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00-09 出版社:上海文藝出版社 作者:莫言 頁數(shù):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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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神秘的日本與我的文學歷程(代前言)〔1999年10月28日下午在日本駒澤大學的即席演講〕一、井基次郎的檸檬我是第一次踏上日本的國土,盡管在此之前,在我的小說里,已經(jīng)有了很多關于日本的山川河流、風土人情的描寫。那是完全的想象,閉門造車,來到日本后,發(fā)現(xiàn)我的想象與真實的日本大相徑庭。我小說中的日本,是一個文學的日本,這個日本不在地球上。這次短暫的日本之旅,可以說是一次文學之旅,更可以說是一次神秘之旅。前天我們到達伊豆半島中央那個有很多溫泉和旅館的地方時,正是黃昏時刻。暮色蒼茫,深不可測的貓越川里水聲喧嘩,狹窄的道路兩旁生長著許多濕漉漉的大樹和攀緣植物,我感覺到那里邊活動著很多神秘的精靈。駒澤大學的釜屋修先生首先帶我來到了湯本館——這是當年川端康成寫作《伊豆舞女》時居住的地方,一個小小的旅館。釜屋修先生不知用什么樣的花言巧語說服了那個看門的老太太,使她允許我參觀川端康成居住過的房間。我坐在通往那個著名的房間的樓梯上照了一張相,然后還坐在川端康成坐過的墊子上照了一張相,想從那上邊沾染一點靈氣。我知道樓梯是真的,但坐墊肯定是假的。這是一個小小的但是十分雅致的房間,與川端康成的氣質十分地相似,我感到這個房間好像是為他特意布置的。從湯本館出來,走過一段彎曲而晦暗的山路,就到了*井基次郎寫作《檸檬》時居住的小旅館。*井是一個少年天才,寫完了《檸檬》不久就吐血而死,據(jù)釜屋修先生說,《檸檬》是一部才華橫溢的作品,可惜至今還沒有中文譯本,而大多數(shù)的日本人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作家曾經(jīng)寫過這樣一部作品。釜屋修先生說,在七十多年前,這個地方還沒有電,也不通車,人煙稀少,冷僻荒涼。每天晚上,*井都頂著滿天的星光或是月光,沿著曲折的山路,到湯本館去,與川端康成談論文學。談到深夜,一個人再走回來。我想知道川端康成會不會送送這個面色蒼白的青年呢?在深夜的星光閃爍的曲曲折折的山路上,行走著一老一少兩個文學的精靈。釜屋修先生說他不知道,文獻上也沒有記載。但我心中固執(zhí)地認為一定有過這種情景,這是一種感人至深的情景。釜屋修先生說,*井死后,為了紀念他,日本的作家們就設了一個檸檬節(jié),在每年的*井忌日召開,到時會有很多日本作家從各地趕來參加。但現(xiàn)在這個節(jié)好像日漸衰微,人們已經(jīng)忘記了*井,也忘記了他的《檸檬》,當然也不會有多少人遠路風塵地來參加這個檸檬節(jié)了。出了*井的旅館,沿著陡峭的小路,爬上山包,釜屋修先生帶我去看*井的墳墓。在山包上,還能看到一縷血紅的霞光照耀著孤零零的墓和墓前紫色的石碑。石碑的頂端,有一個金黃的東西在閃閃發(fā)光。是一顆檸檬。釜屋修先生驚奇地說:這個季節(jié)哪里來的檸檬呢?而我在想,是什么人趕在我來之前放上了這顆檸檬呢?二、川端康成的幽靈當天夜里,我們下榻在距離湯本館不遠的綠色天城旅館。這家旅館的規(guī)模比湯本館大一點,現(xiàn)代化的氣息濃一些,但旅客廖廖,似乎只有我們幾個人。晚飯之后,各回寢室,熄燈就寢。隔著窗戶,聽到貓越川里的流水聲愈加響亮。……
內容概要
《初戀:神嫖》是是中國當代著名作家莫言“莫言小說精短系列”《蒼蠅·門牙》、《老槍·寶刀》、《初戀·神嫖》之一。“莫言小說精短系列”集結了莫言迄今為止所有的優(yōu)秀短篇小說?!冻鯌?middot;神嫖》收錄了莫言著名短篇小說《初戀》、《神嫖》、《愛情故事》、《沈園》、《天花亂墜》等。
作者簡介
莫言,山東高密人,1955年生。著有《紅高粱家族》、《酒國》、《豐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勞》、《蛙》等長篇小說十一部,《透明的紅蘿卜》、《司令的女人》等中短篇小說一百余部,并著有劇作、散文多部;其中許多作品已被翻譯成英、法、德、意、日、西、俄、韓、荷蘭、瑞典、挪威、波蘭、阿拉伯、越南等多種語言,在國內外文壇上具有廣泛影響。莫言和他的作品獲得過“聯(lián)合文學獎”(中國臺灣),“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杰出成就獎”,法國“Laure Bataillin(儒爾·巴泰庸)外國文學獎”,“法蘭西文化藝術騎士勛章”,意大利“NONINO(諾尼諾)國際文學獎”,日本“福岡亞洲文化大獎”,中國香港浸會大學“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紅樓夢獎”,美國“紐曼華語文學獎”以及中國最高文學獎“茅盾文學獎”。
書籍目錄
神秘的日本與我的文學歷程(代前言)
章節(jié)摘錄
愛情故事那年秋天,隊長分派十五歲的小弟與六十五歲的郭三老漢去搖水車。搖水車干什么?車水。車水干什么?澆大白菜。看水道的是一個名叫何麗萍的女知青,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立秋之后,大白菜必須每天上水,否則就要爛根。派活時隊長說了,讓他們三個不必每天早晨來等待派活,吃過飯去澆白菜就行了。他們吃過飯就去澆菜,從立秋澆到霜降。當然,他們并不是一直不停地澆水,他們也干些別的事,譬如給大白菜施肥,給大白菜抓蟲,用紅薯秧把耷拉在地上的白菜葉子攏起來捆住,等等。他們每天都休息四次,每次半小時左右。女知青何麗萍有一塊手表。節(jié)氣到了霜降,地溫變低,大白菜卷成了球形,澆水工作結束了。他們把水車卸下來,用板車拖到生產隊場院里交待給保管員,保管員粗粗檢查一下就讓他們走了。第二天,他們吃過早飯后就到鐵鐘下邊等著隊長重新派活。隊長分配郭三套牛去耕豆茬地,分配小弟去補種田邊地角上的小麥。何麗萍問:“隊長,我干什么?”隊長說:“你跟小弟一起去補種小麥,你刨溝,他撒種。”有一個滑稽社員接過隊長的話頭跟小弟逗趣:“小弟你看準了何麗萍的溝再撒種,可別撒到溝外邊去啊。”眾人哄笑起來,小弟感到心在胸膛里怦怦跳,偷眼看何麗萍時,發(fā)現(xiàn)她板著臉,好像很不高興。小弟心里立刻難過起來。他罵那逗趣的社員:“老起,操你媽!”白菜地在村子東頭,緊傍著一個大池塘。塘里蓄積著很多雨水,水里生長了很多藻榮和苔蘚,池水顯得碧綠、深不可測。生產隊把白菜地選在這里,主要是想利用池塘里的水澆灌。井里的水當然也可以澆灌,但不如池塘里的水效果好。水車凌空架在池塘上,像一個水上亭閣。小弟和郭三老漢腳踩著顫悠悠的木板,每人抓住一個水車的鐵柄,你上我下,吱吱扭扭不停地車著水。從立秋至霜降,沒有落過一次雨,幾乎每天都是藍天如洗,陽光明媚。無論有風沒風,池塘里的水都很平靜。天上有白云時,池塘里也有白云,池塘里的云比天上的云還要清晰。小弟有時候看云看癡了,竟忘了搖動手中的鐵柄。郭三老漢喪氣地吼一聲:“小弟!睡著了嗎?!”池塘的北頭有像炕席那么大的一片蘆葦。孤零零的那么一點蘆葦,顯得很不真實。蘆葦一天比一天變黃,黃的葦葉被初升的太陽和西斜的太陽照耀著時,好像鍍了金子。如果那只遍身通紅的、奇異的大蜻蜓落在一片金葦葉上時,池水、蘆葦、蜻蜓就成了一幅畫。還有十幾只鴨七八只鵝都是雪白的,在綠水里游來游去。那兩只長脖子的公鵝有時趴在母鵝背上,有時趴在母鴨背上。公鵝這樣做時小弟往往發(fā)呆,一發(fā)呆又忘了搖動水車的鐵臂,于是,小弟又遭到郭三老漢的訓斥:“想什么呢?”小弟慌忙把眼從鵝鴨身上撤下來,加倍用力地搖動水車。在嘩嘩啦啦的水車鏈條抖動聲中和嘩嘩啦啦的水聲里,他聽到郭三老漢說:“毛兒還沒扎全個小公雞,也想起好事來了!”小弟感到羞愧。那只在池塘上飛來飛去的紅色美麗蜻蜓,被郭三老漢命名為“新媳婦”。何麗萍身材很高,比郭三老漢還高。她會武術,據(jù)說曾隨著中國少年武術隊到歐洲表演過。人們經(jīng)常為何麗萍惋惜,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她肯定能成個大氣候。她家里成份不好,有人說她父親是資本家,也有人說是走資派。走資派和資本家沒有多少區(qū)別,所以誰也不愿深究。反正大家都知道何麗萍出身不好。何麗萍不愛說話,村里人都說她老實。與她一起下來的知青上學的上學,就工的就工,回城的回城,就閃下了一個何麗萍。大家都知道她受了家庭出身的拖累。何麗萍的武術只顯過一次相,那還是她剛插隊來村里時。那時小弟只有八九歲。那時村里經(jīng)常組織毛澤東思想宣傳會。知識青年們能說會唱,還有會吹口琴、吹笛子、拉胡琴的。那時候村子里顯得特別熱鬧,社員們白天勞動,晚上鬧革命。小弟感覺到那時候像過大年一樣天天熱鬧得夠數(shù)。有一天晚上跟很多天晚上一樣,吃過晚飯大家都出來革命。迎面一個土臺子,臺子上栽兩根柱子,柱子上掛兩盞汽燈。知青們在臺上又拉又唱,小弟記得,忽然那個報幕的小知青說:貧下中農同志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槍桿子里面出政權!下面請看何麗萍的武術表演:“九點梅花槍”!小弟記得大家像瘋了一樣鼓掌,就等著何麗萍出來。一會兒何麗萍出來了。她穿著一身紅色的緊身衣服,腳上穿著白色膠鞋,頭發(fā)盤在頭上。年輕的小伙子在議論著她的緊繃繃鼓起的乳房。有說是真的,有說是假的,說假的那個人還說何麗萍的胸膛上扣著兩個塑料碗。她手持一桿紅纓槍站在臺中亮了一個相。她挺胸抬頭,兩只眼黑晶晶的,十分光彩。然后抖抖槍桿,唰唰唰一溜風地耍起來了。耍到那要緊處,只見得臺子上一片紅影子晃眼,哪里去看清她的身腰動作?后來她收住勢,手拄長槍定定地站在臺上,好像一炷凝固的紅煙。臺下鴉雀無聲好一陣,眾人如夢方醒,有氣無力地鼓起掌來。這一夜村里的年輕人都失眠了。第二天,在地頭上休息的社員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耍槍的何麗萍和她的“九點梅花槍”。有的說這丫頭的槍術是花架子,好看但不實用;有的說槍耍得像風一樣快,三五個人近不了身,還要怎么實用?有的說要找上這么個老婆可就倒了霉了,等著挨揍就行了,這丫頭注定是個騎著男人睡覺的角色,什么樣的車軸漢子也頂不住她一頓“九點梅花槍”戳。往后的議論就開始下道了。那時小弟跟著大人們干活,聽到這些話時心里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氣憤。何麗萍的“九點梅花槍”只耍了一次就耍不成了,據(jù)說是被人告到公社革命委員會里,公社里說:槍桿子應該握在根紅苗正的革命接班人手中,怎么能握在黑五類的后代手中呢?何麗萍不愛說話,每天垂頭喪氣地跟著社員們勞動。當所有的知青都插翅飛走時,她顯得很孤單,大家都對她同情起來。隊長再也不派她重活干。沒有人想到她該不該找對象結婚的事。村里的小青年大概還記得她的槍術的厲害,誰也不敢去找她的麻煩。有一天她懸空坐在水車的踏板上望著池塘里的綠水發(fā)愣時,小弟坐在池塘的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的臉很黑,鼻梁又瘦又高,眼睛里黑黑的幾乎沒有白,兩道眉毛向鬢角斜飛去,左邊那道眉毛中間有一顆暗紅色的大痦子。她的牙很白,嘴挺大,頭發(fā)密匝匝的,小弟看不到她的頭皮。那天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了的藍華達呢軍便裝,沒扣領扣,露出一節(jié)雪白的脖頸和一件內衣的花邊,再往下一看,小弟慌忙轉頭去看在白菜地上飛舞著的兩只蝴蝶。他看不見蝴蝶,他腦子里牢牢地記住了何麗萍的兩只乳房把軍便裝的兩只口袋高高挺起的情景。郭三老漢不是個正經(jīng)的莊稼人,小弟聽人說郭三年輕時在青島的妓院里當過“大茶壺”。“大茶壺”是干什么的呢?小弟不知道,也不好意思問人家?,F(xiàn)在郭三沒老婆,光棍一人過活,村里人都說他跟李高發(fā)老婆相好。李高發(fā)的老婆梳著一個光溜溜的飛機頭,一張白白的大臉,腚盤很大,走起路來一拽一拽的,像只鴨子。她的家離池塘不遠,小弟和郭三踏著木板搖水車時,一抬頭就能望到李家的院子。她家養(yǎng)了一條黑色的大狗,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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