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男兒血

前言

　　血薦軒轅，捐軀炎黃　　讓我們打開中國地圖，找到重慶的位置。重慶，抗戰(zhàn)時期是陪都，是民國政府所在地。1937年，日軍在占領南京后，蔣介石帶著民國政府遷往重慶。日軍做夢都想進攻并占領重慶，逼迫中國投降?！　≈貞c位于四川盆地，日軍要進攻并占領重慶，有三條路可走：從南面和北面，可以走陸路；從東面，可以走水路。四川盆地西面是巍峨山脈的西藏，處于內(nèi)陸極地，日軍不會從西面進攻?！　∠日f南面。1942年春，日軍從緬甸仰光登陸，占領滇緬公路，向北推進，英軍節(jié)節(jié)敗退，急向中國求援。中國十萬遠征軍走出國門，與日軍在緬甸廝殺。可是，因為英軍背信棄義、情報有誤、將帥不和等原因，第一次緬甸戰(zhàn)役失敗。中國遠征軍的防線被突破后，日軍順著滇緬公路，越過緬北，直插中國滇西，然后來到怒江上的惠通橋邊。中國守軍慌亂中將惠通橋炸毀，才止住了日軍的步伐。當時，如果日軍控制了惠通橋，就可以從南面直接進入昆明，然后從云貴高原飛兵直下，可以很快進入四川盆地，重慶難保。　　一座窄窄的橋梁被炸毀，橋下洶涌的怒江，擋住了日軍北進的腳步。　　再說東面。長江從巴顏喀拉山一路南下，然后向東流經(jīng)四川盆地。重慶是長江沿線的一座城市，長江流經(jīng)重慶后，繼續(xù)東流，經(jīng)過宜昌、武漢、九江、南京，注入大海。　　1943年，日軍占領了長江中下游的所有城市，然后大軍齊聚宜昌，兵鋒直指重慶。宜昌西面有一座村莊名叫石牌村，十八軍十一師堅守這里。如果石牌有失，石牌到重慶的長江沿線，無險可守，日軍可以直接叩關攻打重慶?！　≈腥针p方經(jīng)過連月激戰(zhàn)，日軍步步緊逼，從水陸兩路攻至長江岸邊。關鍵時候，十八軍十一師死死扼守石牌，生生斬斷了日軍一只伸進重慶的腳爪。然后，中國軍隊展開反攻，將日軍又趕回了武漢。此后，一直到抗戰(zhàn)結束，日軍都沒有再沿著長江進犯重慶?！　∽詈笳f北面?！　”泵媸侨哲娊?jīng)營最早、花費時間最長的一條通道，也是三條線中進入重慶最便捷的一條通道。重慶的北面是陜西，陜西的東面是山西，而日軍早在抗戰(zhàn)之初的1937年，就占領了山西。只需從山西進入陜西，再向南翻越秦嶺山脈，就可以進入四川盆地，攻占重慶。這條線路比長江線路、云貴線路，要輕捷簡單多少倍啊。　　然而，從抗戰(zhàn)之初的1937年，一直到抗戰(zhàn)結束的1945年，整整八年，日軍始終沒有打通這條線路，也一直沒有進入陜西，更沒有進入四川盆地。這是什么原因？　　山西，人稱表里山河。它與西面的陜西，以黃河為界；而黃河的東岸，則有一座山脈，名叫中條山。日軍要進入陜西，必須先占領中條山，然后才能渡過黃河。中條山，扼守黃河三大渡口——蒲津渡、風陵渡和茅津渡。　　日軍要進入陜西關中，必須先渡過黃河；要渡過黃河，需要先占領這三大渡口；要占領這三大渡口，必須先占領中條山。所以，中條山，對于陜西，對于西北，對于西南，對于西南的重慶，都顯得異常重要?！　∪哲娞热粽碱I了陜西關中，向西可以攻占甘肅和寧夏，關中向西，沒有關隘，兵力稀少；向南可以進入四川盆地，進而攻占戰(zhàn)時陪都重慶；而向北，則就是當年八路軍總部所在地的陜北延安?！　∷?，中條山無論如何也要死守?！　?937年下半年，日軍進入山西，國民黨軍隊先后進行了忻口會戰(zhàn)、太原會戰(zhàn)，都慘遭失敗。其中，唯一的亮點，就是八路軍一一五師師長林彪率軍在平型關伏擊日軍輜重部隊，取得大捷?！　∪哲娬碱I了山西省會太原后，兵鋒南指，進入晉南山區(qū)。而晉南境內(nèi)，就有中條山?！　∽云咂呤伦兒?，日軍一路南下，氣焰正熾，兵鋒正盛，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一條名叫中條山的山脈，擋住了他們南下西去的腳步?！　∫粫r，中條山前線，全國矚目?！　榱俗柚谷哲娤驎x南進攻，原楊虎城將軍的西北軍就陸陸續(xù)續(xù)進入了中條山，進行防守。楊虎城的這支軍隊，被改編為第四集團軍?！　∪哲娂Y重兵，向中條山先后發(fā)起了13次大型進攻，均被以第四集團軍為主力的防守部隊擊退。日方的記載中，將這些發(fā)生在中條山的戰(zhàn)役，稱為“中原會戰(zhàn)”；中方的記載中，將這些戰(zhàn)役稱為“晉南會戰(zhàn)”，或者“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　≈袟l山保衛(wèi)戰(zhàn)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可是卻少為人知。這些年，當常德保衛(wèi)戰(zhàn)、衡陽保衛(wèi)戰(zhàn)、滇西會戰(zhàn)等戰(zhàn)役進入人們視線的時候，同樣慘烈悲壯的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仍然沉睡在歷史的深處，等待著被喚醒?！　∫粋€重要的原因是，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的主力是第四集團軍，而第四集團軍是當年正面戰(zhàn)場的雜牌軍。雜牌軍的戰(zhàn)績，是被當年書寫戰(zhàn)爭進程的人，所忽略的；而當年的媒體，也很少報道?！　〉谒募瘓F軍絕大多數(shù)是陜西人?！　榱肆私膺@段抗戰(zhàn)歷史，我曾經(jīng)翻閱了陜西關中很多縣的縣志。每本縣志上，都密密麻麻寫滿了抗戰(zhàn)烈士的名字，和他們的出生地，后面的注釋寫著：犧牲于山西中條山?！　∶恳槐究h志上，都記載著幾百名這樣有名有姓的烈士。算一算，整個陜南和關中，有多少個縣？犧牲在中條山中的烈士，會有多少？　　很多人聽說過“八百冷娃跳黃河”，這場戰(zhàn)役叫做“六六血戰(zhàn)”。八百冷娃跳黃河，和狼牙山五壯士、八女投江一樣壯烈；六六血戰(zhàn)，比松山戰(zhàn)役、騰沖戰(zhàn)役更為悲壯。事實上，當年跳入黃河的，遠遠不止八百人，而是三千人。這三千人，幾乎全是尚未經(jīng)過訓練的新兵和學生，他們剛剛來到中條山戰(zhàn)場，連槍支都還沒有領到?！　×獞?zhàn)，更是慘烈異常，悲壯無比。在這場戰(zhàn)役中，陜西軍猝遇強敵，四面被圍，形勢極端不利。日軍天上有飛機轟炸，地上有坦克奔突，瘋狂進攻中條山；陜西軍大呼酣斗，死戰(zhàn)不退，眾志成城，絕地反擊，終于將日軍趕出了中條山。這些真實的故事，比好萊塢大片更震撼生猛，更一波三折，更回腸蕩氣。　　為什么陜西軍能夠如此強悍？我采訪過的一位老兵這樣回答：“身后就是我們的家鄉(xiāng)，就是我們的父老妻兒，我們能不拼命？”　　人們一直將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與中條山戰(zhàn)役混為一談?！　≈袟l山戰(zhàn)役，是抗戰(zhàn)相持階段，正面戰(zhàn)場上最大的一次潰敗，國民黨軍隊犧牲被俘八萬人，蔣介石稱之為“抗戰(zhàn)中最大之恥辱”。　　而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發(fā)生在中條山戰(zhàn)役之前。以第四集團軍為主力的中國軍隊，堅守中條山將近三年，官兵同心，軍民一體，讓日軍始終無法越過這條長度約為160公里的山脈，讓日軍占領西北和西南的戰(zhàn)略計劃，在這里止步?！　≈袟l山戰(zhàn)役，失敗了；但是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我們勝利了?！　≡谥袟l山戰(zhàn)役前，對地形地理極為熟悉，又13次挫敗了日軍進攻，積累了豐富經(jīng)驗的陜西軍，因為與八路軍聯(lián)系緊密，被蔣介石調(diào)到了中條山以南的河南駐防。陜西軍調(diào)走后，蔣介石把中條山的防務交給了大量沒有山地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部隊，面對日軍的進攻，倉促阻擊，所以敗在必然。　　日軍占領了中條山后，卻仍然沒有西渡黃河，進入陜西，進而進攻重慶。因為此時國際形勢發(fā)生了變化，日本大本營的戰(zhàn)略計劃也要發(fā)生改變?！　∵@是1941年5月，日軍的戰(zhàn)略計劃已經(jīng)從西進改為南下。日軍缺少石油和橡膠，如果不能盡快占領南亞和東南亞，龐大的戰(zhàn)爭機器將無法運轉。半年后，日軍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美國卷入了“二戰(zhàn)”；日軍進攻東南亞，東南亞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也被迫卷入戰(zhàn)爭。堅持獨立抗戰(zhàn)了四年之久的中國，終于有了自己的盟友。　　此后，日軍陷入了中國戰(zhàn)場與太平洋戰(zhàn)場的泥沼中，再也無力西進了。　　當初，如果沒有以陜西軍為主力的中國軍隊在中條山的頑強堅守，如果日軍進攻中條山的陰謀早早得逞，那么，日軍西進成功，抗戰(zhàn)的歷史，甚至中國的歷史，都要重新改寫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怎么評價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都不過分?！　】上У氖?，這段決定了中華民族歷史進程的戰(zhàn)爭，一直不為人知，一直沉睡在歷史深處?！　‖F(xiàn)在，到了我們喚醒這段歷史的時候了?！　±铉凵怠　?012年5月13日

內(nèi)容概要

　　作者在查閱和搜集大量有關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和中條山戰(zhàn)役的抗日戰(zhàn)爭史料，以及采訪和記錄二十多位抗戰(zhàn)老兵的口述資料基礎上，全面還原了長達三年的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中許多可歌可泣的歷史場景，既突出了國共兩黨攜手抗戰(zhàn)的感人事跡，又頌揚了中華民族威武不屈的堅韌精神，是一部兼具歷史和文學雙重價值的佳作。

作者簡介

　　李幺傻
　　出生于陜西關中，抗戰(zhàn)老兵后代。著名暗訪記者，暢銷書作家，先后獲得“中國最勇敢作家”、“中國十大記者式作家”、“非虛構作家領軍人物”等稱號。所著《暗訪十年》榮獲“2010年全國十大優(yōu)秀暢銷書”。
　　自詡平生只做了兩件事：做暗訪記者；尋找抗戰(zhàn)老兵。十余年來，自費尋找和采訪過散落民間的抗戰(zhàn)老兵數(shù)百名，被譽為“中國最有良知的記者”。
　　自幼聽聞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近幾年來，先后幾十次來往山西中條山，足跡遍及上百座村莊，探訪近百名戰(zhàn)爭親歷者，用最真實的筆觸來還原這場曠日持久的決定著大西北安危的保衛(wèi)戰(zhàn)。

書籍目錄

目 錄
引 子
這是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后發(fā)生的一幕幕感人的故事。然而，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到底是一場怎樣的戰(zhàn)役？十七路軍又是一支什么樣的軍隊呢？
第一章 陜西軍東征
十七路軍，是一支異常神勇的部隊。因為和同一條戰(zhàn)線上抗戰(zhàn)的八路軍聯(lián)系緊密，軍中又有眾多的共產(chǎn)黨員，老百姓稱十七路軍為"七路半"；因為他們依托中條山頑強阻擊日軍，連戰(zhàn)連捷，國民政府稱十七路軍為"中條山的鐵柱子"；因為日軍無法占據(jù)中條山，進而渡過黃河，侵占西北，日軍稱十七路軍為"盲腸炎"。
十七路軍，就是西安事變后經(jīng)過改編的楊虎城的部隊，也是我的家鄉(xiāng)陜西的部隊。
第一節(jié) 陜西每縣都有數(shù)百人戰(zhàn)死疆場
第二節(jié) 不拋棄，不放棄
第三節(jié) 誓師出征，渡河抗日
第四節(jié) 雪花山之役
第五節(jié) 彭德懷傳授游擊戰(zhàn)術
第六節(jié) 孫蔚如揮師東征
第二章 永濟保衛(wèi)戰(zhàn)
然而，歷史上陷入如此死地，能夠反敗為勝的，又有幾人？
項羽破釜沉舟，說："置之死地而后生"，結果成功了；韓信背水結陣，說："置之死地而后生"，終于勝利了；趙括被秦軍切斷后路，說："置之死地而后生"，結果全軍覆滅；馬謖獨上高崗，也說："置之死地而后生"，結果身首異處；張靈甫獨上孟良崮，還是說："置之死地而后生"，還是失敗了……陷入死地而能夠生存的，找遍歷史，也僅有項羽和韓信，而失敗的例子舉不勝舉。
第一節(jié) 衛(wèi)立煌到延安
第二節(jié) 西陽河戰(zhàn)役
第三節(jié) 激戰(zhàn)堯王臺
第四節(jié) 夜雨中的西姚溫村
第五節(jié) 血染永濟
第六節(jié) 挺進中條山
第三章 共產(chǎn)黨幫助整軍
毛澤東又問，靖國軍都投降了，楊虎城怎么沒有投降？孔從洲說，楊虎城高舉靖國軍的旗幟不倒，主要是受黨的影響，他的部隊里有很多共產(chǎn)黨員，在榆林時就認識魏野疇，他是陜西興平人。
毛澤東說："哦，陜西出人才，李自成是陜西人，司馬遷是陜西人，魏野疇是陜西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他還有著作呢，他對西北軍的影響不小。以后呢？"
第一節(jié) 孫蔚如保護地下黨員
第二節(jié) 以八路軍為榜樣
第三節(jié) 看看這些二鬼子
第四節(jié) 武士敏和高桂滋
第五節(jié) 日酋的懺悔
第六節(jié) 游擊戰(zhàn)遍地開花
第四章 六六血戰(zhàn)
6月
6日午后，日軍攻破了陌南鎮(zhèn)，雙方展開了巷戰(zhàn)，一七七師的官兵死戰(zhàn)不退，先是一條街道一條街道的拼殺，后是一間房屋一間房屋的爭奪，喊殺聲、爆炸聲、怒罵聲、喘息聲，槍與槍相撞、刀與刀相擊的聲音，彌漫在陌南鎮(zhèn)的上空。每一條巷道里，每一塊地面上，每一堵圍墻下，每一棵樹木旁，都是死尸，死尸抱在一起，摞在一起，連在一起。鮮血順著街巷向前流淌。雙方的士兵踩著死尸交戰(zhàn)。
第一節(jié) 奔襲敵后
第二節(jié) 看不懂的防御戰(zhàn)
第三節(jié) 狹路相逢勇者勝
第四節(jié) 絕地反擊
第五節(jié) 三十八軍突圍
第六節(jié) 飛兵北上
第七節(jié) 陜西冷娃的復仇之戰(zhàn)
第五章 3000壯士跳黃河
車國光第一次向外界披露陜西軍跳黃河的歷史，是在 1986年
5月，他的回憶文章收入了當月印刷的《垣曲文史資料》。在這篇文章中，他明確記載，當年從芮城縣陌南鎮(zhèn)跳入黃河的有
1500人，這些士兵都是一七七師的。后來，張恒走訪了平陸縣的茅津渡、太陽渡、沙口、張峪等地，了解到當年獨立四十六旅和獨立四十七旅在這里跳入黃河的也有1500人。所以，六六血戰(zhàn)的那幾天，陜西軍跳入黃河的共計有
3000人。
第一節(jié) 黃河魂
第二節(jié) 最可敬的鄉(xiāng)親
第三節(jié) 跳黃河有多少人
第四節(jié) 尋親路漫漫
第五節(jié) 后死碑
第六節(jié) 望原之戰(zhàn)
第六章 中條山失守
中條山戰(zhàn)役，中國軍隊一下子失去了這么多優(yōu)秀將領，實在讓人痛心。古希臘時期，力學之父阿基米德被一名羅馬士兵砍殺，后世評論說："這一刀，砍下了一個世紀也難長成的頭顱。"而中條山戰(zhàn)役，也喪失了我們中華民族的忠誠將士。
第一節(jié) 暴風雨前的寧靜
第二節(jié) 衛(wèi)立煌走了，何應欽來了
第三節(jié) 中國軍隊陣地被各個擊破
第四節(jié) 三位將軍同一天殉國
第五節(jié) 突圍，突圍
第六節(jié) 將軍一去，大樹飄零 /
第七節(jié) 戰(zhàn)俘的悲慘命運
尾 聲
1941年
5月，留在中條山的中國軍隊被日軍戰(zhàn)敗，一部分犧牲，他們至今連姓名也沒有留下；一部分逃過了黃河，盼望著能夠打過黃河以北來；一部分做了戰(zhàn)俘，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九死一生。
后 記
參考文獻

章節(jié)摘錄

　　就在不久前，邁入耄耋之年的閻海棠委托兒子張曉鋒在網(wǎng)上發(fā)帖，尋找父親閻自明的墓地。閻自明1941年犧牲在中條山戰(zhàn)役中，時年29歲。但是，父親閻自明犧牲的具體地點，當年犧牲的情景，閻海棠都不知道，她的母親只是在70年前，接到了國民政府送給的一張《犧牲通知書》。　　閻自明曾經(jīng)上過中學，在部隊里應該是軍官。閻海棠說，父親閻自明犧牲前曾經(jīng)回過老家一趟，只喝了一碗水就又離開了，他告訴閻海棠說：“戰(zhàn)事緊急?！贝撕?，再也沒有回來?！　￠愖悦鞯募彝サ刂肥牵汉幽鲜≠葞熓谐顷P鎮(zhèn)東寺莊村?！　畛臼巧轿魇≤浅强h陌南鎮(zhèn)道東村人，芮城縣就在中條山腹地。當年十七路軍的一個騎兵連駐扎在這座村莊里，和村民相處很好。1939年“六六血戰(zhàn)”時，騎兵連的趙連副犧牲在村外的小南溝里，村民們將他的遺體抬回村中，商量后決定掩埋在鄰村。那天，抬棺上路時，突然繩索斷了，村民們都說：“趙連副不愿意離開咱們村?！彼麄兙蛯②w連副抬到了村旁一眼廢棄的土窯里，將窯門封住，等著趙連副的家人來到道東村搬走遺骨?！　《嗄旰螅瑏砹藘蓚€外地人，他們說是趙連副的家人，恭恭敬敬地帶走了遺骨，道東村全村人將他們送出了很遠。　　幾年前，又有一個人來到了道東村，說自己是趙連副的兒子，他從當年與趙連副并肩作戰(zhàn)的陸連副的口中知道了父親掩埋在道東村，這次是來搬走父親趙連副的遺骨。村里人告訴他趙連副的遺骨早就被人認領搬走了，不知道搬到了哪里。來人聽說后，跪在地上大哭，后來燒香磕頭，放了一掛鞭炮，就流著眼淚無奈離開?！　畛菊f：“我們?nèi)迦硕几械綄Σ黄疒w連副，當年十七路軍在中條山犧牲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個趙連副?！薄　∩轿魇∑疥懣h洪池鄉(xiāng)西鄭村有一塊“后死碑”，石碑上鐫刻著28名抗日烈士的姓名和籍貫?！　∥鬣嵈宓牟癫先苏f，這28名烈士都在一個營里。有一年，駐扎在西鄭村的一營戰(zhàn)士正在吃早飯，突然聽說鬼子來了，戰(zhàn)士們放下碗筷就拿著槍沖了出去。天黑后，鬼子被擊退了，這28名戰(zhàn)士也倒下了。因為戰(zhàn)事緊急，營長將這28名戰(zhàn)士掩埋在村外的壕溝后，又奔赴了戰(zhàn)場。一月后，戰(zhàn)事稍緩，營長又來到了西鄭村，第二次安葬戰(zhàn)友，給每位烈士買了一口棺材，在每口棺材里放了一塊青磚，青磚上用刺刀刻著這名烈士的姓名、籍貫、年齡、軍銜。隨后，營長又找到石匠，用一塊青石刻成了“后死碑”?！　∵@28名烈士中，有24名是陜西籍，其余四人籍貫分別是河北、山東、甘肅和山西。　　這些烈士有后代嗎？后代知道他們掩埋在哪里嗎？　　西北大學教授張恒等人了解到這個情況后，立即呼吁尋找這些烈士的后代。于是，秦晉兩地開始攜手尋親。兩年來，張恒按照石碑上民國時代的地址，行程3000公里，終于找到了20名烈士的家人和后代。70年來，這20名烈士的家人和后代一直在苦苦尋找親人的下落，他們只知道親人奔赴抗日戰(zhàn)場，此后杳無音訊，沒想到親人犧牲在山西的中條山中?！　埡阏f，那天，20位烈士的親人一同來到西鄭村的“后死碑”祭奠，所有人都哭了，有的哭喊：“爸呀，咱一塊回去啊?！庇械目拗f：“哥呀，媽到臨死都等著你回家。”　　楊春生是山西省芮城縣大溝南村人，她的父親楊繼周在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中救護過一名中國士兵，這名士兵叫陳志清?！　‘斈?，一場惡戰(zhàn)過后，十七路軍彈盡糧絕，面對蜂擁而上機槍掃射的日軍，中國軍隊的士兵們一步步退到了黃河岸邊，他們寧肯跳入濁浪翻滾的黃河，也不愿投降日軍?！　∫惶?，楊繼周在黃河岸邊割草時，看到草叢中躺著一名中國戰(zhàn)士，全身浴血。這就是陳志清，他從懸崖上往下跳時，落在了草叢中?！　≡谶@次戰(zhàn)役中，陳志清所在的團傷亡大半，剩下的二三百名戰(zhàn)士被日軍逼到了黃河岸邊。陳志清看到有兩個戰(zhàn)士，一老一少的父子兵，手拉著手跪在了懸崖上，面朝著黃河那邊陜西的方向，連著磕了三個響頭，然后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日軍涌了上來，陳志清也縱身跳落懸崖，被摔昏了。他就這樣躺了一天一夜，等來了楊繼周?！　罾^周告訴陳志清說：“日本人在到處搜山哩，你得趕緊離開這里?！睏罾^周扶著陳志清到黃河岸邊洗了臉，又把自己的衣服換給陳志清，把陳志清脫下的軍裝放在河水中順流飄走，最后，把自己懷里揣著的兩個饃饃給了陳志清?！　罾^周和陳志清互相留了姓名后，陳志清對著楊繼周跪了下去，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然后，就離開了。楊繼周躲在草叢中，一直到天黑，才穿著褲衩回到村中?！　畲荷f：“這些年來，父親總給我們講，那個名叫陳志清的陜西兵，不知道以后活著沒有，父親到臨死前都牽掛著這個陜西兵。”　　那天，陳志清穿著楊繼周的衣服沿著黃河西岸行走，走到天黑后，遇到了一支中國軍隊，以后他就跟著這支中國軍隊打鬼子?？箲?zhàn)勝利后，他回到家中，娶妻生子，兒子叫陳忠岳。　　陳忠岳上小學的時候，正遇上“文化大革命”。有一天，他放學回家，看到全村召開批斗大會，父親陳志清被五花大綁，站在高臺上，彎腰屈膝，身后是兩名紅衛(wèi)兵。陳志清一看到兒子，臉色大變，極為悲戚。多年后，陳忠岳回憶起此事，泣不成聲，說：“我能想到我父親當時的心情，一個父親最大的恥辱，就是在兒子面前出丑?！薄　￡愔厩逡恢睕]有告訴兒子陳忠岳自己當年抗戰(zhàn)的經(jīng)歷。直到臨終時，他才把兒子叫到身邊，說起當年在山西省中條山抗日的情景，他說：“我的救命恩人在山西芮城，名叫楊繼周，這些年一直想去找，不敢去找，害怕給他家?guī)頌碾y。”　　陳志清去世后，因為家庭困難，陳忠岳不能前去山西芮城，他多次托人在芮城打聽一個叫楊繼周的老人，可惜都沒有消息。因為這時候，楊繼周已經(jīng)去世了。　　2006年，距離楊繼周和陳志清去世都已經(jīng)十多年了。一天，西北大學教授張恒、陜西農(nóng)民作家張君祥等人尋訪當年十七路軍跳黃河的地方，來到了大溝南村。楊繼周的女兒楊春生看到他們車子上有“尋訪十七路軍”的字樣，就給了他們每人一個蘋果。他們拿著蘋果，感到不解。楊春生說：“蘋果不是賣給你們的，是送給你們吃的?！比缓?，楊春生就說了父親楊繼周曾經(jīng)救過一個名叫陳志清的十七路軍戰(zhàn)士的情景?！　埦槁牭竭@個消息后，立即想到了朋友陳忠岳曾經(jīng)講過的一件事情：陳忠岳的父親陳志清曾經(jīng)在芮城黃河岸邊被一名村民救了。但是，救人的是不是眼前這位農(nóng)婦的父親，張君祥和張恒都不敢確定?！　』氐轿靼埠螅瑥埡愫蛷埦檎业搅岁愔厩宓膬鹤雨愔以?，說起了在芮城縣的奇遇。陳忠岳激動萬分，很快就和張恒、張君祥一起來到大溝南村?！　￡愔以篮蜅畲荷娒婧?，說起了父親們當年見面的情景，分別時的留言，兩人所說的一模一樣。六十多年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他們跪在地上，告慰父親，放聲大哭。張恒說，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淚流滿面?！　‖F(xiàn)在，陳忠岳家和楊春生家結為了親戚，人世間最好的親戚。　　這是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后發(fā)生的一幕幕感人的故事?！　∪欢?，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到底是一場怎樣的戰(zhàn)役？十七路軍又是一支什么樣的軍隊呢？　　第一章陜西軍東征　　第一節(jié)陜西每縣都有數(shù)百人戰(zhàn)死疆場　　人們只知道1932年上?！耙弧ざ恕变翜箲?zhàn)中英勇抗擊日軍的十九路軍，只知道十九路軍的軍長蔡廷鍇、總指揮蔣光鼐；而不知道1938年到1941年在山西黃河岸邊中條山同樣英勇抗擊日軍的十七路軍，不知道十七路軍的高級將領孫蔚如、趙壽山。因為十九路軍的抗日事件寫進了歷史課本，而十七路軍的抗戰(zhàn)事跡湮沒在了民間?！　∈呗奋姡且恢М惓Ｉ裼碌牟筷?。因為和同一條戰(zhàn)線上抗戰(zhàn)的八路軍聯(lián)系緊密，軍中又有眾多的共產(chǎn)黨員，老百姓稱十七路軍為“七路半”；因為他們依托中條山頑強阻擊日軍，連戰(zhàn)連捷，國民政府稱十七路軍為“中條山的鐵柱子”；因為日軍無法占據(jù)中條山，進而渡過黃河，侵占西北，日軍稱十七路軍為“盲腸炎”。　　十七路軍，就是西安事變后經(jīng)過改編的楊虎城的部隊，也是我的家鄉(xiāng)陜西的部隊?！　】墒?，我了解十七路軍，了解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已經(jīng)到了工作之后?！　∈嗄昵?，在我還沒有做流浪記者的時候，我是一名文學青年。那時候的文學青年，普遍有著浪漫情懷和報國熱忱，對文學和生活有著一種神圣的感情，總感覺自己要“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每個文學青年都像教徒對宗教一樣虔誠，為了文學會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菚r候，我騎著一輛叮當作響的破自行車，像一只笨拙的大鳥，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飛翔在關中平原塵土飛揚的鄉(xiāng)間道路上，挖掘那些鮮為人知的或者不為人知的故事?！　∥抑两襁€記得，在一次聽陳忠實老師講課的時候，他說到了他對陜西各地縣志的關注，他說《白鹿原》中一個名叫小娥的人物，就是從縣志中得到的靈感。每本縣志中都有一章《烈女傳》，專門記錄那些為了貞潔而守身如玉的女子，還有為了丈夫甘愿殉葬的女子。但是這些女子都沒有名字，她們在縣志中的符號是“王氏、李氏、張氏、趙氏……”她們的面容在那些發(fā)黃的志書中模糊不清，并漸漸被人們遺忘?！　哪菚r候起，我覺得縣志中一定有很多故事。因此，我每到一地，就想方設法尋找縣志進行閱讀。在縣志中，我看到了很多烈女的事跡，這些事跡讓生活在今天的我們瞠目結舌?！　∥椰F(xiàn)在還記得一本縣志中記載有這樣一個故事：　　某氏，剛結婚第二天，丈夫就離世，此后終身不嫁。曾有鄰居一男子妄圖輕薄，拉了她的手腕一把。她回家后用快刀砍斷手腕，血流不止身亡。死后，縣令命修建牌坊一座，彰顯她的高風亮節(jié)?！　】催@個故事的時候，我沒有受到感動，我只感到不寒而栗?！　∥业竭^關中平原的很多地方：黃陵、長安、三原、藍田、臨潼、華陰、華縣、潼關、大荔、合陽、韓城、蒲城……也翻閱過這些地方的縣志。我在縣志的最后幾頁，總能看到一長串姓名，每個名字的后面都有“死于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幾個字?！　∵@是我第一次看到有關這場戰(zhàn)役的記載。這場戰(zhàn)役留給我的印象是異常慘烈悲壯，即使按照縣志上的不完全統(tǒng)計，每個縣城死于這次戰(zhàn)役的都有幾百人，而關中平原就有上萬人?！　∵@到底是一場什么樣的戰(zhàn)役？為什么會有如此重大的傷亡？　　有一年，我在渭南塬上尋訪到一位參加過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的老兵，他姓關，我忘記了他的名字。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世多年了。　　渭南塬是秦嶺的一條余脈。秦嶺像一條蜈蚣一樣，它西起甘肅，爬過陜西，來到河南，它伸出的無數(shù)爪腳就是它的余脈。渭南塬上有好幾個鄉(xiāng)鎮(zhèn)的人居住?！　‘敃r我還沒有把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寫下來的想法，只是出于好奇才向老人打聽這場死傷慘重的戰(zhàn)役。老人說，陜西軍在中條山打了三年，日本人用了三年時間也沒有攻下中條山?！　≈袟l山是中國軍隊在黃河以北的最后一道防線，失去了中條山，中國黃河以北就全部淪陷。　　老人所說基本正確，后來我查找資料得知，當年國民黨軍隊在中條山部署了　　十幾萬軍隊，其中的主力就是陜西軍。而這支陜西軍，就是楊虎城留下的西北軍?！　∥靼彩伦兒?，那支鎮(zhèn)守陜西的西北軍去了哪里？　　他們?nèi)チ酥袟l山前線。　　楊虎城的名字，是和西安事變連在一起的?！　∥靼彩伦兒?，張學良被蔣介石帶到了南京；楊虎城留在了西安，被解職。陜西軍由孫蔚如將軍統(tǒng)領。孫蔚如是一員抗日虎將，他身高一米九以上，膀大腰圓，孔武有力，是一名典型的關西大漢。接下來我會重點寫到孫蔚如將軍和他那些能征慣戰(zhàn)的部下。　　楊虎城出生在陜西省蒲城縣孫鎮(zhèn)。我曾經(jīng)去過那里，那里是遠近聞名的鞭炮之鄉(xiāng)，那里人的性格也像炸藥一樣一點就著，愛憎分明，快意恩仇。就是這樣一塊土壤養(yǎng)育了楊虎城這樣的人。　　陜西人把俠客不叫俠客，而叫刀客；陜西人把土匪也不叫土匪，還叫刀客。而楊虎城就是一個刀客。關中這塊地方不但盛產(chǎn)小麥，還盛產(chǎn)刀客。關中刀客是和油糕、棍棍面一樣成為關中平原的名牌產(chǎn)品?！　∑殉堑娜硕颊f，楊虎城膽子大得很，又有計謀，從小就看出了和別人不一樣。　　楊虎城出生在窮人家庭，從小飽受磨難。他和后來一起發(fā)動西安事變的張學良不一樣，張家公子盡管出生在東北一輛馬車上，但是隨著父親張作霖職務的不斷升遷，他的榮華富貴也就接踵而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他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艱苦卓絕。當張學良把心思都用在怎么玩樂的時候，楊虎城的心思全用在了怎么填飽肚子上?！　罨⒊?2歲那年，父親去蒲城縣城趕廟會，母親在家患急病，楊虎城一路奔跑去找父親。到了集市上，看到人山人海，哪里能夠找到父親，怎么辦？小小的孩子看到路邊有一個旗桿，就像猴子一樣“哧溜哧溜”地爬上去，爬到高處后還手搭涼棚四處觀望。廟會上的人都圍聚過來，紛紛打聽：這是誰家的孩子？怎么爬這么高，多危險??！楊虎城的父親也來到旗桿下，看到了他。就這樣，楊虎城找到了父親?！　罨⒊?5歲那年，父親因為參加哥老會被抓。哥老會是一個反清復明的秘密組織，從長江沿岸波及黃河兩岸。父親被押解到了省城西安后，楊虎城一路乞討，來到西安一家飯店打雜，每天都把節(jié)省下的一碗飯端進監(jiān)獄，送給父親。兩個月后，父親被執(zhí)行絞刑，楊虎城又用自己兩個月的打工錢，買了一輛獨輪車，載著父親推回家鄉(xiāng)。從省城西安到渭北的蒲城，路程長達二三百里，楊虎城硬是推著獨輪車一路“吱吱扭扭”地回到了家鄉(xiāng)?！　罨⒊?6歲那年，蒲城縣孫鎮(zhèn)成立了孝義會，這是由七戶農(nóng)民組成的民間組織，宗旨在于互相幫助，扶貧濟困。敢作敢當、智勇雙全的楊虎城成為了孝義會的首領。幾個月后，這個組織很快就發(fā)展到了上百人。但是這時候，楊虎城還只是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nóng)家少年?！　⌒梁ジ锩l(fā)，推翻清朝的浪潮也席卷了西北，當時陜西有一支秦隴復漢軍，楊虎城帶著100人的隊伍加入了這支武裝，與清兵作戰(zhàn)。　　接下來的一年里，中國亂得不能再亂了，你方唱罷我登臺，爭權奪利名利場，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鬧嚷嚷蠅爭血，戰(zhàn)場變成了官場。中國不再需要那么多的軍隊了，秦隴復漢軍被解散，楊虎城帶著子弟兵又回到了渭北，面朝黃土背朝天，把日頭從東山背到西山。　　如果沒有接下來的這一起兇殺案，楊虎城可能一輩子都是一個農(nóng)民?！　罨⒊?1歲那年，渭北出了一個名叫李楨的人。李楨是前清武秀才，會兩下拳腳功夫，縱橫鄉(xiāng)里，無惡不作。李家在渭北勢力很大，有一支私人武裝，又與官府往來密切。用今天的話來說，李楨就是一個“黑社會”老大。李楨當年是渭北的老虎，李楨一出門，人們就紛紛躲避?！　‘斈甑摹昂谏鐣本褪沁@樣的，都是一方惡霸，走路都像螃蟹一樣橫著行；現(xiàn)在的“黑社會”老大都西裝革履，油頭粉面，把自己裝扮得像個貪官；而貪官則吃喝嫖賭，一臉惡相，隨意抓人打人，又像是“黑社會”?！　∧菚r候，李楨經(jīng)常帶著一幫子打手下鄉(xiāng)，看到不順眼的人就打，看到交不起租的人就打。很多人都挨過李楨的拳腳，他們沒辦法，就找到楊虎城。楊虎城曾經(jīng)看到過李楨把一個農(nóng)民吊在樹上打死了，他早就看不慣李楨這一套，決心為民除害?！　∵@時候的楊虎城就和《水滸傳》中行俠仗義的綠林好漢一樣，匡扶正義，除暴安良，魯達三拳打死鎮(zhèn)關西，石秀一刀砍翻淫和尚?！端疂G傳》之所以能夠流傳幾百年，而且還將永遠流傳下去，是因為它滿足了人們一直盼望的懲惡揚善的美好愿望?！　罨⒊且獮槊癯Γ傻衾钚悴??！　罨⒊歉傻衾顦E的故事在很多書籍中都有記載。楊虎城沒有槍，就向別人借了一把馬拐子，這是陜西人口中的短把步槍，是騎兵用的，可以一只手使用。楊虎城把槍揣在懷里，去找李楨。有人說李楨在一家糧店里催債，楊虎城就找到了這家糧店。李楨手下的打手在糧店門口攔住了楊虎城，問他干什么，楊虎城不動聲色地說：“給李秀才送信?！贝蚴志头艞罨⒊沁M去。楊虎城走進糧店后院里，看到有兩個人躺在炕上吸大煙，他就問：“哪一位是李秀才？我送信給他?！崩顦E毫無防備，站了起來說：“我就是?！睏罨⒊菑囊路锩瑳]有摸出信件，卻摸出一桿槍，一槍就把李秀才撂倒了。然后，楊虎城在人們驚恐的目光中揚長而去，這就像武俠小說中常常寫到的劍客一樣，收劍入鞘，飄然遠去。　　打死了李楨，官府就捉拿楊虎城，楊虎城干脆組織起了一隊刀客，殺富濟貧，來往于渭北，讓官府驚恐。這批刀客有100人，這100人以后成為陜西軍的中堅力量，無論是楊虎城落魄還是風光，這些老弟兄都沒有離開他。陜西人講義氣的特點在這些刀客身上充分體現(xiàn)了?！　」俑畤肆恕瓣P中刀客”幾次，都慘遭失敗，后來采取安撫政策，收編他們?yōu)槊駡F，楊虎城想到做刀客也不是長久之計，就接受了改編，后加入了陜西護國軍?！　∵@一時期，賀龍在湘西拎著兩把菜刀砍翻了鹽稅局的公務員，拉起了一支隊伍，也接受了改編，加入了湖南護國軍；劉伯承在四川部隊里當上了連長，也加入了四川護國軍；而彭德懷也像楊虎城一樣，打死了一個地方惡霸，正在躲避官府的追捕?！　「鞯氐淖o國軍，打的都是袁世凱的軍隊，因為袁世凱要稱帝?！　∵@時候，孫蔚如、趙壽山都在楊虎城手下任職。孫蔚如和趙壽山以后都在中條山保衛(wèi)戰(zhàn)中大顯身手，建立殊勛?！　O蔚如是西安市長安縣人，趙壽山是西安市戶縣人，兩人都畢業(yè)于當時西安的陸軍測繪學校，他們都在楊虎城手下，從下級軍官做起，以后成為了集團軍司令?！　〉谄吖?jié)戰(zhàn)俘的悲慘命運　　如果違反了，棍棒就會像雨點一樣落在背上。郭基羚說，日軍對戰(zhàn)俘的體罰方式，簡直超出了人們的想象?！　≡趹?zhàn)俘營里，朱永祥就屬于那種體格好的人。值得慶幸的是，他沒有和郭基羚在一個戰(zhàn)俘營里，也沒有遇到一個喜歡吃人心的惡魔看守。然而，他的遭遇照樣很悲慘?！　‘斈?月，和朱永祥一起被日軍俘虜?shù)挠?0多人，他們先被日軍關在運城十多天，然后坐著悶罐子火車來到太原?；疖囋诼飞献吡艘惶?，這一天里，他們沒有吃沒有喝，連廁所也不讓上。每節(jié)車廂里裝120人，密不透風，異常悶熱，夏季的太陽照在鐵皮車廂上，車廂里的溫度高達五六十度，等到到了太原，車廂里有四名俘虜死了?！　≡谔こ剃?，戰(zhàn)俘們每天只能吃兩頓飯，每頓只有一小勺子米飯，米飯已經(jīng)發(fā)霉了，散發(fā)著餿味和臭味；每天只能喝一次水，每次只給一小碗水。隔三天才能吃一次菜，菜也是那種腐爛的菜葉，沒有鹽也沒有油。到了冬天，也不給戰(zhàn)俘發(fā)棉衣，你進來的時候穿著什么，以后還穿什么。日軍根本就沒有把戰(zhàn)俘當人看待?！　≡趹?zhàn)俘營里，朱永祥每天都能看到十個以上的人死亡。每天早晨，體格強壯的朱永祥，就被日軍指定抬死尸，抬到東城墻根預先挖好的壕溝里，然后掩埋。每個壕溝埋六七十具死尸?！　∪哲娍词剡€經(jīng)常對戰(zhàn)俘耍花招，看到誰不順眼，就說誰有病，需要治療，命令這個戰(zhàn)俘走到室外，日軍給他注射一種戰(zhàn)俘們不知道名字的針劑，本來沒有疾病的很健康的人，幾分鐘后就會死亡。朱永祥親眼看到他所在的班里，有兩名戰(zhàn)俘就是被日軍注射了毒針而死亡的?！　∪哲娺€對戰(zhàn)俘營中身體強壯的青年進行抽血，他們定期將這些戰(zhàn)俘拉到日軍的醫(yī)院里，每次都抽取很多血液，每20天抽取一次，直至將戰(zhàn)俘的身體徹底抽垮。朱永祥就曾經(jīng)被抽過三次血。戰(zhàn)俘體內(nèi)的血液被抽干后，變得奄奄一息，日軍才不再抽血。而這樣的戰(zhàn)俘，能夠活下來的很少?！　≈煊老樵谔袪I被關押了三個月，抽血三次后，日軍就將他和其余的400人拉到北門外去修飛機場。在修飛機場的過程中，有兩名戰(zhàn)俘逃跑，被日軍抓回，日軍看守當著所有戰(zhàn)俘的面，讓狼狗將他們咬得渾身流血，然后綁在木柱上，讓新兵用刺刀捅死了他們，借此鍛煉新兵的膽量?！　∪哲娒看螝⒑?zhàn)俘的時候，還迫使周圍的老百姓觀看，以摧毀中國民眾的抗日意志。當時，被關押在太原工程隊中的戰(zhàn)俘有15000名左右，有中央軍的，有晉綏軍的，也有八路軍的，這些戰(zhàn)俘每天都遭受非人的折磨。　　戰(zhàn)俘在這里關押一段時間后，就被日軍送往各地充當苦力。其中向陽泉煤礦送過兩次，大約有400人；向東北送過五六次，共有6000余人；向唐山煤礦送了800人；向井陘煤礦送了800人……除此而外，日軍還強迫這些戰(zhàn)俘給他們充當炮灰，編入皇協(xié)軍，每逢作戰(zhàn)和通過危險地域，比如要穿過地雷陣，就強迫皇協(xié)軍走在前面?！　∶恳粋€戰(zhàn)俘，都有一段痛苦的經(jīng)歷?！　?942年8月12日的《新華日報》中，曾有一篇關于太原工程隊的回憶文章，作者是趙培憲?！缎氯A日報》當年是共產(chǎn)黨創(chuàng)辦的報紙?！　≡趹?zhàn)俘營的日子里，只要有太陽，每天下午二時，是一天之中最燥熱的時候，日軍就強迫戰(zhàn)俘站立在水泥地板上暴曬，有的人脊背上被曬出了一層皮，有的人被曬死了，還有些人被曬昏了，而曬昏了的人，會遭到日軍棍棒和鞭子的毒打，強迫他再站起來。最后，曬昏的人不是被曬死，就是被打死?！　∪哲娺€把八路軍戰(zhàn)俘當成了活靶子?！　?月20日，日軍把趙培憲等20個人集中在一起，從戰(zhàn)俘營向一座墳場的樹林走去。此前，日軍已經(jīng)多次把戰(zhàn)俘拉到墳場邊的樹林里殺害，每天80個人，分成四組，每組20人，進行殺害?！　∵@天，趙培憲被安排在第三組。　　趙培憲親眼看到日軍將前兩組戰(zhàn)俘的衣服剝?nèi)?，背捆著雙手，排成一字隊形，20個日軍端著刺刀，刺向戰(zhàn)俘們的胸脯和心臟。戰(zhàn)俘們在臨死前怒視著日軍，齊聲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兩組戰(zhàn)俘倒在了日軍的刺刀下，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和荒草。　　就在日軍走向第三組戰(zhàn)俘的時候，趙培憲轉身就跑，他跳下土崖，奔過深溝，一直不回頭地拼命奔逃，終于逃脫了。后來，趙培憲找到了隊伍，又開始與日寇作戰(zhàn)。趙培憲解放后擔任云南省蒙自地委書記和云南省民政廳長等職務?！　∪毡救俗x當年是太原工程隊的軍官，他在1956年5月31日寫過一份供狀，里面詳細寫到了殺害中國戰(zhàn)俘的情況。當年，住岡義是日軍獨立步兵第十三大隊機關槍教育隊少尉教官，他在供述狀中寫道：　　……對各中隊的新兵實施刺殺活肉靶檢閱時，我以安尾大隊長輔佐官的身份參加了，當時在各隊教官的指揮下，越220名新兵參加。根據(jù)大隊長的命令，大隊教育主任小池中尉從太原市小東門第一軍工程隊帶來的俘虜（大部分是八路軍戰(zhàn)士、干部、學生，一部分是抗日軍的戰(zhàn)士），越220名，每人刺殺一名，尸體棄之于殺人的賽馬場內(nèi)的東邊溝里。　　這次屠殺是根據(jù)當天來視察檢閱的獨立混成第四旅團旅團長津田守彌少將的命令實施的，旅團長津田少將對旅團所屬大隊在昭和16年（1941年）征集的現(xiàn)役兵的教育方針是：為把這批新兵作為旅團的骨干，要徹底地對他們進行作戰(zhàn)警備訓練，以達到老兵的水平……并對大隊長安尾大佐訓示：要以活著的中國人做教育材料，進行試膽鍛煉為方針……　　各教官進行準備，于檢閱的日期集中于指定的地點太原，實施每個檢閱科目。檢閱課中的刺殺假設敵就將中國人作為活肉靶進行檢閱。就在檢閱之時，有一名俘虜從刺殺場逃跑了，經(jīng)過東山孟家井逃到解放區(qū)，以后于當年秋，在《新華日報》上揭露了這一罪行?！　∽x供述狀中所寫的這名逃跑的俘虜，應該就是趙培憲吧。然而，盡管日本人用戰(zhàn)俘作為活肉靶的罪行被公之于眾，然而，他們并沒有收斂。住岡義繼續(xù)寫道：　　1942年8月2日前后，我根據(jù)大隊的檢閱計劃表，指揮機關槍班約70名，把小池中尉由小東門第一軍工程隊帶來的八路軍、年輕的抗日大學生及一部分病人俘虜約70名（其中約50名婦女），當作教育材料將其刺殺。當時大部分的婦女在刺殺前，都高呼中華民國萬歲等口號……于此次檢閱期間，各教官、助教及340名新兵，共殺害了約340名俘虜?！　∪哲姲阎袊鴳?zhàn)俘，更多的是八路軍戰(zhàn)俘當成了活肉靶，肆意刺殺，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到比這更殘忍的強盜。這幾年，熟悉抗戰(zhàn)歷史的人，都在談論一個叫做湯淺謙的日本人，這個晚年良心發(fā)現(xiàn)的日本人，寫了一封自悔書，承認自己當年在太原工程隊從事過人體解剖試驗，而且從事過八次人體解剖。而他解剖的是，是活生生的中國人?！　珳\謙這樣寫道：　　走進手術室，里面有院長、護士和見習醫(yī)生。一會兒，從外面推進來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長得很健壯，可能就是平時常說的八路軍吧。他一點沒有恐懼的樣子，怒目注視著我們，然后毫不畏懼地上了手術臺。盡管打了麻藥，但那畢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所謂的“解剖實習”中，我們把他好端端的闌尾切掉，把腸子剪斷再縫上，再剪斷再縫上，來回好幾次。還有的醫(yī)生把他的胳膊截斷再縫上……一開始我給別人打下手，但后來的氣管切開手術，我是主刀醫(yī)生?！　《切┯米魅梭w試驗的戰(zhàn)俘，或者在手術中或者在手術后就死亡了，日軍將他們掩埋在醫(yī)院附近的土坑里。日軍的暴行，超越了人類的忍受期限。日軍的罪惡，中華民族永遠都要銘記。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牢記日軍的罪惡，是為了讓這種悲劇不再重演?！　∥猜暋　?941年5月，留在中條山的中國軍隊被日軍戰(zhàn)敗，一部分犧牲，他們至今連姓名也沒有留下；一部分逃過了黃河，盼望著能夠打過黃河以北來；一部分做了戰(zhàn)俘，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九死一生?！　《恢钡娇箲?zhàn)勝利，中國軍隊都沒有打過黃河以北。　　1941年5月，盡管日軍占領了中條山，卻再也無力進入西北了。　　那支在中條山中堅守了兩年半，挫敗了日軍11次進攻的第四集團軍，他們此后的命運如何？　　第四集團軍渡過黃河后，駐扎在河南偃師、汜水、鞏縣、廣武一帶，擔任河防，阻擊日軍渡過黃河。日軍占領了中條山后，曾派出一支部隊從邙山偷渡，被第四集團軍三十八軍擊敗。　　邙山位于洛陽市北，黃河南岸，系秦嶺山余脈，為洛陽的天然屏障。傳說這里風水極好，所以成了東都洛陽歷朝歷代的官家墓地，邙山上已無一塊臥牛之地。民間有“生在蘇杭，葬在北邙”的諺語，唐代詩人王建《北邙行》這樣寫道：“北邙山頭少閑土，盡是洛陽人舊墓。舊墓人家歸葬多，堆著黃金無置處?！卑拙右椎摹逗聘栊小分幸策@樣寫：　　“賢愚貴賤同歸盡，北邙冢墓高嵯峨。古來如此非獨我，未死有酒且高歌?！薄　√拼内蕉家呀?jīng)沒有掩埋之地，更何況現(xiàn)在。　　想來，當年三十八軍在邙山上抗擊日軍的時候，高聳嵯峨的墓碑和高高隆起的墓塋，是天然的防御工事?！　≡诤幽希谒募瘓F軍依舊開辦干部培訓班?！　≡谝淮闻嘤柊嗌?，孫蔚如向學員們講起了當年替楊虎城守法的事情。盧溝橋事變后，孫蔚如兩次面見蔣介石，愿意替楊虎城守法，讓楊虎城出來指揮陜西軍作戰(zhàn)。他懇求蔣介石說，雙十二事變，楊虎城是出于愛國的目的，出于對日寇的憤慨，“論帶兵，我是書生；論打仗，楊先生比我強得多，為了國家民族，請委員長三思”?！　∪欢Y介石沒有同意。　　孫蔚如文武全才，他的書法、詩詞都造詣極深，而且非常講義氣，看淡名利，與士兵同甘共苦，所以，陜西軍從上到下，都非常敬重孫蔚如。將士一心，同仇敵愾，這也就是陜西軍能夠打勝仗的原因?！　?943年，統(tǒng)帥部又將三十八軍從邙山一帶調(diào)離，調(diào)來湯恩伯部隊在邙山堅守?！　?944年4月19日夜晚，日軍突破了邙山陣地，湯恩伯的85軍一路潰敗，日軍接著用主力步兵兩個師團、裝甲第三師團之一個旅團，向第四集團軍陣地實施攻擊。第四集團軍九十六軍堅守左翼陣地，路云亭營堅守虎牢關據(jù)點，日軍前鋒部隊攻擊七天七夜，援兵增至兩個聯(lián)隊，依然無法攻破虎牢關天塹。后，日軍被迫采用迂回戰(zhàn)術，占領了西十里鋪，截斷了虎牢關與大本營的聯(lián)系，虎牢關守軍彈盡糧絕，彈藥難以為繼，便趁夜色撤出了虎牢關，而日軍在虎牢關也丟下了近千具尸體?！　H僅一個虎牢關，就讓日軍攻打了七天七夜，付出了千個士兵死亡的代價。從1940年撤離中條山到1944年虎牢關戰(zhàn)斗，時隔四年，日軍又見識了雜牌軍陜西軍的強悍戰(zhàn)斗力。這支由陜西冷娃組成的軍隊，打起仗來從來都不要命，有一股二桿子勁，日軍在這些二桿子面前感到畏懼。1944年的陜西軍，都是從中條山血戰(zhàn)中殺出的威武之師，他們在堅守黃河南岸時，幾乎沒有什么大仗，所以也沒有多少傷亡，這些士兵都是當年那些在中條山中與早期日軍血拼的老兵；而日軍就不同了，1944年的日軍，兵力已經(jīng)嚴重不足，敵后戰(zhàn)場上的很多日軍都是新兵，這些沒有打過大仗的新兵，戰(zhàn)斗力是非常孱弱的，怎么能與在中條山中血戰(zhàn)了多年的陜西軍老兵一對一地較量？　　日軍在陜西軍堅守的陣地上吃了大虧，便改變部署，派一部分兵力牽制陜西軍，主力用來進攻湯恩伯陣地?！　O蔚如的軍隊是雜牌軍，湯恩伯的軍隊是中央軍，日軍先前以為陜西軍比中央軍好打，沒想到在陜西軍面前丟盔棄甲，醒悟過來后，這才將主力用來攻打中央軍。湯恩伯的中央軍陣地像豆腐渣工程一樣，讓日軍輕易就攻破了，然后，日軍接連攻陷密縣、襄城、許昌、臨汝、宜陽等地，直逼龍門?！　↓堥T陷落后，統(tǒng)帥部又命第四集團軍向洛陽以北的邙山挺進；第四集團軍向邙山行進一天，統(tǒng)帥部又命反攻汜水；向著汜水行走一天，統(tǒng)帥部又命向偃師進攻；長途奔襲來到偃師，剛與日軍交戰(zhàn)，統(tǒng)帥部的命令又來了，這次是要求第四集團軍到新安西南地區(qū)?！　〉谒募瘓F軍的戰(zhàn)報中這樣寫道：“數(shù)萬大軍進退如此輕忽，統(tǒng)帥部之企圖令人無測?！薄　∫粓鲞@么大的戰(zhàn)役，統(tǒng)帥部朝令夕改，忽左忽右，這和當年中條山戰(zhàn)役如出一轍，統(tǒng)帥部坐在大后方，對著地圖發(fā)號施令，哪里懂得前方將士是如何拼殺的？是如何浴血奮戰(zhàn)的？　　縱然這樣，第四集團軍仍舊在洛陽地區(qū)打了好幾個伏擊戰(zhàn)，廣大民眾送軍糧、抬擔架、運彈藥，異常積極。當?shù)匚溲b聶玉堂、聶振寰還帶來幾百人槍，幫助第四集團軍作戰(zhàn)。而豫西別處，民眾一看到湯恩伯的軍隊，就逃跑一空，中央軍想找人帶路詢問，連一個人也找不到。豫西戰(zhàn)役失敗后，中央軍各指揮官向重慶方面抱怨：豫西民風剽悍，襲擊中央軍，幫助日軍，是非不分。而河南參議會則回電：人民襲擾各軍，何以不襲擾第四集團軍，且?guī)椭?。此紀律不良有以致之，自己戰(zhàn)敗豈能委過于人民？　　整個豫西戰(zhàn)役中，日軍在第四集團軍面前都沒有占到便宜。當時，日軍的廣播中也有“與彼第四集團軍作戰(zhàn)，未能擊破主力”之語。日軍還在廣播中諷刺湯恩伯的軍隊說：日本人在國際間賽跑從不落后，此次與湯恩伯作戰(zhàn)，卻是望塵莫及。日軍的這句話是譏諷湯恩伯的軍隊一打仗就轉身狂奔，日本人攆都攆不上?！　?945年7月，孫蔚如被調(diào)任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他帶著張境白的警衛(wèi)團先行赴任，趙壽山的三十八軍隨后開進。孫蔚如上任后，立即布置進攻宜昌，突然接到日本投降的消息，三十八軍便停止開進?！　∵@時候，第六戰(zhàn)區(qū)秘書長是連瑞琦。我小時候曾經(jīng)多次見到過連瑞琦，他每天下午從山溝里走上來，腰桿筆直，昂頭挺胸，完全一副軍人的姿勢。我只聽人說他解放前當過大官，但是不知道他是誰。直到他去世后，才知道他有過非常顯赫的經(jīng)歷。可惜，那時候我太小，沒有采訪他?！　∪毡就督岛?，孫蔚如任武漢戰(zhàn)區(qū)受降主官，接受岡部直三郎大將第六方面軍的投降。李興中任第四集團軍司令，接受鄭州日軍投降；趙壽山任第三集團軍司令，駐扎甘肅武威，保障甘南新疆交通要道的暢通?！　O蔚如和國民黨軍隊五大主力之一的十八軍軍長胡璉關系很好。胡璉也是陜西人，陜西人極為看重本土情誼。孫蔚如有一位陜西廚師，陜西飯做得很好，胡璉每周都會來到孫蔚如公館吃午飯，每次吃完飯都要談論很久，經(jīng)常還會吵起來，因為兩人政見不同。但是吵歸吵，吵完了還是好朋友，有時候胡璉吃完了晚飯才離開。胡璉來的時候，孫蔚如列舉了蔣介石反動獨裁、日本投降后接收大員貪污腐化等丑事丑聞，勸胡璉認清形勢，不要再為蔣介石賣命，要給自己留有余地。胡璉認為孫蔚如分析有道理，但同時又說他深受蔣介石和陳誠的栽培之恩，不能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但是他也不會出賣朋友，對兩人之間說過的話嚴守秘密?！　?946年，第六戰(zhàn)區(qū)撤銷，成立武漢行營，程潛為主任，孫蔚如為副主任，實際已經(jīng)被完全架空，他每天除了去辦公室轉一圈，其余時間以與隨從下棋打發(fā)時光。1947年，華中剿匪總司令部成立，白崇禧任總司令，總攬一切大權，程潛與白崇禧矛盾激化。1948年，蔣介石撤銷武漢行營，成立長沙綏靖公署，程潛任湖南省主席兼長沙綏靖主任。孫蔚如被調(diào)任“總統(tǒng)府戰(zhàn)略顧問委員會”委員?；春?zhàn)役時，胡璉受傷，孫蔚如派人前去上海醫(yī)院探望。胡璉傷愈后，也前來拜訪孫蔚如表示感謝，并對孫蔚如的遠見卓識深表欽佩。　　1949年，國民黨大勢已去，高官要員紛紛前往臺灣，胡璉來與孫蔚如告別，孫蔚如明確表示，他不去臺灣。胡璉問孫蔚如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孫蔚如說：“有兩名部下想去臺灣，你帶上一起去。”胡璉就將兩人帶走了?！　∪珖夥藕?，陳毅探望孫蔚如，并傳達周恩來指示，邀請孫蔚如參加第一屆政協(xié)會議。與此同時，二野特種兵副司令員孔從洲也來探望孫蔚如，孫蔚如讓身邊工作人員跟著孔從洲一起走，他說：　　“跟著我沒有出息，跟著孔副司令員多學習，學會本事，共產(chǎn)黨是靠本事吃飯的?！?979年7月27日，孫蔚如去世?！　≌f完了孫蔚如，再說說趙壽山?！　?946年，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后，趙壽山以出國考察的名義，脫離了國民黨控制。1947年，他宣布起義，進入冀魯豫解放區(qū)。1948年1月，趙壽山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北野戰(zhàn)軍副司令員。新中國成立后，趙壽山先后擔任青海省主席和陜西省省長等職務?！　?956年6月20日，趙壽山在北京逝世?！　±钆d中在孫蔚如升任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后，接任第四集團軍司令。之后，第四集團軍番號撤銷，李興中被閑置。內(nèi)戰(zhàn)開始，李興中不愿意打內(nèi)戰(zhàn)。1947年初，陳誠曾約李興中來到南京，詢問他的想法，李興中說：中國人打中國人的事情，我不干。隨即卸職去了上海，不愿再在軍隊中干。后來，李興中經(jīng)于右任提名，擔任監(jiān)察院監(jiān)察委員，化名在《大公報》等報紙上發(fā)表反對內(nèi)戰(zhàn)的文章。全國解放后，李興中來到北京，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接見。不久，出任河北省交通廳廳長、民革中央委員等。1962年7月24日，李興中去世。　　孔從洲很早就與地下黨有聯(lián)系，抗戰(zhàn)時期，考慮到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直沒有率部起義?？箲?zhàn)結束后，孔從洲擔任鄭州洛陽警備司令。1946年5月，孔從洲在河南鞏縣起義。1946年9月，孔從洲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擔任西北民主聯(lián)軍第三十八軍軍長，后參加解放戰(zhàn)爭。1955年，孔從洲授中將軍銜，先后擔任西南軍區(qū)炮兵司令、軍委炮兵副司令、炮兵學院院長等職。1959年，孔從洲第二子孔令華與毛澤東之女李敏結婚。1991年6月7日，孔從洲逝世?！　±钫裎髟诘谒募瘓F軍移師河南后，擔任一七七師師長。孔從洲在鞏縣起義時，李振西奉命追趕孔從洲。1949年，李振西在四川茂縣率部起義。解放后，李振西被判入獄14年，后平反，擔任陜西省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委員。　　高桂滋在中條山戰(zhàn)役后，率領十七軍移防河南澠池，重整軍隊，救助難民，為豫西民眾所稱贊?！　】箲?zhàn)勝利后，高桂滋擔任第一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西安綏靖公署副主任。內(nèi)戰(zhàn)爆發(fā)，高桂滋不愿打內(nèi)戰(zhàn)，曾將胡宗南圍堵解放軍中原軍區(qū)的計劃，和胡宗南進攻延安的計劃，秘密告訴地下黨員，并想盡千方百計，推遲了進攻延安的時間。胡宗南進攻延安時，曾想讓高桂滋擔任前線總指揮，被他拒絕。　　全國解放前夕，身在重慶的高桂滋為了逃避去臺灣，躲在一家外國人開設的醫(yī)院里，直至重慶解放。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高桂滋先后擔任農(nóng)林部副部長、西北行政委員會委員等職務。后，又擔任陜西省政協(xié)副主席。1959年1月6日，高桂滋去世?！　±罴意?，生于四川蒲江，在川軍中累功升至四十七軍軍長。1937年9月，抗戰(zhàn)僅開始兩個月，李家鈺就率領18000人從西昌出發(fā)，單衣草鞋，行程4000公里，抵達晉東南抗日前線。在駐防長治期間，與八路軍聯(lián)合抵抗日軍。八路軍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途徑長治，李家鈺邀請劉伯承為營以上軍官講解游擊戰(zhàn)?！　?938年春，李家鈺在朱德、彭德懷指揮下作戰(zhàn)，在東陽關戰(zhàn)斗中，重創(chuàng)日軍一○八師團一○四旅團一部，自己也傷亡慘重，僅營長就犧牲四名。當?shù)匕傩赵跂|陽關修建“川軍抗日死難紀念碑”。　　1939年冬，李家鈺升任三十六集團軍司令，統(tǒng)轄第十四、十七、四十七三個軍的兵力。后，李家鈺率部擔任黃河防務，在日軍占領中條山后，李家鈺多次派部隊渡河北擊日軍。四川慰問團曾來河南靈寶縣李家鈺駐地勞軍，李家鈺手書“男兒欲報國恩重，死到沙場是善終”，以明志?！　?944年春，日軍發(fā)動豫中會戰(zhàn)，相繼占領鄭州、許昌、洛陽等地，第一戰(zhàn)區(qū)各部西撤，李家鈺擔任后衛(wèi)阻擊。5月21日，李家鈺在河南陜縣秦家坡遭到日軍圍攻，力戰(zhàn)身亡?！　≡诳箲?zhàn)時期，中國有兩個集團軍司令陣亡，一個是張自忠，一個是李家鈺?！　　?/p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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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暗訪記者、暢銷書作家、天涯四大金剛（當年明月、李幺傻、孔二狗、慕容雪村）之李幺傻，獨家解析至今湮沒在歷史迷霧中、持續(xù)三年之久的十三次拉鋸血戰(zhàn)?！　∶珴蓶|曾說中條山的損失為“上海戰(zhàn)役以來最大損失”，蔣介石則把這場戰(zhàn)役視為“抗戰(zhàn)中最大之恥辱”，為何國共兩黨的領袖都對這場戰(zhàn)役如此地痛心疾首？而這究竟是一場怎樣的戰(zhàn)役？　　——陳忠實（著名作家、前中國作協(xié)主席），薩蘇（暢銷書作家）


編輯推薦
　　楊虎城舊部孫蔚如將軍率十七路軍在中條山浴血奮戰(zhàn)，保衛(wèi)戰(zhàn)持續(xù)三年之久，粉碎了日軍企圖固華北抑洛陽窺西安、占領大西北和西南重慶的十三次進攻?！　楹巫詈笾袟l山戰(zhàn)役，中國軍隊失敗了？　　這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時間最長、地域最廣、最為錯綜復雜的戰(zhàn)役，也是國共兩黨攜手抗擊日軍侵略的戰(zhàn)役；這是日軍爭奪中國軍隊在黃河以北最后一塊根據(jù)地的戰(zhàn)役，也是國民黨軍隊向八路軍學習游擊戰(zhàn)術的戰(zhàn)役；這是日軍苦戰(zhàn)三年毫無進展，不得不將中條山稱為“盲腸”的戰(zhàn)役，也是被后人誤解最多詬病最多的戰(zhàn)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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