的胸腔。不行!這樣不行!那個聲音說,一切都還沒有結(jié)束,你還什么都沒有找到! 我還什么都沒有找到?! 】墒?,問題是——我究竟在找什么? 時間稍長,感覺到右邊有微弱的氣流感傳來。我回過神,撳亮手電筒。右邊。右邊的地道是通向暸望塔的,我推測。從外面的地形看,暸望塔位于度假村右上方的山頂上。于是,我振作精神,毅然邁入右邊的地道。有薄薄的階梯,階梯的坡度漸漸往上傾斜,好像是在通向山頂。走了沒多久,地道到頭了。頂上出現(xiàn)一塊普通井口大小的洞口,氣流就是從那兒灌下來的。一架垂直的鐵梯從地面升起,伸入洞口。我站到鐵梯旁抬頭仰望。洞口的那一邊同樣是黑乎乎的。但若注目凝視,便能感覺到那邊的黑暗沒有地道里的這么厚重。我調(diào)整了背包的背帶,像偵探電影中??吹降哪菢佑醚酪ё∈蛛娡玻p手抓住鐵梯向上攀援。洞口向上是一段類似于井的垂直通道,大小僅容一人通過,鐵梯緊貼著井壁。爬了19格后,有隱約的濤聲傳來。 我鉆出通道,坐到地上喘氣休息。如果沒有弄錯的話,這里應該就是暸望塔的底層。我已經(jīng)大汗淋漓。我將腰間的繩索松開,系在通道出口的鐵梯上,拉下羽絨服的拉鏈透氣。休息片刻后,起身用手電察看周圍。這一層相當高,估計足有十多米,面積倒不大,總共不會超過20平方,四壁全由巖石筑就,沒有任何入口。中央則有螺旋型的水泥樓梯通向上層?! ∥姨ど蠘翘荨]^之地道里的黑,這里的黑暗多少顯得虛弱幾分。人也覺得輕松了不少。隨著樓梯的上升,海濤聲像有人在用手調(diào)節(jié)音量旋鈕似的慢慢增大。我集中注意力用手電照著眼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樓梯,以免腳步踩空。螺旋型樓梯每每令我想到時光隧道,走得人頭暈目眩,更何況是在一片漆黑之中?! 〉诙拥目諝夥路鹬脫Q一新。有風和海水的氣息涌入。海濤聲聽起來簡直心曠神怡。我深深吸幾口氣。有哪里不對勁!我猛然覺得。我關(guān)閉手電,放松身體,靜靜地等待。等待什么閃過腦海。這一層的四壁都鑿有暸望口,從位置和大小看,可能是在戰(zhàn)爭時期用來擺放重型機關(guān)槍的。從我前面的暸望口看出去,是沉沉的夜。等等!——夜?有什么在狠狠地踢打我腦中軟軟的那一塊。夜?! 問題出在時間上。進地道的時候看過表,是下午1點25分。穿越地道的時間無論如何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也就是說,現(xiàn)在應該充其量不過下午3點左右。我借手電光看腕上的手表。表停了。停在1:32的數(shù)字上。 我到底在地道里度過了多長的時間?莫非時間在地道里以不同的方式存在不成? 別忘了,在卡羅爾宇宙,時間是相對的。紅兔的話在我耳邊如鐘鳴般響起?! ∫磺姓谧兊迷絹碓诫x奇,越來越不可思議。我想。紅兔??_爾宇宙。地道。消失的時間。就像被卷入強勁的旋渦一樣。旋渦通往另一個世界。一個我無法很好把握和理解的世界。我很想嘆氣或者吸煙。但兩者都不可行。原因不清楚,反正不愿意在黑暗中嘆什么氣。煙和打火機都在背包里,摸出來麻煩得很。先登上塔頂再說好了。我將身體拉離靠著的石壁,繼續(xù)往上爬樓梯?! ∪龑雍退膶拥慕Y(jié)構(gòu)跟第二層大同小異。不同之處在于暸望口。三四層的暸望口大小形狀各異,分布的位置也不規(guī)則,有的幾乎緊貼地面,有的則超過一人高。完全猜測不出究竟功用何在。但感覺上絕非是隨意開鑿的。其中似乎蘊涵有說不出的含義,如同某種密碼。 再上去就是塔頂——露天的暸望臺。 一登上暸望臺,漫天的星光便撲面而來。星空無邊無際,漂亮得令人窒息。從未見過這般璀璨而壯麗的星空。在經(jīng)歷過這一番跋涉之后,眼前突然閃現(xiàn)如此景致,我覺得幾乎站立不穩(wěn)。我低下頭,手扶住暸望臺的邊緣?! 磐_邊緣被筑成長城烽火臺的模樣。中間樓梯通上來位置有塊水泥基座,以前上面可能立有支撐頂蓋的柱子之類的東西。但現(xiàn)在柱子也好,頂蓋也好,全都不知去向,只留下基座上一圈傷疤似的痕跡。我走過去,卸下背包,在基座躺下,合上雙眼。海濤聲猶如撫摸般一遍遍淌過身體。風里有股咸澀味兒。睜開眼,滿目皆是星光。過去的星光?! ?shù)以億計的細小光錐從黑色的天幕靜靜地垂落下來。我敞開身心接受星光的洗禮。它們來自遙遠的過去。它們穿越了漫長的時光而來,它們是為我而來。 仰面凝視夜空的時間一長,有各種影像和片段疊加著掠過視網(wǎng)膜。但影像過于模糊,速度也太快。就像醒來后回憶做過的夢那樣。過去!——我猛地意識到,跟星光一樣——它們也來自過去!來自我的過去。來自我過去的人生?! ∧蔷烤故窃鯓拥娜松??我又是怎么來到這座島上的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還什么都沒有找到。我想起地道中回蕩在我胸腔的那個聲音?! ∥疫€什么都沒有找到?! ∮纱送茢?,我想必是失去了什么。為了尋找那失去的什么,我才來到了這里?! ∥沂サ氖鞘裁茨?? 兜了一圈,問題又回到了起點?! ∥沂サ氖鞘裁茨?? 我在尋找什么呢? 我從水泥基座上坐起來,竭力清空腦袋。打開背包,喝水,吸煙,咀嚼在羽絨服口袋里焐得發(fā)軟的巧克力。巧克力一旦發(fā)軟,咬起來就像某種特殊的泥土。吃完之后接著躺下一邊抽煙,一邊仰望閃爍的星空。心底慢慢溫暖起來。仿佛有什么在胸口融化掉似的。從天空灑落的星光帶有某種祝福的意味,我覺得。不過,光靠祝福是遠遠不夠的?! ∩砩系暮故崭珊?,手腳開始變得冰涼。我起身背好背包,向頭頂?shù)男强招凶⒛慷Y以示告別。然后打亮手電,順原路返回?! ?. 海邊的煙火晚會 第七天?! 」们宜阕鞯谄咛?。否則我腦中的時間表會亂套。當然很可能已不是第七天,也許已經(jīng)過了十年,也許已經(jīng)過了一個世紀。時間是相對的。但對我來說,這是我來島上后的第七個白晝。 也就是第七天。城市里的人稱其為星期日或禮拜天。上帝已經(jīng)把要造的統(tǒng)統(tǒng)造好。大部分人上午睡懶覺。電視臺推出晚問周末綜藝特別節(jié)目。酒吧女賓送免費啤酒。報紙變薄,新聞減少。收音機音樂頻道放一整天的流行歌曲?! 〉@里并非城市。這里是島。這里沒有收音機(即使有也收不到信號)。沒有酒吧更沒有女賓。當然也沒有懶覺。我到七點半準時醒來。大概是昨天又鉆地道又登塔的緣故,全身酸痛。整夜都在做夢。但具體的夢境半點也記不起來。能記得的惟有在不停做夢這點而已。我眼望著閣樓斜頂上的幾乎落地的天窗,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等待黏在身上的夢感如退潮般遠去。窗外能看見海。早晨似乎帶有魔力的陽光把海染得閃閃發(fā)亮,宛如初生。海鷗炫技似的上下盤旋。新的一天降臨了?! 〉谄咛?。我在心里說。無論如何——姑且算作第七天?! ⌒碌囊惶煺张f從跑步開始。天氣轉(zhuǎn)好,一夜之間海灘上的雪跡已經(jīng)無影無蹤。(不過,真的是一夜之間嗎?)連風的棱角也變得柔和起來??諝饫镂⑽⒀龇路鸫旱臍庀?。吃過早餐,我走到朝南游廊的木頭長椅上坐下,一邊曬太陽,一邊接著上次的頁碼繼續(xù)讀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人物總給人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所謂命運大概就是這么回事。書看累了,我轉(zhuǎn)而去看遠處翻卷著白色浪花的海。海也看膩了,便閉目養(yǎng)神。閉上眼睛,陽光照在臉上的觸覺似乎截然不同。 我本打算就自身的命運思考點什么,但腦袋運轉(zhuǎn)不動。就像黑暗中伸出手在空抽屜里胡亂摸索那樣,所到之處,全都空空如也。算了吧,我想,失去的已經(jīng)失去,發(fā)生的正在發(fā)生。一來二去,困意上來。簡直像暈過去似的——我在暖暖的陽光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褋頃r發(fā)現(xiàn)紅兔站在身邊。我揉了幾下雙眼,以確定不是在做夢。他依舊穿著上次看到的三件套黑色燕尾服,以饒有興致的目光注視著在長椅上蜷成一團的我。 “睡著了,你?!薄 拔??!蔽覓暝鹕?,用手掌上下大力搓臉?! 疤鞖庹娼泻?!海邊就是這樣,氣候變化無常。”他邊說邊環(huán)顧四周?! 〔恢獮槭裁础苍S是因為剛剛醒來——我覺得心里有股悶氣,很想借機發(fā)泄一番。搓完臉,我挑釁似的冷冷盯著面前的紅兔。 ……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孔亞雷的這部長篇小說令人想到《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等更具村上春樹文學本質(zhì)的作品,并在很大程度上達到了形神兼?zhèn)涞木车?。而這一境地,便不是簡單的技術(shù)性模仿所使然,而須以精神的諧調(diào)、心靈的契合為前提,同時更需要波涌浪翻的文學才情。套用一句老話,他可以說頗得村上文學的“真?zhèn)鳌?。 ——林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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