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往何處去

前言

自序：用什么檢驗人類的實踐一1978年5月11日，《光明日報》刊登題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特約評論員文章。文章論述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實踐第一的觀點，指出任何理論都要接受實踐的考驗。這篇文章顯然搶占了一個時代的理論制高點，它使后來的改革實踐有了理論賦予的合法性。你說你握有真理，你的真理經(jīng)過實踐檢驗了么？經(jīng)過實踐檢驗，如果給國家與人民帶來了無窮的苦難，那么，你握有的可能不是真理，而是謊言。這篇理論文章，無疑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一個重視實踐、重視用實踐來檢驗真理的時代。從鄧小平時代的“摸石頭過河”，到現(xiàn)時倡導的“科學發(fā)展觀”，我們看到，中國的主流社會仍然是一個重視實踐與發(fā)展的思維，又一個三十年過去了，通過實踐，我們檢驗出了怎樣的真理？理論哲學是追求真理的科學。而政治，不是用來追求真理的，政治的最高價值追求是正義。這樣的常識，在古希臘蘇格拉底、柏拉圖時代就已成為共識。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句話有點亞里士多德的味道。亞里士多德重視科學理性，并不像柏拉圖那樣致力于構想理想國，而是普遍考察各國政治模式，通過廣泛的考察與分析研究，來認識社會、認識國家、認識道德價值。中國改革前三十年，是一個理想國的形態(tài)，用理想的模式來構建國家，而改革開放的三十年，卻是一個只講實踐而不講理論的時代。鄧小平時代的“不爭論”，回避了一些理論問題，專注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實踐。這在一定的時間段里有其實用意義，但一旦這樣的實用理性成為威權口徑，理論資源就會枯竭匱乏，社會就會在實用主義的層面淪為庸俗的權力利己主義。那么，1978年的話題，仍然要繼續(xù)，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其實應該是：實踐是檢驗理論價值的唯一標準，任何理論，都要經(jīng)得起實踐的檢驗。那么，我們用什么來驗視實踐？用真理嗎？不，不能用真理來檢驗實踐，人類的實踐不是為了真理，而是為了“價值”。檢驗實踐的標準應該用價值標準。你的實踐是不是有意義，必須要進行價值判斷。一個農(nóng)民或工人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對他人是不是有意義，必須在市場上通過銷售獲得承認；國家的政治追求，與政治主導的社會實踐是不是有意義，必須用普世價值來檢驗。生產(chǎn)者不能用自己設計的度量衡來衡量產(chǎn)品，而應該用共同認同的度量衡，這是經(jīng)濟常識，而普世價值標準，則是社會常識。問題又來了，用什么價值標準來檢驗人類的社會實踐？如果說三十年前，人們面對的是真理與實踐這樣的主題，那么，三十年后，人們面對的是“實踐與價值”的問題。而這一問題也正好在2008年形成一個熱點，與實踐檢驗真理的討論，正好相距三十年。二價值問題為什么開始讓中國理論界糾結？因為馬克思資本論中的狹義價值論，造成了學界諸多誤解。狹義價值論認為，勞動創(chuàng)造了價值，并由此引出剩余價值理論來。勞動，勞動人民在馬克思理論體系里，具有神圣意義，通過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引論出勞動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這樣的唯物主義歷史觀。那么廣義的價值理論呢？回到人類價值的原點，我們會發(fā)現(xiàn)，價值是需要產(chǎn)生的，而非僅僅由人類勞動創(chuàng)造。人力之上，還有自然力；體力之外，還有思想力、情感力；資本價值之中，還有管理價值、風險價值與創(chuàng)業(yè)價值等等。為什么價值是人類的需要產(chǎn)生的呢？人類需要陽光、水、空氣、土地，那么，這些對象或元素，就是人類的元價值，只要這些價值一稀缺，人類就會為此進行爭奪，甚至引發(fā)戰(zhàn)爭，所以人類最初的戰(zhàn)爭，是生存價值爭奪戰(zhàn)。人類不僅要通過爭奪土地與征服人口，來獲得更大的利益空間，還通過戰(zhàn)爭，來獲得某種榮譽；人類的生存需要或生存意志之上，又有了政治權力意志，就是做大自己的生存空間，通過征服使敵人臣服，由此強大自己，并使自己獲得安全感或榮譽感。在生存層次上，人類與動物一樣，追求一樣的價值，空間、土地、食物，所以人類與動物在某些領域，有共同的價值追求。從價值即需要這一命題出發(fā)，我們甚至說，植物也有價值追求，一株藤蔓，頑強地生長，永遠傾向于陽光與水分充足的地方，這就是它的價值追求。對生命有價值，生命體會本能地對其產(chǎn)生傾向性追求。從“價值即需要”這樣的命題出發(fā)，我們會發(fā)現(xiàn)，沒有需要，即沒有價值；越多的人需要，越產(chǎn)生大的價值；有限的價值，有限傳播；無限的價值，無限傳播。勞動實現(xiàn)價值轉換或增值。人類依靠體力簡單勞動的時代，體力勞動在創(chuàng)造價值方面，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而在后工業(yè)時代與電子信息化時代，發(fā)明創(chuàng)造與管理、協(xié)調、利用等，則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人類的第一價值時代，是漫長的農(nóng)業(yè)文明時代，所謂“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價值由王者控制，體現(xiàn)社會叢林狀態(tài)的基本特征。人類社會仍然遵從叢林自然規(guī)則，強者為王，一旦為王，形成基于暴力的政治集團，暴力能夠控制的土地與人民，均歸屬于王者。人類第二價值時代，開始重視資本與市場的價值，因為機器生產(chǎn)可以創(chuàng)造大量的產(chǎn)品，通過產(chǎn)品獲得利益，做大做強資本帝國。貫穿第一價值時代與第二價值時代的，是殖民地方式，它不是征服性地占領異國的土地與人民，而是既有征服性，又重視其市場擴張與資源占有與生產(chǎn)。東方國家以中華帝國為代表，西方國家以大英帝國為代表，北方國家以俄羅斯帝國為代表。東方國家一直不重視資本與市場，所以，在人類開始進入第二價值時代的時候，中國遭受重創(chuàng)，中國的國門是被資本與市場的力量撞開的。所謂國家的恥辱，本質上是朝廷的恥辱，因為他們不懂得新價值時代的到來，以為守住自己的國土與臣民就無所不有，但最終崩潰。大清與西方的沖突，并不是爭奪國土，而是基于資本與市場的沖突，可以說是價值沖突，但價值沖突之時，西方帝國憑借船堅炮利，在沖突中獲得勝利。在這個時間段，東方小國日本也遭到同樣的沖擊，但日本很快遵守新的世界價值規(guī)則，很快成為經(jīng)濟與軍事強國。人類第一價值時代，以征服土地與人民為主要對象，這個時代伴隨著人類的農(nóng)業(yè)文明時代，并延續(xù)到工業(yè)文明時代。二戰(zhàn)結束，意味著國家殖民地方式宣告結束，同時確立了聯(lián)合國作為國家間協(xié)調組織成立，人類在國家間正義、人權、資本市場三個領域，出現(xiàn)革命性的進步。這一過程中，我們看到蘇聯(lián)解體，東西德統(tǒng)一，還有中國改革開放并加入世界經(jīng)濟共同體，人類社會在實現(xiàn)艱難的轉型，開始形成共同價值體系，就是尊重資本與市場規(guī)則。同時，中國在人權領域也開始展開國際間的對話，倡導以人為本，人權問題不再是禁忌話題。古希臘哲學家認為人的幸福是國家價值的核心，而同時代的中國儒家思想，也有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樣的思想穿越兩千年，形成人權高于政權這樣的理念，仍然需要國際社會通過各種方式來證實、實踐，以形成福祉于人類的理念。三人類的第三價值時代，是文化時代，是信息時代，文化與信息均具有共享性，這個時代也是價值主義時代。價值主義時代，尊重人類共同價值者得民心，也得市場。人類的共同價值決定人類的幸福，國家間不再以爭奪土地與征服人民為目標，資本與市場也不能以犧牲人權與環(huán)境獲得發(fā)展，而是以人為目的，以所有人為目的，因此，人權神圣不可侵犯。財富與資源、文化成果與信息，越來越多地被共享。國家不再以財富與強大贏得世界的尊重，福利化國家、民主自由憲政國家、人民幸福感較強的國家更多地獲得尊重。二戰(zhàn)后超級大國恃強斗狠以滿足政治虛榮的時代結束了，國際與各國政治都在回歸常識與生活本身，政治不再成為綁架人民意志的異化力量，而成為服務與保障的力量。因為人類在經(jīng)濟上已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而在文化與信息領域也逐漸一體化，人類的政治生活必然開始向一體化發(fā)展，普世價值就是人類共同追求的價值。人與動物植物都有共同的價值對象，人類作為一個物種類別，也作為一個社會整體，當然有共同價值對象，這些價值由生活倫理上升到政治倫理，譬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博愛、自由、人權、民主、平等、環(huán)境保護等等。價值由物質對象，上升到抽象理念，因為這些理念直接決定著人類的精神生活狀態(tài)。價值主義認為，人類的歷史是追求價值、選擇價值、認同踐行價值的歷史，人類的幸福與正確的價值選擇有關，而價值選擇以制度或模式符合人性為目的，有什么樣的價值選擇，就會有怎樣的歷史結果。真理的概念已淡出人們的視線，在一個沒有真正開放的社會里，人們需要更多的是揭示真相，以及回歸常識。人們通過歷史與現(xiàn)實的真相認識真正的歷史與自己所處的時代、社會。同時，社會的出發(fā)點是追求普眾的幸福，終極追求也是普眾的幸福。社會與生命，在這個過程中交互作用，社會影響著每一個人的生活生命，而每一個人的生活生命，也在決定著社會狀況與發(fā)展進程。如同營養(yǎng)元素決定了食物的質量，價值元素決定著人的生活生命品質。社會是由價值來維系的，沒有價值追求的社會，只能是叢林社會或潛規(guī)則盛行的社會。當人們談到經(jīng)濟與國際接軌之時，其實是市場領域形成人類共同的價值共識，通過市場貿(mào)易，來完成物質價值或精神產(chǎn)品的交流與互換。人類在文化與精神領域，是不是也應該有價值共識？回答是肯定的。西方人能欣賞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美，中國人能欣賞古希臘雕塑之美，這就是人類在美學價值上的共識。而精神理念上的價值共識也一樣，自由、平等、博愛、正義、仁慈、寬容等等，社會倫理或政治倫理領域的價值，是人類共同的價值追求，正是這些價值的實現(xiàn)，決定了個人或整個人類的幸福。無論是和諧還是發(fā)展，無論是穩(wěn)定還是特色，目標都是人類的幸福。人類要幸福，就必須保障每一個人的公民合法權益，就必然以人類的共同價值為基礎或前提。如果沒有價值追求，而只有穩(wěn)定、和諧、幸福追求，那就是緣木求魚。所以，文化啟蒙，在當代中國應該是價值啟蒙，以達成價值共識。人們需要的不再是追求真理或實踐真理，而是通過歷史與現(xiàn)實的真相，使每一個人回到常識，回歸到政治的、經(jīng)濟的、道德的、文化美學的常識。如果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的話，那么，價值，是檢驗實踐的標準。你的實踐是不是有人類學的意義，就看它是不是符合人類共同的價值理念。2012年8月29日

內(nèi)容概要

《我們要往何處去:價值主義與人文關懷》是被譽為“時政博王”、“學術直尺”的吳祚來的最新一部文集，收錄各類文章近五十篇，涉及價值關懷、文化追求、網(wǎng)絡規(guī)范、文明傳承、經(jīng)典解析、外國經(jīng)驗等相當廣闊的內(nèi)容。這些文章看似散亂，實則都緊緊圍繞著“自由、民主”這一核心價值觀。書中匯集了作為中國思想“解凍者”的吳祚來對于制度、秩序、傳統(tǒng)、靈魂的思考與探究，蘊涵著價值主義與人文精神的哲思。而人類的共同價值追求、中華民族的文化傳承以及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理念，則是作者深切關注的重點。

作者簡介

吳祚來，生于1963年，安徽懷寧人，著名文化學者、專欄作家。畢業(yè)于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獲文藝學碩士學位。曾任中國藝術研究院科研處副主任、《文藝理論與批評》雜志社社長、中華文化促進會理事、特約研究員、香港天大研究院特約研究員。已出版專著《文化是一條河流》、《中國古典藝術觀照》、《通向公民社會的梯子》、《幸福是軟道理》等；主編《中國旅游文化大辭典》、《閱讀奧林匹克》等叢書；新聞出版總署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重大出版系列《數(shù)字—影像：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主筆之一）；另著有兒童讀物《寫給自己孩子的新寓言》（中國卷、外國卷）、《孔子學堂》、《老子學堂》、《莊子學堂》、《孟子學堂》等。

書籍目錄

自序：用什么檢驗人類的實踐 001第一輯 政治文明與價值追求 001政治永遠超越不了人性 002精神追求能不能取代價值追求？ 007兩會提案（議案）是國家政治文化重要資源 015有沒有20版的喉舌？ 018誰來拯救中國的鄉(xiāng)村？ 021積極應對香港、臺灣的政治態(tài)勢 027誰的農(nóng)村？誰的土地？ 033重申國家與執(zhí)政者的價值追求 037第二輯 轉型時代的文化追求 043這是一個沒有文化耐心的時代 044“快”出來的社會是危險的 052區(qū)域文化如何轉型？ 055“圍觀春晚”的文化生態(tài)意義 061無良邏輯導致道德危機 064始于父親，終于母親 067從向日葵到葵花籽 076打工者們需要怎樣的春晚？ 084對學雷鋒的幾句提醒 086文化在民，文化主體應在民間社會 088第三輯 網(wǎng)絡與社會文化生態(tài) 091網(wǎng)絡文化倒灌與網(wǎng)絡有害信息 092發(fā)展網(wǎng)絡文化與國家文化戰(zhàn)略 097視頻網(wǎng)站，自由、自律與文化自覺 106網(wǎng)絡版權糾紛豈能無解 109網(wǎng)絡時代的文化藝術 116第四輯 重新審視我們的傳統(tǒng)文明 131信仰與文化自信 132過大年與傳統(tǒng)文化的糾結 137場面美學與祭祀文明 141傳統(tǒng)文化中信仰與思想的缺失 143中國藝術的自然精神（天道） 148中國藝術的倫理精神（人倫） 157價值主義：從天下時代到全球化時代 163第五輯 經(jīng)典通過復述體現(xiàn)價值 193《紅樓夢》的文本分析 194石頭上面到底寫了些什么 205文藝復述：從《西游記》到《紅樓夢》 213先叩《西游記》，再問《紅樓夢》 223《西游記》：中國的《神曲》 232無人去問吳承恩，大家都讀《西游記》 242孟子講演二篇 251第六輯 域外之石可以為鏡鑒 257偷窺者書寫真歷史 258貧民富翁：關于印度的黑色童話 266推薦孩子去看電影《戰(zhàn)馬》的一封信 269電影《2012》與政治倫理 272日本的文化外交 276對“印度價值”的一些思考 282印度文化給我們的啟示 294印度是一個極端、一種極致 3031762：到巴黎去上訪 312用真相與和解換取未來 318

編輯推薦

《我們要往何處去:價值主義與人文關懷》編輯推薦：當代中國思想者的研究視域從來沒有離開過對中國社會的人文關注。如今，中國社會進入了一個重要的轉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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