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2-10-25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作者:[英] 約瑟芬·鐵伊 頁數(shù):300 字數(shù):160000 譯者:王春,姚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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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一個有著豐富經(jīng)歷的流浪漢,意外地以一個失蹤八年的繼承人身份,介入一個富有家庭的財產(chǎn)糾紛中。從不情愿到好奇再到迷戀這個家庭的溫暖,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原有身份,更在融入溫馨家庭生活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于是,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他開始了神秘的調(diào)查……
作者簡介
約瑟芬·鐵伊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以來,偵探小說史上最輝煌的第二黃金期三大女杰之一,也是其中最特立獨行的一位。和她齊名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多蘿西?塞耶斯都是產(chǎn)量驚人的作家,鐵伊卻窮盡一生之力只寫了八部推理小說,八部水準齊一的好小說。她寫作沒有推理公式可循,每一部小說都有其各自獨特的風(fēng)貌。她的筆法妙趣橫生,文風(fēng)冷靜優(yōu)雅。被譽為一生沒有任何失敗作品的大師。鐵伊的代表作《時間的女兒》,是推理小說史上一部空前絕后的奇書,被稱為歷史推理小說之最,正面攻打一則幾乎不可撼動達四百年的歷史定論,比絕大多數(shù)的正統(tǒng)歷史著作更加嚴謹磊落,在英國犯罪作家協(xié)會票選的史上百大推理小說中名列榜首,在美國犯罪作家協(xié)會票選的的百大推理小說中位列第四,而前三名分別是《福爾摩斯全集》、《馬爾他黑鷹》和《愛倫?坡短篇小說集》。除《時間的女兒》外,鐵伊另有兩部作品入選,分別是《法蘭柴思事件》和《博來特?法拉先生》。
章節(jié)摘錄
1“碧姑姑,”簡一邊大聲地喝著湯,一邊問道,“你說是諾亞厲害,還是尤利西斯厲害?”“簡,別就著勺子尖吃東西。”“我不會用湯匙橫著挑出面條來吃嘛。”“人家露絲怎么就會。”簡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孿生姐妹,她正自鳴得意地將面條擺弄得服服帖帖。“她就是比我能吸唄。”“碧姑姑的臉長得很像一種名貴的貓。”露絲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姑姑說。其實,碧心里覺得露絲的這個比喻很貼切,但又不希望她那個小腦袋瓜里生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念頭來。“好了,他們倆到底誰最厲害?。?rdquo;簡回到自己的那個問題上,她就是這樣一個愛在一件事上較真兒的人。“你應(yīng)該說‘誰更厲害’。”露絲糾正著她的語法。“到底是諾亞還是尤利西斯?西蒙,你覺得呢?”“當(dāng)然是尤利西斯厲害。”西蒙盯著報紙,頭也不抬地回答妹妹。碧覺得,西蒙這孩子就是這樣,一面讀著報紙上的賽馬手名單,一面往湯里撒胡椒粉,卻從不會錯過餐桌上的對話。“為什么,西蒙?怎么就是尤利西斯呢?”“諾亞有天氣預(yù)報這個信息來源呀。你還記得上次‘心火’的比分那件事嗎?”“好了,別扯得太遠了。”碧姑姑插嘴道。“成人禮會不會有點像婚禮呢,西蒙?”這次問話的是露絲。“總體來說會比婚禮好點兒。”“真的嗎?”“至少在成人禮上你可以留下跳舞到半夜,婚禮可不行。”“我偏不,我就要在我的婚禮上跳舞到半夜。”“你怎么樣我可管不著。”哦,天哪,碧暗想,真不知道別人家是怎么調(diào)解餐桌上的拌嘴的,這幾個小家伙弄成這副樣子大概是我管教不嚴吧。碧看了看桌面上三人低垂就餐的小腦袋瓜,埃莉諾的座位空著,不知道她當(dāng)初是怎么應(yīng)付這幾個孩子的。哥哥比爾和嫂嫂諾拉會滿意自己對孩子們的管教嗎?假如這時奇跡發(fā)生,他們倆突然走進家門,一如他們生前的樣子:年輕、帥氣,歡快。他們會不會說:“啊,沒錯,這正是我們心中理想的樣子,就連簡這副亂糟糟的德行也很好。”碧看了看簡的樣子,會心地笑了。這對孿生姐妹快十歲了,外表相似得難以辨別,當(dāng)然,這不過是理論上的說法而已。二人相貌雖說一樣,卻秉性迥異,判斷哪個是露絲、哪個是簡并非難事。同樣的亞麻色直發(fā),同樣瘦小的臉蛋和白皙的皮膚,連目光迎著看你時的挑釁模樣也一般無二。不過二人的相同點也僅此而已。簡穿著邋邋遢遢的馬褲,松松垮垮的上衣外面套著一件長毛衫。這個小家伙梳頭都不照鏡子,就那么隨意地綰起頭發(fā),用一個圓形發(fā)夾強行扣住,那個發(fā)夾也早已退了顏色,露出鐵片的本底。簡的眼睛有點兒散光,遇到“重要人物”時,才會戴上她那副角質(zhì)鑲邊的眼鏡。這副眼鏡大多數(shù)時候塞在她馬褲的屁股兜兒里,幾年下來,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她總是一屁股就在什么東西上躺下去、坐下去,或者靠上去,就這樣把好好的眼鏡壓壞了。而每每壓壞了眼鏡,她都要拿出零用錢去修,這使得可憐的簡總是處于破產(chǎn)的邊緣,入不敷出。簡去牧師家上課,總是騎著那匹叫“四柱子”的白色老馬往返。她的兩條小腿像兩根麥秸一樣,分跨在馬肚子兩側(cè)。“四柱子”越來越像個運輸工具了,倒忘了自己本來是做騎乘運動之用的,所以任由簡把它寬闊的脊背當(dāng)成羽毛墊子一般蹂躪,也聽之任之了。露絲完全是另外一副樣子。她穿著一條粉紅色的棉布連衣長裙,從清早騎著小自行車去牧師家上課開始,一切都整潔、清爽。她的雙手干干凈凈,指甲整整齊齊,還用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粉色絲帶,把頭發(fā)從兩邊攏起,束在頭頂,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八年了。碧沉吟著,回想著自己這八年來為這個家絞盡腦汁而度過的日日夜夜。再有六個星期,她在這里的監(jiān)管任務(wù)就要結(jié)束了。再過一個多月,西蒙就滿二十一歲了,可以繼承他母親的遺產(chǎn)。到那時,這段艱苦的日子就見到曙光了。阿什比家從不曾大富大貴,但哥哥在世時,“萊切特”這個房產(chǎn)和周圍的三處農(nóng)場一直管理良好,使得家用充足。他突然死亡之后的這八年里,全家人的日子過得頗為拮據(jù)。如今碧打定主意,待西蒙下個月到了年齡,就將嫂子的遺產(chǎn)完整無缺地轉(zhuǎn)交給他。這些年來,他們一直沒有欠下什么外債,雖說他們的律師——柯瑟諾律師所的桑杜先生——早已承諾愿意在危難時伸出援手,但碧認為“萊切特”必須依靠自己維持生計。好在現(xiàn)在看來,“萊切特”一直能夠自給自足。碧的目光越過侄子的頭,望向窗外,她看到南邊圍場的白色橫桿圍欄,老“列吉娜”的馬尾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真正挽救他們的正是這些馬兒。養(yǎng)馬原本是哥哥的一個嗜好,有誰會料到在他離去之后,養(yǎng)馬會成為這個家賴以生存的手段呢?年復(fù)一年,盡管它們也得過病、受過傷、遭過天災(zāi),但這些馬一直給他們家?guī)聿簧倮麧櫋_M賬總比支出多一點。哥哥出于愛好而飼養(yǎng)的小小馬群成了種馬。后來,碧又給孩子們買了一批小馬,冷清的牧場熱鬧了起來。埃莉諾將那些不怎么出色的馬兒馴養(yǎng)成“女士的安全坐騎”,然后賣掉大賺一筆。如今隔壁莊園改成了寄宿學(xué)校,她便到那里去教學(xué)生騎術(shù),按小時收費,收入頗豐。“今天埃莉諾下課挺晚的,是吧?”“她不是去帕斯洛家上課了嗎?”西蒙問道。“沒錯,就是帕斯洛家的女孩們。”“可憐,那匹馬會被折磨死的。”西蒙起身撤走湯盤,又幫忙將餐臺上的肉端了上來。碧用挑剔卻又非常賞識的眼光觀察著這個侄子。還好,她沒有把西蒙寵壞。過度寵愛除了教會他自私,不會有其他好處。西蒙這孩子頗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式,從小他就能運用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力,讓不少人上了他的小當(dāng),而讓他占了便宜。每每看到西蒙的小把戲,碧有時覺得很有趣,甚至有些佩服。假如她擁有西蒙這些小聰明的話,也難保不會像西蒙一樣耍弄別人。不過她可得小心留意,不能讓西蒙的把戲在她身上得逞。“要是成人禮和婚禮一樣有伴娘就好玩了。”露絲一邊用叉子挑剔地翻動盤子里的食物,一邊說。不過沒人搭腔。“牧師說尤利西斯在家里恐怕是個糟透了的家伙。”簡固執(zhí)地回到最初的話題上。“哦?”碧對這個古典文學(xué)的八卦話題倒是頗感興趣,“牧師是怎么說的?”“牧師說尤利西斯‘毫無疑問喜歡搞些小發(fā)明’,他老婆珀涅羅珀一定樂得擺脫他幾日。這道牛肝煮得太軟了。”這時埃莉諾走了進來,和往常一樣從容沉默地從餐臺上取來食物。“呀!好重的馬廄味兒!”露絲脫口而出。“內(nèi)爾①,你今天怎么晚了?”碧跟她寒暄道。①內(nèi)爾,埃莉諾的昵稱。“她是沒法子學(xué)會騎馬了,”埃莉諾說,“到現(xiàn)在連上馬鞍都不行。”“大概白癡都學(xué)不會騎馬。”露絲附和了一句。“露絲,”碧斥責(zé)了一聲,“那邊莊園里的孩子不是白癡,也不是低能兒,他們只是有點學(xué)習(xí)上的‘障礙’。”“專業(yè)術(shù)語是‘智能失調(diào)’。”西蒙在一旁插了一句。“不管怎么說,他們的行為就像白癡。假如你表現(xiàn)得像個白癡,別人怎么知道你不是呢?”沒人接露絲的問話,午餐桌上一下安靜下來。埃莉諾頭也不抬地吃得飛快,像個饑餓不堪的小學(xué)生。西蒙則拿出鉛筆,在報紙邊緣空白處計算著什么。露絲的食物在盤子里堆成了城堡,而肉汁就如同護城河一樣,她上課時偷了牧師家里的三塊餅干,在廁所里吃掉了。只有簡勤懇而愉快地享用著她的食物。碧悠閑地望著窗外的景致。遠處的山脊那邊,地勢向海邊和西鎮(zhèn)的密集屋頂處傾斜而下,綿延好幾英里,而這邊的山谷相對來說地勢要高很多,背面避開了海峽吹過來的海風(fēng),正面又迎著陽光,大樹挺拔偉岸,安靜地佇立于明媚的陽光中。這景致有種完美而沉靜的神秘氣質(zhì)。這是一份很好的產(chǎn)業(yè),那么富足。碧希望西蒙能好好經(jīng)營它。有那么幾次,不,不是害怕,大概是一種隱憂吧。西蒙性格多面,如同水銀一樣變化多端,這不大像是一個農(nóng)場繼承人該有的品性。在四周的產(chǎn)業(yè)中,“萊切特”是唯一這樣代代相傳的。碧希望在未來的幾百年里,膚色白皙、骨架精致、臉頰修長的阿什比家人都能一如既往地受其庇蔭,就像此刻圍桌而坐的這幾個孩子一樣。“簡,你非得把果汁濺得滿桌子都是嗎?”“人家不喜歡切成小塊的大黃①嘛,碧姑姑,我喜歡煮成泥一樣軟軟的。”①此處的大黃指食用大黃,一種耐寒的多年生植物,栽培食用其肥碩的肉質(zhì)葉柄。食用大黃最適宜生長于寒溫帶地區(qū)。葉柄味酸,常和草莓一起用來做餡,或用在水果羹和蜜餞中,也用來制甜酒和開胃酒。“好好好,那你就小心點,把它壓成泥好了。”碧記起自己像簡這么大的時候,也是喜歡這樣將大黃搗成泥,而且也是在這張桌子上。不知有多少阿什比家的人曾經(jīng)圍坐在這里,他們中有的在印度害熱病死了,有的在克里米亞受傷死了,有的是在昆士蘭餓死的,有的是在海角染上傷寒死的,再有的就是在海峽殖民地患了肝硬化死的。但無論怎樣的情境,在“萊切特”里,一直都有阿什比家的人居住、生活著。他們在這塊土地上耕種生養(yǎng)。當(dāng)然,時不時地,也會出現(xiàn)一個不肖子孫——比如她的堂弟沃爾特——好在上天有眼,這些揮霍成性的家伙大都排行較小,沒有繼承“萊切特”的權(quán)利,也就不會危及這份家業(yè)。當(dāng)然,迄今為止,女王不會來這兒就餐,也不會有落難的騎士來這兒尋求庇護。但三百年來,它就一直這樣矗立在草原上,滋養(yǎng)著這一方的農(nóng)人。而在三百年間,阿什比家人居住在這里已有兩百年了。“西蒙,親愛的,看著點兒科納。”也許就是這里的單純使之綿延存留下來。它不偽裝,不慕虛榮;它踏踏實實地植根于土地;它用汁液澆灌自己的根基。山谷的另一端,白色綿長的“克萊爾”家端坐期間,猶如一位貴婦般優(yōu)雅不凡,可惜它的主人萊丁厄姆家已經(jīng)不在了。萊丁厄姆一家將才智和家產(chǎn)揮霍殆盡,“克萊爾”不過是他們的靠山、他們的錢包、他們的裝飾,和他們的避難所,他們從不曾將那里當(dāng)成自己的家來熱愛。幾百年來,他們?nèi)缤兹敢话悴豢梢皇?,他們中有的是總督,有的是冒險家,有的是王宮里的弄臣,有的是浪子,也有的是革命分子,“克萊爾”一直供他們恣意妄為、索取無度。如今那里留下的只有他們的畫像,而花園中的大房子則成了那些思想進步、存款富足的富人子女的寄宿學(xué)校,住著些嬌生慣養(yǎng)的孩子。然而,阿什比家與“萊切特”仍然不離不棄。2碧姑姑倒咖啡的時候,那對孿生姐妹早不知跑到哪兒玩去了,今天她們有半天的假。埃莉諾匆匆地喝完咖啡又回到馬廄忙活去了。“今天下午你要用車嗎?”西蒙問,“我答應(yīng)老蓋茨先生把拖車借給他去鎮(zhèn)西買頭小?;貋?。他們家的牛不中用了。”“我不用車。”碧一邊答應(yīng),一邊納悶西蒙怎么會有興致管這種事,但愿他不是為了討好蓋茨家的女兒。那不過是個模樣好看,卻不怎么機靈的普通姑娘。蓋茨是三個農(nóng)場中最小的維舍爾農(nóng)場的租戶。西蒙平素很不喜歡老蓋茨投機取巧、見縫就鉆的毛病。“你真那么好奇的話,”西蒙站起身來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想去帝國大劇院看瓊·凱恩主演的新電影。”西蒙的坦白別人聽了可能會信以為真,可這蒙不了比亞特里絲·阿什比①。她非常了解她的侄兒常會言不由衷,顧左右而言他。①前文中的碧是比亞特里絲的昵稱。“要我給你帶什么東西嗎?”“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去西部港和村公所給我弄張新的公共汽車時刻表。埃莉諾說他們現(xiàn)在開辟了圍繞克萊爾村的新線路。”“碧,”從廳里傳來個聲音,“你在嗎,碧?”“哦,是派克夫人。”西蒙說著迎了出去。“請進,南希,”碧說,“來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吧。其他人都喝過了。”牧師的妻子進了屋,把空籃子放在櫥柜上,高興地長舒了口氣,坐下來說:“那我就喝點兒。”當(dāng)人們提到派克夫人的名字,總會略帶敬佩地加上一句:“你知道的,她就是南希·萊丁厄姆。”她甘愿下嫁給喬治,過這種平凡的牧師家庭生活,這在當(dāng)時讓社交界十分震驚,即便過去十年了,人們對此還是津津樂道。想當(dāng)年,南希·萊丁厄姆不僅僅是“初登銀幕”的新星,而且是國有財產(chǎn)。出版署用她的形象替換掉莉莉·蘭特里①的頭像,印制了明信片,所以她的美麗是公共財產(chǎn)。她風(fēng)光的時候,如果駕臨某地,一定會導(dǎo)致交通擁堵,民眾只有站在凳子上才能一睹她的容顏。如果她作為伴娘出現(xiàn)在婚禮上,那些崇拜她的權(quán)貴們在婚禮前一個星期就開始浮想聯(lián)翩,激動不已。她那沉靜、完美、可愛的氣質(zhì)甚至可以擊敗任何一個惡意的誹謗者。真的,民眾唯一關(guān)心的好像是最終贈予她的花冠里是否會有草莓葉②。那些著名的媒體不止一次要加冕于她,但這都被認為僅僅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公眾則更希望給她戴上那頂有草莓葉的花冠。①莉莉·蘭特里(Lily Langtry,1852—1929),英國女演員,以美貌聞名,也是當(dāng)時第一批舞臺演出的社會知名女性。她原名艾米莉·夏洛特·拉布雷登,是澤西教長的女兒,因生在海峽群島的澤西島,教名為莉莉(Lily,百合),故以“澤西百合”之名聞名于世。她有許多身份高貴的愛慕者,其美貌和智慧得到過奧斯卡·王爾德、馬克·吐溫和喬治·蕭伯納的贊美,當(dāng)時的威爾士王子阿爾伯特·愛德華(也就是后來的國王愛德華七世)是莉莉眾多情人中的一位。②指象征公爵爵位的草莓葉冠飾。當(dāng)人們還在“雜談”欄目上為此喋喋不休地爭論時,毫無預(yù)示地——可以這么說吧,她下嫁給了喬治·派克。震驚的媒體盡最大力量安撫希望破滅的公眾,他們動用電臺大肆詆毀喬治,但喬治最終還是抱得美人歸。喬治是教區(qū)的牧師,個子高高瘦瘦的,有一張很聰明,頗像漂亮猴子一樣的臉。更有甚者,那個《克萊恩日報》社會部的編輯說:“你這個道貌岸然的牧師!你是用什么手段把南希騙到手的!我覺得一個水泥攪拌機都比你要浪漫得多!”既然她做出這樣的決定,人們只好由她去過自己選擇的生活了。她的姑媽——原本一直負責(zé)她初次進入社交界的事宜,此時也剝奪了她的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她的父親經(jīng)不住失敗的懊惱和債務(wù)的沉重打擊,去世了。她的老家克萊爾——那座雄偉的白色莊園——已經(jīng)成了學(xué)校。但是經(jīng)過十三年的牧師家庭生活,南希一點兒也沒變。她依然那么端莊美麗。人們看到她時依然會說:“你知道的,那就是南希·萊丁厄姆。”“我來弄點兒雞蛋。”她說,“但是不急,是嗎?坐在這兒什么都不做多好啊。”碧微笑著斜眼瞟了她一眼。“你這張臉可真漂亮,碧。”“謝謝。露絲說我長得很像一只名貴的貓。”“胡說。至少——不是毛乎乎的那種。哦,我明白她的意思了!是長長的脖子,短短的毛,露出動人的小下巴的那種。傳令貓。是的,碧,親愛的。你長著一張像傳令貓一樣的臉。特別是當(dāng)你歪著頭看人的時候。”南希放下杯子,愉快地長嘆了一口氣說,“哎,我想不明白,那些保守的教徒為什么就不能接受咖啡的好處。”“是嗎?”“是的,他們把它看成是一種極具誘惑、容易上癮的東西??伤淖饔眠h勝過酒。還沒有人宣傳它或是發(fā)誓戒掉它。咖啡這東西真奇妙,你只要喝上五口,立刻就會感覺這個世界都變成了玫瑰色,是那么美好。”“以前你覺得這世界很灰暗嗎?”“就像昏暗的泥漿色。這個星期我挺高興的,因為我們的起居室第一次不必再生火了。我原以為也就不必再清掃壁爐了。可是說了喬治不知多少次,叫他不要再往壁爐里扔火柴頭,他還是陋習(xí)不改。他點燃煙斗差不多要用十五根火柴。這房間里到處都放著廢紙簍和煙灰缸,可喬治就是不用,偏往壁爐里扔。他甚至不瞄準了再扔,該死的。手腕就那么瀟灑地一甩,他倒是方便了,可這火柴扔得從爐圍到遠處煤堆里到處都是。我不得不把它們從里面一根根地揀出來。“他還強詞奪理,說我為什么不能不理它們呢。他居然這么說,你說氣不氣人。好了,現(xiàn)在我有咖啡,決定再也不管他,隨他去吧。”“可憐的南。這些基督徒們。”“成年禮慶祝會準備得怎么樣了?”“邀請信就要送去印了,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親近的朋友就在這兒聚個餐,然后在谷倉那兒舉辦舞會,大家都可以參加。你知道亞力克的地址嗎?”“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他的新地址,回頭幫你查一下。他幾乎每次寫的地址都不一樣。我想可能他常付不起房租被趕出來吧。當(dāng)然,最近我很少接到他的信。因為我沒嫁個好人家,他一直不能原諒我,所以我只好由著他。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只能由著他胡鬧著過日子。”“他還在演舞臺劇嗎?”“不知道。前些日子他在賽維爾劇院一個很荒誕的喜劇里飾演一個角色。但僅演了幾個星期。他那副樣子能扮演的角色實在有限。”“是的。我也這么認為。”“他只能扮演些很本色的角色。碧,你不知道你有多幸運,可以照料阿什比家的人,畢竟阿什比家族的孩子很少捅婁子。”“沃爾特可沒少惹事。”“他不過是只在荒野中孤獨號叫的狼,不會影響大局。庫辛·沃爾特出什么事兒了?”“哦,他死了。”“是正常死亡嗎?”“不,是中毒。我猜是死在感化院的病房里。”“沃爾特也沒那么壞,你知道,他就是喜歡喝酒,而且一喝就醉,然后就胡鬧。相比之下,萊丁厄姆家的浪子才算是壞透了。”她們無拘無束地靜靜坐在那里,想著各自的家人。碧比她的朋友年長一些——相差十幾歲吧,幾乎比她年長一輩。但在她們的記憶里,兩人好像從未分開過。萊丁厄姆家的孩子在萊切特莊園進進出出,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樣無拘無束;阿什比家人在克萊爾莊園也如同是在自己家一樣輕松自在。“最近我常想起比爾和諾拉。”南希說,“如果他們還活著,現(xiàn)在不知該有多開心。”“是啊。”碧嘴上應(yīng)著,眼睛不禁轉(zhuǎn)向窗外。外面的景色仍和那次事情發(fā)生時一樣。那天天氣也是這樣好,好像也是在這個季節(jié)。當(dāng)時她正站在起居室窗前想著:這里的一切是多可愛,多美好?。≌跉W洲旅行的比爾和諾拉會不會覺得他們在歐洲看到的不及這里的一半。她很想知道諾拉的身體是不是恢復(fù)得差不多了。自從生了雙胞胎后,她的身體就被拖垮了。她很希望自己對他們來說是個好幫手。然而,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到倫敦,恢復(fù)自己的生活,她心中又有點兒高興。一對小雙胞胎姐妹還睡著。大些的孩子在樓上梳洗打扮,等著迎接爸爸媽媽回來,和他們一起吃晚飯。所以她們才得到允許,可以玩到這么晚。再過大約半小時,接他們的車就會從種滿菩提樹的林蔭路開過來,停在大門口。他們將在那兒相聚。到那時他們一定會一片歡聲笑語,熱烈地擁抱,贈送禮物,互相問候。她心不在焉地打開了收音機。這時從收音機中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今天下午兩點,一架從巴黎飛往倫敦的飛機在剛剛飛過肯特海岸后墜毀。機上九名乘客、三名機組人員全部遇難,無一生還。”無一生還。沒有一個人幸免于難。“他們把心思都用在孩子們身上了,”南希說,“近來我總是想起他們,現(xiàn)在西蒙都快二十一歲了。”“我一直特別想念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南希聽起來好像有些茫然,“哦,是的,當(dāng)然。可憐的帕特。”碧好奇地看著她說:“你幾乎已經(jīng)把他給忘了吧,對吧?”“哦,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碧。我想人們總是傾向于忘記那些不堪忍受的事。比爾和諾拉的遭遇已經(jīng)很可怕了,但那畢竟是生活中可能發(fā)生的事。我的意思是說,生活中經(jīng)常會遭遇到這樣的危險,但是帕特的事就不一樣了。”她坐在那兒沉默了一會兒,“我極力壓抑著把它深埋在心里,甚至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了。他和西蒙,就像露絲和簡這對雙胞胎姐妹一樣長得那么相像嗎?”“哦,不那么像。他們不是同卵雙胞胎,長得就和一般的兄弟差不多??墒呛芷婀郑麄儌z總是形影不離,比露絲和簡待在一起的時間多。”“西蒙好像已經(jīng)淡忘了那個噩夢。你認為他還經(jīng)常想起那事嗎?”“應(yīng)該是,近來他一定經(jīng)常想起那件事。”“我也覺得是。但是十三歲到二十一歲畢竟是很長一段時間,我想即便是孿生兄弟也會淡忘的。”這句話讓碧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會淡忘了那個善良嚴肅的小男孩嗎?他本該在下個月繼承遺產(chǎn)的。她試圖在眼前勾畫出他的輪廓,但卻是那么模糊。就他的年齡來說,他長得有些矮小,不夠壯實。不過他是阿什比家的后代,長相當(dāng)然像,只是個性有點兒不像這個家族的人?,F(xiàn)在她真正能記起和想到的就只有他的嚴肅和善良。他的善良在小男孩中可不常見。西蒙在不牽扯個人利益的時候,會表現(xiàn)得很慷慨;然而,帕特里克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善良。在別人需要他時,他不僅會慷慨地給予而且會傾其所有。碧傷心地說:“我一直在想,當(dāng)初在卡斯?fàn)栴D沙灘找到那具小尸體時,我們是否不該讓他們就地掩埋掉。那真是個再簡單不過的貧民式的葬禮。”“但是,碧,可別那么想,那具尸體在水里已經(jīng)泡了好幾個月,不是嗎?他們甚至連性別都無法分辨了。而且卡斯?fàn)栴D離這兒有幾英里遠。畢竟,他們是從大西洋打撈物中搜尋所有尸體的。我是指近處的那些。為那些很難辨認出身份的尸體擔(dān)憂是沒有意義的……”她沮喪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再也說不下去了。“是的,當(dāng)然沒有意義!”碧故作歡快地說,“我剛剛是有點兒不對勁兒,你別在意。再喝些咖啡吧。”她一邊倒咖啡,一邊暗暗決定:等南希一走,她就打開她桌子的私人抽屜,把帕特里克那張可憐的字條拿出來燒掉。留著它實在是一種病態(tài)。其實她已有很多年都沒再去看它了,但又不忍撕掉它,因為她總覺得那好像是帕特里克的一部分。當(dāng)然這很荒唐。帕特當(dāng)時心里一定充滿了絕望,才會那樣寫:“對不起,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不要生我的氣。帕特里克。”她要把它拿出來燒掉。當(dāng)然,即使燒掉它,也抹不掉她對這孩子的記憶。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這圓圓的學(xué)生字體將永遠印在她的腦子里。他是用最喜愛的細自來水筆寫的,那字體圓圓的,工工整整。這很像帕特里克的做事方式,就連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也不忘向人道歉。南希注視著朋友臉上的表情,心里思量著該怎樣說些安慰的話。“你知道,據(jù)說一個人如果從很高的地方跳下去,幾乎瞬間就會失去知覺。”“我認為他不會用那種方式自殺,南。”“不是那樣自殺的!”南希聽上去有些茫然無措,“但字條就是在那兒找到的。我的意思是,口袋里有字條的大衣。在懸崖頂上。”“是的,但我認為他是順著小路走下去的。順著那條通往峽谷的小路可以到達海岸。”“那么你認為——”“我認為他是游過去的。”“你的意思是他游得一去不復(fù)返?”“是的。以前有一次,比爾和諾拉正在度假,我過來照顧孩子們——我?guī)麄円黄鹑チ撕{幾次,在那里游泳、野餐。一次我們又去那兒,當(dāng)只有我和帕特里克單獨在一起時,他對我說,最好的死法——我記得他管那叫最可愛的死法——就是在海里一直游,游到累得再也游不動了。他說這是個確實可行的辦法。當(dāng)時我認為他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我指出那樣會淹死人的,他說:‘可是,你知道,你游得那么累就什么也不在乎了。那片水會接納你。’這孩子很喜歡水。”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出私下里困擾她多年的噩夢。“我一直在想他當(dāng)時是不是后悔了,可為時已晚,再也游不回來了。”“哦,碧,千萬別再這么想了。”碧從側(cè)面看著南希漂亮的臉,上面滿是不贊同。“這樣想是有些不對勁兒。我知道,請原諒我說這些話。”“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怎么會忘記了。”南希說,也感到驚奇,“最糟糕的是,一件深深嵌入你潛意識里的恐怖的事突然冒出來,而且就像剛剛放入冰箱里儲存時那么新鮮,你都來不及理清頭緒,把它們一點點想清楚。”“我想很多人都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西蒙有個孿生兄弟。”碧深表贊同,“否則他未必就是繼承人。在成年禮慶祝會準備期間,的確還沒有人和我提起過帕特里克。”“為什么帕特里克對他父母的死一直都不能釋懷呢?”“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為什么。當(dāng)然,事情剛發(fā)生時,所有的孩子都傷心極了,非常難過,大家的情況都差不多。只是,帕特里克好像更困惑,而不是極度悲傷。記得他曾經(jīng)問我:‘你的意思是,萊切特莊園現(xiàn)在屬于我了?’好像那是件很奇怪,很令人難以理解的事一樣。我記得西蒙好像對他很不耐煩。西蒙總是顯得更聰明些。我想這一切都讓帕特里克難以承受。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本來突然失去了父母就讓他感覺飄忽不定,失去了依靠,緊接著,萊切特莊園的重擔(dān)又壓在了他肩上。這責(zé)任太重大了,他實在無法承受。他難過極了,以至于自己找到一條擺脫的出路。”“可憐的帕特,可憐的孩子。我真不該把他忘了。”“好了,別想了。我們?nèi)ツ秒u蛋。你可別忘了給我找亞力克的地址,好嗎?萊丁厄姆家的人一定都要得到邀請的。”“不會忘的,我一回去就找,找到就打電話告訴你。你新找的那個白癡仆人能記下電話內(nèi)容嗎?”“可以吧。”“那么放心好了,我會找到的。別忘了他在舞臺劇方面的名號是亞力克·洛丁。”她從櫥柜上拿下籃子后又說,“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愿不愿意來。他已經(jīng)好久沒回克萊爾莊園了。他過不慣鄉(xiāng)村生活。但是阿什比家的孩子成年禮慶祝會他可能會有興趣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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